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独自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模样看起来温婉清丽,是个可人儿,怎料脾气却倔得很,敢同五大三粗的纤夫叫板,倒也真是奇怪。不过,更奇怪的是他们争论的理由,竟然是前朝炀帝。

谁都知道前朝炀帝是个暴君,只顾自己享乐,至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典型的残暴虐民。从前炀帝在位时,下令敕造水殿龙舟,游幸江南,征集万名百姓在岸上拉纤。那几名纤夫自然也受过他的奴役,吃了不少苦头,以至于齐国都亡了、炀帝都崩了,他们心头的怨气仍未消散,每回聚在一起,总免不了将那死皇帝从坟墓里拖出来鞭尸几回。

旁人听着,同意的便附和几句,不同意的也就当成耳旁风了。这姑娘可不干,甩下茶碗就上前理论。

他们说,炀帝杀兄弑父,霸占庶母容华夫人,阴谋夺位,简直是大逆不道,该遭天谴。

她说他们捕风捉影,拿没有证据的事情乱嚼舌根,没在宫里待过的人,怎知是非黑白,怎知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他们说,炀帝荒淫无道,穷奢极欲,四处搜刮民脂民膏,强抢民女。开凿运河,兴建东都,完全是为了自己享乐。

她却说他们不懂他的抱负,炀帝开凿运河、兴建东都洛阳是为了南北融合,是为了天下一统,这些都有着十分严肃的政治目的,只不过被世人所歪曲了。

他们说,炀帝视民如草芥,役民于水火,根本不配当皇帝,活该断送了大齐的江山基业。

她又说炀帝雄才伟略,心怀天下,只是恃才傲物,太过自以为是,以致落得亡国的下场。可若是没有炀帝的奠基,怎会有如今的武德盛世。

他们说…

总之,他们说什么,她就反驳什么。

说到最后,他们终于怒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动手打一个弱女子,便拿刘老头店里的桌椅出气。那姑娘气性也高的很,无论如何就是要维护炀帝,好像炀帝是她家亲戚似的。他们砸桌椅,她就砸茶具。旁人也不敢上前拉,生怕一不小心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刘老头急得团团转,这家茶铺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若是就这么全砸了,他拿什么养老哦!

几个纤夫砸得差不多了,骂骂咧咧地走了。那姑娘还算地道,留下了一大笔银子作为赔金,刘老头粗粗一算,足够他重新置办桌椅茶具了,心也就没那么痛了。

不过收拾残局总归是一件麻烦事,刘老头这几年腿脚不便,不可走远路,于是便寻思了请个木匠上门先修修看,实在不行就订做几套桌椅,也可省去不少银子。

木匠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生得白净俊俏,虽然已经娶妻生子,但十里八乡喜欢他的姑娘仍不在少数。

午饭过后,木匠赶到茶铺开始工作。刘老头见他勤快,便给他沏了碗茶,顺便闲聊起来,“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木匠答:“我姓言,单名一个京字,大伙都叫我阿京。”

“阿京,”刘老头默念了一遍这名字,又道:“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言京笑道:“我本是长安人,后来家中出了些变故,独自一人来京口讨生活。”

刘老头叹道:“小伙子,你也不容易。”

言京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哪里”。他查看过那些碎桌椅,对刘老头道:“老伯,你这些桌椅实在烂得厉害,恐怕修不了了,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说出来都是泪啊!”刘老头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有几个人为前朝炀帝到底是不是暴君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把我这些桌椅全都砸烂了。”

“前朝炀帝?”言京微微一愣,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吵架的是…什么样的人?”

“几个纤夫和一个姑娘。”

言京停下手中的活计,急问:“什么姑娘?”

刘老头奇怪地看他一眼,但也还是如实回答:“挺漂亮的一姑娘,大概二十三四岁吧,还带了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她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言京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刘老头大致形容了一番,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哎!”

他话还没说完,言京砰的甩下手中的榔头,箭步冲了出去,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大概是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原本摔成两瓣的椅子被榔头砸成了三瓣。

刘老头满心莫名其妙,望着一片狼藉的茶铺,愁得直叹气。

是谁跟他说这木匠最靠谱的?

好吧,既然桌椅修不成,那先去买茶具总是可以的吧。于是第二天一早,他慢慢悠悠地晃到城里,精心挑选了几套实惠又好看的茶具,心满意足地回到店铺,摆弄起来。

这时,店里走进来一名布衣男子。男子的发梢沾染了几颗露水,显然是坐最后一班渡船连夜赶来京口。他虽衣着寒酸,可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贵气,刘老头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他活了六十多年,还头一次有过这种感觉。

他客气地笑道:“客官,小店今日不开张。”

“我不是来吃茶的,”男子淡淡开口,“老板,我想向你打听一人。”

“什么人?”

“一个姑娘,大约二十三四岁,皮肤白净,杏眼高鼻,圆脸蛋尖下巴。”稍顿,他补了句:“或许,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刘老汉心道:真是邪了门了,怎么谁都来问这姑娘?难道是有什么天大的来历?

男子见他迟疑,走近几步,问:“请问有见过她吗?”

刘老汉忙答道:“见过,见过。前几天,这姑娘带着男孩来小店吃茶,期间还同几名纤夫发生争执,小店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拜他们所赐。”

男子的脸上迅速闪过惊喜之色,又急急追问:“他们为何争执?她可曾受伤?”

“她倒是没受伤,纤夫虽然是粗人,但也知道不能打女人这个道理。至于争论的理由,唉,说出来谁能信呢,竟是因为前朝炀帝。那些纤夫受尽炀帝奴役,对他恨之入骨,免不了埋汰几句。姑娘却一心护着炀帝,句句反驳,说他们不懂政治抱负什么的。总之就是奇怪得很!”

男子垂眸静默了片刻,忽然笑出声,笑声落落疏朗。笑着笑着,眼中竟渐渐泛起黯淡不明的水色。

又哭又笑是几个意思?刘老汉看不懂了。

“多谢老板。”男子递给他一些碎银子,“那,这位姑娘现在住在京口城中吗?”

刘老汉心里乐开花,答得分外利索:“不在城里,听说住在南山。”

“好,我知道了。”男子再三谢过刘老汉,快步离开了茶铺。

刘老汉望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两个的,都是为了女人。他们不知道,女人都是红颜祸水,根本靠不住。嗯,要我说啊,还是银子最靠谱喽!”

不过,如果每天都有人拿着银子向他打听女人的下落,他倒是无上欢迎。他一边寻思着再请哪个木匠比较划算,口中哼着小曲儿,一边向后院走去了。

  第69章 【尾声】好梦如旧

“玉琼,玉琼,不要睡…太医,太医!!!”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惊破寂静的秋夜,在凤栖宫上方回荡不息。

一轮孤月挂在天边,月光清冷如霜。鸟雀扑翅而起,震落几片黄叶。

傅惟惊慌失措地抱紧玉琼,全然不管什么帝王气度,失声痛哭起来,哭得那么无助。他从未有过这般痛不欲生的感觉,好像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处感官都在痛,痛得他肝胆俱寒,痛得他万念俱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先走?明明说好白首同心,明明说好长相厮守,为什么要留他一人独活人世?

帝王,帝王。

寡人,寡人。

琼楼玉宇,高处怎胜寒。没有她的陪伴,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九重天阙,百年唯孤独。没有她在他的身边,他要如何才能熬过漫漫余生。

“不要,不要离开我…”泪水滴落,沾湿了她的脸颊,分不清是她的眼泪,还是他的。

四周宫人齐齐拜倒,因被他的悲伤所感染,皆是忍不住抹泪。

太医急匆匆地赶过来,诊断之后,沉声道:“皇后已去,还请皇上节哀顺变。”

傅惟一把揪住太医的衣领,厉声道:“你乱说什么!你说谁死了!你给朕说清楚!”太医哆嗦着不敢说话,傅惟猛地搡开他,道:“朕警告你,休得胡言乱语诅咒玉琼!她明明还活着,只是睡着了!你给朕想办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朕都要让她醒过来!若她不能醒过来,你也别活了!”

太医吓得瘫倒在地,哭道:“皇…皇上饶命…微臣实在…”

安公公轻声道:“皇上,哀能伤身,您千万保重龙体啊…”

傅惟拂落满桌茶具,暴喝道:“没有!她没有死!!你们骗朕!!!”

一时间,殿内众人噤若寒蝉,连大声喘息都不敢。

不多久,一道清越低沉的声音响起,蓦然打破死寂,“皇上,皇后已经薨逝了。”那厢杨夙缓步走进来,拍了下傅惟的肩膀,“皇上,节哀顺变。”

傅惟看他一眼,仿佛如梦初醒,趔趄着跌坐在榻上,喃喃道:“薨逝了,她走了…”须臾,他抬起赤红的双眼,咬牙切齿道:“一群废物,全部拉出去斩了!!”

太医们哭天抢地,连连讨饶。

“皇上…”杨夙刚想规劝,傅惟怒道:“救不活玉琼朕留他们何用,统统陪葬!!”

他的眼中似有毁天灭地的凄绝与悔痛,杨夙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话到唇边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他本想趁着今日公务不重进宫看看玉琼,不曾料想,看到的竟是这般悲惨的画面。他与傅惟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爱得有多浓烈。

侍卫冲入殿内将几位太医强行拖走,凄厉的哭声在浓重的夜色中回荡不息。

傅惟呆呆地坐下,神思恍惚,眼泪一刻不停地掉下来。良久,哑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朕想单独跟她待会儿。”

众人纷纷退避。杨夙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乌云飘过,遮蔽天边朗月,人间顿时暗无天光。

傅惟将玉琼抱在怀里,像从前那样轻柔地抚摸她的额头。她的身体尚有余温,还能温暖他冰冷的心。

“玉琼,你好好睡吧。等你醒来,记得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梦。”

“玉琼,你不要睡太久,我不喜欢孤单,习惯有你陪在我的身旁。”

“对不起,你把完好的自己交给我,我却没能好好照顾你。都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丢下我先走,好不好?”

他絮絮地说着,仿佛她并没有离开,随时都会睁开眼睛,笑嘻嘻地唤他一声“阿惟”。

可惜,她再也不会了。

玉琼死后的三天,是整个皇城最暗无天日的三天。妍歌公主和容华夫人被处以车裂极刑,突厥王紧急派遣使臣进京求情,傅惟盛怒之下,竟连同那名使臣一齐处死。

傅惟终日守在凤栖宫,寸步不离地守着玉琼的遗体。没有人敢劝他,更没有人敢上去打扰他,就连杨夙都不敢再踏入凤栖宫。

直至三日后,她的身体渐渐散发出腐朽的气味,常叔终于带着她的遗书强闯进凤栖宫,要求将她带回洛阳安葬。

傅惟抱紧她,惊恐地大叫:“不行,她答应了陪朕一生一世,谁也不能将她带走!你、你…怎么会有她的遗书?她何时给你的?”

“那日小姐召老奴进宫,说她十分想念家乡洛阳,即便不能活着回去,至少也要还葬故土。她自知时日无多,便立下遗书,交由我保管。”

常叔将遗书递上去,傅惟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打湿了梨花笺,将墨迹氤氲成团。他一字一字地看完遗书,忽然剧烈地抽泣起来,深陷的眼窝中涌出泪光,“不要,不要…”

“不要?”常叔看着他,面无表情道:“皇上,恕老奴直言,若非您当年见死不救,戚家不会家破人亡。若非您执意要娶小姐为皇后,她也不会遭人毒打。您害得小姐生前受尽苦楚,若连这唯一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她,只怕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您的。她这辈子已经够苦了,您就当发发慈悲,让她回家与父母团聚吧。”

说罢,常叔走上前,试图将玉琼从他怀中拉出来。傅惟警惕地推开常叔,将她护得死死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几近哀求道:“不要,不要带她走,求求你!”

常叔狠狠捶打傅惟,傅惟也不反抗,生生承受着。常叔怒道:“傅惟,要不是你,小姐怎么会惨死!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两人拉扯间,一枚温润的物什掉落在地。红玛瑙圆润生光,仿若一颗饱满的红豆。

“不要…常叔,我求求你,不要带她走,我真的不能没有她…”傅惟苦苦哀求,常叔却无动于衷,坚决道:“不行,这是小姐的遗愿,老奴必须替她完成!”

“玉琼,不要走…”

傅惟抱紧玉琼,尽管她的身体早已变得僵硬,再也不如从前般柔软而温,尽管那光洁无瑕的肌肤早已被大片尸斑占据,他却像是毫无觉察一般,埋首在她的颈窝里,哭得泣不成声。哭声悲彻云霄,仿若失偶的孤雁在悲鸣,连天地都为之动容。

常叔骂他,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哭,哭得像个孩子。最终,常叔还是将玉琼的遗体带出了皇宫。

傅惟将自己反锁在凤栖宫中,滴水不沾,粒米未进。任凭群臣如何哀求,他始终恍若未闻。

五日后,他终于走出凤栖宫。

殿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在场之人全都惊得说不出话——原本风华绝代的新帝,竟变得形容憔悴,两鬓斑白,仿佛整整苍老了十岁!

傅惟罔顾身后人的呼唤,一个人向前走,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还有哪里能去。

秋风扫过,黄叶满地归寂。

他忽然停下脚步,望见东宫大门紧闭,蓦地想起曾经哪一年的三月,春深日暖,枝头米分花如绣,花瓣翩跹而落。她站在东宫门口,不敢唤他,只是远远向他微笑,眼波盈盈流转,美得不似凡人。

五年的光景,短暂如烟花落,却又漫长似南柯梦。如今梦醒,他仍是孑然一身。没有她在身边,他不知该向何处再寻好梦如旧。

呼吸骤然急促,泪水撞出眼眶。他就那么看着,一动不动,仿佛她从未离开。良久,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声哽咽般的呼唤。

“玉琼…”

我曾以为,我能江山美人两不误,而后,我赢得了江山,输了你。

我终于明白,我并不想要皇图霸业,不想要君临天下,我想要的一直只有你。

三十三宫阙,最高不过离恨天;四百四病难,最苦不过长牵念。

从今往后,我住离恨天,我心长牵念。

一个月后。江州城。

秋风萧瑟,携来透骨的凉意。扬子江浩浩汤汤,江面上浮着淡薄的雾霭,水色迷蒙如烟。江边泊着几艘渡船,旅人行色匆匆。

马车停在渡头外。

常叔与几名随从正收拾行李,元君意将我扶下马车,替我系好大氅,道:“就送到这里吧,我该回去了,否则只怕傅惟要起疑。你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又怀着身孕,一定要多加小心,有空我会去江南看你。”

“谢谢。”我感激地看着他,除了这两个字,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相识至今,他为我做了许多事,不图回报,而我却一直在怀疑他的用意,从来不曾以真心对他,现在想来,心里到底有些愧疚。

“你既认我作义兄,又何需跟我客气。”江风吹乱他的鬓发,那深亮的眸中难掩一丝落寞。静默一瞬,他犹疑着开口:“玉琼,你走之后,听闻傅惟一夜之间白了头,连朝政也不想管了,整日呆坐在凤栖宫。我没想到其实你…”

心口一阵揪痛,痛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这段时间,我一直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看,不去过问他的消息,不给自己任何心软后悔的余地。

我打断他道:“我的心结尚未打开,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若是继续留在宫中,只会彼此折磨,彼此撕扯。”

“我明白,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他从襟中取出一枚信封递给我,道:“上次在建康与你告别后,我去了一趟京口,寻访了几位岳振先的徒弟,好不容易求得这张药方,应当对你的早衰症有一定作用。之前在长安时,傅惟将你护得严严实实,我一直没有机会说这件事,现在总算能交给你了。我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能长命百岁。”

我接过信封,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鼻子一酸,视线也变得模糊,“谢谢你,元君意,除了谢谢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我欠你太多太多了。”

“你没有欠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元君意上前轻轻抱了抱我,微笑道:“玉琼,你知道祖父为何给我起名元君意吗?”

我一愣,“为何?”

“祖父一生战功彪炳,又生得风流倜傥,是无数突厥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可他却终生未娶,只收养了一名从江南带回的孤儿,也就是我的父亲。他为我父亲起名元晖,字念卿。晖谐音慧,而我则叫君意。你可知他念的是谁?”

“江南…”我惊得倒抽冷气,难以置信道:“难道是…”

他点头,“君意,君忆。这几十年来,他心里念念不忘的人正是你的外祖母苏君慧,可惜苏君慧最终选择了宋昭…我为你做这些事,也是想弥补当年祖父的遗憾,你不必耿耿于怀,更无需图报。”

我听得不胜唏嘘,世人皆道昭德太子与医女君慧爱得惊天动地,却不知在这个故事里还有另一人默默守候。

开船的号角渐次吹响,常叔催促道:“小姐,该上路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快走吧。”元君意轻推我一把,道:“往事已矣,玉琼,你该有新的人生。”

我抹掉泪,些许不舍涌上心头,不由回头看他,“可是你…”

他似是看破的心思,宽慰道:“放心吧,毕竟我有五十万突厥大军在手里,傅惟即便知道了,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更何况,妍歌被下狱后,傅惟根本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如今她已被处死,世上再无知情人了。”

我点点头,笑道:“那就好。再见,元君意。”

他向我挥手,眼中依稀带着晶莹,“再见,一定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