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这是活了么?”范建还不太敢相信。

南卫仁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小草姑娘呢?”范建并没有因为死而复生而得意忘形,他更关心小草的安危,“这法子行不行的?会不会害到她?若是会,我这就投水自尽去。”

他能这么说,倒是不枉小草辛苦救他一回。

“不用了!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把你救活,你若是死了,岂不辜负她的一番心意?好好活下去,和阿姜姑娘一起,好好过一辈子,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会的!一定会的!”范建一个大男人,此刻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伸手和南卫仁握在一起,许下一生的承诺。

“那我,现在能下去么?”范建还有些担心,会不会吓着别人。

“你戴着这个。”南卫仁手指一晃,一道符飞到了他的身上,“凡人就见不着你了。等阿姜姑娘好了,就安排你们离开。”

范建没有再追问,先下去了。

南卫仁叹了口气,望着累到虚脱的小草柔声道,“你这是故意的么?赶在天劫之前,一次又一次的触犯天条,你到底还想做多少事呢?”

小草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是睡了一个好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明亮的阳光投进窗子里,温暖的照在她的脸上。咦?她不是在甲板上施法救范建么?怎么会回到舱房里来了?

“你可算醒了!”姜女郎欢快的声音重又充满了活力。“大懒虫,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阿姜,你没事了?”

“有你这个傻瓜在,我怎么会有事!”姜女郎嗔了她一眼,却红了眼眶,“草儿,谢谢你!”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干什么呢?你好好的又哭什么?”

“对!我以后再也不哭了!”姜女郎使劲抹着眼泪,露出大大的笑脸,一把抱住小草,“草儿,真的谢谢你!”

“你见到范大哥了?他没缺斤少两吧?”

范女郎用力点着头,“就他那么壮,缺斤少两也没关系!”她的声音温柔了下来,“他都跟我说了,是你把他救活的。草儿,你真的不会有事吗?”

“当然没事!你瞧我现在不好得很?”

“少贫嘴了,我知道,你就是怕我担心。南卫仁送你下来的时候,那小脸白的,他嘴上没说,脸色可着实不好看。”

“他没说什么吧?”小草不想让姜女郎觉得欠自己什么。既然救活了他们,当然是要他们开心幸福的过完一生。

“他说他很喜欢你!”姜女郎白了她一眼。

小草顿时脸红了,“切!他才不会那么说!”

“切!他才不会不承认!”姜女郎有样学样。“小草,你总说要我们幸福,我们也希望你也能一样的幸福。”

“不说这个。”小草有些黯然,幸福?她不知犯了多少天条了,还谈什么幸福?就算不犯天条,还有天劫在前方不远处等着她。就算连天劫都躲过了,可身为修仙之人,又怎么能允许有情感的存在呢?这个问题小草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想想得太明白。

“范大哥上哪儿去了?”

“你出来吧!”姜女郎一身召唤,范建拿开身上的符印,站在墙角咧着嘴笑。

“这是南卫仁给我的隐身符。挺好使的,还给了阿姜一张。”

“此处可不是你们的久留之所,还是快些离开才是!”

姜女郎轻戳她的手道,“这不是为了等你么?难道连声谢谢也不说就不辞而别啊?我象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么?”

小草一跃而起,“那不用谢了,赶紧告别吧!”

姜女郎给逗乐了,故意板着脸道,“你就这么盼我走啊?”

“嗐!这不是那个大势所迫么?”

“知道知道!”姜女郎嘴角含笑,“我们住在这儿,说不定还得连累徐宫主和更多人。瞧,这包袱都收拾好了,就等你醒来说上几句就走!”

“那你们身上有银子么?回去的盘缠够不够?不行我找师父要点来!哎呀,还有马,我去找南卫仁再把他那两匹马借来,你们回家可就方便多了。”

“你就别瞎忙活了!你瞧这是什么?”姜女郎从掏出一个小荷包,里面有十颗浑圆璀璨的珍珠,“南卫仁送的,这个就够我们回家的了。还有马,他也准备好了,就在码头上等着。哎!你老实告诉我,那马是不是也会法术?南卫仁说到了家,只要跟马说一声,它们就会自己回家的。”

小草现在也不好隐瞒了,比划着小指头道,“是会那么一点子小法术。”她往窗外一瞧,已经是日上中天了,“这时候也不早,你们还是早些上路吧。宝柿呢?”

“她到下面跟五五六六道别了。”姜女郎也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那我们可就真走了啊?”

小草穿上鞋子下了床,“我送送你们。”

姜女郎一笑,挽着她的胳膊,配了隐形符这才下了楼,也没多少东西,范建就拎着个小包袱。到了下面,把宝柿叫上,又跟五五六六叮嘱一番,便上了岸。只是不见了小良子。

“他去找洛贲了,把我们的事跟他说一声。”

小草当即点头,都差点忘了,是要告诉他一声,他不定还多着急呢!

“那要等他来么?”

“不用了,他也不一定能出得来。我让小良子把家里的地址跟他说了一声,万一日后有机缘,再相会吧。”

“宝柿,跟着阿姜姐回去之后要听话知道么?跟她学学针线干活就好了,可千万别学阿姜姐的坏脾气!”

宝柿吐吐舌头,嘻嘻笑道,“阿姜姐自从嫁了人,脾气就好多了!”

姜女郎杏眼一瞪,“你俩讨打是不是?”

小草哈哈大笑,“你们快上马吧!”

在扶着宝柿上马之际,宝柿手里拎着的小布包散开来,一块青石滚了下来。

“这是什么?”小草在捡起来的一瞬间,触手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就是家里那块垫脚石啊!”宝柿很是得意的道,“船泊在这里走不了,我反正闲着没事,就天天带着它到河里去洗,涮了好些天才把它给涮白。上回徐宫主瞧见了,还说这可能是块玉石呢!”

“这块石头一直是洛贲家里的吧?”

“对呀,怎么啦?”

姜女郎瞧她脸色奇异,有些担心,“小草,这石头有问题么?”

小草很快恢复了常态,“没事。不过,宝柿,这块石头可以留下来给我么?”

“行啊!小草姐姐你要有用就拿去吧。”

小草把玉石收进袖里,“谢谢,路上小心,一切保重啊!”

“你也一样!也要保重好自己,草儿,你等这边事情了了,可是一定要来看我的。别偷懒!你要不来,我天天念你三五十遍!让你时时打喷嚏!”

小草呵呵一笑,却没有答应。

“小草姑娘,道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范建很是诚恳的作了保证,最后翻身上马离开。

目送着他们跑出百来步,姜女郎忽又折返跑了回来,“草儿!将来我要是有了女儿,就给她起名叫小草!”

“好啊!”小草刚刚应了。姜女郎又促狭的眨了眨眼,“那你要有了女儿,可也要起名叫阿姜哦!”

小草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囧在那里,只听得姜女郎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离开了。

能助人为乐,这感觉真好!

第五回 左右逢源 (六)斗鱼入海

(六)斗鱼入海

送别了姜女郎,小草赶紧想回去找个地方研究手中的玉石。半道上。却给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徐福给截了下来。

“小草,快来!”

这又是怎么了?小草随徐福进了舱房。

徐福掩了门才道,“你能找到南卫仁么?”

南卫仁?小草自从醒来还真没瞧见他,“他上哪儿去了?”

“他跟我说有事情要办,请了几天假,可现在却正有急事要找他呢!”

“什么事?”

“我想了个赶走那大鱼的主意,当然,不是说南卫仁那法子不行。而是秦王那儿有一批巨弓长箭,我想要来,一是防备日后在海中遇到海寇,二是防着秦王掉转枪头来打我们。可秦王因为姜姑娘之事,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今儿去找他说起这事,他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可苏挽歌临时又说是海神需要祭祀才会派出大鱼阻路,让我把那童男童女投下海去,定能直通仙途,这不胡说八道么?可偏偏秦王就信了,他近日身体不大好,就更着急的催着我快些上路求药。南卫仁对海里的情况熟,我想找他一起商量。赶紧想法把那鱼弄走,我们早些上路才是正经!”

“师父您别急,我这就去找他。”小草匆匆回了屋,用法术与南卫仁联系,却迟迟得不到回应。敲开隔壁的门,花仙水和舒符也不见踪影,关键时刻,人都上哪儿去了?

小草没办法,只得噔噔噔的下了楼,“师父,我也找不着他!他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徐福愁眉不展,“就是没有啊!”在屋内转了几个圈,他下定了决心,“不等了!说不得只好拼一拼了。”

“您要怎么做?”

“咱们马上召集所有长生宫能用得上的人手,等秦王的弓箭一来,马上出海!若是那大鱼真的又来挡路,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这一下,整个长生宫都行动起来了。有人提出,不如把弓箭抹上毒药,杀伤力会更大些。小草却想起迷醉散来,一般的药物不一定对龙氤有用,但这药却已经证明对妖精是有效的。而且龙氤不过是受人控制,罪不当死。

她当即提出,“不如改用迷醉散,一来数量足够,二来上天本就有好生之德。难得她长得这么大也不容易,若非必要,还是少开杀戒来得好。”

徐福听了,深以为然,命人准备去了。

次日,秦王的弓箭就命人送了来,还说到时要亲来观瞧祭礼。

恐怕他是没这个机会了,徐福表面应得老实,待收完弓箭当即命人扬帆起锚。

巨大的风帆升起来了,几百条长桨一齐划动,大船缓缓的驶离了码头,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再一次向东海口进发。

小草也站在了船舱上层的一个小窗前,很有范儿的挽弓搭箭,时刻准备着。

大船刚到入海口,视线里便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小岛,那就是大鱼的背脊。

“大鱼出来了!弓箭手准备!”徐福亲自坐镇指挥,面沉若水。待离得近些,他一声大喝,“放!”

千百只箭犹如密雨般对着大鱼射去,大鱼昂首,血盆大口中喷出巨大的喷泉。将箭枝全部击落。

小草看得很清楚,龙氤是用上了法术,凡人射出的箭根本近不得它身。众人面如土色,士气有些低落。

此时也顾不得会暴露行迹了,小草高声道,“我有办法射中她!大家不要气馁,准备第二轮!”

她作了个手势,徐福就连问都不问了,“准备!放!”

船继续向前,离得龙氤更近了,第二轮箭雨过去,终于有一支箭扎在了她的背上。小草冲徐福调皮的眨了眨眼,徐福对她暗挑了个大拇哥。

“第三轮,准备!放!”

可仅凭小草一人之力,实在有些捉襟见肘。接连吃到几箭之后,龙氤生气了,整个身形涨大了数倍,与楼船相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摇头摆尾的对着大船来势汹汹的就冲了过来。

“左转舵!向前!”徐福临危不乱,指挥着船行进的方向。

小草一着急,抓起三支箭扣在弦上对着龙氤射出,龙氤暂时停了下来,略转了个方向,鱼尾一扫,将箭枝全部打落。

眼见着大鱼又要撞上来了,大船已经避无可避。

徐福沉声吩咐,“全力向前!箭继续发!长枪准备!”

无需多言,大家都知道这是生死一博的时候了。

小草扔下手中细细的箭枝。抽了一支长枪,枪头上饱蘸迷醉散,对着龙氤奋力的扔了出去,可惜刚刚扎上她的背,便被她扭动身子,挣脱了下去。

众人刚刚喝彩,随即又换了重重的惋息。

蓦地,旁边的窗口里飞出一支长枪,趁着龙氤不防,稳稳的扎在了大鱼的背上。

“看我的!”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又是一支标枪飞起,扎在了大鱼的颈下。

小草一扭头,“怎么是你们?”

卢友嘻嘻一笑,侯朋正色道,“先解决战斗要紧!”

小草信心大增,又投出一根长枪,这回龙氤虽然奋力摆尾,但还是扎在了她的尾巴之上。连中三枪,她的速度慢了不少,三人没再给她喘息的机会,嗖嗖长枪连发,转眼又是四五枪钉在了她的身上。

迷醉散的药力已经慢慢渗进了身体里,龙氤身形晃动了一下。眼睛也明显的无神起来。

“再加把劲儿!她就快不行了!”徐福站在窗口,眼都不眨的观察着大鱼的反应。

龙氤晃了几下,高大的身躯突然一斜,黑鸦鸦的就往大船压下来。

“顶住!”徐福高喊着,号令防卫出列,水手继续上前,“全速向前!”要抢在大鱼倒下来之前,划离这个险境。

小草侯朋和卢友同时施法,“托!”

生死关头,每个人都被激发出无穷的勇气。在每个窗口都支出十几根枪棍,一支枪棍在大鱼面前。可能只相当于一根瘦弱的筷子,不堪一击。但数十根合抱起来,却是一个牢固的楔子,几十个楔子虽然渺小,却坚定的护卫着大船,顶住了大鱼的下堕之势。让水手们将大船带离了险境。

当脱离了大鱼的阴影,投入了湛蓝色的大海,重新沐浴在了蓝天白云之下,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欢呼起来,为集体的胜利而骄傲。

“成功了!我们出海了!”

徐福攥紧双拳,兴奋的就象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吹的口哨比谁都响亮。

侯朋却拉着同样激动不已的小草和卢友悄然退出了底舱,走上了一楼甲板之处,“还没完,快!把龙氤拖走!”

原来他们也知道龙氤的事了么?小草来不及多问,先一同施法,化出三条长长的绳索,套在了龙氤身上,迷晕之后,她的身形很快缩成了真身大小,在大船后拖着,并不吃力。

“现在把她怎么办?要一同带走么?”

“不!拖到深海里扔掉,免得堵塞航道。”卢友开着玩笑。

侯朋很是正经的补充了一句,“会有人来接应的!”

幸亏他们动作快,话音刚落,却见后面飞来一团妖异的黑云,投下一根黑色的绳索跟他们抢人。

“把人放下!”如雷贯耳的声音,是苏挽歌。

“他果然追来了!”侯朋从怀里取出一颗琉璃珠,对着他就弹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黑色绳索尽断,苏挽歌从半空中被炸得现出了人形,怒气冲天。

侯朋朗声道,“你要是不服气,我这里可还多得是!”

“你们给我记着这一回!” 苏挽歌又化作黑云离去了。

“你从哪儿弄来的好宝贝?快分我一颗!”小草还当真信了。

侯朋小声道,“南卫仁可就给我这一粒,脱身用的。”

啊?“是南卫仁找你们来的?”

侯朋点了点头。小草正待细问,却见海中浮出一群虾兵蟹将。为首的一人长得人脸鱼尾,红发蓝眼,也不知是什么妖怪,他亮出令牌道,“我们是奉命来接收龙氤的,你们把她放下就行了!”

验过他的令牌无误,三人才将仙法收回,一众虾兵上前接住了她。

“多谢!”为首那人一抱拳,带着兵将,沉下了海底。

小草松了口气,这才问道,“你们是南卫仁找来的么?”

卢友有些嗔怪的反问道,“长生宫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一直不跟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