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安长埔递给他的老人笔录复印件,快速的浏览过上头的内容,而后撇嘴一笑,把材料递还给安长埔:“警官,我觉得这个东西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这个所谓的目击证人都那么大年纪了,记忆力一定衰退的厉害,怎么可能记得清楚事情,更何况还只是个背影!而且,我那个压根儿就没去过乔琼家。”

“那么,那天你做了些什么呢?”陆向东是三个人中最放松也最稳得住阵脚的人,此刻依旧双手抱着怀,语气平缓,似笑非笑的和赵济平聊着,就好像现在并不是进行审讯,而是两个人在闲聊而已。

他的这个问题让田蜜听了直皱眉,心里偷偷的鄙视陆向东,还犯罪心理学博士呢!这问题问的也太业余了!以赵济平油滑的个性,这种问题不可能实现没有准备,这倒好,陆向东直接给人家铺好了台阶,供人家下台,这样的问题,简直就是问到赵济平的心坎儿里去了!

赵济平似乎也真的是如同田蜜估计的这样,听了陆向东的问题,他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向上挑动了一下,轻快的回答道:“那天啊,我和朋友一起打牌。”

“麻将?”

“开始的时候人没有到齐,所以先斗了一会儿地主,到了中午,人到齐了,大伙儿一起出去吃了个饭,下午回家开始打麻将,一直玩儿到第二天凌晨。”

“中午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出去吃的饭?全程都在一起么?”陆向东问。

赵济平点头:“是的。”

“能说一下是哪家餐馆以及都吃了些什么吗?”

“距离我住的地方不太远,有一家川菜馆,我们那天叫了水煮鱼,口水鸡,凉拌小丝瓜什么的。”陆向东的问题并没有问倒赵济平。

听他说完,陆向东点点头,又让他重复了一遍当日和他一同打牌吃饭的朋友姓名和职业等细节,赵济平一一作答。问完这些,陆向东话锋一转突然问:“你上周五中午1点人在哪里?”

“上周五?”赵济平一愣,狐疑的看了看陆向东:“那个时间是午餐时间,我应该是在公司附近吃午餐。”

“吃的什么?”

“我不记得了,请问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么?”赵济平露出一丝不耐烦。

“你连上周五的午餐吃过什么都不记得,却对乔琼遇害那天所吃菜色如数家珍,这还真是有意思,”陆向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神却不带任何笑意,依旧尖锐的盯着赵济平:“我问你乔琼遇害当日你做了些什么,你连回忆的过程都不需要就能够对答如流,看来事先功课做的不错嘛!”

赵济平哑口无言,索性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田蜜见状,连忙趁热打铁,又问一遍:“赵济平,我问你,乔琼遇害当日,你到底去没去过她家?”

“我说过了,我没去过!”赵济平不耐烦起来:“这种问题你们要问我多少遍才肯罢休?我说没去过,就是没去过!”

“既然没去过,那为什么不仅有人看到你出现在了那里,警察也还在乔琼家里找到了你的指纹呢?”陆向东使出一招兵不厌诈。

赵济平起初表现的很不屑,轻斥道:“我都说了,老年人的记忆根本就靠不住…”

随后他好像突然意识到陆向东说了什么,不由瞪大了眼睛:“你说你在乔琼家里头采到了我的指纹?!”

第一卷 死神之手 第五十七章 暧昧有罪

陆向东点点头,一言不发,就那么看着赵济平。

相比之下,赵济平的表现可就没有那么淡然自若了,他的皱紧了眉头,两条眉毛几乎要在额头中间拧成一个疙瘩。

“这绝对不可能!”他断然否定了陆向东的话:“绝对不可能!我的指纹怎么可能出现在乔琼家里头!”

“我也很想知道原因,所以才需要你来解答。”与赵济平截然相反,陆向东的状态愈发放松起来,和赵济平对话时的口吻,就好像是两个朋友在闲聊一样轻松自在。

赵济平摇着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并且重复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绝对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陆向东用手戳了戳面前桌上放着的笔录:“有证据显示,你的指纹在乔琼家的卧室、厨房以及卫生间里都被采集到,要知道,语言可以骗人,但是痕迹却骗不了人。”

“你胡说!”赵济平有点急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那天连门都没进,之前也没和她去过她家,我的指纹怎么可能从那里找到!”

闻言,田蜜、安长埔都恍然大悟,而陆向东则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一脸的波澜不兴。

“原来如此,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抱歉!”他很没诚意的说:“不过,照你刚才的意思,那天,你应该还是去过乔琼家的喽?”

赵济平一滞,半晌才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对陆向东说:“你这是在诈我吧?呵呵,对不起,刚才我的确说谎了。没有办法,谁都有点自保的本能不是?那天乔琼被人杀了,我实在是不想被无端牵扯上,搞得自己一身麻烦。”

“那你现在是承认那天去过乔琼家了?”田蜜问。

赵济平点点头:“对,我去过。”

“目的?”

“没什么目的,就是一般同事之间的拜访罢了。”

“一般同事之间的拜访?你既然说和她没什么实质的交往,不过是比较玩得到一起去,那么在她离职这么长时间之后,又怎么会突然想要去拜访一下的呢?”

“这哪有什么原因,就是突然想到好久没见,所以想去看看她呗!”

“那为什么门都没进去?又为什么听到对门有人开门,就立刻假装朝楼上走?”田蜜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连珠炮一样的发问。

赵济平张嘴想要辩解,却一时之间找不到恰当的理由,正在搜肠刮肚的时候,田蜜又丢给他一枚重磅炸弹,也正是这枚炸弹,彻底粉碎了他的侥幸心理。

“赵济平,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和你直说,”田蜜用难得的严肃神情对着赵济平,一张脸板的紧紧的,生怕气势不够,让效果大了折扣:“今天把你叫来,就说明我们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乔琼的案子先放下不提,就单说你从公司偷偷挪走的那30万元钱,也足够让你今天没办法走出公安局回家睡大觉了。”

一听田蜜提到了30万元钱,赵济平脸色骤变,刚才还能够勉强做出坦然的样子,现在则整个人都变成了惊弓之鸟。

“你们说什么,什么钱?”情急之下,他说话也变得有点口急。

安长埔接口答道:“什么钱你心里清楚,而且你的整个作案过程,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也不用试图狡辩。”

“关于那笔钱,我想要说清楚…”

赵济平不等安长埔话音落下,就抢着开口想要给自己开脱,但田蜜没有给他机会把话说完。

“赵济平,到现在你还没有搞清楚孰轻孰重么?挪用公司欠款这件事与你是否有关,这个你心里应该清楚,但现在的重点是乔琼的一条人命,到底是继续狡辩下去,还是实话实说,全看你自己的了。”她对赵济平说。

“我…”赵济平张了张嘴,又顿住,犹豫了一下才又略带忐忑的向对面坐着的三个人询问:“你们能让我想想么?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田蜜看了一眼身边的安长埔,她毕竟是新人,对于这种情况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安长埔明白她的意思,对她微微颔首,表示可以给赵济平一点时间。

一时间,审讯室里变得安静极了,静到了田蜜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腕上手表秒针跳动的声音。

“我想好了。”良久,赵济平忽然重新开口,他的脸上不复之前的那种自负与镇定,多了几分颓废和气馁:“我承认,我和乔琼的关系不是起初说的那么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法儿?”安长埔示意他具体说说。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乔琼是那种比较玩得起的女人,长的也挺漂亮,我之前有过一次婚姻,失败了,离婚到现在也三年多,一个人有时候挺寂寞,和她是一个公司的,我又经常去她那个部门办事,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我寂寞,她又放得开,所以就算是一拍即合吧。”赵济平这一次显得坦白了许多,与此同时也不忘给自己开脱:“不过我和她的死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她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没有其他,我不可能冒着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的危险,杀一个和自己没什么相干的人吧!”

“你是承认和乔琼之间存在实质性的肉。体关系,对么?”赵济平的一番话让田蜜脑中的弦立刻绷紧起来。

赵济平点点头,事到如今,他似乎也不打算隐瞒自己和乔琼直接的关系,只要能够撇清人命案就好。

“你们俩的关系持续到什么时候?”田蜜又问。

“其实,我们俩一直就是有一搭无一搭的。”赵济平答。

“最后一次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赵济平努力的回忆了一会儿,说:“大概,三个月之前吧。警官,我承认自己在那方面有些不够严谨,可是我们两个是男未婚,女未嫁,除了道德上我没什么可说的之外,我和乔琼之间的事也没碍到别人,更没碍着我自己,我没理由因此而对她做出什么事的!”

“那些先放下不说,你现在就跟我去采集DNA样本吧!”听了两个人最后在一起的大概时间,安长埔蹭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对赵济平说。

第一卷 死神之手 第五十八章 解妙计

【今天更的有点晚,昨天凌晨去机场送朋友回国,一夜没睡,所以昨天一整天都昏沉沉的,今天的更新趁热送上~】

赵济平对做DNA鉴定这个要求表现的并不抗拒,不知道是怕自己的不配合会无端惹上更多嫌疑,还是心里头有把握自己与这件事无关。

安长埔带走了赵济平,剩下的就只有田蜜和陆向东了,田蜜之前忍了一肚子的疑问,只等赵济平不在场的时候方便询问,眼下,便到了她的理想时机。

“你是怎么做到的呢?”田蜜迷惑的看着陆向东。

“什么怎么做到的?”

“就是赵济平之前明明坚持说自己那天是第一次认识乔琼,你是怎么让他突然改口说实话的呢?”

“倒叙。”

“我知道你让他倒叙那天和乔琼相识的经过,这也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这样就能够让他乖乖说实话?”

田蜜对这一点是百思不得其解,赵济平的表现至始至终可以说是非常狡猾的,他总是撒谎,然后在谎言被戳破之后很从容的用另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去搪塞之前被戳破的。以他这样的行为方式,又一心想撇开和乔琼之间的关系,想让他承认和乔琼是旧识,田蜜早就做好了陪着绕弯子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在这一关上头,赵济平那么轻易就松口了。

事情的关键在于,如果不是陆向东在短时间之内就迫使赵济平承认了和乔琼相识的事实,从而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仓促间无法让谎话自圆其说,在后面的问话过程中被他们三人钻了空子。

“关键就在于倒叙上头,”陆向东平时喜欢毒舌的气田蜜,并以此为乐,但正儿八经涉及到查案一类事情的时候,他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毒舌,不藏私,有什么说什么,问什么答什么:“在之前我让他讲述那一天两个人相识的过程,赵济平起初在说那天去参加聚会的原因之类事情的时候,是在回忆,而当他说到一群人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偏向了左侧,我推测接下来他说出来的情景可能和当日的真实发生之间存在出入。”

“为什么?”田蜜毕竟是个外行,对陆向东口中好像很平常的细节感到费解。

陆向东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觉得她驽钝:“很简单,人左右大脑的分工不同,这一点你应该多少有些常识吧?”

“我知道啊,左脑支配右边肢体,右脑支配左边肢体喽!”田蜜以为自己答对了问题,话说完见陆向东摇摇头,顿时也迷茫了:“我应该没记错啊,怎么,不对么?”

“不是不对,是没有答到点子上,咱们现在涉及的不是身体,而是思想上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田蜜摊手表示自己这方面的确知之甚少。

陆向东只好从根源上给她说明:“人的左右脑在思维上的分工,基本上可以概括成左脑负责事实,右脑负责幻想。也就是说,左脑是死板的,右脑是灵活的,所有的真实记忆、逻辑判断都是左脑下达,右脑负责情感、创造和想象等。”

“哦,我想起来了!人做梦是靠右脑,阅读是靠左脑,所以人在做梦的时候无法阅读!”田蜜受到启发,想起了之前自己看到过的相关资料,忍不住插嘴,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跑题了,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赔着笑对陆向东说:“扯远了,你继续,你继续!”

“你刚才也说了,左右脑分别控制自己对侧的肢体,”陆向东没有在意她的跑题,接着把问题带回到案子本身:“赵济平在回忆当天事情的时候,表现的一切正常,而当提到中间做游戏的环节时,他眼睛的动作泄露了自己的大脑活动,让人能够看出当时他正在试图将右脑虚构出来的情节糅合到当日真是的情况中去。”

“然后你就打断了他,没有给他编下去的机会。”

“对,然后我让他倒叙。”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告诉我倒叙的理由啊!”

田蜜一手托着腮,皱着眉头专注的看着陆向东,眼中带着百思不得其解的迷惑。

陆向东不急不忙的解释道:“人有这样的一个规律,第一种是在叙述事实的情况下,正叙容易,倒叙困难,如果你逆向询问一个人的某个经历,他需要边回忆边讲述。第二种情况是对于早就编造好,烂熟于心的谎言,正叙和倒叙都很容易,因为一个人想要编造一个不易被识破的谎话,必然需要反复斟酌,反复梳理,填补漏洞,一个经过自己反复推敲的谎话,记忆往往非常深,所以无论正着说还是倒着讲,都滚瓜烂熟,好像背诵了一百遍的课文一样。”

“那第三种情况就是赵济平这种临场现编型的喽?”田蜜听到这里,心里似乎已经隐约领会了一些,但又不是很清晰。

“对,”陆向东说:“像赵济平这种狡猾机灵并且善于给自己争取时间的人,如果让他按照正常的时间顺序讲述的话,他可以一边从头捋顺当天的事实,一边编造虚假的部分掺杂进去,并且还能够有机会把整个事情经过梳理的符合逻辑。如果他这样做,我们就会变得很被动,但是倒叙就不同了。”

“我好像明白了。”田蜜顿悟似的咕哝着。

“那你来说说看。”

“你让赵济平倒叙,他如果想自圆其说,就必须在一边逆向回忆当天的情况,一边把谎话的部分掺进去,这样一来需要的思考时间就会变得很长,因为讲述事实的话他只需要时间回忆,但是说谎他就还需要时间来把逻辑关系捋顺,在面对着我们,坐在审讯室里的时候,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陆向东肯定了田蜜的理解,又补充一句:“给你既定的一个开头和一个结尾,让你编故事,你会比较容易的完成,但是如果在同一的条件下,让你把故事从结尾编回开头,你会发现,当你倒着把故事编了大半的时候,开头早就面目全非,没有办法自圆其说了。”

第一卷 死神之手 第五十九章 利益驱使

DNA样本采集完之后,田蜜他们并没有急着把所有事情问个水落石出,想也清楚,以赵济平的本性,不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他绝不会轻易的把所有事情都实话实说,与其这样,还不如先放他处理挪用公司财务的那笔烂账,等比对结果出来了,再和他对峙。

经过让人心焦的等待,结果终于出来了,而且也总算给了所有人一个明确的交代——乔琼肚子里的胎儿,与赵济平有关。

这个消息一出,最吃惊的不是重案组的警察们,毕竟在两番扑空之后,如果赵济平再不是孩子的父亲,那这乔琼的生活就未免太“丰富多彩”了!

警察们的觉悟,赵济平显然没有,当他再次被带到重案组,听到鉴定结果的时候,整个人立时就石化了一般,瞠目结舌戳在那里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很吃惊么?”田蜜问。

赵济平木然的点点头,似乎已经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能有什么样的反应,整个人都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一样,显得有些呆滞。

“说点什么吧,”田蜜等了半天见他不再吭声,开口引导他:“听到这个消息,很吃惊吧?”

赵济平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又好像不知如何说起,最终还是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赵济平,你是个明白人,之前对于你和乔琼之间的关系,你百般搪塞,找各种理由敷衍开脱,现在确认了孩子就是你的,这可能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你是知道的。该说什么,你自己考虑,我们不会逼问你。”田蜜温和的说。

她不是陆向东那种专业人士,但在警校的学习也教会了她一些前辈的经验,当一个人心存侥幸想要蒙混过关的时候,狂追猛打或许是好用的办法,但是当一个人已经被逼到了死胡同,再给对方施压就是不必要的,也是不明智的,尤其是在对方的嫌疑并没有被明确的前提下。

赵济平沉默了好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开口说话了,声音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宏亮透着自信,而是低沉沙哑:“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哪样儿?”

“现在这样。”赵济平焦虑的绞着手,神情痛苦:“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完全脱离了原本的预期!我没想到会扯上人命!”

“你是说乔琼?”

“不,不是,乔琼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我发誓!”赵济平很清楚自己之前给警察的印象,现在就更加担心被扯上更大嫌疑:“我说的人命,是我的孩子…乔琼肚子里的孩子。我不知道她怀孕了…我…”

赵济平垂下头,说不下去了。

“说说吧,你和乔琼到底是怎么回事。”安长埔提醒他不要一味的纠结在个人情绪里,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交代清楚的。

赵济平重新抬起头,被要求回忆那段经过,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顿:“我现在很后悔,后悔当初不该起了贪心收了那笔钱,到头来,给自己惹了这么一大堆麻烦。”

“什么意思?”他的话完全在田蜜和安长埔的意料之外,他们以为赵济平会讲出一段和乔琼的风流韵事,却没曾想他开口竟然提到了什么收人钱财。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管什么拿人手短的事了,不然我一手经济账都已经擦不干净了,不能再平白无故被牵扯到人命官司上。”赵济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要把事情的经过彻底坦白:“我和乔琼在一起,是受人指使的。”

田蜜和安长埔听了他的话,不禁有些惊讶,但谁也没说话。

没有人打断赵济平的讲述,他便顺着打开的话匣子一口气讲出来:“我离婚已经有三年时间了,第一段婚姻持续了不到两年,前妻嫌我家里底子穷,另结新欢,打从离婚之后,我就对爱情和婚姻以及家庭变得不那么向往了,索性也学现在年轻人那样,游戏人生,倒也挺好。原来我和乔琼在公司里的确不熟,是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她都去参加另外一个朋友的周末轰趴,这才认识的,然后她去我家过的夜,转到第二周回公司在电梯里遇到才发现是同事。但是她在公司表现的对我很冷淡,我也就没什么表示。”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抬眼看看田蜜,又转向安长埔:“警官,有烟么?”

安长埔摇摇头。

“那可以给我一杯水么?”

接过安长埔递来的水杯,赵济平大口大口灌下去半杯,缓了口气,又继续说:“后来我俩怎么又凑到一起,具体过程我也记不得了,反正她很明确的告诉我,就是和我玩玩儿,我也乐得有人不用我去负责人还可以排遣寂寞,所以就有一搭无一搭的,在公司里也很默契的装作不熟,后来我才知道她勾搭上了一个大款,在公司和我装的那么矫情,可能是怕被人传来传去,最后传大款耳朵里吧。”

“说说你收人家钱的事吧。”相比乔琼和赵济平的风流韵事,田蜜更关心他刚刚提到的幕后主使:“给你钱让你和乔琼在一起的人是谁?”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田蜜和安长埔心里都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赵济平的答复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种确认。

说到这个,赵济平的脸色变得更加尴尬:“是栋梁集团的老总,梁美玉。”

这个答案不出人意料,更证实了田蜜心里的猜测,这一切果然有梁美玉的“功劳”在里面。

想想之前和田蜜对桌而坐,侃侃而谈的梁美玉,田蜜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凉意,心里暗自感叹这女人心思的深沉,城府之深,当日口口声声且一脸淡然的对自己说黄猛外面有些花花草草在所难免,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只要黄猛的心里还有家就好。

嘴上说着早晚倦鸟早晚归林,暗地里却一点儿都没闲着,这样的腹黑,真是让田蜜这种刚出社会的菜鸟开了眼了。

第一卷 死神之手 第六十章 来龙去脉

“梁美玉是怎么找上你的?”安长埔问。

赵济平晃了晃脑袋,头发似乎也和人一样,因为打不起精神来而蔫蔫,他用平板不带一点感情的腔调回答说:“她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或者应该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听出我这么个人的,反正她就是找着我了,打电话约我出去见一面,说有事情要和我谈谈。”

“就这样你就去了?”田蜜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你这么大个人,对方你之前都不认识,随便一约你就去?”

“我说了,我现在很后悔,”赵济平烦恼的抓抓头发,颇有些悔不当初的感觉:“如果对方不是梁美玉,我也许也不会那么动心!怪只怪我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接到她的电话,还白日做梦的以为是自己在业内的表现太可圈可点,现在人家大公司的老总想要亲自挖角呢!其实想想,我当时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别说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就说人家栋梁瞧上我了,可能老板亲自出面挖别公司墙角的么?!”

“她找你出去谈了些什么?”

“开始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就是随便谈谈,梁美玉那个女人,实在是太邪恶了!”赵济平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脸上的肌肉仿佛被无形的手向两边拉扯一样:“开始的时候表现的别提多平易近人,多亲切了!聊了半截儿,她突然把话题插到我的个人生活上头来,问我成家了没,听说我离异之后一直算单身,立刻就把话题扯到正题上,要我勾引乔琼。”

“她要你勾引乔琼?具体来说呢?怎么个勾引法儿?”

“她说乔琼现在和她老公搅在一起了,但是她老公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和乔琼当初就是一时贪图新鲜,结果事情发生之后,乔琼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了,她老公几次想抽身都没有办法,又不能把事情搞得太大,怕影响到自己的声誉,所以只好让她来帮忙想办法。”

“那为什么梁美玉会想到找你?”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了解到我和乔琼之间的暧昧关系,所以才想要请我帮忙,勾住乔琼,让乔琼愿意和我在一起,放掉梁美玉的老公。不管怎么说,我和乔琼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有感情基础的,比找个原本和她一点瓜葛都没有的人把握大,这话是梁美玉说的。”

“她提出给你钱?多少?”田蜜问。

“十万。”赵济平眼皮耷拉着,可能他至始至终没有想过会因为当时的一时贪心惹上这么大的麻烦,现在整个人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她说很简单,只要我和乔琼好,最好让她对我动心,和我确立关系,这样才好。”

“所以你就收钱照做了?”看到赵济平点头承认,田蜜又问:“那结果如何?成功了么?”

“哪有那么容易,”赵济平自嘲的笑了:“我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也太低估了乔琼那女人的企图心。原本大家都只是玩玩儿,谁也没有什么其他目的,更不想有什么发展的时候,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是收了梁美玉的钱,我就不能继续那么有一搭无一搭的了。等我一门心思就想勾搭到乔琼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本以为会很容易上钩的人,其实挺难泡的。”

他抬起右手,把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做了一个搓动的动作:“钱!这对女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像我这样的条件和资历,和乔琼玩玩儿她还是挺乐意的,可是如果动真章儿的,她就和我前妻一样,立刻就不干了。我除了皮相比她那个相好的大款顺眼之外,什么都和人家比不起,乔琼已经咬住一块肥肉了,又怎么可能为了我这么一块咸鱼就松口呢!到那时候我才发觉自己和梁美玉都太天真了。”

安长埔把玩着手里的圆珠笔,皱着眉头看着赵济平:“也就是说,你们的计划失败了?那按理说之后你应该撤出来,和乔琼没什么关系了才对,后来为什么又和她一起合谋盗公司的钱?”

“这…其实,这事和乔琼没什么关系,倒是和梁美玉有关系。”

“梁美玉?你是说梁美玉是你们挪用公款的幕后主使?”

“不是,挪用公司三十万的事和梁美玉没关系。”赵济平一口否认了安长埔的推测。

田蜜有些不高兴了,拧起眉头,声调也提高了一些:“那你什么意思?又说和梁美玉有关,又说和她无关,到底是你精神错乱,还是耍我们?”

“都不是,都不是!”赵济平见田蜜急了,也有点慌:“这事儿有点乱,我这一着急有点说不清了!”

“那你就别着急,捋出个头绪再讲清楚!”安长埔一边对赵济平说,一边示意田蜜稍安勿躁:“不过,给你时间是让你捋清头绪,可不是给你时间编谎话继续搪塞我们,事到如今,严重性你应该已经了解了。”

赵济平连忙点头称是,略显紧张的整理了一下思路,没敢太多耽搁,生怕因此而显得不够积极配合:“其实事情应该这么说,挪用公款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没有梁美玉的授意,也没有乔琼的参与。但是我这么做,的确也是为了栽赃乔琼,而给乔琼穿小鞋儿这件事就真的是梁美玉指使我做的。”

“给乔琼穿小鞋儿具体来说是什么?”

“就是想办法臭她,或者栽赃她,总之不管是真是假,要让她在业内名声搞砸,”赵济平把梁美玉吩咐自己的事情坦白的说了出来:“她说,要让乔琼在公司里做不下去,我只要做到这些就可以了,其他她负责处理。”

“10万块钱就那么大的作用?让你替她做什么都行?”田蜜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赵济平摇头:“我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算计,是梁美玉答应事成之后录用我去栋梁集团,让我有比现在更好的职位和前景,我才决定要继续帮她的。”

第一卷 死神之手 第六十二章 梳理案情(上)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交谈,赵济平在意识到形势严峻的情况下,终于不用旁敲侧击,主动配合警方工作,把自己和乔琼的事情,以及如何设计陷害乔琼的过程都坦白的交待了个一清二楚。

“也就是说,被私吞的30万元钱和乔琼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和梁美玉也没什么关系?”之后重案组开碰头会,听田蜜和安长埔的汇报的时候,田阳忍不住问。

安长埔点头:“这一点我之前也没有想到,赵济平说梁美玉只交代他,让他给乔琼穿小鞋,但是没有具体要求他做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赵济平的老家那边突然打电话来说前段时间接连下雨,老宅子塌了,需要钱盖新房,赵济平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没有钱翻盖房子,只好向他开口。他之前收了梁美玉10万,结果家里那边见他轻轻松松甩出10万块钱,加上之前他在家里也没少吹牛,以为自家儿子在C市混的多威风,盖房子的时候就没怎么太仔细着用钱,10万花了个精光,房子还没有改完,就又跟赵济平开口要。”

“赵济平手里没什么积蓄,又放不开面子,正好想到梁美玉要他对付乔琼,所以他就动了这个贼脑筋。”田蜜接口说:“他事先打听到那一天写字楼里头的监控设备检修加上系统升级,不会有记录,就打算钻这个空子,先把对他毫无防备的乔琼约到自己家,将其灌醉,然后偷拿了乔琼的钥匙返回公司。”

“这过程中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者怀疑么?”墨窦问。

“没有,据赵济平说,那栋楼里好多家公司,平时这个加班那个不加班的,谁都说不准,通宵熬在那里的也不稀罕,但乔琼那个部门就绝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人开夜车。赵济平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悄悄返回去,溜进财务部,用乔琼的要是打开她锁U盾的抽屉,又从轻易取得了另外一个自问自取的‘授权U盾’,盗取了公司的钱款。”

“我该说这家公司的管理太松散,还是该说这个赵济平实在是有够幸运?”田阳晃晃脑袋,发表感慨。

“那后来这笔钱赵济平一点都没分给乔琼?”墨窦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些不合理:“公司里发现少了钱,乔琼背了黑锅,她都没有怀疑过赵济平么?”

“怀疑过,赵济平说事发之后乔琼一度对他很怀疑,但是又偏偏没有证据,加上黄猛出头把事情给摆平了,乔琼也没有太揪着这件事不放,只不过在那件事之后她也不大愿意和赵济平往来了。”田蜜回答了墨窦的疑问,接着说:“但是赵济平说,在乔琼遇害前,她忽然一反常态,开始打电话给他,要他分钱给自己,说赵济平做了什么大家心照不宣,她为了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所以要赵把该属于她的那一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