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心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车开在路上,那种颠簸的触觉。

这一路并不平坦,好像也意味着前方危机四伏。

都到了这一关了,她一定要拿下这五百万。拿到钱以后,她就能做很多事情了,譬如开一间咖啡厅,等到不想工作了,还能辞职在店里悠闲过小日子,想想就挺美。

有人触上她的掌心,有点糙,带薄茧,能察觉出是苏牧的手。

“苏老师,你说我们能拿到这五百万吗?”

他文不对题:“你很想得到这五百万吗?”

“当然,我来参加节目就是为了这五百万。呃,难道苏老师不是吗?”

“我不是。”

“那你参加游戏是为了什么?”

他风轻云淡,声音极低:“为了你。”

“…”白心又说不出话了。

他总这样,一言不合就开始撩妹。但她偏偏脸皮薄,段数又不高,轻而易举就能被他击中心脏。她反抗不得,还偶有回音,真是一点都不坚定。

车到站了,他们被节目组的人带下车,又步入另一个狭窄的空间。

因为脚步声有变化,变得空荡,回音大,这就说明他们处在一个矮小的甬道里。

很快的,节目组的人将他们的手腕拷上手-铐,转身,关了门走了出去。

“好了,苏老师和白小姐可以拆下眼罩了。”声音像是从天花板传来的,带着特有的金属质感,是音频外放的装置。

白心摘下眼罩,环顾四周——她的手被手铐铐在了一张形态奇怪的椅子上,并且处在一间密封的小房间,上面上了密码锁,看样子需要找到密码逃出去。而苏牧的行动自由,他抄起墙边了两把枪,枪口塞着颜料子弹,一把红色,一把蓝色。

就在此时,白心坐着的椅子突然颤动起来,闪动无数的光点。

她如坐针毡,问:“苏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苏牧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唇瓣,示意让她噤声,去听。

天花板果然又发出声音,“白小姐不用害怕,这是一架测谎仪,我们可以收到由测谎仪发出的生理参量来辨别你有没有在说谎,只要说了实话,我们就会告诉你钥匙的去向,就能解开你手上的手-铐。首先,你深呼吸,不要那么急,这样会影响判断。既然刚开始游戏,我们就问一个稍微简单一点的问题,放你们一马好了。”

白心照她所说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稳下来。

那声音又传来了——“第一个问题是,您和苏牧老师,究竟是不是情侣?”

白心喉头一梗,下意识望着苏牧。

她该怎么办?

她最不擅长说谎,如果承认不是,那么就会被取消比赛资格。

如果说是,又能马上被机器检测出来,究竟该怎么办?

“给您五分钟的时间恢复情绪,以免之后不好判断生理参量。五分钟之后,我们再来询问答案。”

白心的额头渗出汗水,她不知道这个机器究竟灵敏到什么程度。

但她曾知道这种测谎仪,制作原理非常简单——人在说谎的时候,往往会发生一些生理上的变化,主要根据是脉搏、呼吸和皮肤电阻。而有了这种机器,就很容易测量出说谎时,情绪的波动,从而精确判断出言语的真实性。

甚至公-安、司-法-界都引入了不少测谎仪,帮助侦查断案。

她自认是做不了瞒天过海的事情的,这下该怎么办?

让她承认不是情侣,从游戏一开始就放弃那五百万?

她看向苏牧,却见他原地踏步,像是急,又像是不急,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集

白心一害怕,手脚就会出汗。

只要有人触碰她的掌心,必抚到一片水渍,温热而湿滑,象征她的不安与惶恐。

可能是这里空气不好。

阴暗又狭窄的小房间,仅仅塞下一张椅子,一个柜子,门上还上了锁,密码锁,不好撬开。

她没有密室恐惧症,但出于惶惶不安,本没有的症状,也可能瞬息之间就有了。

她焦虑,不出声,用唇形提问:“苏老师,你想到办法了吗?”

“等一等,别急。”

苏牧蹲下身子,凑到她的身旁开始用细小的边夹拆传感器。

白心一惊,强行压低声音说:“你在做什么?要是被看见了怎么办?”

“别担心,这里没有摄像头,只有录音的装置,可能只是游戏规则预演而已。”他指着铁门上的小窗,说,“出了这个门,转口处就有摄像头,说明比赛在外举行,而我所在的位置是盲点处,不用担心会被拍入。”

她稍放下心来,只是仅仅五分钟时间,苏牧怎么可能对测谎仪做什么手脚?

她本来就慌乱了,等一下要想说谎,就更不可能了。

要不说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譬如提问是与否的问题,她说其他的不就好了?

譬如,提问者问:“你和苏牧是情侣吗?”

她回答:“我喜欢他。”

这样不也可以吗?

更何况,她没说谎,说的很坦然,她的确对苏牧是有好感的,勉强凑一凑,也可以说是喜欢。

她的身体总不会背叛她的思想吧?又没有说谎!

苏牧手下动作很快,并不是莽撞地撬开内里装置,而是精巧地找到各种位置,使用技巧,细细扭开外壳。

他的手几乎一秒都没停下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夏日草丛里繁密的蝉鸣声,很吵,也很闹。

白心连呼吸都平复不下来,她像一个重症患者,反复大口汲取氧气,胸腔起伏的厉害,要和全世界证明她的生存迹象。

苏牧一边拆,一边抬头,和她说:“可以尝试找个相似的答案,答非所问就好。”

“比如呢?”

“她问你是不是情侣,你回答真话,譬如喜欢我之类的。”

“嗯。”白心安定了一点,但转念一想,苏老师就这么认定她是喜欢他的?并且能说出这种话,面不红心不跳?

但好歹比说谎强,可以尝试一下,只希望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不要再有其他反应,也不要被检测出什么。

苏牧放弃了,他收起夹子,说:“拆不了,没办法。”

“就这么放弃了?”

“嗯。”

她抿唇,由于太过用力,唇线抿出青灰色的一条。

“叮咚。”

天花板上的装置又亮起,里面传来清晰的人声:“好了,那我们开始提问。白小姐,你和苏老师是情侣吗?”

白心紧闭双眼,低声说:“我喜欢苏老师。”

说出来了,她说出来了。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还不是那么剧烈,甚至说出这句话时,还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对方一愣,笑了一声,“请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哦。”

是,或者不是?

白心迟疑了,她的心跳开始剧烈跃动,不知为何这么紧张。

她要说是,还是不是?

当然不能说不是,那么说了是,又被检测出说谎,好像有欺瞒观众的嫌疑,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看苏牧,仿佛无论走多远,她最挂念的依旧是他。

有人说过,如果发生异常状况,譬如火灾时,人都会下意识往最重要的事物看去。有人望向自己的房间,因为那里面有钱财;有人望向自己的父母,因为这是至亲之人。

而她望向苏老师,这又说明什么?

她好烦躁,但现在又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白心,要冷静。

灯光打在她乌青色的长发上,折返了浅浅的光晕。

她背靠冰凉的椅子上,那点刺骨的冷意钻入后颈,驱散了心头盘踞的燥意。

不能再拖延了。

她调整心态,利用呼吸法让自己的心跳与脉搏都回归正常。

她说:“是,我们是情侣。”

天花板上的播音装置发出细碎的敲击声,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白心无比紧张,像是等待宣判的囚-犯,恨不得之前的罪孽统统消除,一切重新来过。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所动摇,连心跳都慢了一拍,估计会被节目组察觉到,然后宣判说谎的答案。

“恭喜你,白小姐,你通过了测谎仪的测试。之后门外会有人送来手-铐的钥匙,赶快逃脱房间,奔赴楼顶吧!”

白心难以置信睁开眼,茫然望向苏牧。

他仿佛早料到了这种答案,脸上一点意外的情绪都没有,淡定自若。

他拿了钥匙,帮她解除手铐的禁锢。

白心用余光偷瞄苏牧的脸,他依旧面无表情,说不上淡薄,却也并不热情。

他总是这样冷静,即使身处这样阴森可怖的室内,也还是淡定如斯,很是难得。

她甚至觉得苏牧不愧是musol,处事沉稳,且心有丘壑、城府极深。

“苏老师,你都不紧张吗?我特别害怕,生怕被他们发现,取消了资格。”

苏牧头也没抬:“不紧张,因为我知道一定不会被检测出什么。”

“你对我这么自信?”

“不是,”他抬头看她一眼,声音低了下来,“我在感应器里做了手脚,他们无法检测出精准的生理参量。”

“哦,”白心点了点头,复而惊呼,“什么?!”

也就是说,他早就破坏了测谎仪,又为什么要对她说没能成功损害呢?

害得她还要提心吊胆,生怕出了差池。

苏牧牵住她的手腕,往门边走,“只是想听你说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这个人早就料到她会使那一招,所以在这儿挖坑等着她?

苏老师,真是…

她不知该怎么说,但现在化险为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也就不追究他欺瞒的罪行。

白心掂了掂手上的枪-械,是一把小型□□,使用的方式和真枪差不多,需要上膛,再按扳机,只是发-射时力道不大,里头又是易碎的颜料弹,没有任何危险。

她拿了红的,蓝的则让给了苏牧。

等到要出门了,这才想到门还锁着。

她问:“刚才给你手铐的那个人说了密码是多少没有?”

苏牧摇摇头,回答:“没说。”

“那我们怎么出去?”

“我想,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游戏的一部分了。”

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白心翻箱倒柜,只找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欢迎来到《赫连医院》,接着我要给两位介绍一下这家医院的来历,一年前,有患者不幸死于手术台上。她的阴魂不散,一直在医院里面飘荡,所以院长决定封锁这间闹鬼医院,不许任何人进入。”

她翻过反面,还有字:“我是你们的引导者,将带你们去寻找各种指路的提示卡。锁的密码是347。”

白心照密码输上去,果然开了锁。

很显然,这个锁的用处就是让他们停下来,寻找这张卡片。

白心蹑手蹑脚踏出门,这里的回音很大,越小心翼翼,越显得空荡荒凉。

她有点害怕,揪住了苏牧的衣角。

“怕?”苏牧问她。

“一点点,我有点怕黑。”

这里实在是太暗了,天花板故意设置得很低,挂着昏黄的风灯,有种低迷的气氛,很难让人不畏惧。

“你可以选择抱着我,或者吻我。”苏牧严肃地说,“这两件事都能让人血脉喷张,很好的驱散恐惧感。”

“两样都不好。”

“我觉得挺好,特别是…这里也没什么电灯泡能打扰我们,不是吗?”苏牧话音刚落,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抵在墙上。

白心的手被高举着,折在头顶,紧贴冰冷的墙壁。

她的体温骤然升高,恍惚间,还能闻到苏牧身上典雅的薄荷味,以及某种不知名的香水,不让人感到厌恶。

“你…”她咬唇,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抬头,盯着苏牧,看他眼底那一派炙热。

他的瞳孔深黑,似烧灼到一定温度的黑炭,隐隐冒着红色的火光。看起来寻常,但只要一触碰,就能感知那底下无穷无尽的高热,烈焰燎原,焚烧心城。

苏牧凑近了,他侧头,探到白心的耳侧,险些就要吻上去…

“砰。”

不知从哪发来一枚子弹,一下子从苏牧的背上轻擦过去,咫尺距离,差点就要击中他。

“不好,他们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