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喀!”地一响,特定的暗算被打开。

青玉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窈窕的影子闪身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女子,一位姿容绝世的女子。

穿着一身画有曼珠沙华的白色衣裙,行动如弱柳扶风,正是莎婳。

她的目光快速在屋内逡巡了一圈,最后定在那株半枯的曼珠沙华上。

一步步走过来,一双眸子闪过怨毒。

她明明用三味真火将它们都烧干净了,怎么还会有漏网之鱼?!

她身形一起,翩翩飞起,落在那朵最大的白莲花上。

伸出手将那只净瓶拿起来,眼眸里闪过一抹杀气:“你以为能逃过我的杀手么?你们这些花都该死!该死!”

她似乎怨恨到了极点,伸手将那朵半枯的花从净瓶里拔出来:“你们这种死花烂花,就该全部绝种!活着也是害人,我还是把你超度了吧!”

她手掌正想用力将这花揉烂,忽似想起了什么,又住了手,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弄烂了你做什么?没得让人抓了我的把柄。哼,既然这杨枝甘露是你活命的希望,那我就把它倒掉也就行了……”

越想这个主意越好,她手一歪,果然将瓶中的甘露全部倒出。

从池子里另外灌了一瓶子水,将那只半枯的曼珠沙华重新插在里面。

“活?我看你还怎么活?!”

她掩唇轻笑,眸中流露出一抹得意。

“它确实没法活了。”

一个声音忽然自角落里悠悠传出。

莎婳大惊失色,身子一颤,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栽进水里。

咕噜噜灌了一口水,费了好大劲才重新冒出头来。

抬头一看,见池边不知道何时冒出一个人。

一身翠绿的衣衫,亭亭如一杆修竹。

眼眸流动光华,一张俊脸上似笑非笑的,正兴味地望着在水中扑腾的莎婳:“这水味道如何?”

碧流苏!这人竟然是大护法碧流苏。

莎婳做事被人撞破,心中自然又急又慌。

她眼眸一睁,决定先发制人:“这里是圣主的秘密静室,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难道不知道这里除了圣主以外任何人也不准入内么?”

“呃,是吗?”

碧流苏勾唇笑了一笑,反问:“既然是这样,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莎婳一窒,哼了一声道:“我不同,我是圣主的徒弟,也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我去哪里圣主也不会怪罪。倒是你,不过是个护法,谁让你进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声色俱厉。

“呃。”

碧流苏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道:“我不是圣主的徒弟,也不是他最心爱的人……”

最后一句让他自己寒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捋了捋手臂上的寒毛,话锋一转:“可我是圣主派来护卫这朵曼珠沙华的人,这条理由你是否满意?”

莎婳脸色一变,实在没想到这里除了重重机关外,还有这么一个护卫。

她狐疑地看了看他。

她记得她今天白天的时候还看到他在花园里悠然地喝酒,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就溜进这里做护卫了?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在水下握了握拳。

“唔,不算太早。”

碧流苏说话依旧慢吞吞:“只不过比你早一点而已。你放心,就一点点。”

他伸出一根小指比了比,代表一点点。

莎婳脸色煞白,这么说自己刚才那些自言自语和行为他都看到了?!

“我刚刚怎么没看到你?”她进来时明明没有人在的。

“我藏起来了啊。”

碧流苏答的理直气壮的,他眨了眨眼睛:“我不过是想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对这朵花不利,啧啧,没想到是你。它不是你唯一的亲人么?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莎婳眼眸微凝,心中急剧转着念头,冷冷地道:“我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理由。”

一边说话,一边向岸上游了过来。

碧流苏也不阻拦她上岸,抄着手看着她,颇感兴味地看着她:“什么理由?”

莎婳终于上了岸,她抖了抖身上的衣裙,抖了一地的水。

她穿的本来就单薄,这一浑身湿透,衣服全贴在身上。

曲线玲珑的,十分惹火,有一种要命的性感和魅惑……

碧流苏咳了一声,不自然地将目光从她身上调开:“说说你的理由先。”

莎婳眼珠一转,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的原身是一朵曼珠沙华……”

“呃,然后?”碧流苏看上去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应景地回答她一句。

“我师父对我情有独钟,千年也未改变。我怕这朵曼珠沙华复活后,会夺了我的宠,我怕——师父不再喜欢我,而喜欢它……”

她声音里有着一丝幽怨。

“你认为你师父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一朵曼珠沙华?”

碧流苏一副被她打败的模样:“你以为你师父就喜欢玩这种跨物种恋爱?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如果好这一口,他早和众多花仙子双宿双飞了!天庭里大大小小的花神花仙的哪一个不对你师父有想法?他为什么不爱?”

莎婳低下了头,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我……我也是一时糊涂,碧护法,你不要告诉我师父好不好?”

“一时糊涂?”

碧流苏笑:“那你为什么说这些死花烂花都该死,都该绝种?你既然是其中一员,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我……我怕它们夺了我师父的爱,所以……”

“所以你就干脆一把火烧了它们?”

碧流苏问的犀利:“你明明是十一天前才苏醒的,怎么能瞬间转到忘川河畔一把火它们烧的绝种?”

莎婳被他问的张口结舌,实在无法自圆其说。

她抬头看了碧流苏一眼,眸中闪过一抹杀机。

随即又低下头,慢慢走到碧流苏跟前,将身子挨近了他:“碧护法,总而言之,就是我一时糊涂,你放过我好不好?”

她柔软的身子几乎要贴在碧流苏身上。

高耸的胸脯在碧流苏手臂上蹭来蹭去:“只要你替我遮掩过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媚眼如丝,声音也有些暧昧起来。

碧流苏的身子似乎僵了僵。

向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道;“我如果说不呢?”

“说不?”

莎婳靠他靠的更近,温热的呼吸几乎吹拂在碧流苏的脸上:“也很好办……”

她忽然抓住了碧流苏的一只手,按上了自己的胸膛:“我就叫喊起来,说你在这里要非礼我!”

碧流苏似乎呆住:“你不可能得逞的,是圣主让我在这里守护这朵花的,你是未经允许后来闯入,如果圣主问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非礼,你怎么说?”

“哼,很简单!”

莎婳以为已经将碧流苏唬住,冷冷地道:“我就说我不放心,想来看看同宗姐妹,没想到会被你非礼……”

她勾唇一笑:“圣主对我宠爱有加,到时候叫嚷起来我看他到底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你好狠……”

碧流苏面上有丝挣扎,似乎还在做垂死之争:“那你给那朵花换水又怎么解释?”

莎婳眼看要将他用话语打败,俏脸上闪过一抹得意:“这也容易,我可以说是你换的。毕竟你没有抓住我的手是不是?”

“我换的?”

碧流苏几乎有些哭笑不得:“那你给我一个我需要这么做的理由先?”

“哼,瞧一朵花不顺眼还需要理由么?碧流苏,到时候你向圣主解释就是了。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莎婳微笑,终于又拿回主动权的感觉真好。

“你倒是很会倒打一耙,看来,为了保住我自己,我不得不替你圆谎了?”

碧流苏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

“不错!”莎婳吐了一口气。

“那圣主如果问起来这朵花为什么没有复活怎么办?”碧流苏还有顾虑。

“你就说这花早已死透了呗,反正它被烧成这个样子,也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了。我不过就是提前送它上路而已。”

莎婳所有的后路都考虑好了。

“那——我替你圆谎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碧流苏一双眸子凝注在她身上。

碧流苏被自己拿下,莎婳自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她看了碧流苏一眼,这一眼脉脉含情,湿淋淋的:“自然是有好处的……”

她的声音变得又软又腻,似乎酥倒人的骨头里面去:“我漂亮不漂亮?”

“漂亮!”碧流苏大力点头。

莎婳垂了垂雾蒙蒙的双眸,把身子又偎在碧流苏的肩上,慢慢地道:“我可以和你春风一度……”

碧流苏身子抖了一抖:“你……你……圣主如果知道了,会剥了我的皮的!”

莎婳笑吟吟地伸出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无妨,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在碧流苏胸前画着圈圈:“不过,你要等我和师父圆房之后……”

眸底却闪过一抹恶毒。

只要过了今天,自然有的是办法收拾这只狐狸!

想让她对他献身?

做梦去吧!她的这一世决定会圣主守身……

碧流苏似乎连骨头都酥了半边,叹息:“你说的这条件果然很诱人,可是我有点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莎婳挑眉。

“万一你以后不认账怎么办?”碧流苏发愁。

“不会的,我说话算话。”莎婳眼看就要把他诱骗成功,自然不肯放弃。

“唔,不行,你现在说的信誓旦旦的,但一朝反悔,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碧流苏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那——你说想要怎样?”莎婳有些不耐烦起来,强压下心头的烦躁。

“很简单。我要找个证人作证……”碧流苏笑眯眯的。

“证人?!”

莎婳心中忽然升起一抹不太好的感觉:“什么……什么证人?”

“当然是证明你这番话的证人。”

碧流苏慢条斯理的,忽然对着一个空旷的屋角喊道:“老大,这戏你总该看够了罢?快出来做个证。”

一句话出口,莎婳脸色大变,猛地后退一步。

望向那个虚空的方向:“什么……什么老大……”

屋角处有白光淡淡一闪,凭空现出一个人来。

如画的眉眼,绝世的容貌,优雅如芝兰玉树,黑眸里神光离合,闪着谁也看不懂的情致。

唇角微勾,一抹淡淡的讥讽飞扬在他的眉梢眼底:“想让本座做什么证?”

莎婳险些瘫倒在地上。

她十万个也没想到花无香也会在这里。

他不是又下界去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返回来了?!

“师……师父……”

她喃喃了一句,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半晌憋出一句:“师父,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希望花无香是刚刚赶到,没有听到自己和碧流苏的对话……

花无香尚没有说话,碧流苏已经在旁边坏坏地开口:“圣主来的也不早,只比我早那么一小会。”

莎婳噗通一声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如死,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花无香径自在静室的一张古色古香的椅子上坐下。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本座不想和你废话,说出你的来历,目的,或许我会留你一魄转世。”

他声音平淡而干脆,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彻骨的冷意。

”我……”

莎婳跪伏在地上:“我……我是莎婳啊……”

她还想做困兽之斗。

花无香没想到她到这个时候还这样死鸭子嘴硬。

眼眸一眯,眸光寒凉:“本座耐心有限,你再不交待一切,本座会直接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他的声调依旧淡淡的,没有什么高低起伏,但自有一种强大的威迫感,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碧流苏叹气:“我说这位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圣主已经看到了一切,也听到了一切,你再做困兽之斗除了多吃点苦头外,还真没什么好处。”

莎婳心中虽然惊慌到极点。

但她仗着有最后一张王牌,拼命做最后的挣扎:“师父,徒儿真的……真的是莎婳啊,刚才那些只是一时糊涂,怕师父会……徒儿知错了,师父想怎样处置徒儿徒儿都无怨言,只是别不要徒儿,徒儿好不容易才复生……”

她哭的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花无香语调冷冷:“就凭你也想玷污她的名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那只兔子?!”

兔兔没想到他一口便喝破她的真身,脸色大变。

身子颤抖了一下,伏在地上,急急地道:“不!我不是兔兔,我是莎婳,师父如不信,可施法看看我的魂根,是否是一朵曼珠沙华……”

她当初受了那么大的苦,遭了那么大的罪,脱胎换骨,变成一朵曼珠沙华,就是唯恐花无香会起疑……

她不能承认的!

承认了那先前所受的苦都白费了……

她只要咬紧了牙根不承认,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花无香冷冷地瞧着她,缓缓地道:“八十年前,凤凰族用涅槃重生之法,将一缕烧焦了的灵魂种植在一株曼珠沙华身上,这抹灵魂一年便会自焚一次,然后点点滴滴侵蚀进那曼珠沙华之内……这外来的灵魂遭到了全体曼珠沙华的排斥,它融入的分外艰难……”

他尚没有说话,莎婳便脸色大变:“不……不可能……您……您怎么会知道?!”

花无香衣袖一垂,再张开手时,手心里已多了一朵鲜红饱满的曼珠沙华。

有两片花瓣像人的小手似的挥舞,尖声道:“是我告诉圣主的,你个外来者,你以为将我们全体灭掉就能封住你的秘密,休想!告诉你,休想!”

兔兔脸色灰白,怎么也没想到会再看到一朵曼珠沙华。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池中白莲花上那个净瓶,净瓶里那一支曼珠沙华依旧干枯着,没有半分生机。

她瘫倒在地上,眼睛发直:“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它……它不是彻底死了么?”

碧流苏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净瓶里那株是假的,只不过是引你上钩的诱饵而已。真的早被圣主救活了!你的事圣主基本全部知晓,你再这么不识趣,只怕到时候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