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卫仁待看清他们的意图,这才一声长啸,挥剑出招,他是仙家正宗,使出招式来光华万千,威力极大,霎间就将众妖逼退了三步。

“来得好!”苏挽歌率先冲了上来,甫一交手便退到旁边游斗,身后众人唯他马首是瞻,迅速变幻阵形,依次上前展开车轮大战。

一个回合下来,二人虽然自保有余,但也伤不得敌,脱不得身。

南卫仁暗忖这样下去可不行,擒敌先擒王,“小草,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先攻其一人,你小心点!”

“没关系!”小草随着他的手势,冲了出去。

二人不再管其他人,只追着苏挽歌贴身缠斗,如此一来,其他人就闲了下来,只能围着不让他们逃脱,却无法上前帮忙。

苏挽歌既然能做诸魔首领,也有其过人之处,十几个回合下来,居然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他眼见挣脱不开,斗得火起,“你们不用管我,尽管上来!商瓷继续催动阵法。就算伤了我,也可以困住他!”

有了这句话,众妖再无顾忌,也当真心狠,真刀实枪的就往他二人身上招呼。很快,苏挽歌被自家人伤了两处,南卫仁怕伤着小草,更是吃了三记。

而每次受伤,微一停顿之际,那攻击之人都会趁机吸引他身上的法力。虽然只是些微的停顿,但因缺了一个人,阵法中就会出现短暂的空隙。小草奋勇在前,瞧这阵法是无比清晰,这贪婪的本性足以为他们赢得一线生机。

迅速将这消息传给南卫仁,他暗暗点头,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将肩头暴露在最贪婪的陆郎君面前,岿然不动,结结实实受了他一掌。

苏挽歌察觉出些许不对劲,还未出言提示。却见陆郎君的手已然搭上他的肩头,吸取法力。

阵法稍一停滞,小草猛地向前一扑,而南卫仁故意激发出法力大量外溢,让陆郎君惊喜莫名时,却借着小草向前一拉和倒冲之力,人随剑走,冲出了阵法。

南卫仁在空中一转身,化作一条细小的金龙,挟裹着小草化成的宝剑如风驰电掣般撞开大门,飞入半空。只留下嘲笑一串,“所谓天魔阵,也不过如此而已!”

苏挽歌气得一掌将整个大门拍飞,“为些蝇头小利,竟错过如此良机,真是得不偿失,气死我也!”

陆郎君却很是不服,“这次不行,下次总有机会。”

“下次?下次人家会乖乖入这阵法,等着我们来打么?”

“扪心自问,就算是我吸引他的法力,难道你们碰到这样的机会,会平白放过么?哼!反正这阵法也不齐全,还差一人,你还是先想法把独孤找回来再说吧!”

能怪他么?入了他们魔道,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要不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谁都不甘心听人调遣。

苏挽歌看着他的背影,目中流露出一丝阴狠之色,瞬间又恢复如常。将还魂草丹收起,“待十二铜人炼成之时,独孤自然会归位。”

“现在丹药已成,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才解他封印?”

“因他身份特殊,现在政局未明,恐怕有些操之过急。”这理由明显说不过去,苏挽歌又补了一句,“这也是他自己当年的意思。”

说得跟真的似的!猜忌暗暗在众妖心中流转。如果不是,那他又打的是什么目的?

回了长生宫,南卫仁才开始破口大骂。

“你这个傻蛋,逞什么英雄?自己差点玩完儿不说,还鼓动别人跟你一起去送命!”

“你就是要去,好歹跟我说一声!什么都不吭声,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你若是不信任我,最后为什么又要叫我来救命?要是我不来,或是有事耽搁了,你被人收了元神,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你!”

小草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任由他骂来骂去。本来嘛,这事似乎是自己做的不对,挨骂也是应该。但她也启动了许久未用的充耳不闻功夫,南卫仁费了半天唇舌,言语里那抹关切和幽怨之意,当然也就全被屏障。

等南卫仁骂了半天,小草很识相的递上杯茶水,那意思是,您润润嗓子,接着来吧。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南卫仁倒被这举动逗乐了,使劲拍拍她的脑袋,脸上的线条却柔和了下来。

“受伤没有?”

啊?小草愣了一下,赶紧恢复听话功能,“你说什么?”

合着我刚才那半天都是在对牛弹琴啊!南卫仁怒了,手下再不留情,在她头上重重敲了个爆栗,“你个小没良心的妖精!我救你真是自作多情!”

小草痛得呲牙咧嘴,早知道就听他骂一顿算了。总好过既挨骂又挨打,即便如此,她还是很狗腿的跟了上去。

“你还跟着我干嘛?”南卫仁没好气的作势欲打。

小草一缩脖子,眼睛本能的很眨了几下,却没有避开,小声嘀咕着,“那个…天就快亮了…”

是啊,天就快亮了,那又怎么样?南卫仁忽然会意,“不可能!你别求我!”

“可要是交不出药,卢友和侯朋怎么办?师父怎么办?长生宫怎么办?”

“那要是交出丹药,你让我怎么办?”这死丫头,就会胳膊肘向外拐。他全然没意识到何时开始,已经把小草当作了“自己人。”

“我…我不是让你去找丹药…我是想…”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南卫仁警惕起来。

“我是想…你能不能教我个法子,将法术加在普通丹药之上…”

“你想都别想!”南卫仁凶巴巴的道,“一样是作弊,一样会遭天遣!就你这小身子骨,来一下就能要你的命!”

“那现在哪还有别的法子!”

“就算是要用这法子,也该是那只鹿和猴子的事,不关你的事!你少多管闲事!”

小草沉默了一会儿,低头踢着小石子,“可我…不是要经天劫了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你胡说八道什么!”南卫仁真的生气了,忽然转身按着她的肩膀,大吼大叫,“你给我活着!好好活着!就是天劫来了,你也未必就躲不过去!”

小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嘛!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可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吧!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正想蹭着他再打听打听,却听到晨起的钟声已然响起。

南卫仁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径直进了大殿,却瞧见侯卢二人已经在等候了。

“你们没事吧?”小草关切的上前询问,那二人和她一样,明显的脸色惨白,元气大伤。

“没事!”侯朋淡然一笑,“不过,我们想到解决这事情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小草惊喜的亮了眼睛。

第五回 左右逢源 (九)金蝉脱壳

(九)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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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宫人列队整齐。悲悲戚戚的依依目送侯朋卢友随着宫主徐福离开。

卢友忽然觉得有些良心不安,嘴角往下耷拉着,“怎么整出个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来?咱们又不是壮士一去不复返了,好端端的弄成这样,我心里都觉得怪酸的。”

侯朋暗地里扯他一把,“你小声点!当心给人瞧出破绽。”

盗丹不成,他们回来以后,提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与其连累那么多人一起担惊受怕,不如就由他俩牵头承担一切责罚。就算是秦王真要砍他们脑袋,也不过是耗费些法术罢了。只不过,以后这长生宫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卢友很有几分不舍。

小草一听,这倒真是个好主意,既有人领了罚,这事就该了了吧。

南卫仁认真考虑了一番,很是严肃的对她建议,“要是秦王砍他们两人不过瘾,你也跟去凑个数。”

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反话呢?小草有点捉摸不透。

“就你这傻蛋,留在这里也是祸害,不如趁此机会早日脱身的好!”

原来还是拐着弯戏弄她!小草大大的翻个白眼,她惦记的人和事可不少。哪里舍得就此别去?

徐福却不知内情,他对于侯卢二人的义举很是感动,说会先尽力留他们一条性命,以图来日方长。

又回到打斗一夜的王宫,徐福独自进殿负荆请罪。自陈管教无方,遗失了还魂草,请秦王责罚。

秦王一听果有此事,当庭大怒,便要斩杀侯卢二人以儆效尤。徐福苦苦哀求,刚刚说动秦王留他二人一条性命,充军发配边关修筑长城,却见苏挽歌忽然进殿觐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这苏挽歌昨夜白忙活一场,甚是不甘,今日得知他们进了宫,立即进来搅局。一见之下 ,竟然诬赖侯卢二人私吞了还魂草。

“你…你血口喷人!”侯卢二人自是矢口否认。

“你二人可敢让我一试么?”苏挽歌阴笑着站在他俩身后,若论真打实斗,他们二人足可与他纠缠,但这是在君王驾前,若是苏挽歌使些小动作他们根本无法反抗。

犹豫之间,苏挽歌忽地伸手拍上了他俩的头顶,吸取法力。二人大惊失色,本能的抵抗,却见苏挽歌顺势用法术在二人头顶上幻化出了青色光圈,熠熠生辉,虽然时间不长。但足以让秦王看个清楚。

“陛下请瞧,这就是服食了还魂仙丹后的灵光闪现,待这青光化为白光之时,就是他们得道飞升之时。不过他二人服食时间尚短,若是用他们的肉身来提炼,依旧能炼出还魂仙丹来!不如交由微臣,不日定能还陛下的仙丹妙药。”苏挽歌一通信口雌黄,分明就是想趁机置侯卢二人于死地。

“你胡说八道!”卢友气得脸色煞白,奈何秦王还当真相信了苏挽歌的这番歪门邪说。

徐福脑筋转得飞快,眼下这情势先保住两人不落入万寿门的魔爪再说,他赶紧上前求情,“苏门主所言此法似乎太过邪门,这二位方士在长生宫中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实不似那作奸犯科之人,莫若先将他们押入大牢,细细拷问清楚缘由,再行定夺也不迟。”

入了大牢,便是瓮中之鳖,明里先允了徐福,暗里再交由苏挽歌。这还更容易遮掩过去。管他用什么法子炼药,哪怕将他们拆皮剥骨也要得到仙丹!

秦王主意已定,便道,“那便依国师所言,将他二人押入天牢,好生看管,切不可让人犯逃脱!”

徐福一听秦王如此冷静的语气,心知不妙,偷眼看他神色,完全是泰山崩于前的不动声色。相伴多年,只有秦王真正动了杀机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他心中暗道不妙,要赶紧想个法子让侯卢二人脱困才是,否则绝对的死路一条。

从大殿刚出来,苏挽歌便接到秦王的密令,他淡淡一笑,却充满了肃杀之意,把那传令的小太监吓出了一身冷汗。

徐福从大殿中一出来,小草他们就围了上来。徐福摆摆手,不欲多言,只让大伙儿赶紧把身上所有钱财取了出来。

在京中多年,徐福的脸面再加上银子还是很可以开辟出一些后门的。所以侯卢二人前脚刚踏进天牢里防守最严密的天字一号房,小草后脚就跟了进来。

“师父说他已经买通了狱卒,这两天要是提你们过堂,不要犹豫,立刻找机会逃走!”徐福考虑到自己亲自出马还是太招摇了一点,于是小草便自动请缨拎了些食物衣裳进来探视,顺便传话。

侯卢二人面面相觑。“这样可以么?会不会连累长生宫?”

“秦王已经动了杀机,你们再留下会非常危险,说不定很快就会把你们交到苏挽歌的手里,那可就真的小命不保了!你们若是从天牢里丢的,师父说那就不关长生宫的事了。”

小草又把声音压得极低,“南卫仁说,你们也不要等什么人提了过堂了,最好今晚就走,越快越好!万寿门那伙妖精的法术咱们是都见识到的,万一他们不讲信用拦截你们,再跑可就来不及了,不如早做打算。”她从袖中掏出两个符咒,“这是他给画的替身符,你们各灌注些法力在上面,一会儿变成自己的形貌留在这里。南卫仁说可以保持几日工夫不被人察觉,足够你们跑路的了,有多远跑多远,暂时不要露面,寻个深山老林的避避风头,两人不要分开相互多照应着点,等风声过了再出来。”

见他二人还有些犹豫,小草加重了语气,“你们信他吧!他说现在情形很危险。就连我也戴了这个。”她一亮胳膊上的手链。上面多加了一层符咒。

侯朋点了点头,“南卫仁说得有理,万寿门那群人昨日没抓到我们,肯定恼羞成怒,备不齐就要做出什么事来,那我们待会儿就走!小草,此次一别,不知何日能再相见,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我们这就回南方云梦泽的老家去,毕竟那里地形熟一些,就算是有人追来了。我们也能应付。”

“小草!”卢友大大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雾气,“你一定要好好的,争取渡过天劫,千万别轻易放弃。”伸手来了个熊抱。

“行啦!我知道的。”小草拍拍他的背,嘿嘿一笑,“要是我真成了仙,再来点化你们。”

侯朋正色道,“这世事难料,小草你也别妄自菲薄,也许还真有这么一天,那我们哥俩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可惜这句吉言未能成真。

成仙?小草偶尔想起来,总是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珍重再三,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候。

小草离去不久,天刚暗下来的时候,万寿门的邢破天和鱼杀就奉了秦王的密令到天牢来提人了。

“想不到吧?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你们两个最好老实点,一会儿让你们死得好受些!”刑破天狞笑着威胁。

侯卢二人戴了手镣脚铐,老实了许多。过程异乎寻常的顺利,在将二人带往住处的路上,鱼杀忽然觉得不太对劲,皱眉搭上了他的肩头吸取法力。

“你这是做什么?”邢破天吃了一惊,“老苏可是说好了,这两人的功力由大家平分的。”

“假的。”鱼杀眼中精光一闪,“真的跑了。”

二人很快就在他们手上化成了一张黄符,邢破天咬牙切齿道,“追!”

鱼杀摇了摇头,“没用了。”

秦王第二日听苏挽歌奏明,侯卢二人居然已经凭借还魂草修炼出化形之术,连夜逃脱。天子震怒,查封了长生宫,将所有的炼丹方士,特别是那日出去采购药材之人,共计四百余人尽皆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徐福想入宫求情,却被软禁在长生宫中闭门思过,不得踏出半步。至于小草南卫仁,还算是弟子小厮,都逃过一劫。

但这惊天巨变。已令京城哗然。

雪莲闻讯,当即化形入了长生宫,带来的却是不折不扣的坏消息。

“秦王这次非常生气,在朝堂上说要将长生宫人严惩不怠。”

“那究竟是什么刑罚?流放到南荒还是边关?”南卫仁追问道。

雪莲摇了摇头,作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小草声音颤抖了,“会有这么厉害?这么多人啊!”

“要杀多少具体没说,但肯定少不了。现在朝野上下没人敢帮忙,只有扶苏殿下还在据理力争,希望秦王能网开一面。李促回去求了他爹,也找了胡亥,他们都说会尽量帮着说些好话。对了,你的那些朋友都很关心你,他们都到我的店里来问过好几回了,我跟他们说了你没事。晚些时你要能抽空出来,到我那儿去见上一面,要不他们都不放心。”

“这要怎么跟师父说?他一定受不了的!”小草脸都白了,甚是不忍。

雪莲拍拍她的肩,“那就先别说,事情还没最后定下来,也许还会有转机也说不定。别灰心,打起精神来!”

小草点了点头,是啊,也许情况没那么坏,也许扶苏能说服秦王。她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要不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短短几日就白了大半头发的徐福。

第五回 左右逢源 (十)修仙之疑

(十)修仙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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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度的权力一旦和高度的暴力结合起来。那杀伤力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的。

扶苏的劝谏并未收到任何效果,反而引火烧身。秦王下诏,将长生宫四百六十余名方士在咸阳城中尽数坑杀。而扶苏也因屡屡触怒秦王,被谪遣至上郡边关蒙恬大军,即刻起程。

此令一出,朝野缄默,再无一人敢出一声。连最器重的亲儿子都作了靶子,还有谁敢不知死活的往上凑?

“师父,您好歹吃点东西吧。”这都三天了,徐福粒米未尽,须发尽白,整个人苍老憔悴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小草捧着食盒,心中酸楚无限。

徐福摇了摇头,“今天是行刑的日子吧?扶我起来,去摘星台上摆祭招魂!”

“您这身子…要不,让我们来吧!”小草赶紧扶他起来。

“不!他们都是我的属下,我救不了他们,只能指引他们的魂魄早归轮回,转世投胎!”徐福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瘦骨嶙峋的背影却如同钢铁般坚硬。

摘星台上,四顾苍茫。

祭台高耸。一凌绝顶。远望咸阳城中,哭声冤气直冲九宵。

徐福全身缟素,手持长剑,且咏且叹。声嘶悲凉,身影孤怆。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魂兮归来!”

凄风阵阵,白幡飘飘。台上,伤心客舞断肠剑;台下,生离人落死别泪。

眼见小草神色凄惶,南卫仁轻拍她的肩,示意可以离开。小草摇了摇头,满心满眼追随着徐福的一举一动,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减轻一点内心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