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苏牧有些方面可能就是遗传母亲的。

这个女人聪慧又优雅,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真要比喻,就像是旧时上海滩走出的旗袍女子,雍容之间又别具风味。

白心只能坐下,局促地吃饭。

晚餐是牛排,上面摆了点香草,裹了黑酱,是碳烤的,轻轻切下去,肉质还泛红,无血,但很腥嫩。

她食不知味,就吃了两口,放下了刀叉。

苏娟问:“他还好吗?”

“他?”随即,白心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苏老师。

她点头:“很好,不,又不太好。”

“我知道。”她说了一句,又不肯继续说了。

白心惊讶于她敏锐的观察力,却又有些好奇,“等您吃完,我能问您一些问题吗?”

苏娟笑眯眯:“当然可以,你算是我的儿媳妇吗?”

“算,但也不算,”白心窘迫,“还没领结婚证。”

“看你五官,从遗传学上来说,我的孙女应该会很漂亮。”她在变相夸赞白心。

吃完了,苏娟带她去楼上的房间,说:“你时差还倒不回来吧?”

“有点累,但是睡不着,现在国内应该是凌晨?”

“嗯,夏令时,有六小时的时差,”苏娟拍了拍她的手,亲昵说,“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做什么工作?”

白心总有点别扭,明明是跟苏牧血缘最近的亲人,却要从她的口中,得知自己孩子的近况。

“苏老师现在是初中的数学老师,平时做事很认真,也很聪明。长得…也很高很帅,虽然对外人话不多,但性格的确很温柔。”

苏娟说:“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嗯?”

“据我所知,他可不是这样温柔的人,做事古板,性格乖僻,还假正经。我手上可是有他每年的各项资料呢。”

所以,她是在诈她吗?白心目瞪口呆。

苏娟笑了,“我知道这小子喜欢你什么了。”

“呃…什么?”她总觉得,自己陷入了什么圈套之中。

“你很可爱。”

确定不是在说她笨?

好吧,苏老师也这么说,那就当她是夸奖好了。

白心问:“那您为什么都不去看看他?”

“我不可能再和他见面的,既然当初丢下他的伤疤都愈合了,何必又见面,撕开这道伤?何况,我离开他,就说明我选择了别的生活,要不是这次被劫-持,我绝对不会让他找到我。”

她不知道怎么说,但也能明白苏娟的想法。毕竟她要当恶人,就当个彻底的恶人,这样反反复复、牵扯不清,反倒对苏牧的伤害最大。

白心和苏娟聊了一会儿,就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她听苏娟的话,好好休息,养好精神,这样自己就不会先倒下。

想要帮苏牧,不如好好照顾自己。

隔日,她们被胁迫着乘坐私人飞机回了国。

白心也不知道叶青究竟有多神通广大,但一看这样缜密的计划与行动,她就大概了解了,没准入-狱也在叶青的算计之中,甚至连蓝色系宝石的案子,也与他密不可分。

这个人一心想置苏牧于死地,不惜任何手段与代价。

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白心眼上的黑罩被摘下,她细细打量所在地,是一间废弃工厂的样子。

二楼有人在巡逻,尽数蒙面,手中拿着高倍狙-击-枪。

这些都是叶青雇来的人,专门干这些营生的。

叶青将她们两个分别带上楼,二楼走廊有两个踏板,没有护栏,只要往前一步,就会失足跌下来,不死也残。

白心朝下一望,心脏骤然变得剧烈。

她望向远处的叶青,高声喊:“叶青,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白小姐不知道吗?”他又是一副伪善的笑脸,转头,饶有兴致看她脸上惊恐的表情。

“为什么?”白心不解。

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置苏牧于死地?

叶青冷哼一声,说:“八年前,我姐在海外留学时遇到了苏牧。她说她是一见钟情,这个男人对她也有感觉,只是不擅于表达。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她爱他爱得那么深,甚至以死相逼,让他来见她一面。”

“苏老师,没去对吗?”

“去倒是去了,他就说了一句话——‘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你的生命与他人无关,更威胁不了我什么’,他连劝都不劝一句,就这么走了。我姐也是个傻的,居然真的一气之下跳楼了。”

不用他说,白心也了解苏牧的性格。

他向来是理性做事,只会衡量利弊,更不爱受人胁迫,甚至有些没有人情味。

但就因为这样,把一个人由于冲动酿成的惨剧,全部归咎于他的身上吗?

这不公平!

叶青低低地笑了,笑声比哭还难听,“他就这样走了!那是一条人命啊,他就这样走了!这个人狂妄自大,领奖时这样,面对我姐时,也是这样…他是个疯子,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白心皱眉,“叶先生,你别激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给我闭嘴,不然先在你身上下刀!”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用冷硬的刀尖抵住了她的脊背,刀刃很锋利,隔着布料也能透过那一点森寒。

“好,我不说。”白心识时务者为俊杰,马上闭了嘴。

这个人的精神方面确实有点问题,她不应该再刺激他了。

工厂的光线很暗,几乎透不进风,刺鼻的铁锈味在其中弥漫,如同一触即发的硝烟战场。

白心手脚发冷,时不时朝下看一眼——太高了。

她后退一点,很快又撞上了刀尖,嘶了一声,疼到蹙眉。

她的手被捆缚着,用脚搏击也不现实。

只要后面的人推她一把,就可能失足摔死。毕竟没有手臂来维持平衡,人就有可能头先着地。

“叮铃铃。”

就在此时,叶青的手机响了。

他莫名回头看了白心一眼,咧嘴笑了,开起扩音——“喂?苏老师?好久不见。”

“你想做什么?”苏牧的声音冷硬,这是他压抑情绪后所发出来的音调,低哑如沙,却又有种不容忽略的强势。

可以听得出来,苏牧他,很生气,酝酿着暗潮汹涌的怒意。

“这话问的有趣,对了,苏老师,你还记得一个叫叶疏涵的女人吗?”

苏牧不答话,显然是不记得了。

叶青怒极反笑:“算了,按照我给你的地址来吧。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过来吧。”

末了,他又补充:“一定要按时到,不然,我就让你的女人还有你母亲,都去死。”

“我母亲?”苏牧微愣,声音里带了一丝漠然。

叶青没等他回答,立即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狠狠砸在墙上,发出脆裂的一声响,顿时机体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张大结局,**完毕,大家耐心等待一下,十二点之前替换

第70章 第七十集

工厂里静极了,没有一点声音从中窜出。

再过一会儿,白心突然闻到刺鼻的汽油味,朝周围打量,这才看见——叶青把整个工厂四周都浇上了浓稠的汽油。那些深黑色的液体,像是从腐烂的沼泽中涌出的黑泥,污秽而罪恶。

白心抿唇,叶青怕是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连这一手都留下了。

就算苏牧带着训练有素的警员抵达现场又怎样,他们拦不住他的。

整个工厂都被他控制了,他拥有绝对的主导权。

那岂不是说,苏牧只有一个输的结局,但他还必须硬着头皮上阵?

白心的心脏揪紧了,巨大的压力险些让她崩溃。

那是不是说…苏牧死定了?

“砰。”

工厂的门被打开了,刺进一缕光,将阴暗的废墟照亮了一个角。

苏牧来了。

他的脚步放慢,从黄色的暖光中缓缓走来。

白心眯着被阳光刺痛的眼,细细打量这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他还是月朗风清的样子,嘴角抿的很紧,逆着光,像是从光中涌出。他下颚的胡茬长出了一些,像是杂草,春风吹又生;眼角也有点血丝,隐隐看不真切。

没时间打理,所以放任自己这样狼狈吗?

白心蹙一蹙眉,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恼怒。

这个男人…何时有这样慌乱无措的时刻?他不是一直都淡定自若吗?

叶青从座位上起来,他踮脚,目光越过苏牧的身体朝后看,“哦,搬了救兵。”

苏牧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报了警,带了刑-侦队的特-别-警-员过来。

的确,这种时候让他一个人来,那估计就真的毫无胜算了。

只能赌一把,赢不赢看运气,看天命。

苏牧直接问:“你想要怎样才能放了她们,要我的命,还是要其他什么?”

“苏老师,你总这样快速推动剧情,岂不是不好玩了?”叶青用指腹抚了抚下颚,轻蔑道,“要不这样,我也说了给你机会,现在让你做一道选择题。你不是老师吗?做题不就是你的强项,对不对?”

苏牧漠然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不知叶青在打什么算盘,但绝对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这四周除了二楼的雇-佣-兵,还在一楼地面均匀撒上了一圈汽油。他做了两手准备,人杀不死,那就孤注一掷,让他们全都陪葬。

苏牧不动声色,用拇指捻住了身后的对讲器,发出细碎的摩挲声,提示警-方的人,情况不太对劲,不要轻举妄动。

叶青笑了,指着苏娟的方向,说:“那好,接下来是叶青?Sho?time!苏老师,你猜猜她是谁?是不是和你长得有点像?”

苏牧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半空中翱翔的苍鹰一般瞬间锁住猎物,带着高度的警惕以及凛冽。

他只看了一眼苏娟,就撇过头,再也不看了。

白心看他眼中燃起了光,复而寂灭了,抛弃他多年的母亲再度出现带给了他冲击以及无所适从。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感。

这个心思敏感,却又不情愿让人察觉的男人。

他启唇:“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那我就介绍给你认识一下,这位女士名叫苏娟,是你的生母,现在意大利定居。我可是送她们来跟你一家团聚呀,”他弯了弯嘴角,“你不感激我吗?苏老师?我这就送你们下地狱,让你们一家团聚!”

苏牧似按捺不住了,他从身后掏出枪,上了膛。

黑沉沉的枪口对准了叶青光洁的额头,渴望他从下一刻开始就永远闭上嘴。

叶青无动于衷,他打了个手势。

二楼的狙-击-枪-手就纷纷高举家伙,将远程红外线分别扫射在白心与苏娟的身上。

“嗯?还要继续吗?”叶青微笑,他可是有十足十的把握。

苏牧不松手,也不动,还是维持着持枪的姿势。

他脊背挺得笔直,光打下来,斜出一道黑浓的影子,落在地面上,像一滩干涸了的血迹。

“你别激动,现在还没到时刻呢。该一家团聚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叶青说。

“一家团聚的时刻,怎么能不叫上我呢?”就在此时,沈薄执着一柄深黑的手杖,徐徐踏入。

他特意穿了西装,与苏牧的潦草衣着不同,整个人显得精神许多。

沈薄微笑,朝叶青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苏牧的哥哥,名叫沈薄。家弟给你添麻烦了。”

叶青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有趣,勾唇笑道:“又来了帮手?这是哪一路人?”

“我只是来观礼的,劫-持的场面办的很宏大,我很喜欢。哦,对了,我还希望你能放过我的弟妹。”

“你算哪根葱?”叶青说。

沈薄只但笑不语,立在苏牧身侧,黑影交叠在一处。

苏牧闷不吭声,只说:“放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