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东点点头:“好,我不说,你说”

林祥红着眼睛,喘了半天粗气才说:“我活得太痛苦了有时候真觉得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我原来以为看着她离我而去,奔入别的男人怀抱是痛苦的,我原来以为只要她死了,那个黄猛也被判刑,我就能感到痛快可是,乔琼死后,我的心还是一样疼,每天都活在紧张和害怕里,每天晚上都反复在脑海中想象她背叛我的镜头,我快要崩溃了”

知道林祥的精神戒备已经被攻陷,三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给他时间让他发泄。

过了一会儿,林祥渐渐平静下来,似乎下了决心坦白之后,他反而踏实了一些。

“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我现在看开了,不怕了。”他有气无力的说:“刚刚我也想明白了,该拿的证据你们也拿的差不多,就算我硬扛着,你们也有别的办法,对吧?”

“你和乔琼分手了吧?秘密分的?”田蜜问。

林祥苦笑着点点头:“这个你们都查得出来?除了我和乔琼之外,谁都不知道我们俩分手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除了黄猛之外,他老婆还有赵济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黄猛的老婆梁美玉甚至找了私人侦探,也没有查出你来。你们俩分的够低调啊?”

“这是我的意思,我和乔琼在一起那么久,我们的家人,还有朋友,都觉得我们俩一定会在一起的,我也一直这么认为,”提到这件事,林祥似乎有些痛苦:“就算我发现了乔琼和黄猛的事情,我也还是觉得她只是贪玩儿,只是被钱迷了眼,不是真的变心了。分手的时候,我求她不要大张旗鼓,因为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人和朋友。乔琼对这件事是没意见的,只要我愿意和平分手,她巴不得假装我从来不存在,免得别人把她看成见异思迁的女人。”

“你是怎么拍到乔琼和黄猛的照片的?”田阳的这个疑问已经憋了很久了,毕竟梁美玉雇佣的私人侦探都没有能够拍到黄猛和乔琼太过亲密的照片,林祥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林祥用手无意识的拨弄着面前的照片,说:“那个时候她刚和那大款黄猛搞在一起,我又经常不在家,开始的时候乔琼胆子挺大的,后来好像是差点被人撞破,才变得小心起来的,所以到后来我也跟不到他们了。”

“乔琼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发现她和黄猛的事的?”

“她以为是自己和我摊牌之后我才知道的,”林祥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不如的笑容:“人呐,总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她以为我发现不了她在外面有男人的事,却也不想想,自己的女人心丢了,哪个男人会察觉不了?我呢,也和她一样,自以为把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漏洞百出。”

“你既然那么早就知道了乔琼的事,为什么一直到她和你摊牌都没说?”田阳提出质疑。

“因为我怕,你们可以笑我。”林祥回答:“我很多次都想和她敞开来好好谈谈,偏偏心里总是担心,怕万一这层纸被戳破了,她会干脆一鼓作气和我分手。”

“这么不想分手,那为什么后来又会和乔琼选择和平分手?”田蜜觉得林祥如果那么在乎乔琼,后来的分手似乎太过于轻易而简单了。

“其实,我当初压根儿就没真的想和她分手。”即便到了这会儿,林祥提起乔琼,依然满眼都是伤感:“我以为她会回头的,人家不是都说么,有时候离开了才会更想回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对她比我更好了,所以我才答应她,想让她离开我身边去发现我的宝贵”

“结果事与愿违,乔琼不但没有打算回头,还铁了心要和黄猛在一起?”田蜜替他说完。

林祥痛苦的点点头:“我和乔琼分手后,一个人悄悄搬出去住,迟迟不肯去搬东西,找各种借口拖延,就是希望她能够回心转意,没想到拖到不能再拖,我回到家里一看,家里已经面目全非,一点我们过去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我的东西也都被她打包整理好,恨不得我快点扫地出门,在她看来,钱和奢侈的生活远比我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年更有吸引力”

都说真诚是最容易打动人的,这话一点不假。没有了暴躁的情绪和虚伪的掩饰,林祥说这番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真情流露的样子,这让田蜜反而有些不适应,却又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林祥话语里蕴含着的悲戚。

其实,这个男人是很可怜也很可悲的,田蜜心里想,可怜的是他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和心血,却是把一腔真情托付给了错误的女人,可悲的是在前一个错误已经清楚的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却选择了用另一个错误去解决。

于是,感情上的被害人沦为了法律上的犯罪人,林祥的人生已经再不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只是,这一切到底是乔琼的罪过,还是他自己?

“林祥,你恨乔琼的背叛,但是杀死她,不过是激愤之下临时起意的决定,我说的对么?”林祥的态度发生变化之后,陆向东的语气也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林祥抬起头深深的看一眼陆向东:“你早就把我看透了。”

“你抬举我了,我还没有看透,所以,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作为一个已经分手的男朋友,你是怎样让乔琼肯乖乖挂在上吊绳上的呢?”陆向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说起来,我傻,乔琼也不比我聪明到哪里去”林祥回忆起当日的情形,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讲话时微微颤抖的嘴唇显示着他此刻内心的挣扎:“分手的时候我说我不恨她,只希望她幸福。我说这话其实只是希望能感动她,让她回头,结果,她竟然信以为真,一直到死之前,都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她予取予求还不求回报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会伤害她,只会无条件爱护她的人,所以她才会对我毫无防备。可惜,她高估了我,我没有那么伟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讲述如何杀死自己爱了多年的女人,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气:“那天,我原本真的只是打算偷空悄悄回去收拾行李的,乔琼给了我最后通牒,说如果我再不去把自己的行李取走,就全部都丢掉,并且换掉门锁,我只好答应,但又不想让别人察觉,那个时候我还抱有一丝幻想,万一我能够挽回她,我们就可以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在亲戚朋友眼里我们俩也还是那一对金童yu女,我还是一个幸福的人。”

“偏偏事与愿违,对么?”

“没错,老天爷有时候真的很喜欢耍人玩儿。”林祥目光渐渐散开,整个人都沉浸在当日的回忆里:“我回到家,发现我被赶出门之后,乔琼把家里的装修都变了样儿,我的东西被她塞在两个行李包里,丢在客厅墙角,而她自己情绪也很不好,似乎正在为什么焦虑,我借口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没有收拾好,不想那么快离开,并且借机试探她,询问她的近况。”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突如其来的一笑把田蜜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经受不住心理压力和精神打击而发疯了。

“说来也可笑,我们两个当时,可能就是所谓的各怀鬼胎吧,我对她关怀示好,无非是想最后搏一次,而她却以为我是真心实意在关心她,反倒对我诉苦,说她怀孕了,但是那个黄猛不想认账,不但不肯给她一个交代一个名分,还想趁机甩掉她,乔琼很生气也很慌张,我看得出来,她在那之前一定是打定主意想要死缠住黄猛不放了,结果现在对方突然翻脸,她就完全乱了阵脚。就像她和我提分手的时候我的感受一样。只可惜,我是为了她,她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有钱有势,也有老婆有孩子最可笑的是,我心心念念想娶她,和她组成家庭,她却去怀有妇之夫的孩子”

“所以你就动了杀心?”田阳问。

林祥仿佛没有听到田阳的话,依旧自顾自的说:“她对我说,自己怀孕了,要黄猛对她负责,可是黄猛却反咬一口,说孩子与他无关,要乔琼找我负责。我当时忽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这个世界上的事有多可笑啊你们说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为自己孕育新生命,组成一个家庭,这本来是我的梦想,我求之不得,黄猛却避如蛇蝎还有乔琼,她有多贱我那么爱她,拿她当宝贝一样宠着,她骗不爱,黄猛不过有几个臭钱,她就抛开尊严也要赖着他还问我该怎么办我听完她的话,当时真的想——”

他呯的一拳砸在面前的金属桌面上,响亮的声音说明了那一拳的力道,而林祥却仿佛被人抽去了神经一样,全无痛觉。

田阳被他突然泄露的情绪惊得连忙想要起身,这个男人虽然脸上风平浪静,内心里其实早就巨*滔天了,他很怕林祥会突然爆发出来。

陆向东无声的拦住他,默默的摇摇头,用轻到几乎可以算是唇语的声音说:“没事儿。”

“乔琼跟我说,让我帮她想想办法,她无论如何一定要放手一搏,决不能那么轻易的就让黄猛离开他。后来她又说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只觉得耳朵里面好像有海浪的声音一样,哗哗的,很响。”林祥两只手死死的攥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就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我放弃尊严去恳求,她对我是那么铁石心肠,现在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眼看着复合没有希望,过一段时间朋友、过去的同学,还有老家的人都会知道乔琼傍上了大款,还怀上了对方的孩子,我该怎么面对他们?他们又会在我背后对我怎么样的指指点点?我一直是他们中的佼佼者,可是呢?一夜之间,我就成了最可悲最可笑的那一个。”

“所以你就在乔琼向你寻求帮助的时候,扮演了一回知心大哥的角色?”田蜜听到这里,忽然有些明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逼黄猛对她负责,你就给了她一个建议,一个通往死亡的建议?”

“没错,”事到如今,林祥已经没有了隐瞒的欲望,对感情的彻底绝望加上近日以来每天的提心吊胆在今天彻底冲垮了他仅存的一点侥幸心理:“我告诉她,从古到今,男人最怕女人的无非就是那三招:一哭二闹三上吊既然她对黄猛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现在想要他肯点头负责,就只有放手一搏了”

“乔琼会这么相信你?即使在你们俩分手之后?”田阳对林祥的话表示怀疑。

林祥淡淡的说:“如果有一个人,在你身边守护了你很多年,一心一意的为你付出,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永远都那么包容你,照顾你,不管你有多任性多过分,到最后,你见异思迁有了外心,他也一句指责都没有过,还表示愿意等你回头,不管是什么时候,你会对他戒备么?”

田阳无语,陆向东则肯定了林祥的话:“这很正常,就像每个主人都相信自己的宠物狗永远不会兽性大发的扑过来咬自己一样,如果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看成了自己的附属物,那防备心理就会大大降低了。”

“就是你说的这样,我就说自己被你看透了”林祥听了陆向东对田阳的解释,猛的抬起头看着他:“在乔琼心里,我恐怕就真的是她的狗,保护她,陪她玩乐,除了爱她,绝不会有二心,还要无条件的服从,所以到死,她都没有想到,当一个人爱得太投入,一旦恨了,也会恨的入骨。”

田蜜没有忘记上吊绳的指纹问题:“上吊绳是谁准备的?”

“是我,”林祥说:“我说管子比较高,如果她翘着脚绑绳子的话,搞不好会闪着身子或者摔到,一旦流产就不好了,所以我可以帮她绑绳子,乔琼完全把自己的肚子当成了自己的摇钱树,绝不肯让自己有一点闪失,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从家里找了一段绳子绑在厕所的排水管上,擦干净指纹,然后把乔琼叫进来,让她站上去试一试,趁着她试的时候,我推了她。”

根据林祥的讲述,为什么绳子上只留下乔琼一个人的指纹这个疑问算是得到了解答,可是,想要趁机下手真的吊死乔琼,并不是那轻描淡写的一个推字就能够实现的。

“想成功,你总要让乔琼把头伸过绳套才行吧?她肯?”田蜜不相信。

林祥摇摇头:“如果是我,她一定不肯,但是这是为了要挟黄猛,情况就不一样了。乔琼是个精明的女人,缺点就是太精明,永远都有自己的算计,为了自己的算计可以不惜一切。你们相信么,原本我还在发愁怎么找机会下手,她却主动要我帮忙她排演一下,免得黄猛来了之后会出差错,她要我假扮黄猛,然后自己就拉着绳子把头伸过绳套,一副真的要上吊的模样,因为我把绳子吊的高度正合适,她不用踮脚可以在凳子上站得很稳,所以她心里也觉得特别有底吧,压根儿想不到我没有按照她模拟的戏路演下去,冲进卫生间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一手推她,一手撤凳子。”

林祥的答案让田蜜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乔琼是被林祥以某种花言巧语蒙蔽了,所以才麻痹大意,没想到,她确实自投罗网,送了性命。这叫什么?是掉到钱眼儿里着了魔?还是被急功近利迷了眼?

根据林祥的供述,其实杀害乔琼当天,也有过惊险的插曲,中途有人来敲门,林祥当时正在卫生间里绑绳子,听到敲门声怕极了,如果一旦有人来,他的计划就全盘皆输,好在乔琼没有给那个人开门,还很生气的隔着门轰那人赶紧离开,否则就报警,而门外的人也很快就离开了。因为急于实施自己的计划,他没有机会询问对方的身份。

听到这里,田蜜他们自然明白,门外的那个人就是现在正在接受经济犯罪调查的赵济平。

在乔琼赶走赵济平之后,乔琼打了个电话给黄猛,结果那边接电话的是黄猛的秘书,答复乔琼说黄猛正在开会,乔琼便用情人间的暗语让秘书给黄猛传口信,叫他开完会来找她。

黄猛没有接到电话这个行为在当时的乔琼看来,本身也是一种逃避的表现,这让她更加气急败坏,因此也更加希望自己的表演能够逼真,能够成功的向黄猛施压,这便给了林祥绝佳机会,让他的杀人计划第一部分顺利实现。

在他认为乔琼已经吊死之后,林祥拉上窗帘,戴上橡胶手套,把乔琼从绳子上抱下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安眠药研磨成粉,给乔琼灌了下去。做完这些,他试图把乔琼挂回到绳子上,然而刚刚死亡的乔琼身体并未僵硬,林祥费了好大气力也没能把尸体挂回去,反而还在一次失手的时候磕到了乔琼的后脑。

为了不节外生枝,林祥放弃了把尸体挂回去的企图,而是选择了把尸体平放在卫生间地面上。

之后,他擦拭掉自己进门以来碰过的东西,尤其是门扶手,并且在门上做了不明显的标记,以确认自己离开后是否有人来过,做完这些,由于旅行团自由活动的时间快要结束,他不得不赶快离开,返回A市。

回到A市期间,他一直非常忐忑,心里惦记着自己的计划是否能够顺利实现。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黄猛在散会后感到乔琼家,开门之后发现乔琼躺在地上,于是上前查看,这么一来门上、房里以及乔琼的身上就都留下了黄猛的痕迹,警方介入后,一旦发现乔琼胃里的安眠药成分和肚子里属于黄猛的胎儿,奸情暴露,作为有妇之夫和有头有脸的商界大亨,黄猛的嫌疑就大到很难洗脱了。

所有人都会相信,是黄猛为了摆脱乔琼的纠缠,于是对她下药,趁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把她吊死。

偏偏,事与愿违,当林祥结束了旅行团的工作,悄悄潜回乔琼房子去查看情况的时候,发现那里似乎有些太过平静,不似命案发生过的样子,于是他壮着胆子摸回去,到了大门口就发现自己做的记号还在,黄猛压根儿就没有来过

基于这种情况,林祥只好临时改变计划,迅速的把原本转移出去的行李拿回来,匆忙的塞到房子的各处,就好像从来没有打包离开过一样,并且从自己的移动硬盘里把过去和乔琼拍过的照片、分手后被乔琼删掉的那些重新存回电脑里,又急急忙忙打印出来一些贴在墙上,假装这个房子里住的是一对情侣。

匆忙之下,他没有注意到家里的喷墨打印机墨盒剩余不多,尤其是彩墨,所以最后打印出来的几张照片颜色变得越来越淡,若非使出匆忙,正常人是绝不会把那种颜色失真的照片贴出来的。这也是后来引起田蜜注意的一个细节。

做完这些,林祥拨打了110电话,可能是被恨意蒙蔽了眼睛,他见黄猛上门自投罗网已经没有希望,便想到了主动报警,让乔琼的死尽快曝光。

在林祥的意识里,身边的人没有知道他和乔琼分手的,家里也被他布置成了两个人小窝的模样,自己当天在A市带团,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据,这样一来,就算乔琼和黄猛的奸情始终都要暴露,好歹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可怜男人,不用眼睁睁的看着背叛了自己的女人和大款情人满世界的招摇。

打完电话之后,他忽然想起下午给乔琼灌安眠药的时候灌下去的很少,流出来的却很多,这让林祥忍不住担心起来,万一法医在乔琼的肚子里找不到安眠药,那么,乔琼会不会就真的被当成了自杀?那样的话黄猛岂不是可以继续逍遥的过自己的生活?

为了让乔琼的死更明显的体现为他杀,林祥情急之下想到了凳子,便把原来的凳子拿走,换了一个明显不够高度的放在卫生间。

做好这一切后,他便努力的挤出眼泪,做出一脸慌张,紧张的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说完这些,林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长期压在心中的负担得到倾诉之后的虚脱状态。

沉默了半晌,他才又打起精神来,问对面坐着的三个人:“从什么怀疑我的?”

对于这个问题,陆向东和田蜜的答案却是不同的。

田蜜说:“乔琼的房子,那套房子的装修很具有整体感,而你的那些东西并不在乔琼的规划之内,硬被塞进去,就有一种漂亮姑娘脸上长着胡子的不协调,而且,你匆忙之间塞的那些东西,完全错位,鞋子放进了干货的柜子,衣服也收的乱七八糟,乔琼是洁癖,如果你们两个感情没有问题的话,她绝对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这些发现,就是在陆向东用令人尴尬的方式提示过自己之后,田蜜所发现的。

而陆向东的答案却是简单的四个字:“从一开始。”

林祥一愣,不由自主的摸着手挽手的疤:“看来,我的苦肉计没有作用。”

“也不尽然,”陆向东朝田蜜的方向比了比:“至少你骗过了她。”

“我还有一个问题,”田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出来:“这只是一个假设,假设你嫁祸黄猛成功,之后又得知了赵济平的存在,你会想办法对付他么?这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林祥听完,毫不犹豫的说:“我会。”

“为什么?”

“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不信。”林祥的回答听起来异常坚决:“我杀乔琼,是因为她辜负了我,辜负了我对她的爱。而我嫁祸黄猛,除了因为他和乔琼一起毁了我的人生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他负了乔琼那是我用一辈子去爱的女人,我接受不了她辜负我,同样的,我也不能容忍别人辜负伤害她所以如果我没有被你们识破,那个赵济平,我也不会放过他”

结束了对林祥的审讯,田蜜和田阳一身疲惫的回到重案组,陆向东则在回重案组的途中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脸色不善的匆匆离开了,连道别的话都没说。

“你说,到底是乔琼害了林祥,还是林祥还了乔琼?”田蜜托着腮,若有所思的问田阳。

田阳叹了口气:“依我看,那个也不是,害死乔琼的是她的贪婪自私,害死林祥的是他的愤怒偏执。说白了,就是一个贪字。”

“这个案子里头,乔琼贪慕虚荣,赵济平贪财,黄猛贪色,林祥贪的是自尊和在周围人面前的面子。”田蜜有些感慨:“都不是傻子,为什么就偏偏因为一个贪字陷进去看不开呢?”

“这恐怕就是当局者迷吧”田阳揉揉田蜜的脑袋:“你也不用大发感慨,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每个人都能学会不贪图,不强求,都能豁达的面对得失,那咱们就都可以快乐的下岗再就业了”

“说的也是”田蜜眼睛一转,又想起另外一个事:“这回乔琼的案子顺利告破,师兄会不会履行诺言,替我申请调来重案组啊?”

田阳失笑,伸手戳戳妹妹的脑门儿:“刚才还说的头头是道,现在你不也执拗在一件事上了么”

“那可不一样我这是梦想不是贪欲再说了,我这么能干,调来重案组,也是为人民做贡献的”田蜜可不承认。

“还好意思说你这次能顺利破案,还不是多亏了人家陆博士的提点”田阳提醒田蜜:“下次再和人家合作的时候,态度放好一点吧拜托”

“呸呸呸,乌鸦嘴我这次兑现了和师兄的约定,以后都不会那么倒霉又被和那怪胎毒舌男凑成一组了”田蜜连啐三口,说出来的话里带着一种由衷期盼的味道。

只不过,真的能够如愿么?

天知,地知,你知,她不知

【大家相信世界上有鬼么?妙龄女鬼真的会像聂小倩一样跑到人间找寻如意郎君么?或者,真的有冤鬼杀人么?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到底是鬼,还是人?明日起,新案《鬼杀》,请继续支持】

第二卷 鬼杀

第一章 迷途羔羊

北方的冬天是寂寞的,尤其在人口稀薄的乡下,几场雪落过之后,天与地就被浅灰和素白连成了一片,透着肃杀和冷寂,在严寒的凌虐下,干枯的树木时不时发出裂开的脆响,好似痛苦的呻吟。

天空中除了灰蒙蒙连成一片的云之外,几乎找不到鸟的踪迹,地上也同样不见任何小生物的踪迹,寒冬就好像一道无声的禁令,把万物都禁锢起来,只留下空旷寂寥。

云顶村也不例外,冬季农闲,寒冷让人不愿出门受罪,原本就不密集的人家皆大门紧闭,只有各家窗上的水汽昭示着室内的温暖。

云顶村原本并不叫云顶村,在大约在几十年前这里还没有被改名之前,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管自己住的村子叫牛尾巴村,原因很简单,这个村上有一半的人家都姓牛,而这座自然形成的村落,居民分布的位置让它看起来恰似一条牛尾巴。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村子忽然改名了,变得文邹邹的。

不过,改变的始终都只有称呼而已,这里的人还是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生活,周而复始,生活清贫,却也安逸。

围绕在云顶村周围的几座山,就像屏障一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繁杂,虽然也在某种意义上阻断了村里人的财路,倒也变相保留住了山村的质朴风貌。

这里的人们始终安静而寂寞的生活着,日复一日。

这一天,日头依旧没精打采的挂在天上,散发不出任何暖意,村中小路上依旧不见什么人影,除了偶尔谁家的黄牛会哞的叫一声,惹得几家黄狗叫。

而在村外,通往云顶村唯一的一条水泥小马路上,却充斥着嬉笑打闹的声音。

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背着旅行背包,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朝云顶村走去。

“老公,我累了”走在比较靠后位置的漂亮姑娘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把脖子上厚厚的毛线围巾朝下拉了拉,露出嘟着嘴的脸,她向前面转过头看向自己的高大男孩伸出双臂,撒娇的说:“怎么这条路这么远啊,我的脚都要疼死了”

“宝贝儿,再坚持坚持好像很快就要到了呢”姑娘嗲嗲的撒娇听在大个男生耳朵里,只觉得心里麻酥酥的,连忙这回去背对着姑娘半蹲下身:“要是累了就趴上来,我背你走”

“不要,人家很重啦”女孩儿扭了扭身子。

“不会我家宝贝儿一点都不重”男生回答的很迅速,没有一丝迟疑。

他的话对于女孩儿而言显然是很受用的,她娇嗔的拍打一下男生的后背,美滋滋的趴了上去:“觉得累就放我下来哦”

“不累背着你走一辈子我都不嫌累”男生嘴上这么说着,走出几步之后却分明带着一丝气喘吁吁。

这一厢一对小情侣甜腻腻的打情骂俏,那一厢有人很受不了的发出嗤的一声。

“至于不至于啊?大白天的搞得好像拍恶心巴拉的偶像剧一样,生怕谁不知道你们俩授受不亲了是不是?”走在前头的一个男生一脸不屑的咕哝着。

走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瘦削的男生,听朋友这么说,连忙扯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提醒他:“伟铭,小点声,人家就在后面呢。”

被叫做伟铭的男生轻蔑从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我敢说,就不怕被人听见一对狗男女,还怕人说?”

他的这句话声音说高不高,却足够让同行的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背着女朋友的大个男生闻言立时变了脸色,把背上的女朋友往地上一放,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用力推搡那个叫伟铭的男生:“你找茬儿是不是?苦头吃的还不够是不是?”

被推搡的人和推人的都站下不走了,同行的几个人也只好都停下了脚步。

说话的功夫,一个格外高大壮实的男生一把推开瘦削男生挤了过来,拿眼睛狠狠盯着名叫伟铭的男生,问另一个:“怎么着然子?这小子又皮痒了?正好,哥们儿我手也痒痒”

被推开的瘦削男生也跟着挤过来,整个人挡在自己朋友身前,对其他两个气势汹汹的男生陪着笑脸:“肖亦然,郝鹏,你们俩消消气,伟铭他不是故意的,他今天心情不好说胡话,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

“邢挺君,你给我让开,不然我可就把你跟李伟铭看成一伙的了”人高马大的郝鹏边说边摘下手套,活动着手指:“坐车坐了那么久,关节僵硬,正好活动活动”

“哎呀,你们别打架啊大伙儿一起出来玩儿的,别伤了和气”一直跟在队尾的女生尖着嗓子嚷起来,一张嘴原本就尖削的脸几乎要变成锥子型。

“是啊,亦然,郝鹏,你们俩甭理他”之前被男朋友背在背上的漂亮姑娘也开口了,边说边走上前拉着自己男朋友的胳膊:“听见狗叫难道还不走路了么?咱不和他那种人一般见识”

“哼”高个男生见女朋友开口,也瞬时松开了拳头:“看在晓晓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

“谢谢你们,对不起啦”忙不迭道歉赔不是的亦然是瘦弱的邢挺君,而他身后的李伟铭则始终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挑衅表情。

确定有惊无险打不起来之后,几个人才又开始向前进发,只不过经过了刚才那么一闹,原本还三三两两闲聊的年轻人谁都没心情开口了。

走着走着,李伟铭的注意力被路边的一间小房子吸引住了。

那是一间非常不起眼儿的破旧矮屋,屋顶低到了个子高大一些的人如果想进门,头顶几乎要擦着门框才行,屋子外墙的红涂料在经年累月的雨水冲刷下变得斑斑驳驳,屋顶的瓦片也七零八落,缝隙里还有干草随着风摇摆。屋子没有屋门,却有一道高高的黑色门槛,门框上挂着一块同样破旧的木头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姑娘庙

“姑娘庙?这是什么地方啊?倒是新鲜”李伟铭一边嘟囔,一边抬脚就往矮屋跟前走。

“别进去”从方才就一直走在队伍最后头,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过的小个子女生这时候突然出了声,她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屋,对李伟铭说:“姑娘庙不能进”

“为什么不能进?什么样的庙我没见过啊?还没听说过不让人进去的呢”李伟铭并没有把小个子女生的话当回事。

女生摇摇头:“姑娘庙不同于其他,进不得里面供着的都是没等嫁人就横死的年轻姑娘的灵位凶得很还是别去招惹了”

“行了,皮兰,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神婆啊?”锥子脸女生鄙夷的睨着小个子:“在学校里头还疯不够,还要出来继续疯么?”

皮兰冷着脸不理她,依旧不放弃的劝说已经迈腿跨进门槛的李伟铭:“你还是别进去了,万一真的招惹了什么,那可就不好了”

李伟铭对皮兰的话置若罔闻,抬腿走了进去,大摇大摆的在里面兜了一圈,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嘴里还嚷嚷着:“什么破地方,连一个贴照片的都没有,我怎么能知道哪个是美女啊”

“伟铭,别乱说话”邢挺君胆子小,不敢进去,扶着门框小声警告自己的朋友。

“怕什么”李伟铭不在意的胡乱摆摆手,装模作样的冲四周的排位鞠了个躬,拿腔作调的说:“在下愿为宁采臣,哪位姑娘如果甘当小倩,记得夜里去云顶村寻我不见不散喏”

“走吧走吧别闹了”邢挺君见他还在口无遮拦,连忙把他拉出来,推着往外走。

其余几人看够了李伟铭的“猴儿戏”,也跟着离开了破旧的姑娘庙。

一阵风吹过,走出一段距离的皮兰觉得脖子后面直发凉,她忐忑的回头瞧瞧远处的姑娘庙,矮屋那黑洞洞的门口,就仿佛一只乌黑的眼仁儿正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们。

皮兰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停下脚步,面向姑娘苗苗的方向双手合十拜了几拜,嘴里念叨着:“各位勿怪,各位勿怪刚才那个人是胡说八道的,你们要是气不过,找他就好了,我和他不认识,和我无关,拜托拜托”

念叨几通之后,才急忙快步赶上其他几个人,边走边不忘回头不踏实的看上几眼。

几个年轻人在羊肠小路上渐行渐远,喧闹远去,一切重归寂静。

姑娘庙依旧破败的树立在路旁,风吹过,屋顶的干草随风微微摆动。一只乌鸦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落在姑娘庙屋顶的破瓦上,冲着远处扯开嗓子发出几声难听的嘎嘎声,那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间显得格外响亮。

皮兰听到乌鸦叫,心里又一阵毛毛的不安感,她再次回头看看远处已经只剩下一个小点儿的姑娘庙,周身泛着凉意。

但愿一切平安,她心想,千万别因为那个冒失鬼而惹到什么事端

第二章 活不见人

成功告破乔琼那一桩案子之后,程峰说到做到,主动向上级申请,希望能把田蜜从借调转为正式的重案组警员,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焦心等待,田蜜终于得偿所愿,不再是临时过来打替补的小龙套,正式入驻重案组了。

一直以来的愿望得到实现,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呢,田蜜这段时间可谓是喜上眉梢,吃饭,走路,工作,甚至于睡觉的时候,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按照王菲的歌词来形容,她现在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切都好,只缺烦恼”。

不过呢,现实世界中往往有一种规律,叫做物极必反,田蜜的日子过的太舒心,舒心到了隐隐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时,她的烦恼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啊?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去?”田蜜站在程峰的办公桌前,眼睛瞪得老大:“师兄,我和墨窦两个人去不就行了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再叫那个别扭鬼了吧”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叫上他一起,又有什么问题?”程峰哭笑不得的看着田蜜的反应,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个家伙的名字还是如同定时炸弹的遥控器一样,这边一按,那边田蜜就炸毛,让人无可奈何,甚至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八字不合,不然凑到一起怎么就那么别扭。

他耐心的开导田蜜:“人和人个性都不同,你不可能指望所有人都像你哥那样外向喜欢贫嘴,也不可能都像墨窦那样慢性子好说话,陆向东虽然脾气比较怪,但人什么样你也接触过那么久了,怎么还适应不了呢?”

“就是因为接触过那么久,才更想躲开呢,你想啊,如果你闻到臭豆腐的味道,恶心的想吐,你还会没事跑去闻,找自虐么?”田蜜一肚子理由。

“闻着臭,吃着香呢,你还需要对他加深了解。”程峰被田蜜的比喻逗笑了,心里替陆向东叫屈,好歹也是一个英俊惹眼的青年才俊,到了田蜜这丫头嘴里,竟然沦为了臭豆腐,不管怎么说,他是不会退让,由着田蜜的:“之前乔琼那个案子,向东不是帮了很大的忙么?忘了?让你跟他多接触,是希望你能借机多学些东西,你要是实在不想和他去,也行,我叫安长埔和墨窦去,以后就让墨窦多跟着陆向东学习学习。”

田蜜咬着嘴唇瞪着程峰,明知道他在对自己用激将法,偏偏就没有胆点头同意他的提议,陆向东的个性她是头疼的不得了,但他的水平和头脑也的确是让她想昧着良心否定都做不到的,如果说把这样的机会白白丢给墨窦,她可不愿意。

倒不是说她对墨窦有什么不满,实际上无论是工作中还是平时,墨窦这个人都是非常好相处的,除了有点抠门儿之外,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只不过,田蜜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在她的概念里,自己和墨窦是几乎同期进重案组的,墨窦顶着射击高手的资格光明正大的站住脚,而自己却是靠陆向东的帮忙,以及程峰的支持才挤进来,这样的差距让田蜜感到有些沮丧。

她是谁啊?是坚信巾帼不让须眉并且一心要做现代侠女的田蜜啊即使没有人去比较,她还是在心里把自己和墨窦放在了跑道上,自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接下来怎么可能不奋起直追呢?

她要向所有人证明,她田蜜作为一名刑警,一名重案组刑警,绝对是名至实归的。

心里已经妥协了,嘴上田蜜还是忍不住小抱怨几句:“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那个案子,陆向东他有多过分明明早就有所发现,却什么都不肯说,遮遮掩掩的,总是藏私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的学习对象啊”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程峰摇摇头,不认同田蜜的说法:“向东他的确很早就发现了一些疑点,但是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不是警察,也没有证据去证明那些理论上的东西,所以他只能提示,不能把自己没有足够依据的观点告诉别人。另外,我觉得他这种方式更有利于你的提高,什么都摆在你面前未必是好事,有时候经验需要自己去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