“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晋王志在天下,为了拿下宋国谋划已久,若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势必有所顾虑,不会尽全力襄助他,这当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我冷笑道:“荒谬至极!”

元君意并未在意,俊脸上嬉笑之色渐渐淡去,神情竟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你对晋王不要太过掏心掏肺,他绝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我知道,你明里暗里为他做了不少事,上次春猎…”

“元公子!”我高声打断他,一字一句道:“倘若你今日来这里,是为了告诉我有关我的身世,我很感激你,我就当你说的全是真的。但倘若你是为了挑拨离间,那么很遗憾,你想错了,我没那么容易上当。你说你的祖父与宋昭是好友,所以你知道当年那段往事,可晋王今年不过二十有三,在伐宋之前,他从未踏出过齐国半步,试问他如何得知我的身世?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宋昭与苏君慧相恋之事本就在宋国引起不小的轰动,国丧后不久,苏君慧彻底人间蒸发了,世人不知他们死遁,只当苏君慧为了宋昭而殉情,皆赞她有情有义,此事在江南流传为一段佳话。当年他们在南山种下一棵红豆树,至今还有人慕名前去参访。晋王想要知道你的身世,当真一点也不难。再者说,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何要挑拨离间?”

“世人都知道的事,只有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你是这个意思?”

“你…”元君意以扇击掌,无奈道:“也罢,信不信由你,总之你且多加小心。”他的目光笃定而坦然,教人无法怀疑他的动机。

身子蓦然颤了颤,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心下忽然涌起一股烦乱,仿佛被猫爪挠过似的,若带几分恼火、几分惊慌,或许…还有几分恐惧。

我究竟恐惧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兴许是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我竟产生了一丝动摇。下一刻,我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我与元君意相识不过短短两月,我竟会因为他的那番话而不信任傅惟。

爹娘罹难后,我独自一人回京城告御状。奈何始终没有机会面圣,只得四处鸣冤,却屡屡碰壁,大小官员无人敢接我的状纸。非但如此,更有甚者还将我打入监牢,大刑伺候,我险些命丧黄泉。

在我最艰难、最潦倒的时候,只有傅惟愿意出手相救。倘若没有遇见他,只怕我早已横尸街头,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相识相知,已有四载寒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而现在,我竟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随口胡诌几句,便对他产生怀疑,我才是荒谬至极。

我强自镇定片刻,淡定地笑道:“好,我记住了。多谢你的好意,今天真的有事,先告辞了。”语毕,拂袖而去。

他没有再说话,叹息声轻若烟云。我加快脚步走下去,仍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有两道灼亮迫人的视线如影随影。

直至进城门,元君意依然静立城楼之上,像是石化了那般一动不动。我驻足,回头眺望,因相隔太远,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唯有那柄玉骨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他的手掌。

啪,啪,啪,一声一下,竟如同敲在了我的心砍上那般。

心跳没由来地变快,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玛瑙耳坠,匆匆离开。

心烦意乱,思绪万千,我也没有心情回东宫检查傅谅的读书笔记,便在大兴城中四处游荡,从南门一路晃到北门,因神思不属,不知不觉出了城,最后竟来到了养蜂场门前。

我叹了口气,抬脚走进去。

那日一场大火烧毁了大半屋舍,废墟上,横梁七零八落,一片狼藉。李瑞安端了张小板凳坐在一旁,一边饮茶,一边指挥工匠重建蜂场。

见我到来,他立马扔了茶杯,一溜烟跑过来,哭丧着脸道:“小玉琼,你看那些坏人把我的蜂场烧成这样了,嘤嘤嘤,我好伤心,我的小蜜蜂都没了…”

嘴角一阵狂抽,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遂道:“别伤心,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捶了下我的手臂,嗔怪地瞪我一眼,旋即将我拉到花园里坐下,笑靥如花道:“小玉琼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呀?我记得今天是小惟惟出征的日子,你怎么不去送送他?”

家仆奉上茶点,我呷一口茶,随手挑了块糕点,心不在焉地啃了起来,“啊,送过了,他刚走。”

李瑞安觑我一眼,凑过来,嘿嘿笑道:“小玉琼你怎么啦?怎么垂头丧气的?是不是因为小惟惟走了,你舍不得他呀?哎呀没关系啦,打宋国没那么难的,小惟惟又那么机智,肯定很快回来。如果你觉得无聊就来找我玩啊,反正我也无聊嘛。”

我“哦”了声,思量一瞬,问:“先生,您听说过宋国昭德太子吗?”

“你是说宋昭?宋昭我当然知道,我认识他,那真是一枚风神朗润、举世无双的翩翩佳公子…”

我惊道:“你认识他?”

“对呀,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哈哈哈!”

我:“…”

“你为什么问这个,莫非你对他有兴趣?可是他都死了好多年了,也不可能从坟墓里跳出来娶你啊,你别想着他了,还是我们小惟惟比较好。”

我哭笑不得道:“您乱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他有兴趣。方才有人跟我说,当年宋昭并没有死,而是借死遁离开了宋廷,化名何逸,正是我的外祖父。”

李瑞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般,整个人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连连发问:“你说什么?你说宋昭是你的外祖父?那你家里还有没有他的墨宝?还有多少?能不能给我一些?”

我微微一愣,“有很多,随便拿,不过你要他的墨宝做什么?”

“因为值钱呀!宋昭当年可是红极一时的大文豪呀,他选编的《文选》乃是国子监必读教材之一,他的遗作当然有很多人抢。我听说真迹在黑市上已经炒到三千两黄金了,连质量稍好的赝品都能卖到几百两。我要能是有一幅宋昭真迹,那还不发大财吗!哈哈哈,恭喜发财呀!”

我简直无言以对,“有有有,要多少有多少,都给你!”话刚说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要知道外祖父究竟是不是宋昭,只要拿一幅他的墨宝去字画铺,一问便知。

我笑道:“多谢先生!”

李瑞安比我还高兴,挥手道:“你谢我什么?我才要谢你,谢你让我发财,哈哈哈,这样一来我就不用为重建蜂场的银子发愁了!”

  第29章 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3)

“我当然要谢你啦,谢你告诉我怎么证明我的外祖父究竟是不是宋昭。不过…”我放下茶杯和糕点,正色问道:“先生,你说这件事,阿惟他知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自己去问他不就行了嘛。”

我长叹了一口气,托腮怅然道:“他人都不在京城了,我问谁去?”

李瑞安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大惊小怪道:“哦!老夫知道了!你怀疑他?”

我大声否认:“我才没有!”

“还说没有?你看你呀,忧心、伤心、烦心、疑心…各种心都写在脸上啦!哎,你怎么想不通呢?小惟惟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即便你果真是宋昭的后人、宋国的公主,你还打算回江南认祖归宗不成?”

“当然不是…”我小声嘀咕道:“如果我外祖父是昭德太子,那我肯定就得想一想伐宋这件事到底对不对了嘛…”

“你呀你!”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下我的脑袋,颇有些嫌弃道:“你平时挺机智的,怎么遇到小惟惟的事就变成笨蛋了呢?你以为你是谁,皇上想伐宋,你拦得了吗?宋容书荒淫无道,残暴虐民,江南的百姓苦不堪言,连老夫这个闭门养蜂的糟老头子都知道。他这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小杨杨说,在西洋这叫什么…叫叫叫,哦,叫die!当今皇上一向亲突,对付宋国只是迟早的事,你以为宋国还能苟延残喘多久?即便不是小惟惟,也会有其他人去灭了宋容书,你应该替宋国的百姓想想,宋容书下台了,那绝对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

他噼里啪啦说得又快又急,如同连环炮一般,我整个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讷讷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啊…等等,喜大普奔是什么意思?”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咯。”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再者说,宋昭当年借死遁逃离宋廷,化名何逸,就说明他对宋廷已然彻底失望,宋廷将来如何与他再无关系,他只想做一个安逸的清闲散人。所以呀,老夫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即便你是这场伐宋之战的促成者,你外祖父在天之灵也绝不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拍案称快呢!”

一番话醍醐灌顶,教我茅塞顿开。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尽数消散,只余下坚定与坦然。我安心地笑道:“学生明白,这件事对我的冲击很多,一时间钻了牛角尖,多谢先生点醒。”

“小玉琼,老夫我知道你的脑袋好使,不会想不明白的。至于说到谢嘛…”李瑞安挑了两下眉毛,笑得贼兮兮的,道:“嘿嘿嘿,光说不练有什么意思,来点儿实际的,紧送两幅你外祖父的墨宝过来,让老夫开心开心呀!”

“知道啦,学生这就回去拿,晚些时候再来看望先生,告辞。”

李瑞安登时笑成了一朵波斯大丽菊,挥手道:“快去快去。”

回到府中,我直奔小阁楼。爹娘辞世后,他们的所有遗物都存放在二楼,包括外祖父的遗迹。

常叔跟在我身后一路小跑,累得气喘吁吁,道:“小姐,您到底要找什么?”

“我要找外祖父的字画。”

常叔疑惑道:“您要找老太爷的字画做什么?”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他:“常叔,今天有人告诉我,外祖父是当年名动江南的昭德太子。”

他微微一愣,面色变了几变,似有些难以置信,“这…谁告诉你的?”

“这件事你也知道,对不对?”

他缄默不语,良久之后,艰难道:“小姐,您听老奴说…”

我摇头,微笑着打断他,道:“常叔,既然外祖父选择离开皇宫,说明他早已彻底丢弃了昭德太子这个身份。所以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是谁,我是齐国少傅,而非宋国公主。我要找外祖父的遗迹,是因为答应了李先生要送给他。”

常叔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他一言不发地将我望着,半晌,点了点头,叹息着转身下楼。

既然连常叔都默认了,我也没有再去古玩字画点求证的必要了。祖父的遗迹被完好地保存在二楼里间的雕花红木柜中,第一层放的是一些山水花鸟画,第二层是书法,内容大都是外祖父生前所作的诗词散文,第三层只有一轴画卷。

我小心翼翼地将画卷铺开。

这是唯一一幅人物画,画的背景是绵延的青山、出烟的远岫,近处,一株大树枝繁叶茂、蓊蓊郁郁,树上结满红豆,仿若精致的玛瑙。树下站着一名妙龄少女,神态甚是娇憨可爱。她右手挎着一只竹箱,左手举着几株药草,正婉转而笑。眉眼盈盈,色若春晓。

画卷左边题着一首诗:“《长相思》,相思终无极,长夜起叹息。徒见貌婵娟,宁知心有忆。寸心无以因,愿附归飞翼。”

短短几十字,道尽相思相忆,却不得相见的悲苦哀伤。落款为“普通三年,宋昭”。错不了,普通三年正是宋高宗的年号。那年秋天,宋昭编成文选,回到建康。

想必他定是极爱苏君慧的,才愿意为不惜背上耽于美色的骂名,跪在高宗殿外三天三夜,也要将她接回身边。

然而,身为太子,手握天下,却不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厮守,即使逆天将她接到身边,也无法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

纵然世间有千美万好,也不敌你扬眉浅笑。你若不在我身边,哪怕皇族贵胄、位高权重,哪怕众星拱月、万千宠爱,到底还是一场百年孤独。

我想,或许这也是外祖父决心离开的原因之一吧。

不久之后,皇上为弥补春猎夭折的遗憾,命礼部在大兴城外的狩猎场举办了一场狩猎比赛。

因傅惟不在,我方人数不够,皇上特意点名傅谅随行参加。在比试中,几名突厥猎手均“意外地”失手脱靶,傅谅毫无悬念地夺得魁首。鉴于他此次表现出众,皇上龙颜大悦,恩准他提前结束思过,恢复正常活动。

至此,我高悬已久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地了。

东宫。

傅谅将最近一段时间的读书笔记交给我过目,喜不自胜道:“关了这么久,终于重获自由啦!说来也奇怪,那些突厥人不是号称神射手么,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脱靶,眼睛里长东西了,还是吃翔了?

“…”嘴角抽了抽,我一面随意翻阅,一面道:“他们既没有眼睛里长东西,也没有吃翔,只不过是皇上想找机会放你出来,所以联合突厥人演一场戏罢了。”

他“哦”了一声,显然不愿意深究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道:“玉琼,你不知道,我整天闷在这里,整个人都快长出蘑菇来了。不如…今晚我们出宫去赌两把,开心开心,啊哈哈哈,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赌两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重地阖上读书笔记,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道:“微臣觉得不怎么样!殿下,您怎么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您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就算您是被人陷害的,但满朝文武中,借机大做文章,要求皇上改立太子的可是大有人在啊!您若是再不表现得像一个太子,拿出点功绩给他们看看,连皇上都救不了您了!”

傅谅小声嘀咕道:“改立就改立啊,反正我也不想当这个太子,我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嘛…”

这货虽然尽做些糊涂事,没想到对于自身的认识还是挺正确的,但…

我掩口轻咳,严肃地打断他:“不许胡说!你若被废,此番微臣和皇上救您的一片苦心可就都白费了,您于心何忍啊!”

他嘟了嘟嘴,瓮声瓮气道:“好吧,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了嘛…”

“嗯,虽然皇上恩准恢复正常活动,但眼下是非常时期,朝中无数双眼睛盯着您的一举一动,稍有差池都会引起麻烦。依微臣看,您近期还是少外出,多在东宫读书,微臣每天都会来检查您的功课,知道吗?”

傅谅一脸闷闷不乐道:“知道了。”

我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生出几分恻隐,遂又温声道:“别不高兴,微臣也是为了您好。”

他点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将我望着,“我知道,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他的眼神明净清澈,不掺一丝杂质,仿若山涧溪流般盈动。

刹那间,心脏狠狠抽了一下。我别过脸,不敢再看他,含糊道:“行了,您今天比试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微臣明天再来看您。”

我正欲起身离开,岂料,傅谅一把捉住我的手,一字一字,轻声而坚定道:“玉琼,谢谢你,有你在我身边,真的是太好了。”

他的手掌灼烫似火,不若傅惟般温暖如玉。恍然间,似有一把火一直从手上烧进了心底。

我不自在地抽回手,勉强扯了下嘴角,干笑道:“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微臣身为太子少傅,帮您救您是职责所在,毕竟要是您出了事,微臣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您无须言谢。”

傅谅怔了怔,眸光迅速暗淡下来,仿佛珠宝蒙上了尘埃,光芒不在。

“微臣告辞。”说完,我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离开东宫后,我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平复心绪。这厢我刚走出去没多久,抬眼瞧见元皇后和妍歌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真是冤家路窄!我暗自腹诽,奈何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妍歌公主。”

妍歌在元皇后面前表现得十分乖巧,没有像往常那般对我进行冷嘲热讽,只是十分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便移开视线。

“戚少傅。”元皇后上下打量着我,美眸若带几分凌厉,半晌,不紧不慢道:“不必多利。此番太子顺利脱难,你功不可没,本宫收到了你的包裹后,第一时间上呈给了皇上,虽然幕后黑手尚未落网,但好歹是洗刷了冤屈。”

等等…第一时间?可是,据我将包裹交给元皇后,到皇上召见我,这中间分明隔了半个月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元皇后疑惑地看我:“你怎么了?”

我压下思绪,忙笑道:“没什么。皇后娘娘谬赞,微臣愧不敢当。太子殿下一向待微臣不薄,不论是出于君臣之纲,还是朋友之谊,微臣都不该坐视不理。”

元皇后笑了笑,道:“你,很好。你救太子之恩德,本宫记在心里。本宫听说,你乃是前任六品尚食戚远峰戚公公的养女。戚公公殡天多年,你一介女流无依无靠,往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本宫。”

我佯装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我垂眸敛目,她并没有看到我唇边的冷笑,更不会知道,这句话我说得有多么咬牙切齿。左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没有半分感觉。

恰在此时,一直闭口不言的妍歌忽然道:“姑姑,您若是有心照拂戚大人,不若成全了她和元君意吧。我见他二人郎情妾意,十分投缘,元君意不过是感染个风寒,戚大人还大老远地跑到瑶山别院来探望他,连我都被感动了呢。”

我:“…”

嗯,我就知道这根搅屎棍要出来搅一下…

元皇后饶有兴致道:“真有此事?”

我微笑着解释道:“回皇后娘娘,妍歌公主误会了,微臣与元公子只是普通朋友。微臣上次前往瑶山别院拜访元公子,是想请他分辨一下太子殿下的衣服上有没有五石散的气味。当时尚未肯定,微臣担心知道的人太多于事不利,遂谎称是前去探病。欺瞒了妍歌公主,实属情非得已,还请公主见谅。”

“你…”妍歌忿忿别过脸,咬唇不语。

“原来如此,本宫知道了,下次有机会定要重重谢他。时候不早,本宫还要去看太子,戚大人,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向前走了几步,我猛地驻足,转身看着她二人的背影消失在东宫之中,心中的仇恨几乎就要喷发而出。

元梦樱,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六品司膳戚远峰的养女。我爹是正二品刑部尚书,戚正坤。

  第30章 小剧场:夜深忽梦当年事

夜色深沉,窗外小雨淅沥,凉风轻拍窗棂,携来阵阵凉意。

酣醉一场,大梦三生。

那一年深秋,我带着一纸状书,独自回到京城大兴。

爹爹生前官拜刑部尚书,位高权重,在位期间审判了无数假错案,使冤者昭雪,替百姓请命。拜在他门下的人数不胜数,世人皆赞他为民之青天。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命运与他开了个如此之大的玩笑。当他含冤入狱,不忿屈辱而死时,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替他伸冤。

或许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毕竟,那人是当今的皇后,突厥的公主,谁敢去逆这个天?

我处处鸣冤,从大理寺到刑部,没有放弃任何一丝可能,不料却屡屡碰壁。大小官员听说我是戚正坤的女儿,要状告元皇后时,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惊惧之色。稍微有点良知的人会劝我快快收手,趁皇后没有觉察赶紧远离京城。若是碰上翻脸不认人的小人,便赏我一顿板子,骂我不知天高地厚,再把我扔到大街上示众。

我打算告御状,因为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人能惩治元皇后,那便一定是皇上了。奈何我连宫门都不摸不着在哪儿,更别提面圣。

走投无路之际,我想到了京城总管张跃新。爹爹在洛阳当主簿时,他是时任洛阳总管,算是爹爹的顶头上司。小时候,他时常来我家与爹爹一同饮酒读书,两人称兄道弟,相处得十分愉快。

洛阳在他们的共同治理下,物阜民丰,百姓和乐,且商业贸易发展迅速,皇上曾多次大加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