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烟川的山水太容易净化人的内心世界,她便不愿意去想纪城铭明言的“价值”,甚至她在给纪城铭的定义上加上了诚实二字,对他的品质予以了真切的肯定。内心安宁,于是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不曾想过的东西。

世界那么大,世界那么小。

在很久之前,她也住在南城,然后搬家到东川。这一切,连成线,仿佛是上天都早已经注定的事。

有人搬家后依然大放异彩,有人搬家后依旧平淡无奇,这才是真实的人生。

她查了下纪城铭搬到东川的时间,又看了具体向思嘉一家来到东川的时间。

心下已经了然了。

吴静文,那个时候,已经精神错乱了,却还是记得要搬家。

要搬到心上人的那座城市。

对于很多人而言,初恋不过就是一段过往,在特定的时间突然回忆一下感叹一下,可对于很多人而言,却是一生的劫难。

人世间,有那么多出轨分离,也偏偏有某些痴男怨女。

她闭了闭眼,不希望自己的劫难在于此。

初恋是什么?一张老旧的照片,只看得见背影,多年后拿起,看着那张看不到面孔的背影,时光幻影,那便是对初恋的追逐了吧。

这几天,他们一同住在酒店,纪城铭每天都有忙不过来的事,她就轻松的闲下来。

这种闲,持续到纪城铭让她换身得体的衣服。

依然是到倾世别墅区,路家老宅似乎都在这里,是路家的一个标志,至于后代在不在这里,没有人会探究。

上次接待他们的人,是路枃延,这次,路枃延依然在。

只是还多了一对老人。

纪城铭走在前面,她落后他一两步的距离。

“伯父伯母,好久不见。”纪城铭站在两老人面前,含笑着开口。

“许久没有看见城铭了,只在报纸刊物上看到城铭的卓然身影,每一次都是让人拍案叫绝的方案获得认可。”路政换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枃延,多向城铭学习学习。”

“伯父太谦虚了,应该我向枃延学习,不介意我这样叫吧。”

“当然不介意。”路枃延轻轻颔首。

路枃延的母亲叶晴却带着笑意看

向纪城铭身后的纪念熙。

纪城铭拉过纪念熙,“这是家妹,第一次出门,有些怕生,希望伯父伯母不要介意。”

她心里一沉,面上带着笑意,“伯父伯母,你们好。”

叶晴拉过纪念熙,点了点头,“真是个标志的人儿。”

路枃延抬眼,“你们兄妹…长得似乎不怎么像。”

纪城铭坦然相对,“别人都说我们一个长得像父亲,一个长得像母亲。”

路枃延微微眯眼,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

纪念熙终于知道,成为话题中心是什么感觉了,路政换和叶晴的重心全在她的身上,话题自然也在她身上,包含她现在还在没有在上学,具体做些什么事,这些纪城铭都帮她开口,她的真实情况想必是不能言出。

路枃延事不关己的吃着饭,并不插嘴。

一顿饭,有些诡异。

纪城铭表现得相当的自得。

“念熙刚来这里,还不了解我们这里的许多景观,枃延,你带念熙出去走走。”叶晴突然含笑开口。

路枃延站起身,看着纪念熙,“这是我的荣幸。”

纪城铭只是含笑看着那对人影远离,继续和路政换交谈。

纪念熙跟在路枃延的身后,倾世别墅区的屋子都有个特点,屋子不大,外围却非常大,甚至还有着一片森林。夜静,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好一幅世外桃源的设计。

路枃延遥望星空后,指着另一边,“那是我二伯家。”

她看过去,房屋矮小,依然流淌着自然的气息,“那这一边的就是你三伯家?”

他点了点头,随意的接下,“纪小姐,对我家人还挺了解。”

“我哥既然将我带来,自然就给我做过功课。”她轻声轻语,努力做个优雅娴静的纪家小姐,这是纪城铭说她最后的价值,是指她用纪念熙的身份和路家联姻。

并非不懂,可既然现在是在一条绳子上,就努力做好。

路枃延抬眼看了她一下,“你真是纪城铭的妹妹?”

“需要做DNA鉴定?”她的语气相当的轻松。

“我只是觉得你们比较有夫妻相。”

“三少,这种乱伦的话,就当开玩笑就好。”<

路枃延眯了眯眼,原本打算从她这边突破,没有想到是个说话滴水不漏的人,都说纪城铭擅于挖掘人才,想来这点并不假。

“只是听闻纪小姐只是在念大二,所以…”

“我长得比较老?还是没有学生气?”

不能去否认,只好赞赏,“只是觉得学生中不会有纪小姐这样大方自信中又带着高雅的气质。”

这高帽子带得,真让人听着不舒服。

联姻,如果她纪念熙真有幸能嫁给路枃延,想必别人会说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搞笑,戏还是得演下去。

“二少一向这样夸奖人?”

“很少。”路枃延微微眯眼,“你是第一个。”

看吧,男人这种生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女人想入非非。

“哦…那就是二少对我也很满意了?既然如此…”她低头,装作害羞状。

路枃延神色渐暗,重新打量着她,没有想到会被一个丫头片子给将了一军,也不知道是纪城铭训练有法还是纪家的基因真如此。

“恩?”她天真的抬头,有点魅惑。

路枃延偏过了头,咳嗽了一下,“纪小姐想必也有过真心爱着的人。”

她点头,毫不犹豫。

“不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那种心情,应该懂。”

她却算计着,纪城铭既然来此,必定是要夺得路枃延手中的那块肥肉,只有逼急了路枃延,才能够获取。

传言中的纪城铭,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到手的机会。

这次,也一定不会。

“我父亲说过,男人志在四方。”不在儿女情长。

所以,不用拿爱情来试图说服她。

两人的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路枃延将她看得彻底,这辈子,他真的从没有在女人面前如此吃瘪,并非觉得难为情,这种感觉,还挺让人怀念,一向肆无忌惮的他也有这种时刻。

“回去让你的‘哥哥’,找我商讨条件。”用联姻的方式逼他放手,纪城铭这招,有点阴,可商场只要求达到目的,谁让别人的招数对他很管用。

她轻轻一笑,“为什么?我有这么不

好吗?也许你娶了我,我不会干涉你和别的女人来往。”

别的女人,那个受伤了的美女。

路枃延看着天空依旧闪耀的星,“我这辈子不愿意委屈她。”

她心尖一动,长久的感动袭来。

他们这类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是真心的吧。

再也无言。

天边的星还是那么亮,等在一边的偷听者缓缓移开了脚步。

47、悲剧逆行曲(一)

纪城铭和路枃延交谈的细节,她并不清楚,只知道纪城铭肯定如愿,而路枃延也放手了某些东西,男人之间的妥协,看上去也就那么回事。

对于她自己,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一句“我这辈子不愿意委屈她”。

她想,很肯定的是纪城铭这辈子都说不出这句话,而那个人呢,他会不会说出这句话来。他曾说过会娶她,也曾说过永远和她在一起。可现在,他的未婚妻,不是她。

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其实真的只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够坚持,一定可以,她这样固执的相信着。只是大多数人,都只是凡人,都做不到一辈子的坚持。

她看了一部很变态的电影,就是讲的坚持。

男女主角坚持了一辈子,被家人阻扰,男主角被关在家里几乎逼疯,女主角被折磨得精神几乎失常,依旧坚持着,最后当他们老的时候,在一起了。

很多人感动,很多人批判值得与否。

可她只想着的是,其实爱情的成败,只是在自己的手中。

不过也挺搞笑吧,路枃延这样在乎一个女人,却成为了别人利用的把柄。总是这样,一边认可着,却还要去利用,连她自己都是这样的人。

路枃延问她,真心爱过的人。

有吧,有啊,她从来不否认,无论对自己还是他人。

她和江承誉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没有被连文瑶知道。相处那么久,自然会留下一定的证据。她也不清楚连文瑶是如何得知,只是结果比她想的好得多,连文瑶并没有来抓着她头发喊贱人,也没有像贵妇要求她离开她的儿子。很简单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只是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当天夜里,连文瑶和江晖大吵了一架。

女人,最无法容忍的是丈夫出轨,其次是儿子想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也许在连文瑶心中,生活里两者都犯了。

那一天,江承誉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没有假装他们没有关系,更没有否认。

他用身体最真实的温度告诉着她,他会护她周全,不会丢下她。

连文瑶和江晖一直在房里商讨,最后,连文瑶低头。

其实她知道,江晖必然做了某些妥协,但那不重要,他们可以在一起了。

高考即将来临,上天给予了她最美好的礼物。她能同江承誉以情侣的身份出现,不再偷偷摸摸,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任何见不得人。从前偷偷摸摸的小心思,突然间得到了认同。哪怕连文瑶仍旧不太喜欢她,可总归承认了她。

每一天,江承誉都陪着她做作业,在她做得无聊的时候,念着手机上一些笑话,顺便弄出几个脑筋急转弯。

偶尔,也会弄点□笑话出来逗弄她。

他检查她的作业时,会认真。如果她一道比较简单的题做错了,他会恨不得用书拍她的手惩罚。

做完题后,他通常会奖励般的拉过她,将她抱在一起。

“我们以后生两个孩子。”江承誉将她抱在怀里,脸上带着笑意。

“一男一女?”她歪着头想,“干脆双胞胎得了,一次性解决了。”

“一次一次来。”江承誉似笑非笑的开口,“那过程我也挺喜欢。”

察觉到他话中的意思,她用手拼命打他。

这么美好的记忆,怎么甘心让它褪色,怎么甘心让记忆中的那个人成为旁人,成为别人的人。

怎么能甘心呢?

她在酒店的房间里收拾着东西,既然路枃延已经同意妥协,那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便不会很多,她猜不到那个男人想要做什么事,只是尽可能的配合而已。

闲着无事,便出门转转。

人对某些东西都有着感动和追求,像网上很多网友看过十月二十七日的《非诚勿扰》后,便立即大叫着又相信爱情了。因为又被感动了,除了生离死别值得感动,还有缘来就是爱情。

无关自己,只是感动。

不知不觉的来到医院,她有点觉得自己抽风,来这里做什么。以路枃延的性格,早转到什么VIP地区了。

可还是来了,并且还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她象征性的敲敲门,躺在病床上的女子收起手中正翻阅的书,抬头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了两秒,相视一笑。

她抬眼,看着床上那写着的病历一栏的名字:江嬑菲。

看上去,配得上的名字。

江嬑菲看了一眼纪念熙空空的手,含笑,“他下午才会来。”

意思很简单,如果她是来碰运气找路

枃延,现在是白搭。

“我就是来看你。”她坐在病床前准备的椅子上,这椅子放下来也是一张临时床,应该用了很久,某些地方的颜色已经脱落。

“连水果都吝啬?”江嬑菲将书放到一边,不痛不痒的开口。

“你又不是病人。”她笃定。

江嬑菲蹙着眉,“那你来做什么?”眼中有着深深的防备,“让我离开路枃延?还是打算给我一笔钱?”

纪念熙一愣,却配合的开口,“这样吧,你怎么才肯离开路枃延,我都应该负担得起。”

江嬑菲歪过头,“让路枃延同意,一切都好说。”

她吐出一口气,“你大概不知道,我父母和路枃延的父母希望我们联姻。”

“和我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他因为你不愿意娶我。”纪念熙索性演戏演全套。

“你找我也没有用。”江嬑菲语气淡淡的,看不出太大的情绪。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想离开他,是他抓着你不放了?”纪念熙挑了挑眉,“这话,其实很假吧,你要是真想走,怎么可能走不掉。路枃延没有拿链子来套住你吧?当然,你可以说你被逼无奈,受尽各种委屈,不过,真要想离开的人,一定都可以放下。”

江嬑菲的脸色变了变,没有再开口。

“说到底,你自己也离不开。”纪念熙站起来,拍拍手,“如果离不开,那就接受吧。”

江嬑菲看着她。

“别这么看我。反正他也不会爱我,我自然也不会去粘着他。一个心里有别的女人的男人,我不屑。”甚至她是有几分祝福他们的,可看样子,不太容易,“人最大的失望,不是别人破坏了自己的感情,而是自己认定的人从不坚持。”

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大概烦了吧。

她是这样想的。

路枃延并没有下午才来,纪念熙走出门就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