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姐和吴亮家住邻居多久了?”田蜜收回年拥军的照片,继续问。

顾大姐动了动手指头:“哟,十年出头儿了吧!”

“十年出头儿…那是你先住在这里的,还是他们先住进来的呢?”

“我们先住进来的!住了不到一年,他们两口子带着孩子住进来的,当时那小孩儿才多大呀,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呢,一转眼儿,都那么老高了!”顾大姐往空中一比划。

看来,这就是为什么如此八卦的顾大姐却没有提到吴志达和桂秀琴的关系。

按照年拥军的描述,加上田蜜之前和桂秀琴打交道时的经历,桂秀琴对吴志达的血缘问题讳莫如深,搬来这个房子的时候,吴志达又已经有差不多四岁了,小两口带着孩子,自己不说,谁又能知道孩子是不是这家女主人亲生的呢。

况且顾大姐也提到了,之前桂秀琴对吴志达一直很好。

那么,后来又是为什么变得不好起来呢?还让孩子夜里面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大老远跑去郊外的饭店。

“你上次看到他们家人是什么时候?”田蜜最后问顾大姐。

“前天晚上吧,不过我没见着人,光听着声儿了,好像是隔壁那女的,不知道是跟儿子还是和丈夫吼了几句,然后有人摔门出去了,是谁我倒没看见。”

“大概什么时间?”

“刚播完新闻联播。”

记下来这些细节,田蜜向顾大姐道过谢,假装听不懂她拐弯抹角的试探和询问,跟陆向东一起离开了顾大姐的家。

对门的那户邻居还没有联络上,田蜜决定再试一次。又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询问的声音:“谁啊?”

田蜜依样说明身份和来意,这一次倒是格外顺利,门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里站着一个身高足有190公分,身材魁梧的年轻人。

田蜜仰脸看着他,也觉得这个人的存在很有压迫感,心中暗笑,难怪对门的顾大姐会对这个年轻人那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

年轻人长得凶巴巴的,态度倒很客气,对田蜜和陆向东点点头,闪开门口,让他们进去。

“刚才我们来过了,你家没人。”田蜜在直奔主题前随口和年轻人寒暄两句。

年轻人咧嘴笑着说:“啊,是,我刚下班,这不,才回家,你们找我有啥事儿啊?”

鉴于此人感觉分外直爽,田蜜也没多和他绕弯子,直奔主题,问起他的邻居桂秀琴一家。

“那一家啊!”年轻人撇着嘴,“我才搬来时间不是很久,也谈不上多了解,就是觉得她们日子过的不怎么安生,天天老婆哭孩子叫的,有点扰民。别的就不知道什么了。”

“平时没有过什么接触么?”

“接触…好像没有,哦,前两天那家的女人过来跟我借凳子,这算不算有接触?”

“借凳子?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借凳子?”

“昨天…哦,不对,是前天!她好像是来了牌友,家里的凳子不够坐,就过来跟我借,没用多一会儿就还回来了。”

“平时她经常带人回来打麻将么?”

“这倒还真不是!那家除了打架吵嘴大声嚷嚷的次数多了点,平时倒很少见到有客人登门的时候,估计亲戚朋友什么的,都是外地的吧。”年轻人一乐,随口开着玩笑,“感觉挺寂寞的一家人,平时搞不好唯一的嗜好就是家庭战争了。”

问起桂秀琴和吴志达的母子关系,年轻人显得有些茫然,表示自己完全没有留意过,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本身而言,男人对邻里八卦的热情,就远不及女人来的炽烈,更何况之前的顾大姐在女人中,也是八卦狂热分子,这个年轻人的信息量和她差距很大,也不难理解。

年拥军上门要债的事情,田蜜也委婉的试探询问了一下,同样没有得到任何信息,年轻人表示春节前他早早的就休假回父母家去过节了。

“虽然这个房子是我家,但是毕竟没结婚,没女朋友,就老哥儿一个,有时候下班就去父母那边蹭饭,天冷路滑,就住那边也是常事,一年365天,我在这个房子里也就能住上165天,所以对周围的人都不太熟。”

年轻人一脸爱莫能助的表示。

离开桂秀琴家的小区,田蜜想了想,叫陆向东顺便把车子开去吴志达的学校,了解一下情况。

“桂秀琴这个人,还真是有点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途中,她对陆向东说,“老公和儿子一晚没有回家,她不知道,第二天被我们叫去大红灯笼饭店,也是先去注意营业额!平时晚上很少带人回家,偏偏吴亮父子出事的那一天晚上突然带了朋友回家打麻将,还跑去找邻居借凳子!从刚才那个男人的口气来看,他和吴亮一家都不熟悉,而顾大姐却对吴亮家好像挺熟的,毕竟十年邻居。桂秀琴为什么不去向顾大姐借凳子,偏偏要去找一户不熟悉的邻居借呢?换成是我的话,我会找熟人借更自在。”

“同性相斥。”陆向东言简意赅的说。

田蜜一脸难以置信:“桂秀琴的年纪和顾大姐差不多,同龄人应该好相处吧?反过来,刚才那个男的,才二十多岁,比桂秀琴小那么多,不至于异性相吸吧?!”

“亏你还是个女人,怎么一点女人的心理都不懂?”陆向东眯着眼上下打量了田蜜一番,摇了摇头。

田蜜被他看得不自在,板着脸顶回去:“是啊,我妄为女人!什么也不懂!你是妇女之友!什么都懂!那你教教我啊!”

“没问题,”陆向东丝毫不打怵她的激将,“对于女人而言,越是年纪相近,并且相近且略小的女人,就越是难以相处,因为仍旧在她们的嫉妒范围内,年纪差很多的反而没问题。加上那个顾大姐本身就是一个八卦成性,又喜欢猜疑的人,桂秀琴不管是从女性的普遍心理,还是出于保护自己私事不被人窥探的目的,放弃顾大姐这个选项,而选择另外一边,都是合乎逻辑的。”

陆向东的说法让田蜜无从反驳,同时又产生了另外一个疑问:“你说,桂秀琴那天特意带人去家里打麻将,还只打了没多久就换了‘场地’,借凳子的时候还依据你的说法,可以回避八卦的顾大姐,会不会是有什么怕人知道的其他目的?”

忽然,当日送桂秀琴离开公安局的一幕又闪现在田蜜的脑海里,当时桂秀琴的眼神闪烁,对田蜜送自己回家的强势拒绝,发现失态后的说辞。

于是她拿这些说给陆向东听,问:“你觉得桂秀琴在试图掩盖什么?”

陆向东摇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超出了逻辑分析的范围,需要信息和证据。”

第四卷 记忆空白区 第二十六章 尸检报告

吴志达所在的高中,正在进行寒假的补习,所以到达那里之后很快田蜜和陆向东就找到了吴志达的班主任,向他询问了一下这个孩子此前的表现。

班主任的答复并没有给田蜜他们提供太多的帮助,他只是说,吴志达是个学习很用功,成绩很稳定的孩子,在这方面从来不需要老师操心,甚至还是班里头考取重点高中的好苗子、重点培养对象,唯一的缺点就是个性太过于内向,不善于同其他人打交道,平时有些孤僻,永远独来独往,不见他和什么人打交道。

至于吴志达家里面的情况,班主任表示全然不知情,只知道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都是吴志达的妈妈——桂秀琴来,因为吴志达的老实性格,老师们也不需要对他的家长交代什么,所以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吴志达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困扰,或者主动找老师倾诉过。

“现在的孩子,有什么事情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愿意和老师家长讲!”吴志达的班主任如是说。

学校方面一无所获,田蜜也只好选择放弃。

下午回到公安局,把上午走访的情况对其他人做了一下说明,齐冰病情的复杂性让其他人听了也感到很吃惊。

“齐冰对吴亮的态度从发疯一样的抵触,到后来长谈一次之后,又忽然变得接纳了!这两个人到底谈了些什么呢?现在吴亮人都不在了,除非齐冰肯说,并且说实话,否则就成了死无对证了!”墨窦咋舌。

田阳也觉得蹊跷:“你们说,齐冰第一次表现出来的症状是抑郁型的,为什么在治愈出院之后,不但反复了,而且还成了狂躁型的了呢?这中间,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了?”

“这个问题虽然暂时还没有标准答案,但是我猜跑不了吴亮的因素!”田蜜有自己的看法,“等我查清楚吴亮和桂秀琴的结婚时间,以及齐冰二次发病的时间,估计就能验证我的看法了!我觉得齐冰二次发病之所以那么激烈,是因为发现自己还爱着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你的意思是,齐冰离婚后受了刺激,发病住进了精神病院,其实在那个时候,她心里还是爱着吴亮的,就算住院了,也心心念念的想着他,结果出院之后却发现,他已经和桂秀琴好上了?”田阳顺着田蜜的观点推断,觉得她这么猜测也不无道理,“说真的,假如换成是我,估计也会暴怒吧!毕竟齐冰的思维方式挺偏执的,这个咱们也都见识过了!并且她坚持说桂秀琴是第三者!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桂秀琴和吴亮是在齐冰住院治疗期间结婚的!这个一会儿我就去验证一下!”

过了一会儿,刑技和法医的报告都送来了,几个人凑在一起,传阅了一遍。

首先是年拥军的血液化验结果,证实他的血液中含有镇静剂成分,与胡杨之前所说的一致,就是那种年拥军长期服用的,同样,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年拥军的血液中镇静剂浓度比较高,却又因为他经常服用,法医方面暂时也无法判断以他的耐药性,这样的比例是否足以让年拥军失去行动能力。

根据比对结果,证实死亡的被害人确系吴亮和吴志达父子。

另外,因为尸体状况并不理想,根据尸检结果,赵法医只能粗略的判断出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大致相同,都应该是前天夜里八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

值得一提的是,吴亮父子的后脑都各有一处很严重的伤痕,伤处边缘不整齐,创口不规则,创口附近伴有擦伤痕迹,创口附近的头发嵌入创口内部,明显系钝器所伤。

然而,父子两脑后的钝器伤却并非致命伤。

赵法医在对尸体进行了细致的检查之后,发现从尸体所呈现出的状态来看,吴亮和吴志达二人均死于窒息。

这一点,后来也找到了有力的依据——从父子两个的脖颈上,法医找到了因为分尸而被破坏的绳索痕迹。

因此,对于死因,赵法医的结论是吴亮父子先被人钝器击打后脑丧失反抗能力,再用绳索勒死,之后分尸。

当日在大红灯笼饭店进行勘查的时候,除了在厨房里发现的血迹被验证确实是吴亮父子的血之外,侦查员从厨房冷柜中找到的内脏中,经法医检查,也发现其中夹杂着吴亮父子的脏器。

年拥军带来的那把带着血迹的菜刀,也通过对刀刃卷曲损坏的程度进行检查,被证实的确是分尸工具,这一点对于年拥军而言,十分不利。

更加不利的是,从年拥军家中发现的那一辆自行车,不仅被证实的确为吴志达所有,车轮上所沾的泥巴,更是与抛尸地提取的土样相符合,自行车的后车轮上,还发现沾有吴亮父子二人的血迹。

“如果桂秀琴知道自己家饭店的后厨冷柜里放着她丈夫和孩子的内脏,会不会吓得疯掉?或者把胆汁都吐出来?”墨窦看完手头的材料,小声问田蜜。

田蜜扁了扁嘴:“搞不好两样都会发生。”

看过法医报告之后,田阳就着手开始对齐冰病情反复的时间和桂秀琴与吴亮的结婚时间进行调查。

在打了很多电话之后,他有些振奋的凑过来对其他人说:“你们知道什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荫么?”

“别卖关子了,有啥收获,赶紧说出来听听!”墨窦催促他。

田蜜在一旁笑:“你还真别催!你越着急,他越绷得住!以我对他的了解啊,咱谁都不问,他自己就憋不住,倒豆子一样全给你说出来了!”

田阳伸手轻啜着田蜜的额头,佯装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要不人家都说‘女生外向’!瞧!天天伙同外人一起挤兑我!”

墨窦哈哈笑了起来:“要不人家说么,亲人的背叛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永远知道你的软肋在哪里!”

说完这话,办公室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几个原本肆无忌惮随口玩笑的人这时候都意识到,墨窦的那句话,似乎无心的直戳了陆向东的心窝子。

墨窦顿时有些尴尬起来,看着陆向东,相对他笑,又觉得不妥,不笑又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更为适当,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肌快要纠结成一团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有多悲惨一样!”田蜜装作没意识到墨窦的失言,嘴巴一撇,不服气的说,“我是他妹妹,我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一样道理,他是我哥,他也知道我的痒痒肉长哪里啊!”

田阳会意过来:“那倒是,所以说,逆袭也容易!”

说罢伸手朝田蜜的脖子搔过去,田蜜一缩脖子赶快躲开,大伙儿一笑,之前的尴尬顿时化为乌有。

“好了!我忍不了啦!不管你们好奇不好奇,反正我要把刚刚的收获说给你们听听!”田阳清了清嗓子,对大伙说,“我刚才不是在查齐冰病情反复和吴亮、桂秀琴结婚的时间么,结果和我们之前预料的一样!这两者之间果然存在联系!另外,我又顺便打了几个电话给桂秀琴前天晚上打麻将的牌友,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难道桂秀琴撒谎了?”田蜜对桂秀琴一直心存疑虑,立刻猜测。

“还真被你说中了!桂秀琴说谎了!”田阳对她点点头,“当他桂秀琴明明对我们说,她找了一群朋友回家打麻将,后来因为怕吴亮回来会嫌家里头吵闹,所以就和她的那些牌搭子去别人家里继续砌长城,一直到才回家睡觉,对吧?结果,我从她牌友那里得到的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她的牌友中有两个证实,当天晚上桂秀琴打牌打到了十点,就对其他人说丈夫不允许她在外面通宵打牌,让她必须回家去,所以就提前走了!”

“她回家了?有人能够证明么?”

“这件事刚才我联络到的那几个人就都无法证实了,但其中有一个人说,是他们另外一个牌友送桂秀琴走的。”田阳一指田蜜,“和你今天收货的信息一样,桂秀琴的牌友们也提到,平时他们从来没有到桂秀琴家里去打过牌,因为又一次桂秀琴张罗牌局,吴亮中途回来,大发雷霆,当场掀了麻将桌,把桂秀琴的牌友都吓得不轻,从那之后一连几年,桂秀琴都没有再主动张罗过叫人去她家里。”

“既然这样,她后来又突然叫人去家里打牌,她的牌友难道不会怀疑么?”田蜜问。

“当然会,不过那几个人说,桂秀琴向他们打包票,说这一次绝对没有问题,自己已经做好了吴亮的思想工作,吴亮不会再干涉她打牌了。因为她这么说,那些人才肯去的,没想到才打了没多久,她又说不行,改主意要去别人家继续。”

听了田阳的话,墨窦和田蜜面面相觑,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疑问——桂秀琴这样反复折腾,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第四卷 记忆空白区 第二十七章 变卦

“你们觉不觉得,桂秀琴有点奇奇怪怪的?”墨窦越想越觉得蹊跷,“她儿子就算不是亲生的,好歹也养育了这么多年,听说孩子逃课没去学校,竟然都不着急不生气,也没急着赶紧找孩子!在那之前更是莫名其妙的一反常态,顶风作案,明知道吴亮反感她带人回家打麻将,还是这么做了,为了麻将,大晚上的哄吴志达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骑那么久的自行车去饭店找吴亮。”

“还有我刚才说的,她对牌友说自己要回家去,否则丈夫会很生气,可是她连吴亮和吴志达彻夜未归都没有发现,她到底回家了没有?”田阳把事情的两种可能性都摊开在众人面前,“或者,她的确回家了,只是在我们找到她的时候,佯装对吴亮父子的失踪不知情?你们觉得哪个更有可能?”

“我觉得都挺有可能。”墨窦说。

田蜜支着脑袋发呆,半晌才慢悠悠的问:“你们说,吴亮知不知道桂秀琴对吴志达越来越不好的这种事?根据之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吴亮对吴志达始终很好,别看对店里头桂秀琴苛待店员的事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吴志达可是很细心的,按理说,桂秀琴对吴志达不好,他不至于察觉不到,可是为什么不加以干涉呢?”

“或许桂秀琴在吴亮面前表现的很好?掩盖了自己行为?让吴亮错认为她对孩子一直很好?”墨窦猜测。

田阳对他的说法不认同:“吴志达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不懂得表达,他都十四岁了!就算桂秀琴是影后级别的演技,吴志达没长嘴巴么?他不会自己去告状?再说了,连年拥军都见过桂秀琴对吴志达很凶,桂秀琴的演技能好到哪里去?”

“谁知道吴亮是相信儿子还是相信老婆!”墨窦不服气,“那种社会新闻里头,被继母虐待,亲生父亲却不理不睬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吧?”

“你们俩说了半天,压根儿没有什么相互矛盾的地方吧?这样也能争论起来?”田蜜看着两个争论的男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们不觉得说着说着,你们俩已经争到同一个论点里去了么?”

田阳和墨窦愣了一下,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不由得都笑了。

“不管是吴志达告状过没有,还是吴亮自己主动发现了没有,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可以判断,桂秀琴的确对吴志达越来越不会,并且一直到和儿子双双遇害之前,吴亮都没有对桂秀琴的行为进行过制止,任由她在包括大红灯笼饭店那种公开场合对吴志达大骂。”田蜜说,“既然吴亮那么疼儿子,对孩子又那么好,为什么会对桂秀琴的行为这么放任呢?难道,他对桂秀琴有所亏欠?或者有什么把柄?”

“要是这样的话,这件事准跑不了齐冰的份儿!”墨窦笃定的一拍桌子。

热热闹闹的讨论了半天,其实也得不出一个绝对的答案,这件事的当事人,哪怕算上齐冰在内,也只有四个人而已,其中两个已然成了案件中的死者,另外两个是死对头,想要弄清楚这里面的渊源,恐怖并不容易。

“是明天带年拥军去胡杨医生那里尝试催眠么?”田阳问。

田蜜点点头,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去办一下相关的手续,免得明天早上浪费时间。”

幸亏公安局里加班是常事,田蜜在超出工作时间之外还是顺利的把第二天带年拥军去胡杨那里需要的安排都处理妥当,再回到重案组办公室,里头就只剩下陆向东一个人了。

“他们呢?”田蜜有些诧异的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她以为最起码哥哥也会留下来等自己的。

陆向东摇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陆向东嘴巴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看看有木有人需要搭顺风车。”

“不用了,”田蜜忽视心中的雀跃,别扭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穿上外套,“我自己走就行,出门就有公交车,挺方便的,还环保!”

这个借口真是烂到了田蜜自己都想流汗的地步,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讲出来,因为她实在是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

虽然她很想,非常想,特别想跟着陆向东坐上他的车,让他把自己送回家,享受那一点点独处的时光,以及他的照顾。可是田蜜的理智却告诉她,不要这样!

自打陆向东在电话里说了拒绝二字,之后依旧若无其事,田蜜就忍不住想,他会不会是时下的那种“三不男人”,不接受,不拒绝,不主动。只要对方没有当着面直白的表明心迹,就装作不懂,让两个人的关系陷入暧昧的尴尬境地。

就算他不是这样的人,她也不想自己像个花痴一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好吧,田蜜在心里偷偷承认,自己就是一个有些矫情的家伙,一方面在心里偷偷的喜欢人家,却又放不下身段,现在把自己吊在半空,上不上,下不下,难受极了。

“你在怕什么?”陆向东没理睬她嘴上的拒绝,似笑非笑的看着田蜜,若有所指的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怕的好像是我?”

“你胡说什么呢!”田蜜的心漏跳一拍,抿了抿嘴掩饰被说中了心事后的一瞬间慌乱,“别盲目自信了你!你当你是怪兽呢?就算你是怪兽,我,也是奥特曼!”

“既然说的这么坦然,那就证明给我看呐!”陆向东好整以暇的看着田蜜。

田蜜终于还是在激将法和心中渴望的双重打击下,放弃了挣扎,锁好办公室门,跟着陆向东下楼。

上了车,屁股下面的座椅还没有来得及坐热,陆向东的电话响了,他顺势把刚刚调转车头驶出大院的车子停在路边,接了起来。

田蜜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能看到陆向东先是愣了一下,随机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好,那我这就过去。”

“你有事?”田蜜见状忙问。

陆向东点点头:“是啊,抱歉,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还是自己坐公交车吧!我可以送你到站点。”

“不用了,我从这里走过去累不死。”田蜜心里有点赌气,也不等陆向东再说什么,直接拉开车门跳下车,顺着人行道往前走,没走几步,陆向东的车已经唰的一声从她身旁驶过,尾灯很快就被淹没在马路的车流当中。

这算什么啊!田蜜心里头别提多委屈了。

自己说了不用他送,要自己回家,是他非得坚持要人上车,真的坐上去了,又因为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就把自己丢在路边,问也不问,理也不理的扬长而去!

这男人到底是智商太高占了情商的份额,还是压根儿就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带着一肚子气,田蜜肚子走到公交站点,挤在众多也这个时间才下班的加班人群中,颠簸了许久,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下了车子没走几步,她发现通往自己家小区的那条小街今天格外黑暗,除了两边居民楼里透出的灯光外,没有其他照明。

纳闷儿了一会儿田蜜才想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在小区里看到过公告栏里的通知,说是因为什么施工或者维修的原因,这附近的几条街路灯暂时不能使用。

田蜜家住的区域是典型的居住区,周边没有什么商业场所,就连超市都在三条街开外,平时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偏偏,今天晚上田蜜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绝大多数人早已经回到家中,甚至连晚饭都吃完了,街上鲜有行人的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和路灯断电有关,路上的行人比以往这个时间段更少了。

田蜜一个人快步朝家的方向走,耳朵因为安静而又黑暗的街道变得格外敏感,神经也渐渐绷了起来,她感觉好像有人从自己的身后,正在靠近过来。

于是,她放慢了脚步,边走边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果然,身后的人慢慢靠近过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应该就在身后不远。

田蜜猛地转过身去,动作异常迅速,把身后的人吓了一大跳。

“哥?”田蜜看着田阳刚刚伸出来,僵在半空的手,也愣了。

田阳把原本打算拍田蜜肩膀的动作改成了抚着自己的胸口:“你这丫头,转身一点征兆都没有!虽然吓了我一跳吧,不过够机警,值得表扬!”

“你跑出来干什么呀?”田蜜问。

田阳扬起手中的塑料袋:“去超市帮妈买盐!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的?陆博士没送你么?”

他边说边纳闷的四处打量着。

“行了,别四处乱看了!他那么大个大活人,又不是小精灵,还能藏在口袋里啊!”田蜜没好气的回答,“我还没找你和墨窦算账呢!为什么偷偷跑了不等我?”

田阳讪笑。

“我拜托你们,不要再这么胡闹了好不好!”田蜜几乎抓狂了,“我还没有到需要你们大伙儿帮忙推销、促销的程度吧?人家要是没那个意思就算了!你们再这样下去,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田阳也有些迷茫了:“可是…不对啊…他…哎呀,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走吧,饭都好了,就差你啦!”

田蜜被他的吞吞吐吐搞得莫名其妙,也懒得多问,跟着田阳一起回家去了。

第四卷 记忆空白区 第二十八章 噩梦

回到家中,兄妹两个人很有默契的谁都不再谈论陆向东的问题,因为他们都知道,田妈妈对这一对儿女感情方面的风吹草动有多么重视,在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时候,谁也不想每天在外面累了一天之后,回家还被老妈拎着耳朵盘问捕风捉影的感情事。

吃过延迟的晚饭,一家四口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田蜜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坐在床上,一边晾干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用电脑看着新闻,看着看着,渐渐被困意侵袭,歪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她睡得丝毫不安逸,睡梦中时不时的骤起眉头,身子瑟瑟发抖,好像正在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事实上,她的确正处在一个寒意森森的梦境中。

梦中,她独自一个人走在一条不知道前方通向哪里的小路,没有声音,没有灯光,只有无边的黑暗包围着她,四周寂静的有些诡异,连她自己的脚步声也听不见。

田蜜不知道前方通向什么地方,只知道周遭的黑暗和寂静让她心里直发慌,唯一的办法就是急急的向前赶,希望能够走出黑暗,到让人安心的光线下面去。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猛地回过头去,这一次,看到的却不是田阳那张熟悉的面孔。

是杨远帆。

那张苍白的,挂着邪邪冷笑的脸,仿佛印在了田蜜的心里面,让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更是只要看一眼就能够立刻认出来。

一见是他,田蜜大惊,连忙向后退开几步。

“看你这一次往哪儿跑!”杨远帆的声音比他的笑容更加冰冷,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田蜜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盘算着如果杨远帆冲过来,自己该怎样应对。

忽然,她觉得自己的背后痒痒的,好像有东西在动,还来不及回头去看,手臂已经被人拉住,低头一瞧,从自己的背后的黑暗中伸出无数只黑色的手臂。有的拉着她的胳膊,有的拉着她的腿,有的甚至缓缓顺着后背,好像蛇一样爬上她的脖子,慢慢的扼住她,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田蜜想要挣扎,可是拼劲了全身力气,手脚却仍旧软绵绵,丝毫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远帆的脸孔朝自己靠过来,越来越近,一双苍白的手也伸向自己。

她有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嗓子眼儿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就在杨远帆的手几乎碰到自己身体的时候,田蜜猛然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漆黑,可能是父母来过,见她睡着了,就帮忙关了灯。

田蜜的身体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手脚冰凉,额头上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