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个?”苏牧启唇,轻声问了一句。

“就因为这个?怎么可能。我当时想着,拿了这样的奖,在上台演讲接奖杯的时候,总会有得意洋洋的表情。你要知道,那种样子很俗气,我都不屑看。但你没有,甚至连笑都吝啬。在那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在我眼里价值千金的东西,你都不屑一顾。当时我觉得,真是讽刺,也就我在和你暗中较量,你可能连我这个人都不认识。”

“嗯,你是指,在当年,我伤害了你幼小的心灵?故事不错,我没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叶青也不恼,笑了笑,继续说:“再后来,你出国了。我疯狂搜寻你的消息,你什么时候毕业,什么时候回国,破了案子,却很低调,一直用Musol这个身份隐藏在暗处…不知不觉中,我发现你变成了我心底的一根刺,不拔不行,拔了又有反应。所以,我最终决定,要和你做一个了断。”

“说完了?”

“说完了。”

苏牧这才抬眸,正视叶青,不疾不徐道:“我一直知道人的嫉妒没有由头,而且是可持续性的,极其难磨灭的一种情绪。也正是这种情绪,凝固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推动整个社会。人和人攀比,压过了对方,所以变得更强,诸如此类。”

“苏老师,你想说什么?”叶青问。

“我想说的是,那是你的版本,从我的角度来说,我从来不记得有你这个人,更别提你会在我的生命中造成什么影响。在我看来,你对我产生不了任何的影响,包括今后。”

“你是指,我不值一提?这些事情,也都是我单方面在嫉妒,都是我一厢情愿?”

“没错。”

叶青又笑了,但这一次,他的笑颜明显出现了一丝裂缝,仿佛受-辱,连最客套的笑都维持不住。

“苏老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他说。

“对于热衷的事情,我才会产生所谓的热情,”苏牧低吟一声,“我曾经在心理医生那里做过一个测试,结果表明,我患有严重的情绪缺乏症状,可能是后天形成的心理缺陷,没有寻常人那样喜怒无常的情绪。嗯,我想说的是,我也能对人热情,只不过我的热情很珍贵,需要慎重使用,所以选择对你客套冷淡而已。”

叶青冷笑:“是这样吗?说起来,我也很想看看苏老师的其他表情呢。”

他霍的站起身,手里动作利落,一下子将枪口对准了白心的额头!

苏牧适时皱眉,下意识朝白心看了一眼,眸色黯淡,似是担忧。

“你在担心吗?苏老师?”叶青低低的笑了,很愉悦,还有胜券在握的自信。

“你…”苏牧欲言又止,他很担心,却不能说出口,以免这个人再肆意做出残忍的事情。

明明是苏牧等人被劫持了,叶青却像是被逼入险地的饿狼,想着死前反咬一口,没准能绝处逢生。

他已经在崩溃边沿了,神经紧绷成一条线,连情绪都无法好好掌控。

这种人最是可怕,所以绝对不能崩断他那一线仅剩的理智。

白心望着那黑沉沉的枪口,枪支上方,是叶青的眼睛,他险些疯了,双目布满血丝,猩红的颜色格外可怖,无一不彰显他正濒临崩溃边沿。

是苏牧的波澜不惊激怒了他。

“苏老师,我们玩一个游戏吧,要是你输了,我就杀死白小姐,如何?”叶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恶狠狠说,“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们走,怎么样?哈哈哈,你是不是不敢输,是不是害怕输?”

苏牧依旧没吭声,他抬手,拽了拽手铐,发出“叮当”的一声,“扣住我,怎么玩游戏?”

“你答应了?”

“嗯。”

“啧,你们还真是情侣?”叶青皱眉,嫌恶道,“假戏真做?”

“你是太平洋警-察吗?”管那么宽?

“算了,无所谓。游戏很简单,我拿两张扑克牌,一张A,一张2,抽中A就是你赢了,我无条件。但如果抽中2,那就是我赢了,白小姐就要死。我不做任何手脚,就是50%的概率,全凭运气,不按照逻辑出牌。”

苏牧半阖上眼睛,瞧不清内里神色,半晌,他才出声,问白心:“你以前分辨凶手,寻常都用直觉,是吗?”

白心咬唇,“嗯。”

“希望这一次,直觉这种东西能带给你好运。”

“苏老师,如果你选错了,也没事,别自责。”

她都懂,这是叶青在给苏牧施加压力,如果她死了,就让他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毕竟是他选的卡片,这惨剧是他一手造成。

苏牧不语。

叶青催促:“不玩吗?那我现在就杀了她,反正我不怕死咯,我参加这个节目,就是为了…杀死你呀。很有趣,不是吗?”

“我玩。”

苏牧抬眸,那一双眼很深很亮,带着坚定,却也有微末如发的彷徨与…痛苦。

白心明白他的心理,如果真的因为苏老师选错了,导致她的死…

那他绝对不会原谅他自己。

叶青选好了两张卡,正面的确是2和A。

他嘴角带笑,饶有兴致地观察苏牧的表情。手间洗牌的动作缓慢,时而把卡藏到身后,不让苏牧看清他的手法。

最后,叶青把两张牌递到苏牧的面前,问:“你想要哪一张?”

“左边这张。”苏牧没有犹豫。

“哦?确定吗?”

“翻吧。”

叶青徐徐摊开卡片,居然是2!

他放声大笑:“你输了,苏老师,你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马上结束了~

你们要的番外已经发在微博和群里,欢迎收看——

第54章 第五十四集

室内的光线很暗,下吊的小灯是暖黄色的。远远望去,像是炸开了纤毛的蒲公英,笼着一圈黄色的絮,不足以照亮这里。

叶青逆着光,背着影,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肆无忌惮地笑着,一声接一声,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好久,他才缓和过来,把另外一张卡递给苏牧看,那是一张A。

他没做任何手脚,抽到2,全怪苏牧运气不好。

“你很有趣,Musol。”叶青凑到他的耳廓边上,轻声低语,说出的话都像是雾霭,明明裹着和热气类似的白调,却全无温度。

“谢谢夸奖。”苏牧依旧面无表情。

“你不想让我如愿,所以不会流露出害怕抑或是生气到要杀了我的表情,”叶青将鞋尖踩在了苏牧的背上,居高临下,眼带蔑视,说,“你怕激怒我,所以不敢有任何的反应,对吗?啧啧啧,真是胆小的人啊,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较高下,使用计谋让我落到你的手里呢!”

苏牧受-辱了也跟没事人一样,半点都没情绪波动,照旧坐在角落里,闭眼养神。

几秒后,他睁开眼,说:“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任你为所欲为。所以,我不想做任何无谓的反抗。”

“但你可以试试看求饶啊,我说不定会心软呢?我说不定只是想看你懦弱的样子,要不要痛哭流涕?我会多欣赏几秒的。”

“一个心理强大到能把谎言当做真话来说的人,能因为我这些微末小事而改变主意?叶先生,我不笨。”苏牧一点都没有畏惧,他的脊背挺直了,一副要杀要剐随你喜欢的样子。

叶青被逼急了,高举起手-枪,上了膛,食指虚虚勾住扳机。漆黑的枪口对准了白心的眉心的位置,没挪动半寸。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他想,白心就必死无疑。

苏牧霍的站了起来,企图挡在白心的身前。他比她高大许多,现在如同一棵挺拔的松树,铁骨铮铮,拦在她的前面。

白心被他整个儿庇护在后头,那枪口也无法精准瞄准她的位置,左右推测着方位。

这时,屋外来了人,将会议室团团围住。是节目组报了警,警方出动了。

叶青却没有半点反应,他靠近了,将冰冷的枪-口死死按在了苏牧的前额上,陷入皮肉,压出一个微红的印记。

“他们不敢轻易进来,就怕我伤害你们,”叶青嗤笑,“我也不想这么快就和你分开,那我们来聊聊天,可惜这里没茶,不能请你喝茶。”

“你想聊什么?”苏牧显得有耐心许多,至少不会不经意惹怒他。

他如果开枪了,那警方的人肯定会冲进来,逮捕他,这样游戏就结束了,可能人也死了不少;但他如果不开枪,一直是这样僵持的行为,警方不会贸贸然行动,就会将救援工作无限拖长。

他还不想就此分出胜负,所以极有耐心,甚至是和苏牧这样心平气和聊聊天。

然而,求饶是没用的。

叶青早已下了杀心,只是时间的长短区别罢了。

苏牧的肩上落了灰,是刚才叶青踩上去的鞋印。

叶青蹲下身,帮他拍去了痕迹,又理了理他的上衣,让苏牧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甚至还很干净整洁。

他满意了,问:“和我说说吧,你成为Musol所办的第一个案子,也就是之前让你一战成名的故事。你是怎么推理出那个凶手的?又是为什么能分辨出杀人犯的?”

“实际上,是他盯上了我。”

“为什么?”

“被害者都是一些男性,有职业特征,医生、律师,甚至是老师。”

“ell,”叶青凑近苏牧,“那么,能不能给我讲一讲细节?”

苏牧沉吟一会儿,“没什么特殊的,千篇一律的推理故事。他想要杀了我,而我假装被杀,最终脱险,给警方报信。”

“用你的专业水平来评断一下,我这一次的劫-持计划怎么样?完美吗?”叶青像是个急需老师夸奖的小孩,一双眼炯炯有神,盯着苏牧,讨要糖果。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那么,可以给我解开手铐,再搬一张椅子给我吗?”苏牧问。

“可以。我很相信你,也很了解你,苏老师。你从来不会做无谓的抵抗,特别是得知我有枪的情况下。”

叶青如他所说解开了手铐,还特别眷顾他,拿了一张凳子摆到苏牧腿侧,邀请入座。

苏牧抬起手臂,活动筋骨。

他坐到凳子上,深思片刻,这才慢悠悠说:“首先,你的劫-持案成功了。”

“你说的成功是指这个案子形成了,而不是指它很完美,对吗?”

“嗯。”

苏牧抬眸,纤长的眼睫掠过灯光,划开一道发白的线。

他整个人融入了黑沉的背景里,身上的气质也变得神秘莫测,有点压抑。

许久,苏牧才启唇,继续说:“这次劫持案,切入点不错,在游戏中下手,完全无法回避。但还是输了,因为案件不够隐秘,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被人发现,会落到被抓的境地。”

“但我本来就不怕被抓,排除这一点来看,这次的案子是完美的?”

“不,从一开始你就输了。案子之所以是案子,它需要一定的隐秘性,以及缜密的心绪。你这个劫持案毫无技术可言,更别说是完美了。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场闹剧,而制造这场闹剧的你,是个疯子。”他嘴角微勾,即使在这样毫无胜算的状况下,他依旧淡定自若,像个胜者。

“啪嗒”一声,警方的人已经成功撬开锁,一团涌了进来。

叶青在苏牧的刺激之下,顿时就慌乱了。

他将枪抵在白心的脖颈处,气喘吁吁说:“你们给我后退一米远,我会杀了她,否则,我会杀了她的!”

“你怕死。”苏牧像是看穿了他的心境,一语中的。

“我怎么可能怕死?”

“有些人一直以为自己不怕,结果到了濒死关头,他们才幡然醒悟,像是个懦夫一样,死死拽住一切能够生存下来的机会。”

“你凭什么说我怕死?”

“我不能说,说了,你就不怕了。”

“为什么不说?我身上是不是又有什么破绽了?你说啊,你说啊!”叶青慌里慌张,翻弄上身短袖。

他好像精神方面有很大的问题,显露出焦虑与心悸的神经衰弱表现。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是在诈我,你是在诈我!”

叶青要疯了,他的枪抵在白心的脖间,不住滑动,像是痉挛一般,连普通持物都做不到。他手握扳机,也不管不顾,狠下心按了下去…

“砰!”

开枪了!

白心尖叫一声,紧闭双眼。

血腥味在瞬间就挤入她的鼻腔,刺激着她的五感。

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她光洁的脖颈不住往下流淌,像是挤出了一大滩番茄酱,质感粘稠、触目惊心。

血?

她并未察觉疼痛感,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见得叶青已经被压制在地。

警方的枪法很好,直接射中了叶青的食指,迫使他摔下手-枪。

得救了。

白心通体的血液总算回拢,她筋疲力尽,累到瘫软成一团。

苏牧走近了,将鞋尖踩踏到叶青的肩上,回敬他之前无礼的行为。

他抿唇,说:“我素来不爱吊人胃口,你的破绽就是…你不敢开枪。你的理智告诉你,如果没有人死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能从牢狱中逃脱,但杀人了,就背负下罪孽,很可能就此老死在狱中。”

叶青颓然俯在地面上,他轻声回应:“所以,你觉得我像是个懦夫?”

“不,我对评价别人并不太擅长,所以我保持沉默,”苏牧要走了,临走前,他又补充,“还有,你不笑的时候,比较好看。”

白心牵着苏牧往屋外走,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秒。

这一次,幸好是有惊无险。

她侧头,看着苏牧月朗风清的侧颜,内心泛起一种类似仰慕的依恋。

这个男人果然无所不能,是她喜欢的那一款。

她想通了,感觉答应苏老师的追求,好像也不赖。

白心浅浅笑,想侧头,和苏牧说一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