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

真是愁人。

“那个……”说话的是终于回过神的骆茹,尴尬地看了林笙两眼后,她也跟着道了歉,“误会你了,对不住啊。”

林笙顿时就没心思管陆季迟了,抬头冲她露出一个英俊至极的笑容,温声说道:“不知者无罪,骆姑娘不必自责。不过我不习惯不认识的人离我太近,所以一会儿上药的时候,可否麻烦姑娘帮帮我?”

大概是第一印象不大好的缘故,哪怕知道自己误会了人家,骆茹还是没法对林笙生出什么好感,但到底是自己理亏,她顿了顿,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林笙笑得越发晃人眼,陆季迟飞快地扫了姜姮一眼,见她只是含笑望着自己,压根没关注林笙,心下一跳之余顿时就松了口气。

没伤心就好。

***

很快便有人送来了冰块和伤药来,林笙和骆茹去了隔壁上药,屋里便只剩下了陆季迟,姜姮和一直没怎么说话,只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陆季迟的齐彦。

气氛一下变得微妙,陆季迟心虚又紧张,越发不敢看姜姮,只装死似的垂着头,手心里都捏出了细汗。

姜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笑意像是细碎的星光,一点一点在杏眸中泛起。

“听说殿下前些天身体有些不舒服,现在可好些了?”她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语气柔柔的,听起来与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陆季迟心里正乱着呢,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说我没有不舒服啊。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了前些天月圆来找他,他命人随口打发她的事儿。

“嗯,嗯,好多了……”赶忙咽下到口的话,含糊应了一句,少年暗吸一口气,又不着痕迹地掐了自己两下,这才终于稳住心神,佯作无事地抬起头,“那什么,你和骆姑娘……你们逛街呢?”

“嗯,上街买点东西,”姜姮笑了一下,顺口道,“殿下呢?也是和齐公子来逛街的么?”

“不是,我们是来……”

眼看小伙伴突然僵住,一旁等待已久的齐二少诡异一笑,兴奋异常地接了上去,“我们是来喝花酒的!”

第72章

喝花酒什么的, 陆季迟顿时就懵逼了。

一瞬寂静后, 他连人带椅子蹦了起来:“你他娘的瞎说什么呢!!!谁是来喝花酒的!!!”

“你和我, 咱们俩啊,”他这般激动, 就叫齐彦笑容越发诡异了几分, “不然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去万花楼还能干什么?”

“滚滚滚!”明明什么龌龊的心思也没有,但陆季迟还是心虚极了,顾不得抽打这逮着队友往死里坑的贱人, 回头就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那什么你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我, 我就是有点儿好奇……不对,我也没好奇, 就是……就是开玩笑……反, 反正我压根没想过喝什么花酒也没想干什么坏事!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

姜姮看着他没说话。

陆季迟急得满头大汗,想继续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心慌意乱, 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整个人显得仓皇又可怜。

“我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姜姑娘又不是你什么人, 你这喝不喝花酒的她也不在意啊!”

齐彦不怀好意地添了一把柴火,刚想再扇扇风,姜姮突然偏头朝他看了过来:“听阿茹说齐姑娘前些天不小心动了胎气,二公子不去看看她吗?”

笑容瞬间僵住的齐彦:“……”

“啊, 忘了齐姑娘已经跟贵府断绝关系,与二公子也不再是兄妹了,二公子是没有理由去看她的。不过有骆世子随身照顾,齐姑娘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二公子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少女柔柔微笑的样子温婉而无害,然而齐彦的心已经快被她扎穿了。

从小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妹妹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差点没把自己给作死,还连累了全家人,这事儿他只要一想起来就蛋疼得不行。

可再生气,再恨铁不成钢,那也是他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妹妹,他不可能真的完全不管她的死活。知道她过得不好,他也不可能完全不担心。只是就像姜姮说的,齐瑕已经被逐出安国公府了,他没法再光明正大地以兄长的身份关心她,更别说给她撑腰,替她做主了。

至于这暗地里,换做别人家,他或许还能偷摸着给她塞点钱,或是悄悄打点一下她身边伺候的人,让她过得舒坦些,可永安侯府当家的是永安侯夫人,而永安侯夫人……

人家一开始就明确表示过:断绝关系之后齐瑕和安国公府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安国公府要是敢私下插手永安侯府的家事,发现一次她就揍齐瑕一次。

这是个说到做到的厉害人,齐彦无奈,只能努力不去听倒霉妹妹的消息,不去想这些破事儿。

好不容易暂时忘了这茬,过了几天高兴日子,姜姮就一句话把他按了回去,并且字字见血,扎得他千疮百孔。

这要换了别人,齐二少非得弄死他不可,可眼前这姑娘是被他妹坑害的苦主……

蛋疼不已的少年讪讪一笑,不敢再作死:“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办……那什么,你们聊,我先走了哈。”

“是么,”姜姮笑容不变,“那二公子慢走。”

终于回过神的陆季迟嘴角抽了抽,一时也不知该幸灾乐祸好还是该同情齐彦好。不过……

她这是在护着他?

飞快地瞄了姜姮一眼,陆季迟耳朵发热,心口又咚咚跳了两下。

“啧啧啧瞅瞅你这眼神,我等着看你举牌子绕城跑!”飞地凑到陆季迟耳边说完这话,齐彦就溜了溜了。

屋里顿时就只剩下了姜姮和陆季迟两个人。

“殿下……”

“咳,我那什么,我真的没想去喝花酒!”她的眼神有点儿奇怪,陆季迟心虚之余忍不住就抢先一步强调道。

姜姮一顿,垂目笑了起来:“我知道,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她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自己,陆季迟顿时松了口气,但同时又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

齐彦说的没错,她又不是他什么人,怎么会在意他是不是要去喝花酒。倒是他,刚才那着急忙慌想要解释的样子肯定很蠢吧?

少年心里苦苦地叹了口气,想起齐彦临走前那句话,顿时又有些担心——那小子显然是看出他对姜姮的心思了,那么姜姮呢?他刚才表现得那么明显,她会不会也看出来了?

不行,不能让她知道!

不然朋友都没法做了怎么办!

陆季迟心里一阵紧张,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对了,既然林笙不合适,那改明儿咱们再去看看章旌阳啊?”

看着突然抬头冲自己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的少年,姜姮:“……”

“虽然没有林笙长得好看,但章旌阳其他方面也都挺好的,比如说他性格开朗,为人赤诚,对待长辈也很孝顺……”

陆季迟忍着心头酸意,认真分析着章旌阳的优点,那模样,就跟个经验丰富的媒婆似的。

姜姮看着他,漂亮的杏眸微微眯了眯,又眯了眯。

“殿下。”

突然被打断什么的,陆季迟顿时愣了一下:“啊?”

再也无法忍耐的少女猛然倾身凑近他:“殿下真的希望臣女去喜欢章二公子吗?”

少女乌发低垂,皮肤白皙,又大又亮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海密布,倒映着他骤然呆滞的脸。

还有那张花瓣般不点而红的菱唇……

太近了。

近得似乎他只要一抬下巴就能亲到她。

陆季迟的脸猛然红了起来,只是残存的理智不许他继续禽兽下去,因此一瞬恍神之后,少年便忍着心头悸动往后缩了缩。

“也,也不是说马上就喜欢,咱们,咱们先看看他怎么样,确定可以了再……”

“再什么?”

看着再次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鼻尖的少女,陆季迟脑袋一嗡,心跳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疯狂地蹦了起来。

这这这是什么操作!她为什么突然靠他那么近?!

“殿下还没回答我呢,”看着一脸惊吓加呆滞的少年,姜姮笑了起来,红唇微扬,眼波流转,看似温婉的笑容里隐隐带着某种危险,“你真的希望我去喜欢那位章二公子么?”

“我……”

“嗯?”

一股莫名的,突如其来的求生欲让陆季迟心下一抖,下意识选择了摇头。

姜姮一顿,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随即,她微微直起身子,歪头看着他:“为什么?”

陆季迟没有说话。

他这会儿有点儿……不,是非常懵。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步啊,更别说他当年也算是学校里的一棵草,多少有过被撩的经验。从前姜姮表现含蓄,他看不出来,可眼下这么火力全开的,陆季迟只是迟钝,又不是傻子,哪里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呢?

可……

怎么会呢?!

少年不敢置信地盯着桌角,心里无法自控地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欢喜,但同时又恍惚得厉害,仿佛身在梦中,不知今夕是何年。

“殿下回答我,我就送殿下一个礼物,好不好?”

温热的,陌生的,隐约带着幽香的气息轻轻喷洒在他鼻息之间,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暧昧,陆季迟喉咙微动,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就要忍不住伸手将她拽入怀中,用力吻上去。

“殿下?”

姜姮喜欢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低低一笑,柔软的小手试探地,轻轻地捏住了他通红的耳垂。

本来还想着挣扎的少年顿时就僵住不动了。

这一刻,什么昭宁帝,什么现代古代,什么不能做禽兽的自我克制,全都化作青烟消失在了天边。

陆季迟心口疯狂直跳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冒汗的双手动了动,终是颤抖着抬了起来。

姜姮的脸也有点红。

心跳也有点快。

她垂下了长且浓密的睫毛。

那睫毛一闪一闪的,像是蝴蝶的翅膀,扇得人心头又酥又麻。

妈耶,忍不住了!禽兽就禽兽吧,老子豁出去了!

这么想着,陆季迟心一横,抬手就抓住了少女纤白柔软的小手,“我……我不希望你去喜欢章旌阳,因为我……”

“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让你马上进宫一趟!”

伴随着一个惊雷般的大粗嗓门,高壮如熊的青年突然破门而入。

正满心紧张的少年吓得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一脑袋撞在了姜姮的脑门上。

瞬间眼冒金星的姜姮:“……??!!”

第73章

陆季迟生无可恋地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魏一刀眼圈发青地探进半个头, 粗犷的脸上满是委屈:“殿下……”

“再废话就滚去西北挖矿。”

“……我错了, 我这就回府打扫茅厕去!”

陆季迟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三个月。”

魏一刀懵逼:“刚刚不还是两个月吗?!”

陆季迟冷笑:“再不滚就是四个月了。”

“!”

大惊失色的青年顿时就顾不得诉说心中委屈了, 转头往屋檐上一跳,以最快的速度滚远了。

陆季迟:“……走吧。”

正在忍笑的车夫:“是。”

车轮咕噜咕噜地转了起来, 陆季迟蔫头耷脑地往车壁上一靠, 心里又甜又丧。

甜的自然是自己竟然不是一厢情愿,丧的是表白没成功,反而撞得人家一脑袋包什么的……

这下大概是真的要失恋了吧?

想起姜姮捂着脑门泪眼汪汪, 好半天说不出话的样子,少年抬手摸了摸自己同样隐隐作痛的额头, 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连禽兽都做不好,陆季迟你可真行。

“殿下!殿下等等!”

却是长丰酒楼的小二突然追了上来。

陆季迟勉强回神, 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怎么了?”

“姜姑娘让属下把这个交给殿下。”

陆季迟一愣, 抬手接了过来。

是瓶药膏。

化瘀止疼用的。

“姜姑娘说殿下派人请去的大夫已经帮她上了药,她已经没事了,请殿下不要担心。”小二忍着心中澎湃的八卦之意,一本正经地转达着姜姮的话,“另外她还说自己很喜欢咱们酒楼的饭菜, 明天这个时候还会再来。”

陆季迟愣住了。

片刻, 耳朵一点一点烫了起来。

“我……知道了, 咳,你回去吧。” 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少年放下帘子缩回脑袋,看着手中的药瓶呆了一会儿, 咧嘴傻笑了起来。

她没有生气。

也没有后悔喜欢他。

早知道就不跑了。

虽说当时的场面实在尴尬得叫人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但他以前也没少在她面前出糗,没准她早都习惯了……

想到这,少年顿时懊悔不已。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表白啊!

就这么狼狈地夭折了!

……要不掉头回去?

好像有点蠢……而且老妈还在宫里等着……

算了,还是明天吧。

***

就这么又甜又悔地纠结了一路,皇宫到了。

陆季迟宝贝似的握着那瓶药膏下了马车,脚步轻飘地往寿宁宫走去。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进宫请安了,方珍珠有些担心,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派人把他叫了进来。

“儿臣拜见母后。”

方珍珠正拿着本菜谱在研究,抬头看见不仅瘦了一些,表情也有些怪异的儿子,顿时就愣了一下:“你这,怎么回事?”

情窦初开的晋王殿下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根本没心思思考别的,往老妈身边一坐,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什么怎么回事?”

“瘦了,脸色也有些不对劲。”方珍珠皱眉,“你这几天跟谁在一起呢?干嘛去了?”

陆季迟愣了一下,稍稍回神:“什么也没干,就在家里窝着啊。”

在家里窝着能窝成这样?

方珍珠才不信呢,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又问:“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陆季迟嘴角微抽:“你觉得你儿子我像是会干坏事的人?”

“怎么不像,”方珍珠凉凉地说,“五岁就会偷我藏起来的小零食吃了,六岁就知道毁尸灭迹,把打碎的花瓶偷偷拿去扔掉,十岁那年更是把隔壁小胖子抽得一脸血,害得他老妈好长一段时间见着我就甩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