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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他意味深长的打量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莫非这九瓣银兰是你偷的?”

庞弯冷着脸没有说话。

“银兰花虽随处可见,但这一种偏偏不同。”

只见贺青芦端起一杯茶,朝里面洒了些粉末,再放入那朵九瓣银兰。

不过须臾,九瓣银兰已变为黑色蜷缩成一团,仿佛一瞬间被人抽走生命力,枯萎了。

“方才我放的是鹤顶红。”贺青芦端起那杯茶在她鼻子跟前晃了晃,“现在你懂了?”

原来这小兰花是试毒用的!庞弯心中愕然。

哎哟,那银兰花是容姑姑不知从哪儿拎回来的,每年都有一大袋,容姑姑一直都不甚爱惜随便乱丢,搞得她以为是什么入教福利。没想到,没想到这竟然是别人送给南夷的礼物!容姑姑啊,你的不拘小节害死弯弯了!

“我竟一直拿它当碎银子用…”庞弯的表情有点懊恼,这货属于个性定制品,明明可以拿去卖高价。

贺青芦嗤的笑了一声,复而抬手钳住她下巴。

“你究竟是谁?”他声音轻柔和煦,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你想知道真相?”双手被制逃脱无望,庞弯只得强打精神看他。

“你肯说实话?”另一只冰凉的大手抚上,揪起庞弯的腮帮,“小心我一不相信,就用钉子戳烂你的嘴。”贺青芦脸上的表情真挚到近乎诡异。

“说说说——”面部被掐嘴巴歪斜,庞弯竭尽全力做到说话不漏风,“其素——鹅就是——拜月教圣姑——”

说完这句话,她听天由命的闭上眼睛。

——今天,要是今天不幸死在这里,就祈求下一世能投胎去女尊国吧,玛丽苏万岁!

不曾想等了好几秒种,喉头上的大手没有丝毫动静,对面人也没有预想中的“倒抽一口凉气”,呼吸平稳仿佛还在等着下文。

庞弯悄悄撩起一只眼皮。

发现贺青芦正皱眉凝视她。

于是大着胆子,又撩起另外一只。

“不要妄想骗我!”

贺青芦见她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不以为然的冷笑,眼中寒意森森。

“就你这三脚猫的窝囊样子,还想冒充那杀人不眨眼的夺命妖姬?!”他嗤道,“倘若你是魔教圣姑,那我就是玉皇大帝了!”

峰回路转,想不到对方竟如此藐视自己,庞弯不知该悲该喜,只好吞口唾沫艰涩补充道:“…的侍女。”

“果然如此。”贺青芦松开扯着她脸皮的手,心满意足扬起嘴角,“你真是拜月教的人,”

身份之谜保住,庞弯心里五味杂陈,悻悻“嗯”了一声——我很弱吗?我看起来真的很弱吗?你看起来也不太像玉皇大帝嘛!

“既然能侍奉那妖女,看来身份也不算太低了——听说你们魔教有很多稀奇的玩意儿?”

贺青芦的下一句话,让庞弯一头雾水。

“稀奇的玩意儿?”庞弯重复一遍他的话。

贺青芦眯起眼,一只手滑进她的袖子里:“比如这个。”

他摸出一枚暗红的火焰神针。

“你怎么知道!”庞弯大吃一惊,下意识举脚就要朝他踹过去。

双腿被人在半路抱住,贺青芦目光灼灼望着她,琥珀色瞳仁逐渐变浓:“你还有什么奇怪武器,都使出来给我看看,越狠毒越好。”

庞弯闻言打个寒颤,莫非这贺公子是个被虐狂?

迟疑半晌,她犹犹豫豫咬住下唇,吞吐晦涩道:“倘若公子不嫌弃,我腰间还有一柄金鞭,此鞭坚韧轻柔,威力甚大,要是公子实在喜欢,我、我…”她脸烧得飞红,音若蚊蝇再也说不下去了。

贺青芦二话不说便朝庞弯腰间摸去。

无奈金鞭缠的很紧,接头也很隐秘,他不得不摸索探寻了好一会儿,弄得庞弯花枝乱颤咯咯直笑:“哎呀,好痒!好痒!别摸啦!”

“哐当”一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卧榻上的两人停下动作循声望去,只见先前的婢女左手保持端碗的姿势,右手保持拿衣服的模样僵硬的站在门口。

药碗,衣服,以及她的下巴,统统都掉在了地上。

也许一并破碎的,还有颗攀上枝头变凤凰的芳心呢。

给我一张脸

婢女僵着一张脸魂不守舍飘走了。

剩下床榻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把锁铐解开,我自己拿!”热气沿着血脉从脚底板直接蹿烧到脸颊,庞弯虚张声势瞪一眼贺青芦,生怕再不推开他自己头顶就要冒烟了。

她不想脸红的,无奈就是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唉。

哪知贺青芦却忽然坐了下来,倚着她的身体,修长手指抚摸上她晕红的小脸。

“真漂亮。”他望着她,目光迷离,声音暗哑。

庞弯惊讶看着他,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开始抬头嚷嚷——莫非,莫非这个人就是我的男主?啊,看他这沉醉欢喜的模样,显然是爱上我了呀!啊哈哈我果然还是貌美如花的千里马,只缺一个善解人意的伯乐来挖…

还没等这喜悦之情反应到脸上,贺青芦已经说出了下一句话:“真正的人脸果然不一样。”

他痴迷的目光在庞弯脸上流连忘返,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过眉眼鼻唇,最后停在少女唇边的细绒上:“瞧这鬼斧神工的毛,啧啧,师傅说得对,红起来就是漂亮。”

“你的毛才鬼斧神工呢!”庞弯恼羞成怒咆哮了,“谁的脸不长毛!你不长毛?!”

贺青芦被她当头一个棒喝,方才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目光重回清冷。

“有很多脸不长毛。”他从她唇边收回手,慢条斯理擦了擦,“比如,做出来的。”

庞弯怔住了。

她望着公子白玉一般光洁的面庞,忽然想起某个场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是你?”她轻轻嘟哝了一声,“当初那个假扮王刚的人?”

贺青芦微笑:“你总算聪明了一回。”他向来讨厌傻瓜。

“真王刚呢?”她的声音有点不稳——该不会是被这个人剥了脸皮杀了吧。

“自然是已不在这个世上。”贺青芦淡淡道。

“…你有什么目的?”庞弯蹙眉,背脊渐渐绷直,似欲形成攻击的模样。

贺青芦嗤的一声笑出来。

“此镣铐乃玄铁铸成,你的内力是绝对挣不开的。”他轻拍她的脸庞安抚,大约是觉得手感实在好,又来回多摸两下,“不要太激动,你的皮肤很光滑,受伤着实可惜了。”

庞弯惊声尖叫:“你要割我的脸去做人皮面具?!”

贺青芦挑眉,似思忖:“这个主意很好,我得想想。”

庞弯几乎就要晕死过去。

却听贺青芦又喃喃自言自语:“带一张死人的脸蒙在皮肤上,岂不是很脏?还是算了。”

于是庞弯又活过来了。

“我没有什么目的。”贺青芦饶有兴致欣赏完她脸上红白青三次变色,这才娓娓道,“我只是对你的武器感兴趣。”

他朝她摊开左手,掌心那柄火焰神针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枚针短时间接触人体后便能自行融化,我实在好奇,你平时怎么储存,又怎么使用它?”他望着她,琥珀瞳仁中满是渴盼与专注,“最关键的是,它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谁制造了它?”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庞弯没好气回一句,不愿拿正眼瞧他,“你知道我来自魔教,是不是有了答案后就要把我杀了?”

贺青芦凝眉一哂:“你想多了。”

他向来不屑解释,但眼前这个少女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不介意破回例:“你是魔教的,或者是什么所谓名门正道的,与我完全没有关系。”

庞弯迅速抬起脸看他。

“江湖上面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关心。”贺青芦脸上一派风轻云淡,“什么正邪道义,那都是有心人为了自己利益编排的,各有各自的道理,我又为什么要参合?”

“你…”庞弯第一次见到这种超脱于世俗价值观之外的人,不由得有些吃惊。

“本公子有自己的处事原则。”贺青芦望着她,缓缓勾起唇角,“并且,按照这个原则,我一直活的很好。”

能按照自己原则生活的人,才是世界上真正强大的人。

庞弯打量这个俊美而自信的年轻男人,想起他那辆独一无二的马车,还有这机关重重的建筑与家具,心思一动:“——你是孤宫宫主?”她紧紧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贺青芦一怔,随即摇头。

这答案出乎庞弯的意料,她柳眉倒竖,倔强抿嘴:“你敢发誓?”

贺青芦几乎就要笑起来,这个胆大妄为的魔教女子,老是三番四次挑战他的底线。

“我为什么要发誓?”他挑眉看她,“我确实不是孤宫宫主,他岁数比我大,这点你信也可,不信也可,我没有对你解释的义务。”

庞弯一想好像确实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驳斥的话,便气鼓鼓没有作答。

“我喜欢你的这付暗器。”贺青芦望着垂头丧气的她,不疾不徐道,“虽然有很多办法把它弄到手,可我知道离开了你,无论如何都无法保存它。”他微微一顿,声音放柔三分,“姑娘,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并不图你性命,我只想要这暗器的秘密。”

“我不知道。”庞弯抬起脸,也温柔似水的看着他,“这暗器是我师傅送的,我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暗器,并不知道它有多么特别。”

“为何它不会融于你手中?”贺青芦脸上若有所思。

“我真不知道。”庞弯耸耸肩,“假如我知道它这么特别,就不会随便乱用了。”她下山这么久,只真正用过一次火焰神针,就是在小镇上暗算纹面大汉,现下想来,这贺青芦定是从那时候就盯上她了。

贺青芦沉默片刻,忽的勾唇一笑,面容有股说不出的阴隼:“姑娘不知道不要紧,只要你乖乖留在这里,让我每天取几根出来研究,总有一天会知道结果。”

庞弯也笑起来。

“留下来不是不行。”她爽快的说,“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希望公子能满足。”

“什么要求?”贺青芦诧异她竟答得如此迅速。

“给我一张脸。”

庞弯目光灼灼望着他,执着的眼神仿佛要刺进他心里。

“给我一张这世界上最漂亮,最纯洁,所有人看了都会心动的脸。”

那是玛丽苏究极之绝色,是让男主拜倒在石榴裙下的良药。

也是,挽救她女配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想成为她

贺青芦活了近二十年,情绪很少大起大伏过。

他出身名门,天资卓越,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值得牵动心力。所以他中意收集奇巧,偶尔追求刺激亲身冒个小险,这是他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曾经有人说过,爱恋和憎恶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大概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贺氏公子身上。

爱恋是什么,贺青芦不是特别确定。

但憎恶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非常确定以及肯定的,憎恶现在院子里那个扭捏的白色身影。

“阿香姑娘,你教我,这个腰要怎么扭?兰花指要怎么翘?”

庞弯紧跟在他的婢女身后,露着傻兮兮的笑脸卖乖撒娇。

“弯弯小姐,别闹了,你怎么可以跟奴婢学习姿态呢?”婢女显然十分为难。

“为什么不能跟你学?你很有女人味呀!”庞弯显然不把人家的为难放在眼里,“那天我看到你走路的背影,屁股摇着多好看呐!我怎么也走不出来…”她说着晃了晃自己臀部,“还有端茶给公子的时候,你的手指,翘得跟花儿一样…”

婢女被她说得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

“锦地罗。”

贺青芦终于忍无可忍低声唤了一句。

“属下在。”一个灰衣人从暗处走出来,“少爷有何吩咐?”

“把那个丫头给我拖出院子,想办法让她闭嘴!”

他袖子一甩,打算扬长而去。

他真的很讨厌那个叫弯弯的丫头,自从假扮王刚接触她的那天开始,这种厌恶的感觉就从来没断过。

她不仅指使他鞭笞他(她是世上唯一胆敢这么做的人),毫无世间女子美好的仪态(抱着他在酒楼嚎啕大哭),并且还用他从未听过的恶毒言辞攻击他(说他长得像鬼)。

最关键的是,她令他失望了。

他本以为,这个少女既然能勘破他的易容,又有那么厉害的暗器,一定是个冰雪聪明的世外高手,却不曾想,原来她与所有普通女子一样,只追逐表面的虚华。

她答应留在这里,条件是要交换一张世间最美丽的脸,而她的毕生愿望,也不过是做个风华绝代颠倒众生的倾国美人。

——何其肤浅!

当初曾对她冒出过的一丁点儿兴趣,像灰烬般湮灭了。

他越发的厌恶起这个人起来。

“是不是要这么翘?要不要再柔一点?啊对对…”院子的娇滴滴的声音继续传来。

贺青芦脚步忽然一顿。

——想变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桩事,他倒是可以成全。

“且慢,你先去把那丫头带到我房间里。”

他朝锦地罗吩咐一句,面色一扫之前阴郁,嘴角也微微翘起来。

“你要给我做一张脸?”

庞弯瞧着贺青芦,水灵灵的杏眼中满是激动的光芒:“你愿意给我做一张最漂亮的脸?”

不远处的角落里,颀长的身影正忙于摆弄一些瓶瓶罐罐,逆光下表情看不真切。

“一定要特清纯特妩媚,像白莲花那样圣洁类型的!”庞弯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一个劲自顾自补充。

“你很喜欢白莲花?”贺青芦不紧不慢调制着手中颜料,深眸微光闪烁——记得当初假扮王刚的时候,她也曾哭着问他,白莲花是不是很好看,很多人喜欢。

庞弯瘪嘴,她当然不喜欢白莲花,白莲花抢走了她的初恋,又抢走了第二三四男主角,按道理讲,她应该跟白莲花有仇才对。但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白莲花才受美男欢迎,而她一直渴望像女主角那样被人宠,被人爱,被人当成宝贝好好珍藏——就像,就像顾溪居对桑婵那样。

“我想成为白莲花那样的姑娘。”庞弯垂下眼,望着自己的脚尖,轻轻道,“我很想。”

贺青芦沉着脸笑起来,胸膛微微起伏。

“你以为脸长得像白莲花,就是个白莲花一般的姑娘?”他嗤了一声,眼神明明灭灭。

“那还需要做什么?”庞弯抬头看他,有些疑惑。

贺青芦掏出一张雪白丝帕盖在她脸上,带来一阵冰凉芳香。

“以色侍君,焉能持久?”修长的手指隔着丝帕在她脸上缓缓游移,似是在勾勒轮廓,“况且就算你有了一张美丽的假脸,这面具你又能永远带着?”

庞弯刚想开口,那根手指却来到她唇上,重重一点。

“可以永远带着,只要那面具是我做的。”冰凉刺骨的声音幽幽传来,“不过前提是,你不介意皮肉与面具最终融为一体的话。”

庞弯在满室的熏香中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