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慧便这样被搀扶着起身踏着锦凳,再下地,又一步三摇地进门。

周围几个丫鬟婆子躬身伺候前后,看得黑妹现在十分庆幸自己投胎的是个穷农户家里。

这样富贵的小姐日子她还真难以想想她来受是个什么样子,起码她真受不了这磨磨蹭蹭的繁复讲究,一个下车就这么多名堂!

她刚微微露出一丝终于可以进院门了的轻松感,刚一抬头却发现有一道带着莫名敌意的眼光在她面上一闪而过。

尽管只有那么微微几秒,但她还是很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眼神,带着一丝嫌弃一丝厌恶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只觉得心里怵得慌。

顺着那眼神紧追到底才发现这个妇人她认得,正是年前白小姐第一次去黑妹家,那时跟在白小姐身边的那个年轻妇人。

似乎叫红姨来着。

48、晋江专文

白家安排黑妹住的院子临近西边白小姐的闺楼。

她的院子更偏西边一点,但也更靠近侧门,厢房里面的装璜简洁大方,最重要的是院子里有好几棵梨树,此刻正迎着春风打着白色小包,估摸着过几天肯定是满树梨花了。

黑妹很满意这个院子,一来可以专心做事,二来在西侧面边,方便她进出。

尽管她还没有见过白府的其它人但她就是听也听说了大户人家一大堆的规矩,反正她也没想过攀龙附凤的,凭的是她的脑子赚钱,也没必要应酬的,任谁来自己都客客气气的就好了。

除了几个安排吃食送用品的婆子丫鬟还真没什么人过来,毕竟天色已晚了。

第二天一早白老板亲自过来商谈接下来做三月三糕点包装了,并送来一批非常细腻光滑,而且红得非常正的油纸。

黑妹一早就在院子里搭好桌椅摆上架势,看到白齐送来的红油纸就立即明白了。

白老板想了个给纸壳染色更好更方便的办法,直接把红油纸贴在纸壳两面,这样叠出的盒子内外不就都是正红色的,根本不用费工夫去染色。

她不禁欣喜地去翻看这些纸张。

白齐站在院子里,静静看着黑妹低头翻看着红油纸,在她身后梨树含苞待放,洁白点点,眼前面带喜悦却沉稳质朴的少女和这春意的背景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形成一副平静俺想到画面。

"白老板,做工的伙计呢?"

黑妹问做包装的工人在哪里,她好抓紧时间教授方法。

白老板还沉浸在面前赏心悦目的画面中,直到黑妹乌溜溜的眼眸盯着他问了两遍才回过神儿来。

"一会儿就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一阵婆子丫鬟的都涌来了这个院子,个个十分恭敬有礼地对白齐行礼。

白齐并没有介绍黑妹,只说,"跟着黑妹好好做,过两天来拿东西!"

白老板走后,这一群丫鬟婆子个个看似客气有礼地待黑妹,可黑妹真实的感受是这群人还真不像是来干活儿的,把她晾在一边,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地说着自己的事情。

黑妹仔细看了看这些人,发现有好几个是昨天站在门口迎接白家父女的人,再看看其它人的穿着打扮,个个花枝招展,衣裙鲜亮的。

她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这帮人就是白府的丫鬟婆子啊!怪不得对她不冷不热的。

黑妹也不说什么,直接把纸壳一张张地铺开,在上面刷米汤粘红油纸,有两个小丫头过来帮忙,就这样一直一个人忙着也没说话,完全当那些咬耳朵的人不存在。

"我说,人家一个人做就够了,用不着我们帮忙吧!"

"是啊,咱们来那时自作多情啊,老夫人那边可忙着呢!"

"要不,咱们回去吧,免得在这里还碍手碍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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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妹就当没听见,任她们说着,她还真不信她们敢违抗白老板的吩咐就这样走了。

果然这些人耍耍嘴-贱,没有一个带头走的。

黑妹冷冷地看着大家,说到,"白老板既然叫大家来帮忙,相信也不会不给工钱的,我反正卖白老板的是点子,事情干得好不好就是你们的事了。"

低下有人一听马上坐不住了,站起来说到,"这什么话,拿了我们府上的钱还不管干得好不好了?"

"你说得很对,我和白老板之间的交易就是这样的,我只管出主意,然后把教会你们了,以后都是你们自己干,干好干坏的人自然白老板心里有数。"

黑妹这是暗示自己只是个教方法的人,她们中要是谁干这个干得好了,除了在白府做下人也是个出路不是。

低下的这些人一下子不说话,有人就催着赶紧教,大家赶紧学吧!

黑妹坐在桌子边,拿了一张纸出来,问刚刚那两个帮忙的小丫头的名字,然后分成两条写上去,写好后说到,"你们个人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这几天个人做出的东西我好分类存放着。

黑妹这话一出这些人还真有点意外了,本来还以为一个乡下刚成年的小丫头好唬弄的,没想到她能写会算不说,还知道把她们个人接下来要做的东西分类对号入座,到时候出问题了,一查就知道是谁没干好了,那这样就谁也不敢马虎了。

很有几个婆子丫鬟根本不识字,更不会写了,无论她们说出多刁的好词儿来带出自己名字里的字,黑妹都写的正确无误,看她们是王道眼神,黑妹心里暗爽了,心想,老娘在二十一世纪接受的是本科的教育,说几句成语,谚语,古诗的就想难倒我!还真难!

写完名字,对了一遍人名以后,黑妹就按照写名字的顺序把这些人分成两排沿着桌子长凳一溜地坐好。

"我现在开始折了,你们可要看到了,谁学得快,学得好,到时候自然叠得又好又多,名字后面的盒子数就自然是个漂亮的数字了。

那些粘好红油纸的纸壳子早已经干好了,在这些人瞪大着的眼睛之下黑妹一下下地折着,很快,一张平整的红纸壳在她的手下变成了一个立体完整的心形盒子。

黑妹整整折了三个,有几个丫头似乎感兴趣了,看得津津有味,赶忙也叠起来,黑妹从旁辅助,终于有个人丫鬟折出来了。

旁边的一个婆子说道,"不愧是小姐身边的人,手就是巧,可小心老爷舍不得把你配出去了!"

周围一阵哄笑,那丫鬟也不是好惹的,对着那婆子说到,"哟,有本事你们都别学,反正都配好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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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归说笑,因为有了黑妹对号入座分人记件的管理方式,她们谁也不敢落后了,个个用心的折。

黑妹自己不折了,直接拿着那记帐的名目坐在那里等着验收,合格的记下,不合格的打回。

有个长相俏丽白净模样的丫鬟的被打回了好几次,又被旁边的人哄笑,面上有些下不来台,对着黑妹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说辞,"我这怎么就不行了,别是自己黑看不得别人白吧,有意刁难------"

黑妹冷眼看着她不断地唧唧歪歪,听到她越说越过分,噼里啪啦说着都已经是人身攻击了,最后这丫鬟竟然连带着骂起她娘来,"乡里婆娘都是破烂货--------"

黑妹一下子就火了,端起墨汁就泼在那个丫鬟的白脸儿上,她那小红嘴还在扒拉扒拉说着呢,墨水都进到口里了,满脸象鬼画符一样,藕粉色的衣裙上也是一墨迹斑斑,整个人被泼得一下子蒙了,周围人也愣了,没想到黑妹不温不火的样子搞突然袭击。

顿时那个丫鬟就爆发了,作势过来要和黑妹打一架了。

黑妹早已做好了准备,怕对方人多帮这个丫鬟,对着周围的人说道,"我是乡里来的不错,可你们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她骂我娘我今天就是和白老板闹翻脸了也要撕烂她的嘴!"

说着摞起袖子就要迎战。

被泼一脸墨汁的丫头已经十七八岁了,长得又十分丰满,黑妹看上去黑黑瘦瘦的,周围的婆子丫鬟都觉得不过去拉那黑妹铁定是吃亏的,抱着看热闹的心理还真没人出来劝和。

黑妹巴不得她们不站出来呢,她还无后顾之忧了。

眼见着那丫鬟扑了过来,黑妹错身而过,一个刀手直接劈在她后颈,趁着她往前没煞住的冲劲儿,反手就拽了她的头发扑了过去,把整个身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那丫头眼见着就扑倒在地摔个狗吃-屎了,黑妹趁机坐在她背上用膝盖狠狠一跪,再死死压住,手上揪着她头发不放,地上被压的丫鬟肯定奋起反抗,伸着手撑地想翻上来,黑妹又拽了她的一个指头使劲儿掰-------

谁都知道力气再大的人被掰着一根指头那也是巨痛无比的,更何况是个十七八岁的丫鬟,再说黑妹还不停地用膝盖顶着她的后背,稍一挣扎就是全力一跪。

多年干农活的身板PK细皮嫩肉的娇柔嫩肉,那绝对是完胜!

不一会儿那丫鬟就哀嚎着求饶了。

旁边的几个丫鬟婆子看黑妹刚刚那狠劲儿个个对眼着使眼色,意味深长着。

最后还是白小姐的出现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黑妹也不说话,低头虎着脸站在那里听白小姐训那个丫鬟。

原来这个丫鬟这个嚣张不仅仅是因为她长相出挑还因为她是白老板的通房丫头。

看她现在那幅狼狈样儿,头发撕扯得像个疯子,脸上黑乎乎脏兮兮的,又气又羞的样子,黑妹咧咧嘴心里平衡了。

白小姐不愧是大户的小姐,怪不得小小年纪已经开始在白府管事儿了,句句训话说得大家风范,威仪十足。

先不管事情缘由,当着黑妹的面把那丫鬟狠狠训了一通,却句句也在暗示黑妹的不对。

黑妹就那样站在那里,魂游着混时间,等着轮到训自己。

到她的时候尽管白小姐客气了一些还言语中还是责备她有失客人的本分,不像话,乡里人欠规矩!

黑妹不想把和白家的关系搞僵了,只看着白明慧横着眼睛说了句,"她再骂我都没什么,她不该骂我娘!"

白明慧对着她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很快那个叫着柳凤儿的通房丫头被带走了,剩下的人继续在院子里跟着黑妹折包装盒子。

经过这一闹,这些人乖顺多了,个个埋头用心折着,速度和质量得到了明显的提高,对此黑妹满意极了,丝毫没觉得刚刚手上被那柳凤儿指甲划破的口子在流血,话说还真没觉得疼!

49、晋江独发 ...

第二天还是个爽朗的大晴天。

高枕软被的黑妹睡得还真有点不习惯,很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溜达着,全然不知白家父女两人此刻正在白小姐的院子里一边赏花一遍说着关于她的话题。

"没想到她当时那个泼辣劲儿啊!看着一直很沉稳有理的人,爹,你是没看到啊,那柳凤儿也是比她长好几岁的人了被收拾得一副狼狈相儿啊!"

白小姐说到,最后想到柳凤儿那模样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山野村民泼辣着呢!"白齐低头浅笑,"她这样闹一出我倒是放心了!"

"哦?"白明慧看了看她爹,随后莞尔一笑,"爹爹说的可是这个黑妹身上有些乡里人的野气反而更加叫人安心些!"

"你也这么觉得?"白齐摇着扇子行在春花绿草之间。

"恩,先前一直觉得这个黑妹看不透,说不上来,总觉得怪怪的,不象个真正的乡里人!"

"那现在呢?"

"我反而对她有些好感了!"

白齐也不说话,回头看着女人一副小大人的稳重矜持模样儿,笑得春风得意。

"看把您乐的!"白明慧说到,忽然又想到自己过失母亲,面上的笑容有些凝滞了。

白齐很快感受到了她的心思,"哎,慧儿,若是你母亲还在我也不用费神操心这些,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可现在,咱们白家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当家主母啊!黑妹没有任何商家背景,她进了我们白家生下嫡子继承家业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爹,我心里知道,我没有不高兴,再说我看这个黑妹也是个好的------"

"哎-------"

"爹,你叹什么气啊!"白小姐看她爹叹气了又心疼了。

"只是感觉黑妹还太小了,对我好像------"

白齐凭着身家和俊朗的面容潇洒的身姿所到之处无不引的少女怀-春,少妇倾心的,可黑妹明显对他仅仅是尊敬有礼。

"等一年又有什么呢,你那几个姨娘不是还没动静儿吗。"

白明慧看看他爹微锁的眉头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似的,转眼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想到了,于是试探着问问,"爹爹可是担心黑妹还小,又刚订亲了,中意他人,对你------"

白小姐自然知道她爹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她家用钱摆平了黑妹订亲的事情但毕竟以后黑妹真要进了白家,如果对次怀恨在心的话那就不好了。

作为一个懂得轻重的女儿,她自然知道要是黑妹能心许她爹是最好的,对白家会更死心塌地的。

白齐一个二十五六的大男人被女儿这样当面戳破心事面上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坐在石凳上想借他事掩饰尴尬,不想女儿凑到他耳边轻轻说到,"黑妹昨天打架手上扯破皮出血了------"

白齐看了看自己女儿,后者正对着她挤眉弄眼意味深长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暗示他趁次机会去诱惑少女情窦初开呗!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并不犹豫,即刻起身向西边那个院子走去。

黑妹这正觉得无聊呢,在家一大堆的事儿,现在住在大院里,没活儿干不说,连洗脸水都是别人帮着打来的,她真是有点浑身不得劲儿啊。

看到白老板来了,连忙问到,"白老板,您预计要多少个纸盒子啊!"

黑妹似乎已经习惯了和他见面开门见山谈生意的事情。

"七八百个吧!"

黑妹一听刚觉得挺多的,心里想着今年白家酒楼卖糕点赚的银子会比去年多多少呢,要是多一百两那她就能有三十两,多两百两那她就有六十两,要是多三百两------

她这正心花怒放着,听到白老板说到,"这一次现在青城,四方城,锦城,这三称的酒楼里试试,下一次端午节的时候等我们准备充分了再在白家旗下所有酒楼里展开。"

黑妹一听蒙了,光这三城的酒楼就能有七八百盒的收益,因为有了包装,一盒比原本的卖价提升了一半,要是整个白家酒楼都做下去,那她还不赚发了-------

黑妹心中疯喜的情绪已经是她面容上蜜蜡的肤色无法压抑住的情况了,不自觉的杏眼带俏,双眸闪亮,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和喜意。

看到白齐的眼中更觉得这个乡里女孩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魅力,是他那些千娇百媚的通房,柔情万种的妾侍所无法比拟的。

他不自觉的已经伸手牵起了黑妹的手,果然看到右手背上有一道翻红的口子。

"来,我带你去搽药!"说着就这样牵着她进了厢房。

黑妹这会儿也没觉得有什么,这要是在大叶村,用家里常备的那种金疮药摸上一次保管第二天就好了。

可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

直到进了内室,白齐才放开黑妹的手,他在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小型的瓶瓶罐罐,塞着不同颜色的布塞子。

"啊,原来房里有药啊!"黑妹看着这些十分惊奇地说到,没想到白府随便给客人住的一个院子就装备这样齐全,配套医药箱啊!

又一想白老板的老丈人家是医药世家,能备下这么多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坐过来!"白齐拿出一瓶药站在床边对着黑妹说道。

黑妹看他笑吟吟的模样也没多想直接过去坐在床边,但没想到白齐也紧挨着她坐下,拿起她的手,凑得更近了,在她伤口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这一吹疼倒不疼,倒是把黑妹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了,耐着性子等他搽药。

白齐搽药的时候本来没什么,只是边擦边不时地凑近面孔问黑妹疼不疼,她已经说了N遍不疼了,他还接着问,然后黑妹就看着他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她,他温热的气息都要喷到黑妹的脸上了,痒痒的让她怵的慌。

她一把抽出了手,"好了,真好了,一点都不疼,谢谢白老板!"

看着白齐那双温情脉脉的眼神她真有点乱,这到底是上司关心下属呢,还是古代职场潜规则呢!

说是潜规则也没见他干什么出格儿的事儿啊!

她起身就要出房,白老板忽然揽住她的肩头,在她耳边说道,"放心,以后白府的人绝对不敢欺负你的!"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眼神,黑妹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真想多了,他一定是自己当作白小姐一样来爱护吧,看他们父女的感情那么好,白老板应该是个护犊子的人啊!

"白老板,我也有错,那个柳凤儿是你的------"

"一个丫头罢了,怎么能和你比,没卖了他只打几板子算是宽和了!"白齐云淡风轻地说着。

尽管是安慰黑妹的,但听在她心里却是另一番感慨,这就是古代大户男人对于伺候自己女人的态度。

即使是夜夜耳鬓厮磨还是个下人。

据她所知那个柳凤儿作为通房也伺候了他快两年了,如今却被他如此云淡风轻地说着这样的话。

她心中一寒,反过来倒是有点同情这个柳凤儿了,在白府,这样的身份地位如今又被打了板子,相当于是失了脸面。

"我------"

黑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这时候院门外有了响动,应该是那帮做事的婆子丫鬟来了,黑妹赶紧准备东西着就出去。

这些人显然没有料到一大早白老爷竟然在黑妹的屋里,个个眼里神色诡异了起来。

黑妹倒是完全没有察觉这些,以为这些人因为昨天的事情现在见了自家老爷有些战战兢兢了,站在院子里,大声地公布昨天这些人个人所折的盒子数量。

"今天我们一定要加紧速度,白老板说了,里面前三名的有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