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虞琪虽然回去,但宋廷又陆续派了好些文武官吏前来,而胡寅也还没有回去。这些滞留在津门的大宋臣子听说汴梁陷落、宋帝投降无不放声大哭。胡寅带头给杨应麒上书,请他念宋汉同文同种之谊出兵相救。

杨应麒接到奏表后便召集还留在津门的宋臣,未等胡寅等人开口便宣布汉部愿意出兵。胡寅等大喜,杨应麒又道:“只是出兵的方式,仍需遵循之前的约定,汉部出兵不出将,也不打汉部旗号。将来成功驱逐胡虏以后,这支军队仍归汉部,如何?”

自古借兵,最怕的就是前门拒狼后门引虎,又怕友军来援之后不听指挥,这时汉部肯将军队交由大宋将领指挥,胡寅等如何不喜,说道:“汉部盛情,七将军美意,焉敢不从!”

杨应麒又道:“但这支军队虽由宋将统领,但旗号也不能完全归入宋廷的军事枢密,我直说吧,我是怕这支兵马被你们一借不还!”

胡寅道:“我大宋乃信义之邦,不至如此。不过七将军有此顾虑也是应该。却不知七将军打算如何处理?”

杨应麒道:“我的意思是:这支军队便以义军之名出战,各位以为如何?”

宋臣听了都称善,胡寅暗忖,也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也附议。

杨应麒道:“但现在汴梁已经陷落,这军队开赴宋廷以后,补给该如何解决?又该听谁的节制?却是让我不知所从了。”

胡寅道:“汴梁虽陷,尚有兵马大元帅在。这支军队入境以后,自然要听兵马大元帅康王的节制。至于补给…料来康王所在的州县必有屯粮。”

“那好。事情就这么定吧。”杨应麒道:“汉部乃是小邦,兵马不多,援宋兵马,只能筹出三、五万人,先期部队一万人已经毕集,就等出发了。其它人马,以后会陆续开到。”

胡寅心中大喜,他素闻汉部兵马精强,不下女真精兵,来津门后打听北国情况,知道当初守辽口时汉部在城内的正规军队亦不过一二万人,如今肯借出五万大军,那是大过所望了,因此连连称谢。又问将领人选。

杨应麒道:“这将领的人选,你们大宋朝廷已许了王师中与我面议。现在还未完全议妥,但事态紧急,我们不能空等下去了。我打算让王师中暂领这一支义军的统帅,先由王师中大人推荐的刘锜将军领先锋兵马万人开赴中原与兵马大元帅会师,后续部队等康王布置妥当、誓师北进后便陆续进兵,各位以为如何?”

这时宋廷滞留在津门的使节团体里面,也就刘锜最有领兵资格,所以此议一出,众人都觉可行。

杨应麒道:“大军集结,三日后便可出发。不过…”

胡寅等怕有变卦,赶紧问还有何事。

杨应麒道:“我们汉部给大宋出人出钱出力,大宋怎么的也得给我们一些回报吧?”

胡寅等心头一凛,都忖道:“果然来了!”汉部愿意借兵背后肯定有条件,这事他们早想到了。胡寅道:“七将军需要大宋为汉部做些什么么?胡寅等虽无权答应,但亦可代为传达。”

杨应麒笑道:“这件事情不用请示,你们自己也答应得!再说如今汴梁已经陷落,你们向谁请示去?”接着便说出他的要求来:“这次我们汉部为了援助大宋,不知抽出了多少官员来应付这件事情,所以我们现在的官员有些不够用了。因此我想向大宋借诸位一借,请你们帮我们汉部处理一些我们忙不过来的政务。”

胡寅等最怕的就是汉部要求割地,谁知道竟然是这样一个要求,一时都感愕然。

杨应麒问:“怎么?有难处么?”

胡寅道:“不知七将军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对汉部的政务并不熟悉,恐怕会坏了汉部的大事。”

杨应麒道:“我想辛苦一下诸位,深入到汉部各个地区巡查探访。这事只要秉持公心便可。再说,只要地方走得多了,汉部的政务慢慢的就会熟悉起来的。”

胡寅和几个同僚商议了一会,觉得这也是了解汉部的好机会,胜过枯守津门无所事事,便都答应了。

大宋使臣走了以后,陈正汇问杨应麒道:“我们汉部的人手缺么?”

“不缺。”杨应麒笑道:“我只是要他们四处走走,不要闷在津门整天来找我们的麻烦。”

陈正汇轻笑道:“恐怕不止吧,我看七将军是认为这些人都是人才,因此就像当初对我一样‘不怀好意’!”

杨应麒笑道:“你怎么说都好!”

陈正汇又问:“可我们有五万兵马援助大宋么?”

杨应麒道:“这五万兵马并不是像辽口那样的精锐。我是打算在沧州、登州就地募兵,略加训练后就交给刘锜弄去。咱们给他兵马钱粮,至于仗打成什么样子,咱们就在一边看着吧。”

陈正汇又道:“可第一期先锋兵马,咱们也只准备了六千人啊,哪里有一万?”杨应麒准备给刘锜带领的六千兵马,就是上次演习时刘锜率领的塘沽新兵。这事杨应麒已和刘锜打过招呼,刘锜自然欣然应诺。

杨应麒听陈正汇问起,笑道:“如今大宋流入沧州、登州的流民甚多,我已派人到这两个地方各招募了两千壮丁,分别由登州、塘沽的守军加以训练,如今已有一个多月了,这事你不知道?”

陈正汇恍然道:“原来这两支人马七将军是打算这样用!可是这两支人马才训练了一个多月,未必能上战场吧。”

杨应麒道:“嗯,离上战场还早,但至少已颇有纪律了,当后勤队伍、辅助队伍应该没问题。我们给钱给粮给人,至于兵员怎么训练,怎么强化,那就要看刘锜的了。”

这时门外来报:“李郁、徐文两位大人来了。”

杨应麒便命请进,两人进来后杨应麒对他们说准备让徐文去做刘锜的副将,让李郁去做参谋,徐文毫不犹豫便领命了,李郁却微微皱眉。杨应麒问他:“你回津门后不是总嚷嚷着要去大宋么?怎么不乐意了?”

李郁道:“我之前要回大宋,是因为说过要和学生共患难。但现在局势成了这个样子,我再去有什么用处?再说我不习军旅之事,怎么做得这参谋?”

杨应麒道:“派你去不是因为你懂军事,而是因为你懂政治。”

李郁一凛,问道:“懂政治?”

杨应麒道:“这次你们两个去,在军队怎么打仗这件事情上要竭尽所能帮助刘锜,不要给他拖后退。但是在军队的归属上却要小心,要尽量和大宋的主力保持距离,不要让这支兵马给大宋吃了!我们只是帮大宋打仗,可不是给大宋输血!”

李郁沉吟道:“这只军队,是听调不听宣,对吧?”

杨应麒大喜道:“不错不错!你这么快就道得出这五个字来,就说明我选你是选对了!”

第二二三章 义军西渡(下)

对于出兵大宋之事,汉部并没有大张旗鼓,相反,一切都只是偷偷地来。津门、塘沽的兵马都是悄悄地、分批运往登州,刘锜从津门出发时也是孤身上路。

完颜虎和杨应麒都来相送,这是一次并未公开的送行,场面并不隆重,只有完颜虎、杨应麒及其随行数人而已,却令刘锜倍感温馨。完颜虎因为在曹、刘联姻一事上有过反复,自觉有些对不住刘锜,出于内疚,在婚事谈定以后对刘锜又好了几分。刘锜是心胸坦荡之人,对已经过去了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这时他满心想的就是怎么去支援汴梁!

他十二月初在清阳港上岸,七日后各路兵马集结完毕,在板桥寨附近休整训练、传达作战思想,这支军队的主力人马六千人在演习时就在刘锜的指挥下打过一场胜“仗”,所以刘锜指挥得动。

一切准备妥当以后,刘锜便引兵西进,这时已是十二月中旬。不但汴梁已破,赵桓连降表也递上了。已经投降的宋廷在金人的逼迫下分遣使臣往河北河东招谕两河守臣,说朝廷已割两河,让他们放弃守城、投降金人。

刘锜闻讯忧愤不已,这时赵构尚在大名府,手下有兵马数万,便引兵来会。

赵构听说刘锜领了汉部援军前来,一开始十分欢喜,下命犒军,又接见刘锜,好生慰问。刘锜便劝赵构赶紧入京勤王,此刻宗泽还在赵构身边,闻言也劝赵构进兵。

赵构心中实不想往汴梁去,所以见刘锜一来就劝自己入京勤王便有三分不喜了。恰好这时赵桓使者持蜡丸诏书至,内中云:“金人登城不下,方议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动。”

赵构得了赵桓这封腊书心头大喜,这分明是糊涂兄长帮自己送不用进京犯险的借口啊!偏偏那边宗泽、刘锜都不识好歹,竟然怀疑这使者和蜡丸书信的真假来,认为是金人的诡计。

宗泽道:“金人狡谲,如此作派分明是想延缓勤王之师罢了。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饥渴!元帅宜急引军直趋汴梁,以解京城之围!”

刘锜也道:“不错!金军两路兵马虽盛,但我军亦已有六、七万人。且四方守臣闻元帅兵马入汴,定然云集而来。金人纵然已经攻陷汴梁,也势必无功而返!”

汪伯彦等却坚持认为京师四壁既已失陷,如果此刻贸然进兵,不但会陷康王于危地,而且可能会促使金人对二圣(赵佶、赵桓)不利。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有赵构暗中支持的汪伯彦等人占了上风。宗泽坚持要入京勤王,他是副元帅,又是首先拥护赵构的大功臣,赵构不好太拂他的脸面,便给他三千人,命他为前锋先行。

刘锜也请从宗泽赴京,他这么一说将领中的强硬派也纷纷请行,赵构心想若让这些人都去了汴梁,自己在大名府又变成孤家寡人了!因此坚决不准,只命诸将屯扎在大名府周围各州县,以待有变。

这时又有人向汪伯彦进谗,说刘锜不但曾受了汉部的爵位,而且还成了汉部虎公主的干弟弟,所以汉部才放心地把兵马交给他。汪伯彦大惊,赶紧来向赵构打小报告,赵构听完后觉得也像,从此不再信任刘锜,但此刻又还不敢太过得罪汉部,只是命他屯扎临淄,就食于青州,算是将他搁置了起来。

刘锜在连续几次请战不成之后反被汪伯彦弹劾他越职,无奈之下只好领兵向东,以义军首领的身份在临淄附近驻扎了下来。青州位于渤海之滨,济水、淄水都是从这里入海,位置较为偏僻,刘锜驻扎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影响不了整个中原的战局。但杨应麒听说刘锜到了临淄却派人送粮送马送兵器,又给他增新兵五千人。刘锜得了这批钱粮兵马后就在淄水沿岸训练起来,一边练兵,一边期盼赵构早日进兵,但盼来盼去总是空,甚至私下忖道:“人家汉部出钱出人出力,大将军遭软禁也冒险派兵援救。咱们自己的人倒好,天天想着自保,连父兄君上都不顾了!”

这时赵构手下兵马渐多,钱粮开始不敷使用,还好有王师中、李应古一南一北各送了粮草一万担来,大大舒缓了赵构的军需危机,尤其王师中更是识趣,不但送来了军粮,还送来了两车绸缎、器皿、琉璃、香料等奢侈品来。

赵构大悦,他生长于帝王之家,离开京城后各地接待的官员虽也尽量献上美衣美食,但河北大部分地区经济并不十分发达,而这时又在战乱当中,所以献上来的东西与汴梁士人家中的日用相比也颇为不如,和帝王之家更是没得比!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地方上的精米华服落在赵构眼里也如同糟糠旧衣,所以这时王师中偷偷献上这批好东西来赵构如何不喜?当下大大表彰了二人,这时他还只是兵马大元帅,还没权力直接升两人的官,但自然有他的侍从太监蓝珪等人和王师中、李应古派来人接洽,暗示康王将来必有以报。

汴梁的形势一日比一日糟糕,赵构的地位却一日比一日稳固。他先在大名府,随后又转到东平,不久又转移到济州。赵构到达济州之时已有兵马近十万人:其中济州凡九千五百人,由杨惟忠统领,是赵构的亲卫;开德府兵马一万九千人、濮州七千人,以及卫南、韦城等据点驻军,由副元帅宗泽统领;兴仁府一万九千人、广济军八千人、单州六千人、柏林镇三千人等,由节制兵马黄潜善统领;青州汉部援军一万人,由刘锜统领;此外有孔彦威、常谨、丁顺等来归义军一万五千人等等。除了这些直接听赵构调动的兵马以外,还有河北赵野、河南范讷、河东曹广弼、陈留赵子崧、登州王师中、沧州李应古等人,乃至于两河自发抗金的义军,均遥奉赵构的大元帅令,环绕汴梁洛阳,布列中原河北,只等赵构出兵的号令。

但赵构的主力不进,其它军队便都不敢入京勤王,或者如范讷之流迟疑不知进退,或者如曹广弼之辈孤军奋战。直到宗望、宗翰掠大宋二帝北迁,宗泽孤军不敢轻进,曹广弼阻截仅得金银,赵构却反而将车驾越移越向东南,终于来到了大宋的南京应天府,也就是后世的商丘附近。

对于赵构的龟缩,陈正汇和杨应麒各有各的看法,陈正汇认为赵构这等行为十分可憎,简直是置父兄性命于不顾。杨应麒却认为他的这种考虑有理智的成分在里面:“他现在冲到汴梁去,救出父兄的机会未必很大,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去的机会却不小。”

陈正汇睨了一眼他的上司说:“七将军,要是大将军与宋帝易地而处,您与康王易地而处,你也会像他这样么?”

“不会的。”杨应麒道:“我和大哥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等尴尬境地的。所以你说的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陈正汇道:“未必吧,现在大将军也在金人手中,景况可未必比宋帝好!”

杨应麒心头一震,叹道:“你说得对,我方才的说法是太看不起别人了。要真是和他们易地而处,也许我也不能做得更好。”

陈正汇也知道刚才那句话触到了杨应麒的痛处,不敢再纠缠下去,转换了话题,说道:“以现在的形势看,七将军你认为宗翰宗望接下来会怎么做?”

杨应麒道:“这还用说,定然是要将赵氏连根拔起。”

陈正汇道:“他们要将赵氏连根拔起,那我们就要尽量保住赵氏,以号召天下抵抗金兵。”

“不错!”杨应麒道:“如果宋廷二帝逃不出来,那么赵构承继大统的机会就很大,那时候…”

陈正汇道:“那时候如何?”

“继续扶植他。”杨应麒道:“如果有必要的话,还要出兵保护他!只要赵氏一脉尚存,中原未定,宗翰宗望便不能无后顾之忧,便不敢过分逼迫大哥!”

陈正汇道:“可万一赵构真能中兴大宋…”

“这还用说!”杨应麒道:“如果大宋中兴之势太旺,那我们就要反过来想办法抑制它。”

陈正汇道:“可我们要正式向中原拓展,始终顾忌着大将军,这样拖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是啊。”杨应麒道:“大哥的事情真不能再拖了,越拖我们恐怕越不利。”

就在这时,中原方面传来消息:大宋兵马大元帅康王在南京应天府即皇帝位,改元建炎。

杨应麒闻讯笑道:“他的动作倒也不慢。”便以完颜虎之名遣使往贺,算是承认了这个政权。

是年为华元一六七八年,金天会五年,存在了一年多的靖康年号自此而废。

第二二四章 建炎之立(上)

华元一六七八年,金国所立的傀儡皇帝张邦昌抵不住朝野上下的压力,迎立已废的元佑皇后,尊为宋太后垂帘听政。

元佑孟皇后因为早已被废,名爵早除,所以金兵掳掠赵氏宗室时便把她漏了。在张邦昌登基的前夕,这位废后所居的建宁宫失火,在混乱中她逃出宫门,依附于前通直郎、军器监孟忠厚家。张邦昌即位后把她推出来,本意是借赵氏余荫弹压朝廷,颇有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味道。可惜张邦昌不是曹操,元佑皇后以一个被废的皇后,也没有足够的权威号令天下。张邦昌号令不但出不了汴梁四壁,就连汴梁城内也多有人劝他退居臣子之位。

张邦昌至此才知道皇帝这个位子自己是坐不稳的,其时赵氏留在大宋的宗室男丁里,还没被金兵掳走的就以兵马大元帅、康王赵构的血缘最近,所以天下士林都有拥立之意。由于金兵已经北退,宗泽、曹广弼等已准备进军夺回汴梁,张邦昌大骇,监察御使劝他说:你现在抢先迎立赵氏,将来还能转祸为福,图个善终,否则别说皇帝,连命也保不住!

终于张邦昌在众官的敦促下,以太后的名义遣尚书左丞冯澥为奉迎使,持皇后诏书前往迎立康王。

赵构得诏书大喜,这做皇帝的心思他从汴梁被围之前就开始想了,当时是恨不得金人赶紧替自己把父兄解决掉。如今金人掳走了父兄,中原无主,按常理是该轮到自己了。但赵佶、赵桓被掳走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要他称帝,如果由自己宣布称帝,那就如同做了婊子却没有立起贞节牌坊,有快感之实而没有贞节之名,不免不够两全其美,而且也容易让天下人诟病他急着做皇帝而不顾父兄的安危。这时得了太后的诏书,尽管这个才被扶起来做傀儡的废后其实并没有敕立新帝的资格,但这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要即位的程序基本完整就好。

当下赵构移檄诸道帅臣替张邦昌说话,认为他还算是一个恭顺的臣子,命未行动者不必再进军汴梁,已到汴梁城下者不得擅入。

不久元佑太后以手书诏告天下,道“二帝蒙尘、恐中原失君,故立康邸以嗣宋朝大统”之意。太后手书来到赵构所在地后,汪伯彦等连忙率百官上表劝进,宗泽在前线闻讯也移书表示拥护。张邦昌又从汴梁赶来伏地请死,赵构见他识趣会做人,反而加以抚慰。

赵构不久就在南京登坛受命,作册告天,张邦昌率百官称贺。尊靖康皇帝为渊圣皇帝,尊元祐皇后为元祐太后。不久汉部虎公主遣使来贺,赵构大喜,也派使者回访,以尽情谊。

赵构即位以后,宗泽日日盼他回都汴梁,重振宋室;刘锜天天盼着他整顿兵甲,收复两河。但赵构哪里还敢回汴梁去?他的父兄就是在那里被金人俘虏的,更别说去两河了。所以他才登基就有南逃之意,毕竟他驻跸所在的京东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容易受到胡马的攻击,所以他才做皇帝没几天便暗示江南的官员修缮江宁城墙并兴建宫室,以备偷安。

“唉,果然还是这样…”杨应麒在津门闻讯后叹道:“我有时候真想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到底改变了什么!”经过一番考虑移书欧阳适,让他调动水师进入舟山群岛,以应江南可能发生的变局。

当时李纲、宗泽等主战守,黄潜善等主议和。黄潜善主张用靖康年间所签订的誓书,划河为界。赵构派去辽南回拜虎公主的使者,任务之一就是请完颜虎居中调停,他赵构愿割弃黄河以北的领土,奉金主为兄。

完颜虎将赵构的书信拿给杨应麒处理,杨应麒又让胡寅等滞留宋臣传视,胡寅等人看完后不敢相信,均道:“此信恐怕是假的,还请七将军不要理会!”

杨应麒道:“信或许是假,使者却不假——那是我们派去贺赵构登基的使者带回来的。”

胡寅等仍然不肯相信。但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原来自古新帝登基,照例刑部总要大赦天下,结果天下诸路都收到了赦文,唯独两河没有,那意味着南宋政权已正式放弃两河!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两河上下就连匹夫匹妇听说之后也都知道新皇帝也要和他的父兄一般,弃两河与金人了!曹广弼这时还在上党与银术可纠缠,闻讯后公开移书赵构,表示赵构若守两河,忠武军便仍听大宋调派;赵构若弃两河,忠武军将视宋廷诏书为乱命,从此不再听调。

天下群议如此,但赵构仍然宁可犯天下之大不韪也不敢得罪金人,又加派使者前往津门请虎公主调停。

胡寅等人第二次听说讯息后满腔热血逼在胸膛中上不去、下不来,痛声大骂黄潜善等人误君误国!但他们所身处的津门市井却不这么看,那些对宋帝已毫无敬畏的说书人天天拿着赵构的事情冷嘲热讽,把他形容得胆小如鼠,怕金如虎。对于这些“诽谤”滞留的宋臣一开始听说了无不拍案而起,怒斥其胡言乱语。但津门的这些说书人不但口才了得,分析起当前时局来竟然也井井有条,往往把这些滞留宋臣驳得无法为赵构转圜。到后来一些宋臣一听津门市民说起此事便愧恨欲死,颇以主上如此庸弱为耻!

胡寅第二次来请求杨应麒莫要转达赵构割地求和之意时,杨应麒道:“你还认赵构为君么?”

胡寅道:“太后所立,群臣所戴,自然是胡寅之君。”

杨应麒道:“既然这样,那我问你:你的君主请我帮忙,你却来阻挠你君主的事情,你说你这到底是忠?还是不忠?”

胡寅愕然,咬牙道:“胡寅是忠于国家社稷!”

杨应麒道:“那你是说你们这位新的赵官家不忠于国家社稷了?”

胡寅连说了几声“这”后,竟然是无法自辩!

“原来你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没想明白!”杨应麒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是你这个新的官家三番两次来信请求我帮他卖国,我站在中间也难做,眼下拦是拦不住的了,只有把书信转交给大金皇帝了。我告诉你,你这个新的官家想卖两河,人家金主还未必肯买呢!”

胡寅一凛问道:“七将军的意思是…”

杨应麒道:“我们汉部乃是大金的心腹大患,看宗望宗翰的意思,应该是要先灭赵氏,孤立汉部,然后再以天下压一隅灭我汉部,到时华夏可就亡天下了!如果赵氏不灭,他们女真人有腹背受敌之忧,便没法全力来对付我们汉部。所以就算你们官家愿意割地称臣,金人也未必肯买帐!”

胡寅道:“七将军是说金人不亡我赵氏不肯罢休么?”

杨应麒道:“这个当然,难道你不这么认为么?”

胡寅道:“若是如此,那可得赶紧通知朝廷严加防范了。”

杨应麒大笑道:“防范?从一开始就不该松懈!就算金人暂时答应了你们官家的条件,但你认为他们会守约么?海上之盟也是两国共立,当时他们对入侵大宋还没有十足把握呢,结果他们还不是说撕就撕?现在他们摸熟了中原的道路,这往后的日子多半会来得更勤!你们官家就算不想打仗,这仗也会追着他打。我言尽于此,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掂量吧。”

第二二四章 建炎之立(下)

南宋赵构政权建立以后,对于今后的军事战略该如何开展,金军高层产生了歧异。

由于这次攻宋已经取得了丰厚的人力、财力,金军实力大增,所以金军东路军的激进派认为应该把经略的重点重新放在汉部上面,先除汉部再扫平天下。这些人认为优容汉部如同养虎为患,若不先铲除汉部,大金迟早有危亡之秋。

但是两次南侵已让金军上下看到:宋朝大而疲弱,金军一路攻打过去,除了在陕西兵面前遭到一些抵抗之外,在其它战场宋人基本上是一击而溃,而击败大宋后获得的回报又极高;相反,汉部是小而坚强,金军前后两次南犯都没得到过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第二次更是付出了颇为严重的伤亡,而且许多人都相信就算最后把津门攻陷,汉部多半也会像当初放弃辽口一样一把火把津门给烧了,那样他们将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什么都得不到!所以这一派的观点认为应该先灭赵构,重新扶植一个傀儡政权来统治黄河以南地区,然后再倾天下之力对付汉部——毕竟,汉部的势力局限于东海,如果大金能够得到整个中原,届时沿海设限,让汉部得不到大陆人力财力的补充,那汉部之灭就指日可待!

前一种观点是生死存亡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后一种观点则是从侵宋、灭汉两事的性价比来考虑问题,当前的局势对金军大利,所以所谓“生死存亡”之论大多数人觉得太过了,在他们看来,先平宋还是先灭汉,最终导致的差别,也不过是大金一统天下的脚步顺利或不太顺利而已。

就连宗望慢慢地也倾向于第二种观点,他认为汉部一定是要灭的,但眼下剿灭汉部的条件还不成熟:就内部条件而言,既然军中大部分人认为先平宋再灭汉更好,那可能会让金军在攻打汉部的时候无法团结一致,如果军势进展顺利还好,如果不顺利金军内部可能又会像上次攻打辽口时那样因意见分裂而半途而废;而就外部条件而言,大金对汉部也还没有占据绝对优势,一旦与汉部全面开战,这场战争不但要倾大金全国之力,且势必旷持日久,而打到最后能取得什么样的战果,宗望心中也没有底。所以在权衡各方面条件以后他便倾向于先灭大宋,扩大金军与汉部在实力上的差距然后再移兵向东。

但是先宋后汉的大方略定下之后,在如何攻打宋朝的问题上东西两路军马又发生了分歧。西路军主张先取陕西,因为他们认为“大宋之兵,唯西兵能战”,一旦取得陕西,那南宋那个小朝廷的覆灭便指日可待;而东路军则主张先追赵构,因为赵氏是维系宋人抵抗的精神支柱,宋室一旦覆灭,大宋各地守臣就失去了继续坚守的理由。

东路军和西路军的主张各有道理,也各有私心:如果先攻陕西,那在囊括陕西、河东以后宗翰不但实力大增,而且从此金军征伐的主导权也将掌控在西路军手中;同样的,如果先袭赵构,则对东路军的发展更为有利。

两派人马争执不下,请命于金主,吴乞买左右权衡,最后弄出了一个和稀泥的主张:东路军继续袭宋,西路军则图陕西,但全军以袭宋为主,所以西路军要分出一部分兵力来助东路军追击赵构,瓦解南宋政权。这个结果宗翰当然并不满意,不过他的爵位虽然高于宗望以及宗望的接任人宗辅,但二房在国中包括政治、军事、名分在内的综合实力仍然比他强,所以最后只好妥协。

金军高层的这场斗争一直持续到宗望死后还没结束,对此赵构这时根本摸不到个边,杨应麒通过各方形势的判断掌握了其中的大致情况,而像温调羽这样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则什么也看不明白——在他们眼里,那些金兵无论是东路军还是西路军都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这日北迁大队终于进入燕京,温调羽入燕京时正遇上燕京的消费狂欢时节,得胜归来的金兵将士无不大肆抛出金银珠宝,从汉部商人手中购买各类奇技淫巧之物,所以温调羽进城时场面十分热闹。

温调羽入城后第二天,便有官员来传令,让温调羽梳洗沐浴,准备晚间为各位王公将军献舞。温调羽当场就拒绝了,表示没有三将军的许可自己不敢起舞,若二太子、四太子继续强迫,她只有自断脚趾以明志了。

这个传令的官员乃故辽旧臣,也是个读过书考过功名的斯文人,见温调羽这般强项心生敬意,劝道:“此次是二太子大宴诸将,以贺得胜归来。若你执意不去,扰了兴头,恐怕祸患不小。再则听说今晚大将军也会出席,你就当给大将军起舞,料来回到辽口三将军也不会怪罪。”

温调羽心中一动,问道:“大将军也会出席么?”

那官员道:“听说会。”

温调羽沉吟半晌道:“好,如果大将军也会出席,那我就去。”想了想道:“不过我这舞蹈需要盛装,此外还需要高手乐工伴奏。”

那官员见她答应表演,大喜道:“大金从汴梁取来的装束,就是皇后、公主的衣服也不知有多少!你尽管挑去!至于乐工,更是任你选择!”

温调羽道:“你请到外屋一坐,我换件衣服便和你去挑衣装、见乐工。”那官员出去后温调羽赶紧找来周小昌,告诉他自己今晚可能会见到大将军,问他可需要自己做什么。周小昌大惊,慌忙托故出去寻找汉部在燕京的密子。

周小昌是汉部安排在汴梁的重要棋子,他的失踪对汉部的密子系统来说是一件不小的事情,所以汉部的情报系统对此事十分关注。周小昌到了邢州就曾透过一个商人把自己在金军北归队伍中的消息传达出去,所以汉部情报部门在塘沽的分部这时已知周小昌可能到了燕京,在城中各处都留有和他联系的暗号。周小昌寻着这些暗号找到了负责燕京情报事务的赵登。赵登听说后也十分为难:一来这事太大,以他的级别没法作主;二来这事太急,别说请示津门,就算请示塘沽也来不及了!

两人商议了许久,周小昌问道:“我们汉部可曾组织过营救大将军的行动?”

赵登道:“当然有!上次二将军还亲自率人在归路上袭击金人,为的还不就是要把大将军给劫出来,你在金人队伍中就没听说?”

周小昌问清楚了时日,心中一凛道:“原来那是二将军的人马!”又问:“不过我在金营中听说那次劫的都是押运金银的车队啊。听说这次金人从宋廷那里索要来的财物,有一小半都让这支突袭队伍抢去了。又有人说这支队伍来袭为的是迎回宋廷二帝,所以我一时没想到那里去。”

赵登道:“二将军是得了不少金银没错,不过那是误中副车。至于说迎回二帝,那是我们事后放出的烟幕,免得金人为难大将军。唉,这次袭击本来是计算得好好的。可惜的就是二将军没找到大将军的所在!”

周小昌心中一动道:“二将军找不到大将军的所在?我有主意了!”

赵登便问有何主意,周小昌道:“我在汴梁经营麒麟酒楼,多和歌妓之流大交道,对各种香料颇有研究,知道有几类香料是暗香,普通人都闻不到味道,只有一些鼻子极为灵敏又多年浸淫在脂粉堆里的世家子弟能嗅出。不知燕京此刻能否找到这种香料,若能找到或许我们可以借机献给大将军,那样对下次我们营救大将军时或有帮助。”

赵登道:“香料生意,陈家是大东家,要拿到这种暗香我料来不难,但那会有用么?难道下次营救大将军时,我们还去找几个世家子弟来嗅这种香料不成?”

周小昌闻言大笑道:“赵登啊赵登,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用什么世家子弟?用猎犬不是更好么?”

赵登拍脑袋叫道:“糊涂!我糊涂啊!我这便去安排,你那边也和那个歌妓说说,让她到时尽量想办法献上香料。”

第二二五章 暗香浮动(上)

宗望设下的这个晚宴,不但请了折彦冲,还请了赵佶。当晚摆上山珍海味,列出红粉娇娃。

这宴席的菜式用的是大宋皇宫的御厨,但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口味,宗望吃不惯赵佶喜欢的清淡雅致,所以御厨们做出来的菜式全是极油腻的大鱼大肉。赵佶半饿着肚子好多天了,但这时看见桌上的菜肴一时也吃不下去。

宗望哈哈大笑,连连劝酒。从大宋宫中掳来的歌妓舞妓被迫在堂下起舞,这些人虽然浓妆艳抹,但在刀剑的逼迫下强颜欢笑,动作不免生硬,声音不免发颤,虽然步伐、节奏因为熟练而未发生错误,但演出来的舞蹈却没有半分神韵,落在赵佶的眼里只有更增伤感。宗望等却不管这些,在歌舞中仍是高呼低喝地劝酒猜拳,中间又加入一些老将的大声嚷嚷,便让这歌舞场面显得十分糟糕。

就在纷闹无度之时,音乐忽然停下,宗望不悦,问左右怎么回事,执事官员连忙匍匐而前,叩头道:“那个姓温的歌妓说要等堂上没声音了她才出来献舞。”

一个将领闻言怒道:“什么狗屁歌妓!闹这排场!给我提上来!让她看看老子的刀,看她还敢不敢摆架子!”

宗望却笑问道:“是杨开远的那个歌妓么?”

那官员在地上颤声道:“是,是。”

宗望环顾诸将笑道:“这个歌妓可有些来头,原来是杨开远派到汴梁学歌舞去的娘们,被小六在汴梁遇见带了回来,一路上倔得很,宁死不肯献舞。”看了看左手边折彦冲道:“今晚她是听说你在场,这才肯来呢。哈哈,哈哈,这场舞算起来却是你请我们看的了。”

诸将闻言都笑,折彦冲也只是笑笑,心中却道:“若说那歌妓是应麒派去的,倒还可能。开远向来不喜欢这些,怎么会派一个歌妓到汴梁去学舞蹈?”

一念未已,乐声已经响起,折彦冲于音乐虽无特别爱好,但这一曲就刚好知道,却是一曲《定西番》,心中又起一疑。

女真诸将都要看看杨开远派去汴梁学歌舞的这歌妓究竟如何,一时都不说话喝酒,静静看来:便见一个女子盛装莲步而出,双袖遮面,犹如花之含苞,令人急切想看看她袖子后面的庐山芳容。人到堂下中央,双袖未开,而人已急速旋转起来,衣袖飞扬,飘带飞舞,衣饰上的琉璃碎片反射着堂上巨烛的光芒,闪得所有人目不暇接。

温调羽这次是有所为而来,所以精神饱满,动作流畅,与方才被迫舞蹈、为奴为婢的宋廷歌姬不同。幕后的乐工被她舞蹈中体现的热情所带动也变得流畅起来。

《定西番》一曲将终,七彩双袖才缓缓移开,这时众人对她容貌如何的好奇心已到了极点。那彩袖移开三两分,才隐约看见了一小部分,便又合起,女真诸将大急,几乎就想冲上去把两个袖子掰开,忽然温调羽双袖一拂,拢于背后,直立于大堂中央,同时琴声停,鼓声顿,便如暴雨忽停,层云一扫,一轮明月正当空!

座位上不但诸将看得呆了,连宗望也看得心头暗赞,甚至赵佶一时也忘了亡国之忧。过了好一会,堂上那些杀人如麻的男人才不停发出哦哦、啊啊的怪生来。

宗望嘿了一声,对温调羽道:“怨不得你狂妄!果然不错!”又偏头顾视折彦冲道:“你家老三有这等好货色藏着,想必你家里的歌妓更为出色。”

折彦冲微微一笑道:“我敢么?”

宗望一呆,随即大笑道:“不错不错,有虎女给你当家,你如何能有男人的快活?”

温调羽一听马上就知道那是折彦冲,藏在背后的左手袖子一摆,乐工见到便又起乐,这次温调羽却是且歌舞且变魔术,先变出一丛花来,将花瓣向诸将桌子上一洒,引得这些胡酋纷纷伸手抢抓嗅闻。跟着温调羽又变出一把短剑来,唬得堂下护卫就要拥上,宗望喝道:“紧张什么!下去!”这堂上都是百战之将,哪里会怕一个纤纤弱质的歌妓?

温调羽神色不变,步履稳当,将宝剑献到宗望桌上,转身又舞,这次变出一个盒子来,盒子爆开,彩尘飞扬中,现出一个锦布包裹,包裹拆开才是一个锦囊,她又当场把锦囊拆成长长的丝线四处扬舞——这些动作都是合着节拍表演,所以不但新奇,而且好看!

那锦囊拆完,里面却是一块金色的琥珀,状为球形,里面封着一只蜻蜓,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漂亮。温调羽趋步而前,来到折彦冲桌前献上,随即回身匍匐在地,刚好这时音乐停歇,而温调羽伏在地上却不肯起来。

折彦冲见状问道:“你伏在这里做什么?”

温调羽道:“大将军,奴家虽然出身卑微,但毕竟来自汉部,又曾侍奉过三将军。求大将军怜悯,给奴家作主。”

折彦冲问道:“作什么主?”

温调羽道:“奴家有一个妹妹,叫做橘儿,跟随奴家到汴梁学习歌舞。汴梁城破之时,二太子曾下令要捉到所有大宋宗室,其中一个公主在乱中走脱,下落不明,底下的人怕上司降罪,竟然指使太监胡乱指认,硬要说我妹妹是公主,把她拿了去顶替!求大将军作主,让我们姐妹团圆。”

刚才温调羽献上琥珀,那是帮周小昌做的事;这时求情,冒险要救橘儿,则是出于本心。

折彦冲道:“这事我可作不了主,你得去求二太子。”

温调羽便朝宗望伏身道:“求二太子怜悯。”

折彦冲对宗望道:“若这事是真的,便卖我个面子吧。”

若是一个皇子宗望等多半还要小心些,但一个公主却不妨事,这时折彦冲就是向宗望要几个大宋的公主侍寝,宗望多半也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当下道:“看你今天舞得好,便准了你吧。”

温调羽道:“求二太子给个信物,或安排个官员。”

宗望回顾刘彦宗道:“你去安排。”

刘彦宗赶紧应是,又道:“这一路上赵家宗室死了不少人,不知那人还在不在。”

宗望笑道:“在不在,问赵官家不就知道了?”

赵佶一听瑟瑟嗦嗦道:“这,这…得找找,得找找。”

温调羽一听便知道这人是道君皇帝,说道:“我妹妹橘儿是个哑巴,很好找的。”

赵佶怔了怔道:“哑巴?”

宗望已不耐烦道:“这些事明日再说,来,再舞一曲我看!”

温调羽目的已经达到,心情正好,当下又舞一曲。这三支舞蹈不知迷住了多少女真将领,若不是折彦冲为温调羽说话,诸将又都有些忌惮那个十万大军也打不下的杨开远,只怕当场就要把温调羽给抢回去侍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