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无寻作为圻公子苏醒后,我曾扮作天师探望于他,留下了不可擅自动情几个简单字语,作为警示。

可惜,命运弄人。

当时我出手相救无寻时,便也接了三十年不得上古幽的罚令,那时便无法对这四玄天下事任意查探而了如指掌,并不知无寻那时为你寻了厉天凉做还阳之身。

无寻何等智慧?稀点线索都不会漏下,故在南诏国灭时寻到四处周游的老夫时,清楚问言此血痕可是与你有关,又询我,他又可与君无寻有关…

老夫告知他莫要追根究底,你们生就无缘,劝他还是早日离开姑娘你为妙,否则当血痕消失之时,他便将面临命不久矣之日…可惜…”

古君一叹,巍而起身,“可惜这孩子执着,一心里装的全是姑娘你,他知晓兽宠之事在四玄起了风声,战争将起,还是分毫不听劝的回了姑娘你的身边,去做最后部署。”

天凉静了半晌,“血痕消失之后,可也是能令他想起从前君无寻的一切?”

“血痕消失后,记忆便开始如打开的闸门,由小至大,缓缓倾泻,身体愈虚弱,愈是面临死亡,回归的记忆便愈是加快,当一切毫无掩饰的呈现在他脑海与心中时,便是丧命之时”,古君回首望她一眼,“因要一直待在姑娘你的身边,无寻为待至最后,以老夫做介,向古幽要求减缓了最后星点记忆,延缓了死亡时辰,向古幽多换得几天性命,应至七月十五方亡。”

“换得…”天凉低喃,抬眼,“条件,是什么?”

“正是他六年前,来换姑娘你剔除灵骨,却未及兑换的条件…”古君正色,“身亡之后,半魄至古幽,百年孤独守玄。”

天凉心头一惊,“什么意思?”

“君家灭亡后,世间武气平衡便靠古幽的守玄之地来维护,如今古幽四君修行圆满,早该飞升而去,却因一直未寻得可守玄之人,而耽搁了数年,无寻本就是生有玄气的君家奇才,当初便将他选作了最合适之人选,现在,正好能兑现当初诺言。”

百年…

独自一人,守于古幽…

何等孤独,又何等寂寞?

天凉咬唇,难以自控的抬头看了眼云烟飘渺的不周石顶端,嘴角微微抿起,既有酸楚,也有期翼“这么说,他还在古幽,这么说…”

我还能见到你。

不肖她言,古君看出她意图,遂而摇头正色相劝:“小姑娘,老夫特意前来,言语这么多,你却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止步罢,莫要做无果之事,你们生就无缘,执意勉强…”

古君话音没落,天凉就怒了,“凭什么说我和他无缘?!若没有缘分,他那时怎会阴差阳错至到海边救我,送我桃酥?我穿越至此处,怎么会在第一日便闯入他的马车,遇见他君无寻?若你说前生无缘,那么今世呢,双双复生后,待在西凤的我,还是遇见了一眼便识出我的他…这不是无缘,照我言,这分明是冥冥之中有注定!”

“冥冥之中有注定,小姑娘,说的很好”,古君并没有否认,而是淡然接道,“你可曾认真想过这缘分,原来便是前生有诅咒相隔,今世有血痕相挡?一个灵骨奇特之人,枉费多年修行,前世为你亡,今生为你逝。小姑娘,你本是该亡之人,也不是四玄人,你的到来,改变了太多人的命盘,如今,你可在四玄安稳留命而存,便应感恩戴德,不该再招惹是非了。

不说其他,只说这厉天凉与圻暄,虽都为早年而逝的薄命人,却是注定有姻缘之相。

若非多年前,无寻闯入非四玄之处,在时空中造出夹缝,也不会令死去的姑娘你,没有循从投胎转生之常规,循着无寻走过的踪迹,来到了我四玄之处,做了苍浮生。

苍浮生本该八岁时,被纨绔子弟扔至河中,溺水而亡,苍巫族也会因苍浮生的死亡更加费心去寻找丢失的厉天凉…没有姑娘你的到来,无寻君已修成大果,并不会与你有一段情,厉天凉十九岁亡身,也许所亡方式不同,但注定短命,却是在厉天凉被苍巫寻得作为灵女之后的时间内,会与圻暄一段情谊姻缘。

有因,便有果。

这世间一丁一点极微妙的改变,都会为后事带来不可思议的变化。

当姑娘你闯入四玄入了苍浮生身体那一刻,很多人的生死薄开始自行改写,命运全都得开变转。

无寻的劫难,厉天凉因凤惜云所凭遭的第一劫,还有与圻暄的情缘,也只成了十二岁生辰时一日作伴,未得发展…

你复生之后遇见圻暄,并非是因你与无寻的缘分,而是命中注定要为已投胎转生的圻暄与厉天凉,叙这一段曾经注定却未经的情缘。

你们本该两处异世,根本是不会相交的两条平行之线,就算你此次侥幸见到他,结局不会有任何更改。

何谓无缘?

挣扎,努力,执着,结局仍是错过,此便是无缘。

小姑娘,放弃罢,你与无寻不会有结果,他在古幽已是半魄之态守玄,一切无法更改。

现因你巫咒已解半,海水已起了异常涌动,你还是快快下山,去阻海势当做赎罪,从此,安稳生活去罢——”

古君为劝她,说了很多,也令天凉沉思了许久。

可她的脸面上,并没有任何退却之色。

天色不再昏蒙,晨光完全投向大地之时,火红的腾日高升至向顶端。

天凉蓦的起身,从怀中拿出了一颗始终保留的东西,放在了不周石炸开的一角之中,执着而行。

她的动作缓慢而沉重,眸中却坚韧如钢铁,百言不侵。

她说——

“当初桃花林时,我极恨自己,从前与他落云阁相别之时,为何要向他言离别二字?

因为我以为,他的死亡,早已是无法挽回,后生予我留下的,只剩独自懊悔。

这些日,多少次梦靥中出现他的容颜,多少次想起他的死亡之貌,又有多少次,忆起他为我所做之事…

一件件,一桩桩…

我拿什么来还?

我唯有拿我一颗心,拿我与骨血相融的情谊,去还给这拿命去为这一心宠我,待我,恋我,护我的男人来还。

古君修仙数年,早已该看破红尘之事,却为何还要对无寻出手相救?

是因你惜徒之心。

那么我也同样,只用这一魂一心,拼了力,也只想去与这个向我遗言未有一句的男人相见一面。”

少女一字一句,声声掷地,最终眼眸百转千还,只化作一抹希翼缱绻。

“你相信人定能胜天么?”少女转身,轻问,自答,“我信。”

话落之时…

一声从未有过的剧烈响袭来!

红色的火光几乎掩盖了那方才奔升的炽阳,比日光还要强烈**,火热中刚烈勇猛,逼人后退掩面…

轰然而响。

耸天的巨石忽然炸裂开来,化作碎石,散落天地之间。

火鸾的灵力,及时晋升的满阶火武,诡异极强的火药之力,女子的坚执之心——在这火光喷溅中,全部化为了力量,将那从未松动过一分的不周石炸成了粉碎,尘灰飞逸,落至了无数皑皑高峰之上…

光华四溢。

古幽门现。

一声凤凰啼鸣,燃着火的七彩光色,直飞冲天。

那身着素蓝之衣,英姿飒爽的女子,披坚执锐,冲入九重高殿,刺目之下,消失于袅袅云雾之中,终于不负所望,踏入了那众人觑待的古幽之州,玄生之境。

549大结局(一)

【549大结局(一)】

烟涛浩渺,云端簇拥。

幽州殿高台层叠,沿九百八十一层台阶向上延展訇开,巍峨高殿坐落于峦峰顶端之上,仰望而去,只觉人如蝼蚁,殿如天。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直倒东南倾。

天凉与火鸾到达这古幽时,见到了四处不少栖息的兽宠,穿过树林湖泊,终于到达这山峰顶端之时,两人已是疲惫至极,几近昏迷。

火鸾耗费了大量体力,在天凉一步步爬着那高耸入天的台阶时,已昏睡在了天凉怀中。

每隔八层台阶,便立着一个小童,每个小童在她至台阶之上时,便会言劝一句话,“徒劳之举,姑娘请回。”

他们不做阻止,亦不恶言想向,只是一句句一遍遍提醒自己,这是徒劳无功,一点点剥落她那坚执心壳,使之落脚攀登更是困难。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不是常人,而是陆蓝。

天凉爬至顶端,走的坚定如凿,一步一印,踏入那大殿之中…

古幽三位鹤发容颜君士坐于梵莲花台上,似乎早已预料到天凉的到来,并未做出任何阻挡,只等待天凉来至大殿正中,才听得坐于正中的幽君低沉出言。

“世人皆有心魔,一个执字,迷心惑人。”

幽君睁开眸,望着天凉的眼睛尽是冷漠,“古幽非尔等可待之地,姑娘莫再做有违天道之事,生起祸端,令你速下古幽。”

“心魔…”

天凉失笑,“七情六欲,欢喜痛楚被你们看做心魔,既生为人,却每日打坐修仙钻研玄法,抛其心间该有的东西,这才叫做违背天道?照你们这般如此活下,百年,千年,万年又如何?到头来仍是人间婆娑无着落,万般红紫成过眼灰,死时得来的不过是寂寞。”

州君睁眸,侧首看了眼语言奇特的女子,静道:“姑娘擅闯古幽,所是为何?”

“圻暄尸身仍存,如今半魄也存,将他还给我!我要带他回四玄!”天凉从腰间拔出了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州君望着天凉,摇了摇头,“愚执。”

境君更是从头到尾闭着眸,睁都未睁一下…

天凉看着这些老家伙般如此高姿态的道着言语,又不提君无寻半字,不由恼怒,抽起剑跃身上前攻去!

可当她跃身而起时,才发现自己浑身武气尽失一般,浑身瘫软失了力气,剑端环绕的武气方才聚集成团,瞬间如被浇熄,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里如琅邪宫相同,除却玄法,除却兽宠,根本无法使用五行内的武气。

天凉哪管的了这么多,上前挥剑做武器,朝着前方梵莲台上之人挥砍而去——

剑身横刺向前,眼见就要刺中台上之人,却是在剑过之时,那叫做幽君之人的身体如同虚幻,镜花水月般,宛若被搅乱的水波,一片纹痕波动后,便又回复了正常之身,仍然端坐于梵莲高台之上。

攻了一次又一次,只是白费力气,三位君士未有半点损伤,更未将天凉的攻击放在眼中。

天凉收剑,望着高台梵莲上的三人,再望望这静谧空挡的大殿,退了两步,定了身。

“实力悬殊在此,姑娘不必徒劳。能待留在古幽者全为净魄,姑娘凡心过重,无法在此境久留,否则会造成你终生后悔之后果。劝你还是速速回四玄去罢”,一旁州君低语。

“君无寻被你们藏在了哪儿?”天凉不依不挠,“我要见他,把他还给我!”

州君再次摇头,闭上了眸,不再多加言语。

天凉见此,仍旧出式相攻击,就如当初向要闯入圻暄桃花林中所设屏障一般坚执,一次又一次的想闯过这三人拦阻,却一次次又一次次被阻挡而回。

炷香之下,她手脚已如瘫软被缚,失了力气。

这时火鸾好似苏醒了,在她怀中动了动,钻出脑袋,看到三个不近人情的老家伙,顿时怒的扑飞过去,吐出一团火球朝那始终不说话的境君袭去——

天凉以为定也是徒劳,却是在抬眼之时,看到了那一直不言不动不语的境君突然抬臂膀,挥挡去了火球来攻…

原来如此…她的攻击毫无效用,但兽宠可以,这被收回至古幽的所有兽宠都可以。

天凉簌簌起身,抬起攥在手心里的铁剑,在指尖划出了一道痕迹,任由血珠由指尖疯狂滴落…

“妈妈,你在做什么…”火鸾看到天凉血流如注,不由心慌发问。

天凉却闭上眼,嘴中念念有词,低低说着难懂的语句…

在火鸾话落之时,只见那滴落的血光全部化为乌黑色羽毛飘飞出大堂,纷涌入至古幽四处,飘至祥和栖息的兽宠体内,虚化成光。

兽宠们一瞬兽性被激发,纷纷抖动身体,由古幽四处,朝大殿之中狂奔而来,眼眸愤怒间掺杂着赤红之色…

百兽来袭。

围攻大殿。

天凉施着术,低语相言:“既然各位坚持,那么陆蓝也唯有竭尽所能,夷平这古幽大殿。”

“控宠之术本是我等造就,你该知晓,夷平大殿对你来说是不可能之事,陆姑娘,还不收式”,幽君冷命。

州君出言,是劝语,“姑娘,是想要无寻两世对你所为,全部化为乌有么?”

一直不言的境君终于出声,低语警告,“六年前咒已解半,你此时施术,曾被你封至海底众兽亦会受至感应,解印出海,涂炭生灵,四玄再生乱势,我等不能擅自搀手四玄既定之事违背天道,至时,你可担待的起?”

“正是因为知晓整召宠术会造成多年前海中乱势重演,也正是因知晓你们因修行不能擅自搀手四玄既定之事,所以我才施此术”,天凉言语中,身子一震,加快了术行,一字一定,“逆天而行也好,违背天道也罢,今日若不见到他,我不会善罢甘休!”

此事无数兽宠受了召唤纷涌而来。

一向清净的古幽大殿上,传来了嘈杂吵闹的兽吼声!

三位君士却是并未对陆蓝的言语动容半分,只是瞧着那涌入的兽宠和施术的天凉,目光冷漠,只是那冷漠中,却仍能望出半分的担忧之意,毕竟四玄与古幽息息相关,若惹出大乱,对他们亦无任何好处…

百兽集聚。

天凉立于正中,眉目犀利如剑,只待她一挥之下,开始围攻。

下方一直缓慢涌动的海势在天凉施术时便开始加快了速度,海岸浪起丈高,海潮开始上涨,下方那消失被封的半魄和魂宠们由虚化实,纷纷顺着海流朝上方君家山庄方向开始涌动…

眼见多年的悲剧之势,即将重演。

眼见这古幽大堂之上,即将开战。

四玄东海岸边之人似乎预感到又一场灾难即将降临,纷纷开始收拾了身家包裹,逃亡四窜。

古幽内的小童们全都被露出凶残之态的兽宠们围圈起来,瑟瑟发抖的等着大殿之上的三位君士下命。

三位君士冷漠以待。

幽君问:“姑娘以为如此做可以改变什么?此乱势我等自然会设法相阻,结果仍得四玄安稳盛平。而得惩罚的,只有姑娘一个。你要懂得,这一次,再也无人为你相帮护航。”

“我曾失去过太多东西,从前,我陆蓝不曾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任性过,可现在,我明确而清楚的知道,我想要的,不过只是这一个!”天凉昂首定语,“当初有一分无法原谅他竟为护我行隐瞒欺骗,甚至抛我而行的作为,现在这一刻我才明白,就算失了全部,毁了全世界,哪怕连我自己也得牺牲,只要换得他后世平安,我便也觉值得!”

一袭话,令三位君士静了下来,他们全部定眸望着天凉,眸光似乎要将她看透,目色深沉。

“三位君士,别来无恙——!”

大殿外倏而传来一声爽朗笑声,接着便有熟悉的声音闯入了大殿,“如此之举,竟使三位君士也尝了回被威胁的滋味。”

天凉回头看去,正见是那不周石前劝阻自己的老人,君无寻的师父古君,他一袭便衣,沾染着凡间尘俗而来,走到大殿正中天凉身旁,笑道:“三位,久别不见。”

幽君质问:“当年你罔顾天命下古幽,落的三十年不得前来古幽的惩罚,如今擅自前来,莫不是想将惩罚时辰再延数十年了?”

州君笑道:“这位姑娘果是特别,竟是惹得古君你为她说话。”

境君只是冷扫了古君一眼后,又闭上眸,专心打坐。

“既然事已成定,无再更改,那么要她见一见,又何妨?”古君平声而语,转身朝天凉道:“见他可以,但这四玄海难是你惹下的祸,正如你所说,要担起这责任,七个时辰后,这东海会呈不可收拾之势掀起大灾,我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若你带不走他,便立即下四玄去解决海势,不得再上古幽。出殿,会有人带你前行,去罢。”

这是唯一的机会。

天凉咬住薄唇,遂的散开兽宠,跟着几个小童朝那云烟环绕四处屏障的古幽深处而去…

“古君,你这擅自做主的毛病,何时能改?”州君叹。

古君负手,低道:“人间几年周游,更明情意难抛,存有希望之人行事总是执着,如此,倒不如令她见上这一面,从此断了念头的好。”

天凉在小童的引领下,终于见到了君无寻,他已脱离圻暄的身体,半魄便回复了原来的面貌,锦袍为白,云纹宽袖,眉如远山,唇如绯玉,神情高雅,姿态慵懒。

他正坐在池中凉亭内作画,那池中生着范莲花,枝繁茂盛,将衣装如雪的他簇簇相拥于正中,绝色的姿态怡然自得,那目色却平淡认真,光洁漂亮的下巴也微微侧开,漂亮的弧度之下,嘴角抿出了沉思弧度。

如此相见,恍若隔世。

小童退去了,余留下了天凉与曾经的他。

万千言语在胸口游荡,汹涌的飘到至喉边,到最后却化作沉默。

她一字不言,默默抬脚,踩着那盛开的蓝色梵莲步步前行,尽管脚无气力,尽管难抑轻颤,却是每一步都如在心口激起投石骇浪,忐忑间汹涌难平。

天凉站在他面前时,他恰好画好了一朵莲,抬起了首…

浮光碎影,雨中蓝莲。

无寻抬首,便撞入了这样一双比莲还要美的眼睛,心头微微一震之后,便是轻惑。

“君无寻”,天凉轻唤,声音脆弱沙哑,如同一拨即断,却也如蚕丝细韧绕人心头之间,“我来了。”

我来了…

我来见你了。

君大夫…

我的先生…

所有的话语,只变为了这三个字,我来了。

君无寻表情没有动容,没有疑惑,更没有任何多余神情,只是平淡,无波,淡至比那檀香炉中燃着的麝香熏烟,还要朦胧清袅…

他瞧着她,望着她,好半晌,放下笔端,疏离相问,“姑娘,是何人?”

550大结局(二)

【550大结局(二)】

天凉终于明白了古幽的几位君士在古君提出要她来见时,那么轻易便应了准,而古君即使在她入古幽前说了注定二字,也甚是主动令她见了君无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