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连翘没出门就后悔答应和蒋凤麟一起回来的,虽然她妈妈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可是没见过,以后分开了总不至于很难受。

可现在看他们相处得这般好,又私心地觉得就算将来他们没在一起,让她妈妈见一见她爱过的人,也是好的。

晚上吃过饭,连妈妈觉得家里窄,让连翘去给蒋凤麟订个宾馆,没想到蒋凤麟说在客厅将就一晚上就可以了。

连妈妈更觉得这个小伙子靠得住,越看越满意。

连翘很久没和妈妈睡一屋了,母女俩悄悄话说不停。

只是本来还很开心的连妈妈突然满脸愁容:“你有没有跟小蒋说咱们家的事?我看他学历好工作也好,家里会不会不同意他找的你……”

“他知道,我一开始就说了,妈,这些您就别想了,远着呢,我们也没交往多久。”连翘下意识不想去谈这个问题。

“都一年多了,还不久?你别不在意这些,都是要紧的。”连妈妈凝重地说。

“嗯,我明白的。”连翘赶紧转了话题,“舅舅决定搬去上海了吗?”这才是她这次回来的目的。

连妈妈叹气:“还没想好呢。你表嫂快生了,小两口在那边也没个帮手的,你舅妈就急着过去。你舅舅舍不得做了几十年的店,也怕我一个人照顾不来。”

这几年竞争大了,又开了几个集散批发市场,又小又旧的海货店生意差了不少,都是靠着熟客维持开销。

“那您也跟着搬去跟我住。”

“当你们电灯泡啊?”

“妈……”

“别妈了,我心里有数,你舅舅他过不了几天就会同意的。”

“您怎么知道?”

“我们这个年纪的,谁不稀罕抱孙子?他到时候就会想通了。”

连翘一直缠着妈妈说话,整晚拉住她的手不肯放。

“怎么越长大越孩子气?”连妈妈摇头叹道。

房子小,隔音也不好,在客厅的蒋凤麟多少能听见房间里的母女夜话。

他躺在木制长沙发上,怔怔地看着已经斑驳脱落的天花板,一点睡意也没有。

连翘跟他说过小时候的事,那已经是他们在一起很长时候了她才肯说,其实也没说多少,就提了提她还没出生,她爸爸就不在他们身边了,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

他隐约能猜到她吃过很多苦,所以才越发地心疼她。

可是今天来了看了,才知道他想得还不够深。这个比公寓的客厅还要小的地方,十分潮湿陈旧,她们一住就这么些年。怪不得当初连翘刚看公寓的时候是那样的表情,有惊讶,可更多的是羞怯。

她总挂在嘴上的话就是,我配不上你。

他从没这么觉得,他有能力给她更好的生活。

只是……

连妈妈问他们有没有结婚打算的时候,他差点回答不上来。好在她还圆场说,你们还年轻,也不着急,先处处也是好的。

可眼里的殷切骗不了人。

蒋凤麟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订婚这两个字是枷锁。

好像……把什么挡在了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度假

他们只住了一晚,本来还应该上门拜访舅舅的,可是舅妈并不喜欢她们,毕竟有蒋凤麟在,连翘也没敢带他去贴冷脸。

出发回城的时候,连翘跟连妈妈提了下去上海看诊的事,连妈妈并没有一口拒绝,反而是向蒋凤麟道谢,两人还说了好一会儿话。

蒋凤麟一边开车,一边笑眯眯的,显然心情很好。

连翘撇撇嘴瞪了他一眼,小孩子似的赌气:“你给我妈灌迷汤了是不是?只顾着跟你说话了!”

蒋凤麟单手摸摸她的头安抚:“怎么跟孩子似的,这也能吃醋?”

连翘转而看出窗外,路边的风景像画似的掠过,半晌才说:“妈妈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以后有空就回来,等她乐意了,搬来跟我们一起住也行。”蒋凤麟一边开车一边说。

连翘怔了怔,回头看着他笑了笑,却没有搭话。

以后的事,谁知道。

刚到家,蒋凤麟就接到余季陶的电话。

连翘见他板着脸,就担心地问:“怎么了?”

“老余要来,这几天也别想安静了。”蒋凤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老余就是余季陶,连翘知道他说的是反话,两人的关系铁着呢。

已经入了夏,一直是晴天,在钢铁丛林待惯了的人自然不想再留在城市里,海边成了好去处。

蒋凤麟没想到余季陶来了就算了,还捎上江海潮胡毅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和他们的女伴,索性开了两辆越野一起到了海边。

蒋凤麟在那里有幢小别墅,连翘来过一次,那时是别墅区刚建好,蒋凤麟带她来看了一回,问她装潢的意见,现在过去半年多,已经可以入住了的。

余季陶一下车,就站在别墅的小花园嚷嚷:“啧啧,瞧瞧这地方,当初我说要入股这项目你不乐意就算了,至少也给我点甜头留一栋嘛!怪不得说搞地产的都是吸血鬼,连兄弟情面也不留。”

“一上市就售罄了,您下回请早,无折扣全额付款。”蒋凤麟搂着连翘似笑非笑。

胡毅和江海潮一直抿唇笑,余季陶和蒋凤麟斗嘴,没一回是赢的。

余季陶见不惯蒋凤麟嚣张,还要在嘴上争锋,被身旁的人拉住:“行了,嚷嚷什么?还站在人家地方呢,丢不丢脸?”说话的人是顾青,余季陶追了大半年才追上的女博士,在一家外企做软件开发的。

只见她一头利落的短发,配简单的T恤牛仔裤,一看就是个精明爽朗的女人。都说为了她,余季陶都不是余季陶了,成了奴才。

这不,顾青一说话,余季陶就赶紧赔笑:“对对,咱不跟他这没没情没义的人一般见识,走,进屋里去,别晒伤了!”

说得好像是他自家的地盘一样随便,蒋凤麟也不跟他计较,小声在连翘耳边说:“好在我留了连栋的自用,他们一处,咱们一处,不然准被烦死。”

连翘只是羡慕地笑:“你们几个感情真好。”她也一直希望有几个这样可以随意胡闹的知己。

蒋凤麟哼了一声。

胡毅带的是个身材高挑的美女,叫高雅,两人也不客气,把东西一放就先一步奔去海边游泳了,说热昏了。

江海潮则是和妹妹江明月一起来,他没有女友,刚好去上海接放暑假的小妹,就被余季陶一起拉来了这里。

要不是他们都来,蒋凤麟真不想招呼余季陶,哪儿凉快哪儿去。

蒋凤麟让连翘把行李拿到房间,然后趁机把江海潮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你记得跟明月说,北京的事别在连翘跟前提起,一个字都不行。”其他几个他都关照过了,只是江明月还去过订婚宴,年纪又最小,难保说漏嘴。

江海潮心神领会,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不用你说我也早叮嘱过她了,明月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又是你的私事,不该提的我们不会提,度假嘛,就该好好地玩。”

他们显然都对此见怪不怪,习惯成自然了。

这里是度假别墅的设计,在别墅区外开车十分钟才有超市,所以他们是直接买了东西过来的。

连翘不会游泳,就自告奋勇留下来做菜,顾青说不喜欢把自己晒黑,也留了下来,只是她的手敲键盘是快,做菜是半点儿都不会。

顾青一直夸连翘贤惠,连翘脸皮薄,一下子就脸红了,一边摘菜切肉,一边和她闲聊。

两人说起了余季陶。

顾青撇撇嘴:“烈女怕缠郎,我是被他缠怕了……”她说是这么说,可眉眼都是笑的。

连翘把海产倒出来清洗,还笑了笑:“我看余先生是很风趣的人,和凤麟感情最好。”她知道蒋凤麟和余季陶最要好,他的朋友里她见得最多的就是他,感觉人很不错。

被人夸自己男友,顾青面上有光,表情更舒展了:“那是,他们俩都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嘛。”又跟连翘说起余季陶的趣事来。

连翘被她逗得一直在笑。

“哎呀,我的单反没带,不然一定让你当模特,笑得多好看哪,送去比赛肯定得奖。”顾青是个摄影爱好者,灵机一动,又说:“我记得好像江海潮带了相机,等会儿出去拍吧。”

“我?”连翘愣了愣,“还是拍她们吧,好看多了。”她指了指外头。

高雅和江明月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一个妩媚,一个青纯。

顾青和余季陶有点儿像,认定了就不会改的:“我跟她们经常见呢,你不同,就这么说定了,我拍了好照片,心情就好,心情好了,就有灵感搞设计了,你也不想我丢饭碗吧?”

不相关的事也能被她拿来忽悠,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跟余季陶绝配了。

连翘一向不会拒绝人,只能答应了。

其实是余季陶私下让顾青多陪着连翘的,一开始顾青还不愿意,她听了他们的事,觉得最讨厌这样的三角关系,可是现在接触下来,又觉得被蒙在鼓里的连翘很可怜很无辜。

她几次想开口把真相告诉连翘,可是一看到连翘提起蒋凤麟时满足的笑,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岔开话题,有多远说多远。

把她去北欧钓鱼掉到水里的糗事都说了。

蒋凤麟他们游了一个多小时,回来一进门就能闻到香味儿,还听到连翘惊呼的声音。

他身上还有水渍,踩着拖鞋就往敞开式厨房走去,站在流理台跟前笑着问:“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啊?”

连翘就佩服地说:“顾青好厉害,还能追踪黑客。我跟她说我的账号被盗了,她说可以找回来。还有……”她一下子说了好多顾青的好话,脸颊红红的。

蒋凤麟心一动,也不避忌外人在,把她抱住把水都蹭她身上:“我饿了。”

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崇拜自己,蒋凤麟也不例外,所以他不太喜欢连翘的注意力放在他以外的别人身上。

最好只看着他一个人。

连翘果然赶紧回神:“哦,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顾青暗暗叹气。

刚好男女搭配八个人坐一桌,男的上了饭桌肯定少不了酒,胡毅特意从他的酒庄带了两瓶高度酒来,还没吃饱就见了底,连翘被起哄是女主人,一连被逼着喝了几杯,差点惹毛蒋凤麟。

顾青赶紧打圆场,就问江明月:“说起来,我和你都是交大的校友呢,你什么时候毕业?”

“我大三,得等到明年。”江明月小声答,十分腼腆。

高雅摸着酒杯笑:“你才大三啊,真是年轻,那连翘呢?应该也差不多吧?”

连翘仿佛没听见她们对话,不知道是太高兴还是喝醉了,又灌了杯酒,一直嚷嚷:“来,我们再喝,再喝……”话没说完呢,人直接被蒋凤麟拽了抱上楼。

连翘果然是喝醉了,蒋凤麟在她身边陪着,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只是等蒋凤麟离开了房间,连翘又“醒”了过来。

她刚才是不想谈到自己的学历,怕丢蒋凤麟的脸,她连大学都没上。

蒋凤麟的朋友不是有好家世就是有高学历的,她一样也没有。在连翘心里,她一直是自卑的。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演技好得可以去角逐奥斯卡。

高雅是平面模特,明天一早要赶通告,所以胡毅连夜送了她回去。

等女人都睡了,男人才开始了夜谈。

其实余季陶这次是带消息来的。

“老太太让我催你回北京。”他一开口就说了这事。

江海潮眯起眼,给蒋凤麟倒了杯红酒:“胡毅那家伙惯了牛饮,幸亏我刚才没拿出来,不然可白浪费了这好酒,你试试。”

吹着海风喝红酒可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蒋凤麟的滋味却不好,他睨了眼余季陶:“堂堂余董什么时候当跑腿的了?”

余季陶苦笑:“我这不也是被逼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身体不好,她开了口难道我还能拒绝,怎么着都得走这一遭。你来这边也一个多月了,也不递个话儿回去?”

蒋凤麟冷着脸不说话。

余季陶还要再劝,江海潮朝他摇头,自己开口问:“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往屋里努了努嘴。

“什么怎么打算?”蒋凤麟淡淡地说。

余季陶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刚才我还被顾青骂了一顿,说我认了负心汉当兄弟,我还真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我说你啊,齐人之福不好享,我看你对连翘也不是那种玩过就算的莺莺燕燕,就算你瞒着藏着,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蒋凤麟捏着酒杯,指节有些发白,冷着眉说:“你有好提议?”

换来余季陶没辙地摊手。

“要不直接跟她明说?就差个小红本而已,她跟着你,吃好喝好,也不吃亏。”

“不行!”蒋凤麟想也不想就反对。

这也不行那也不对,余季陶就不明白了:“真喜欢的,要不你娶了她得了!”

江海潮瞥了余季陶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处境,说什么风凉话?要能自在地选择,谁愿意做扯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