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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洁快步向校门跑着,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辰哥哥,你到底怎么了?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从小身体那么好,甚至会在她生病的时候一边哄她吃药,一边笑话她太容易生病了,这样一个健康的人,怎么会突然就病了呢?

还是…

心脏有问题…

现在,在昏迷!

电话里,那个人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辰哥哥…

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着,漫天的雪花悠悠地飘落,轻盈却刺骨地落在她的脸上,冷冷冰冰,却很快融化和着泪水一起纠缠不清。

走到路边等车的站牌下,因为天冷的缘故,出租车都很少经过,周围也没有半个行人。此刻的她只想要快点逃离,这个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地方,却没有了那个熟悉的人,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吻…

因为,他说了,分手…

他,居然说,我们分手吧…

那样轻轻巧巧,似乎这么久的爱恋只用那几个字就可以生生抹去!

手掩住唇,轻声咳了咳,这风真的太大了,灌得她喉咙发痒发痛。本来想着这个冬天啊,她终于可以不用再那么畏惧寒冷了,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一个可以取暖的怀抱,可是,现在,什么都失去了,只剩下一阵阵的空虚和害怕!

一辆车从远处驶来,她正要招手,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叫唤,似是站在悬崖边的人在疯狂的呐喊:

“余洁!”

她呆呆地定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身体被人猛地转了过去,使劲地按进了怀里!

“不要走…”他的呼吸急促而粗重,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的清晰:“小洁,我后悔了,我不该说分手,我不要分手,我不要和你分手!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

他的大手按着她的发,全身似乎都在发抖,有大半的力气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余洁喉咙干哑,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声音:“段…奕…”几不可闻。

“小洁,原谅我,我知道我太自私,太不讲道理,太任性,可那是因为我在乎你啊!我不能没有你,我…我…”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着,焦急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惶恐和紧张不安,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生怕父母不再喜欢他,从此再也不去看他一眼!

“段奕…”余洁心里的委屈害怕突然爆发,泪水滂沱而下,紧紧地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阿奕,辰哥哥他生病了,他病得很严重,他在昏迷不醒…阿奕,我好怕,我好怕…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生病…”

“小洁,别哭…”段奕抱紧她,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不管他怎么样去欺骗自己,那个人对她始终是重要的,在她的心里,他是最好的人!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在她的身边重要,只要可以在她的身边,只要可以这样抱着她,让他怎么做都可以!

“小洁,我和你一起去北京,我们去看他…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他在等着你呢…”他将她的身子整个包裹在怀里,大手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余洁顿时安静下来:“你要和我一起去…北京?”

她不敢相信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睛,依旧黑亮黑亮,却坚定无比,心里顿时被一种又苦又甜的感觉包围着,因为,他说,他后悔了,他在乎她…他要和她一起去北京…

她何尝不在乎他呢?没有任何时候像此刻一般贪恋着他怀抱的温暖,他手臂的力量,他眼神的坚定…

“我陪你去啊,北京那么大,你一个大路痴怎么会认识呢?到时候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该怎么办?”段奕的眼神温柔而宠溺,温暖的大手轻轻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却似乎是话中有话。

“有我在,别怕。”他说。

“嗯,我不怕。”余洁低下头,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着。

飞扬的雪花太小、太微薄,还来不及覆盖地面,便已经被温暖的大地包容殆尽…

(ps:有琴卡文了,所以一直被折磨到现在,才敢传上来,还是不太满意啊,纠结!亲们有什么意见一定要告诉我哦!呜呜,去上课…马上要迟到鸟…~~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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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百零六章 斑点狗与维尼熊]

车子停在了J医院的门口,余洁匆匆下了车,北京,她一直向往的城市,一路上却根本就来不及去看,只想着快点到医院。

段奕拎着行李跟了上去,却越走越心惊,不知道自己这样子的跟来到底是对还是错,不知道这之后等着他的到底是怎样的局面。可是,在这之前,他是丝毫都不后悔的,如果没有追上她,那么他该怎么办?怕也会一直追到北京来的吧?

余洁问清楚了病房之后,直接向楼梯冲了上去,不想脚下一滑,险些栽倒,段奕一把扶住了她,责备道:“小心点!”

话一出口,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冷冰冰的,随即改了口道:“不要急,他,就在上面了…”

“嗯。”余洁轻轻应了一声,却仍旧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

其实,他们谁不着急呢?

走在长长的走道上,安静静谧到无声无息,这里住着的,全都是些昏迷不醒的病人,偶尔从几个病房中传出轻微的哭声,却拼命地压抑着,不敢发出稍稍大一点的声响,此刻余洁的脚步便显得有些突兀的响亮了。

站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里面传来低低的哭泣声,余洁几乎是颤抖着手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

好多的人!

楚爸爸,楚妈妈,还有,她的爸爸妈妈…床边还有一个高大的男生,此刻全都回头来看她,却一个人也没有说话。

余洁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张被包围起来的病床,脚步有些虚软,白色,刺目的惨白…他就那样安静地躺在上面,如同童话里安静睡着的王子,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甚至可以看清那淡淡的青筋,那长长的睫毛垂着,投下一圈浅浅的阴影,却动也不动一下…

他不是该对她温柔地笑着,然后说,小洁,你来了啊…

他不是该跟她说,小洁,你要送我的维尼小熊呢?

他不是该说,小洁,我最喜欢的就是维尼小熊了,如果有一天你不记得了,我会提醒你…

他不是该说,小洁,冷不冷?我们回家吧…

他应该有千句万句的话要说的啊,为什么现在见了她,他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眼睛也不愿意睁开,身子也不愿意动一下呢?

辰哥哥!

她猛地扑倒他的床边,半跪在地上,大声哭着:“辰哥哥,你醒醒啊,不要睡了好不好?小洁来了,你为什么还要睡?为什么不理我?辰哥哥…你起来,我就送你我最喜欢的维尼小熊,我一定说话算话的,辰哥哥…”

“小洁…”余妈妈拉开了她,看向楚辰的眼里满是不舍和心疼:“不要吵着辰哥哥了,他需要休息…”

“不!妈,他已经睡够了…他不要再睡了…他该起床了…”余洁挣开了余妈妈的手,又扑到他的身边哭喊道:“辰哥哥,你不要睡了,不要睡了,睁开眼睛看看小洁吧,我来了,我来北京了…你要带我去玩啊,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

“这孩子…”余妈妈抱歉地看了楚爸爸、楚妈妈一眼。

“没事,也许辰可以听见她说话也不一定…”楚妈妈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只是早已经流得够多了,此刻只有悲伤却没有眼泪落下,“辰上次还打电话跟我说,他回新林去找小洁了…我心里想着,这孩子总算是知道该怎么做了,知道该告诉小洁了,却没有想到,突然就病成了这样…”楚妈妈终于忍不住伏在楚爸爸身上抽噎了起来,悲痛欲绝。

“妈,你告诉我,辰哥哥到底怎么了?!他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的吗,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余洁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来看向余妈妈。

“小洁,辰三年前出了一场车祸,导致家族遗传的心脏问题出现,情绪不能太激动,不能受到刺激,为了怕你担心,所以让我们都不要告诉你…”余爸爸道,“小洁,爸爸没用,是医生却帮不了忙…这孩子也太倔强了一点…”

不能受刺激?!

余洁头脑中一轰,他是为了她所以才变成这样的吗?辰哥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怕我不肯跟你一起分担吗?可是,我却埋怨了你这么久!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辰哥哥,你起来啊,小洁来了,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说话啊辰哥哥…”余洁抓着他的手哭到几乎昏厥,几个大人都围在他们身边,哀伤到绝望,到底能不能做手术呢?这个手术的风险是这样大啊!如果他醒过来,倒是可以去考虑的,怕就怕他不能醒过来啊!

石涛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忍不住也红了眼眶,这个辰眼里天使般的女孩子终于来了,那样伤心地哭着,他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辰病情发作的?

既然,他说她是他在这人间唯一的救赎,那么,只要有她在,自然便可以救赎的,可是,为何一切变成了现在这样呢?辰,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醒过来?

他理不清头绪,皱了皱眉头向门外走去,这里的气氛实在太过于压抑,让人一阵头晕目眩,甚至有种近距离接触死亡的恐惧。

拉开病房的门,一眼便看到了门口呆呆站立着的那个高大的男生,他提着红色的行李箱,似乎是忘记了放下,剑眉紧紧锁着,英俊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苍白的可怕,甚至比床上的辰也好不了多少。唯一与辰不同的是,他是醒着的,可是,眼神分明又是呆滞而悲伤的,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病房内痛哭失声的女孩儿…仿佛就要这样一直一直看下去…

“辰哥哥,都是小洁不好,不能够考到北京S大来…现在我来了,你可以原谅我了吗?我来了啊,辰哥哥,你不要不理我…”那女孩儿每哭一次,这个男生的眼睛便黯淡上几分,终于所有的光亮都敛了下去,变成灰蒙蒙的一片。

他缓缓转移了视线,看向石涛,面无表情淡淡道:“请你把这行李交给她,请你告诉她,斑点狗,终究是比不上维尼熊的,不管他怎样努力,都比不上…”

说完,不待石涛说出任何的话来,便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长廊的尽头。那背影,如此落寞,就好像用尽了一生,却再也抓不到心爱的东西一般,萧索而绝望…

石涛心里一怔,呆呆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处,这才转身看向房内,那个女孩儿依旧痛哭着,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人离开了,什么人走远了…

此刻,死亡的恐惧比任何力量都要强大,除了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人儿,其它的,她什么也看不见…

***

***

***

段奕走出了医院的大门,这才发现原来北京的雪和新林的一点也不一样,根本不是那种薄薄的一片一片轻轻飘落,此刻大地被厚厚的白雪包裹着,什么伤痕都看不见。

原来绚烂的、灼灼的日光被灰蒙蒙的天所取代,他的心就这样被这白雪埋葬,可惜,白雪实在是强大,不动声色间将伤痕掩埋,即使下面藏着的是血淋淋的心,怕也是半分也看不见的吧?

北京…此生,再也不要踏入了,他已经在这里失了心,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再失去吗?

面无表情地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声音里也没有一丝温度和波澜:“舅舅,我要去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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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百零七章 半年之后]

五月的北京美丽而欢快,公园里、马路上到处盛开灿烂的月季花,春天的气息那么浓,夏天的脚步却又追得有些急了,阳光明媚异常,而不像南方那般总是潮湿的感觉。

绿色法国梧桐掩映下的道路,高高的碧瓦红墙,一个个指示着旧时胡同的牌子,那些庄严而神圣的宫殿和城墙,这便是古都的特色,大气而磅礴。

夕阳西下。

“长城真长!”女孩子发出一声感叹,回头看了看那蜿蜒看不到头的巨龙,好看的眼睛里闪着不满与埋怨:“我都几乎爬不上去了!辰哥哥,你怎么不告诉我长城是这样难爬的呢?!毛主席偏要说,不到长城非好汉,这分明就是在嘲笑我嘛!”

身边一身白衣的高大男生看着她的侧脸,轻声笑了起来,清朗而温柔的声音一如从前:“小洁,你不是爬上去了吗?所以,你也是好汉了啊!”

“呵呵…也是…”女孩子笑了,转身问道:“辰哥哥,你累不累…”说完有些尴尬赧然地低下了头,她似乎已经问了不下二十次了。

“不累…”男生宽容地笑道,“小洁,不用担心我,我很好。”嘴角却分明是些许苦涩。

“辰哥哥,你知道余光中的《登长城》这首诗吗?以前我们中文系的老师特别喜欢他,所以总是推荐我们去看他的诗集。”似乎是为了避免尴尬,女孩子喋喋不休地说着。

“没有听过这首诗。”男孩子依旧笑得宠溺而温柔。

“那好,我背给你听听,看看他老人家写的好不好,说的正好也是这段慕田峪长城呢!”女孩子笑着看向他,那笑脸比天边的晚霞还要明媚而耀眼。

“好。”男孩子轻轻揽过她的肩头,携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那么自然、那么无可挑剔的完美契合。

“东尽沧海,西走天涯

迢迢两千公里的边愁啊

难道

就凭这无情的花岗石砖

长方型的乡心沉沉甸甸

一块又一块接了又叠

这么斜而又陡的砌起么?

砌城的手啊,多茧的,早已放手

守城的眼啊,少寐的,也已瞑目

不知道当年戎族的朝朝暮暮

是逆风北眺狼烟的边警?

是回首南顾梦里的闺情?

不知道再长的城墙、再厚的砖

挡得住胡马挡不住流年

不再是边关远寨了

不再是铠甲对抗弩箭的战争

纵雉堞严整,那许多前朝旧代

两千年的患得患失,统统

从垛口的缺口无奈的流去

只留下你,烽火寂寂,戎楼空空

仍盘在万山的脊上,一条

飞不走游不去的古龙

一面其长无比的巨碑,

见证

我祖先的忧患和辛苦,多少血泪

纪念那许多守将与边卒

倚也倚不断千里的栏杆

磨也磨不穿顽固的玉璧

只留下这一条拉链的神奇

从战国的那头锁到现今

‘买一件纪念品吧’那小贩

倚在墙角招呼着游客

招呼白发登城的我

‘不用了’我应他以苦笑

凭历劫不磨的石砖起誓

我不是匆匆的游客,是归魂

正沿着高低回转的山势

归来寻我的命之脉,梦之根

只为四十年,不,三千里的离恨

比屈原更长,苏武更远

这一块一块专疗的古方

只一帖便愈…”

念完了,男孩子却似乎没有反应似的,女孩子不满地拉了拉他的衣服,“辰哥哥,写得不好吗?我可是很佩服他的!”

“好!”男孩子低头笑道,“很好,写得好,小洁背得也好。”

只是…

这诗啊,他其实只记住了这几句:

“‘不用了’,

我应他以苦笑,

凭历劫不磨的石砖起誓,

我不是匆匆的游客,

是归魂…

这一块一块专疗的古方,

只一帖便愈…”

即使凭着这无数的石砖起誓,他也不可以说服自己,她不是匆匆的游客,是归魂…这一道一道的伤口,怎么可能一帖便愈?

“辰哥哥,我们回S大吧。”女孩子仰头看向他,“累了一天了,你要回去好好歇歇!”

好一个命令的口吻啊!

男生哭笑不得,却只是应道:“好。”

“小洁也要早点休息。”他道,“累坏了吧?”

她本来就不擅长运动,一爬山就容易气喘吁吁,坚持不了多久的,今天居然坚持陪他爬上了长城,这一路上不停地嘱咐他小心、歇息、喝水…似乎他是个小孩子般小心翼翼,其实,他心里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小心…

“我不累的!辰哥哥,你不知道我多有力气,我…”唇上一热,柔润而微凉的触感让她要出口的话全都被吞没了,男生轻轻揽住她的肩,低头吻住她,轻柔地含住她的唇瓣吮吸着,却并不深入,轻柔如蝶翼般…

余洁怔住了,一动也不动地全身僵硬着…

这是他病后第一次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