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父不乐意了,毕竟小东风也是自己疼了十几年的亲闺女,哪能看她天天哭哭啼啼,要自己伸张正义?再说这正义也没法伸张啊?

怎么办?姜父下定决心要解决好这个问题。

第三回 人妖之家 (四)姜女立威

姜父琢磨了几日,愁白了几根头发,把最后一拍大腿,罢罢罢,赶紧给女儿寻个好人家嫁出去吧!

于此同时,老东风仍不知悔改,大概是进了更年期,还骂骂咧咧,恐吓哄骗女儿说要把她嫁个秃头瘸腿的癞蛤蟆!

姜女郎怒了!

你说婚姻大事父母作主?那行!我让你连女儿都没有,你就当你的光杆父母去吧!

姜女郎玩儿了一把大的,人离家出走了!

这件事再一次用事实警示我们,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尤其是对于青春叛逆期的少男少女来说,心理建设远胜于棍棒说教。

姜女郎卷着个小包袱出了门,没往亲朋好友或是穷乡僻壤黑胡同里钻,而是径直去了附近最繁华的大市镇。她虽然没听说过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但她直觉的认为,人多的地方车马就多,应该更容易有远离家乡的机会。

还真给她蒙对了,在客栈里住了没两日,就遇到一队客商要去咸阳,正差个烧火煮饭的丫头,姜女郎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要不怎么说无知者无畏呢?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完全没有考虑这种行为潜在的巨大风险,就跟人走了。你可以说她蠢人做蠢事,但也可以理解成傻人有傻福。

这世上怎么说也是好人多,总之姜女郎是平平安安跟着客商到了咸阳。进了城,她的差事就算没了,手里拿着结的工钱,姜女郎一看咸阳这高昂的物价,心想咱可不能坐吃山空。她正在满大街晃悠找下家时,突然遇到几个小地痞上前调戏,好巧不巧,洛贲又一次挺身而出,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其实这就是他们串通起来自编自演的一出戏,想骗点酬劳,事后姜女郎也会过意来,不过当时的清纯少女确实被小感动了一把,对那位英雄就有这么点子一见钟情的意思了。

可任洛贲舌绽莲花,百般劝说,姜女郎也没给他一文钱。想要报答,行啊,带我回家,让我为你做做饭,让我为你洗衣衫,用劳务抵酬劳吧。姜女郎想的挺好,反正我还没地儿住呢!你不是英雄么,英雄不就得救人于水火之中,那就连我的住宿一块儿解决了吧。再说以她的剽悍程度,还真不怕洛贲敢占她便宜。

洛贲骗钱无果,倒被人押着回了老巢。姜女郎到这儿一瞧,当即一拍桌子置地有声的说:瞧你们一个二个欠收拾的样儿,这家我留下了,以后就我说了算!

洛贲还没整明白,一下就退居二线,他这鹊巢便被外来的姜鸠大模大样的给占领了。

立了山头的姜女郎也不含糊,自封为家长后,立即拿钱先购置了一袋粟米回来,熬了一大锅粥,把总是处于半饥饿状态的一家大小喂了个肚儿圆。这可比说什么都强,一下就收买了人心,树立了威信。

接下来,就开始整顿内务了。洛贲虽然收留了这几个孩子,但他毕竟还是个热血男青年,能想着挣钱回家把大家喂饱就不错了,至于洒扫庭除,浆洗缝补啥的,那就没得指望了。

姜女郎形容自己刚进这家门时的状态,就跟那狗窝差不多。她足足花了五天的时间才把这个家大致收拾齐整,打扫干净,又重新划分了男女生宿舍,把几个孩子洗剥干净,收拾得人模人样,也不再破衣烂衫的惹人笑话了。

对此,宝柿的感触最深,虽然年纪小,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天生就爱干净些。在阿姜姐来之前,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洗过澡了,浑身臭的,连她自己都嫌弃。可腿不能动,家里又都是男孩子,她是一点法子也没有。说及此,她心有余悸的伸出手腕给小草看,“当时阿姜姐给我洗澡,一搓全是泥,那水都换了三盆,才把我洗成现在这样!”

听得小草一阵恶寒,掉了不少鸡皮疙瘩。

这一番清理折腾,有些该添置的总要添置,花了一笔钱,然后就是带宝杮去瞧腿,就把下剩的钱全用光了。可宝杮的腿也才治了一半,大夫说后面还得来,不然就得瘸。可没钱怎么办,只能暂时停下。这也成了大家的一块心病。

自从来了姜女郎,不仅家庭面貌焕然一新,最重要的是挣钱的人又多了一人,有时洛贲想偷懒也有人管了,大家的温饱问题得到了明显的改善。但也只是改善,要是哪天运气不好,找不到事做,一家人就得挨饿,更别提谁要有个三病两痛的了,那多半只能抓瞎。

为了开源,姜女郎狠狠心从大伙儿的牙缝里抠了抠,买了一对小鸡回来,天天盼着这鸡生蛋,蛋生鸡,鸡鸡蛋蛋无穷尽矣。

大黄那丫自会下蛋起,就自动升级成为了家中的头号人物,成天把它供得跟老佛爷似的,多少双热切的眼睛满怀期待的把目光投注在它屁股后头,就盼着捡那个热乎乎圆滚滚的鸡蛋。那就是全家人的梦想和希望啊!

待小草充分了解了这只鸡在家里地位后,才明白他们之前要把大黄赔给自己,该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和诚意。可这感动未免来得太迟了些,再表现出来就显得矫情了,所以小草默默把它放进了心里。

该讲的讲完了,大伙儿也困了,烧了热水洗洗都困了。

听他们呼吸均匀,都进入了梦乡,小草蹑手蹑脚爬了起来。她背上还有伤,得赶紧找个地方修炼去!

这屋里哪里能藏人呢?小草里外打量着,摸到了后院,发现一只大米缸,这地方好!可揭起盖来一瞧,里面还挺热闹。自老洛故去,这米缸倒完最后一粒米后就再没用过,里面结满了蛛丝,整成一个盘丝洞了。得!这就别耽误人家修炼了。

放下缸盖,小草四下张望,终于发现屋角和院墙夹角处还有一个空档,打扫得很干净,上面还结着南瓜架子。盘腿坐下,设下一个人类看不到的结界,小草正准备开始修炼,猛然想起白天捡的那颗珍珠,这玩意儿好象也可以换钱,不知给她们有没有用,可摸遍了全身,也没找着。小草惋惜地摇了摇头,闭上眼开始了调息。

可小草忘了一个很简单但是很重要的事情!等她醒来时,将要面对的,是一场*…

让我们祝她好运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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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人妖之家 (五)有家室了

小草一走进家门时,立刻就感觉到气氛明显的不太对劲。

大家这是怎么了?为何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她的目光活象是看见天外飞仙,小草纳闷的摸摸自己的脸,这次调息只修复了伤口,没整容啊?

“你…”姜女郎毕竟有一家之主的气质,率先出声了,“小草?”

“你们怎么了?”怎么个个都脸色憔悴得好象经过九级飓风后的蔫巴?

“你没什么事吧?”姜女郎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没事啊!”状态好得都可以出去升级打怪了。

“那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哦,我就在这附近找了个地方修…休息休息。”

家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居然不打招呼一声不吭就跑到别处去玩?你知不知道我们多么担心,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差点就要到衙门里去报案了!”

“你一共出去了三天,阿姜姐和笨哥哥都没心思做事,我们连饭都没得吃!”宝柿扳着手指头在帮腔。

“嗯嗯…我们也去了,脚好痛哦!”五五六六表达不清的附合着。

小草很紧张,她不过离开了几天,为什么会造成这么大的连锁反应?她又不是蝴蝶,没翅膀扇的好不好?“我…我没出去玩。”

“你没玩,我们玩得很愉快!”洛贲凉凉的说,“托你的福,这三天大家伙儿可是日日咸阳一日游,村前村后、城里城外、河上河下都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玩了一圈又一圈!”

这跟我有关系么?“那你们…是因为玩得不愉快么?”某棵不知死活的草居然还敢大放厥词。

洛贲两眼一翻,气得嘴角直抽抽,花样美男顿时化身歪嘴怪杰。

小草求助的望向小良子,却连他也略带责备的道,“小草姐姐,你一走就是三天,连说也不说一声。我们都非常担心,难道你一点都不明白么?”

担心我?“这是为什么呢?”小草很迷惘,我才刚刚认得你们啊,好象没那么熟吧。

“你说这是为什么!”小草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姜女郎跳了起来,脸气得通红,“你要不是这家的人,难道我们吃饱了没事干去寻你啊?大伙儿这几天吃不下,睡不香,找你找得团团转,这样很好玩么?你这么大一姑娘,突然说也不说一声就不见了,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怕你出了什么意外,又怕你被坏人劫走了。你倒好,还问我们为什么!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错了。”小草立即果断的承认了错误,虽然对于人类的感情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理解消化,但她已经认识到,自己惹毛这一家子了。

诚恳的态度让大家的火气都消了一些,“说!你这几天到底去干什么了?什么休息要休三天那么久的?”家长继续严厉逼供,安全问题解决了,就担心她行差踏错了。

不说好象是不行了,小草不能暴露身份,但也不想骗人,尤其是这些正在关心自己的人,想了想,她换了个说法,“我每隔段时间就要找个地方休息三天,要不身体就会很不舒服。”

“是这样么?”家长有些将信将疑,“没干别的?”

小草用最诚恳的眼神点了点头,小良子忽问道,“小草姐姐,你吃不了东西,只能喝水,是不是也因为这个缘故?这算不算是一种病?”

听到一个病字,大家的火气消了大半,眼睛里更多的是同情与怜惜。

“有病就要说啊!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有病?你也是的,有事也不跟大伙儿说说,让大家帮着你解决。咱家是穷,但总不至于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不是?你年纪轻轻的这到底什么毛病?要怎么治?”姜女郎噼里啪啦又讲开了,语气虽然不算太好,但里面的脉脉温情仍是显而易见。

“其实真没什么,就是隔段时间要休息一次,睡够三天就好了。以后…身体好些,就会睡得短一点。”

这叫什么毛病?但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怪罪的了。“那下次你就在家里睡,咱们轮流守着你。”

“不用不用!”小草连连摆手,“我睡的时候不能被打扰,不能有人在旁边。”

姜女郎皱眉想了想道,“那下回你要睡,就到家里下面的地窖里去,在外面多危险。”她又慎重交待道,“不过你可得记好了,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只要再出门,一定要提前跟大伙儿打个招呼,不能再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跑了。”

小草连连点头。

“你这几天没回来,阿姜姐都急哭了!”宝柿插言道。

哦,小草真的诧异了,那个剽悍的姜女郎会哭?这可是第一次有人为她落泪呢,想不到居然会是她!小草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修行之人,七情六欲都是要被摒弃的,性子难免来得冷淡些。小草有些好奇,这眼泪到底是什么滋味?可当有一天她终于知道的时候,却宁愿自己从未懂得。

满天乌云散开后,生活还是要继续。

小草没有隐瞒,把自己要进秦宫寻人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这个难度好象有点大,众人听了,皆是一筹莫展。

小良子想了想道,“小草姐姐,就算让你见到李斯大人,他又凭什么要带你进宫寻人呢?”

啊?小草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呃…那请他帮个忙不行么?”

小良子摇头叹道,“我的傻姐姐,人家堂堂丞相,凭什么要帮你这个忙?”

小草郁卒了。在这人间无论做什么事,都是需要理由的。

“你若是有什么奇珍异宝能献给丞相大人,也许他会给你这个机会。”小良子建议着。

小草摇了摇头。

“那你有什么特殊才艺么?吟诗作画、吹拉弹唱、歌舞刺绣都行的。说不定他还能因此把你送进宫里,伴随秦王身边,那你找人就更方便了。”小良子谆谆善诱。

“就她?”小草还没表态,连洛贲都不信了,“你瞧瞧她那长相,怎么可能引起人的注意?比阿姜还不如!”姜女郎脸微微一红,心里一甜,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把她气个半死,“除非是九姑娘那样的花容月貌才有可能!”

九姑娘?何方神圣?看家长脸色不善,小草没敢多问。

“那你会什么?”小良子换了个问法。

我只会修仙。小草没好意思说出口,摇了摇头。

小良子挠了挠头,“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就这样你还能有法子?一家子都有些难以置信,竖着耳朵听他有何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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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人妖之家 (六)难念的经

只听小良子斯条慢理的道,“唯今之计,只有…守株待兔!”

逮兔子?难道丞相大人喜欢兔子?别说小草,就连洛贲和姜女郎听得都是云里雾里。

“带我去!我们也要去抓兔子!”五五六六兴奋的吵嚷起来,宝柿却难得的安静了,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黯然。小草无意间瞥到时,姜女郎已经轻柔的抚上她的头。

“别吵!我这只是打个比方。”小良子摇晃着小脑袋解释道,“就是说守在他家门前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小草听了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相府门前可不少人在排队呢!据说有人都等三年了也没能见上李斯一面。”

小良子自信的一笑,“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不会让你傻等下去的。”

“那可不能骗人的!”小草很认真的道,“那天有个年轻人也是这么说,骗进相府去又被赶出来了。”

“你放心吧,小草姐姐,我怎么会做那么蠢的事情呢!”小良子不屑的撇撇嘴道,“那些人求的是功名利禄,要的是荣华富贵,而咱们不过是要寻个机会混进宫里就行,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他们复杂。明儿我就和你一起上丞相府去,先瞧瞧情形再说。”

姜女郎拍拍小草的肩,坚定的看着小良子道,“相信他,没错的。”

商议已定,熄灯睡觉。

小草扶着一瘸一拐的宝柿回了房,照顾她睡下了。却见窗外皎洁的月光下,姜女郎坐在小板凳上,吭哧吭哧洗着一大盆子衣裳。洛贲安置好了几个小男孩,又去挑了两担水回来,送到她身旁。

“行了!你快去睡吧,这些衣裳我还得洗好一会儿呢!”

“我帮你洗些吧,这么多衣裳可得洗到什么时候?”

“你拉倒吧!洗不干净事小,别一个不小心给揉破了,揭了你的皮去赔啊?你放心,小草回来了,我的心里也安定了。趁月亮好,赶紧洗完晾了,明天就能给王大娘家送去。你赶紧明天一早就去找活干,别在这磨磨唧唧的。”

“这两天为了找小草,都没去挣钱,家里的钱又用光了吧?”

“我不是还接了衣裳回来洗么?放心,还撑得住。”

“咱们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几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了,总不能老这么困在家里,要是能把他们送进学堂就好了。”

“别说他们了,先管好你自己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好歹去学门手艺吧。上回于师傅不是愿意收你为徒么?三年出来后,去哪个酒楼或是自己开个摊子都好。”

“我若是走了,家里怎么办?学徒三年除了包吃住,是不给月钱的。”

“有我啊!你放心,他们几个,我一定都照看得好好的。”

“那你也太辛苦了些…”

“这有什么啊!这几个孩子多懂事,哪用操心?小良子和宝柿就能看着五五六六了。我只愁没钱,要是咱们有了钱,头一个得把宝柿的腿给治了,我瞧她走路那样儿就心疼。”

“是啊,上回碰到周大夫,他还问起她呢,说要治得趁早,要是再拖上半年,宝柿那腿这辈子就得废了。”

“想起这事儿我就火烧火燎的,这么好一丫头瘸着,将来可怎么得了?要不…我还是去别人家里做几年丫头吧!我问过价钱…”

“绝对不行!不能为了宝柿,又把你给赔了进去!那些做丫头的,哪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也不是家家都这样,也有好人家。”

“那你我都走了,他们几个谁照顾?”

“嗯…你说,小草行不行?”

“她?她人是不错,可连生火烧饭都不会。再瞧她那瘦的,身子又不好,别把她又给累病了。况且人家是来找哥哥的,等她寻到了人,自然是要走的,别把她也拖下水了。”

“也是!算了,还是咱们想法子多挣些钱吧。回头再去求求周大夫,他人不错,赊着账先治吧,欠的钱咱慢慢还,决不赖他就是了,总不能耽误宝柿一辈子。”

“说不得也只好如此了。嗳,你说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干脆把房子卖了…”

“你疯啦!房子卖了一家子上哪儿去住?现有个院子还可以喂几只鸡种点菜,卖了房子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馊主意也真亏你想得出来!”

“那也是啊!唉,要是哪天能捡着个金元宝该多好,啥问题都解决了。”

“嗤——少在这里发春秋大梦了!天下就掉金元宝下来,要砸也得砸我面前,还轮不到你!嗳,我可警告你,别想着又跟何鸿生去赌场啊。他家那鸟笼子,就一只雁飞过,都能拔光了毛变菜鸟!”

“我就去过一回,你都念叨了几百回了!”

“去一回就输了一个月的工钱,你还敢有二回啊!二回出来,哼!那就不是菜鸟了。”

“那…是什么?”

“骷髅啊!请问你到时喜欢清蒸、红烧还是油炸,要不要来个烧烤,包管里嫩外焦,连骨头渣剩不下!”

“呵呵…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

“又不是我拉你说话!”

“阿姜,其实…这儿真挺耽误你的…你还是回…”

“少废话!快滚!”姜女郎调门陡然提高了几度,就手泼了洛贲一脸水。

“你这脾气啊…”洛贲讪笑着回了房。

姜女郎犹自嘟囔着,“我脾气不好,那脾气好,长得漂亮的,也是你高攀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