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很久以前和楚含发生过矛盾的,就算楚含不出事,我也都几乎快要想不起来这个人了,现在楚含死了,我整个心里就好像塌了一块儿一样!你之前问我有没有什么觉得可疑的人我还说没有!”范雅琴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你先别着急,慢慢说,这种情况下换成是谁都会慌乱的,没关系,现在也想起来也很及时!”田蜜连忙安抚她的情绪,希望她能够尽快冷静下来,好清楚的把事情讲出来。

范雅琴在电话那边盘算了一会儿,对田蜜说:“这事儿大概是四五年前发生的,那会儿楚含已经开始帮人家做账,家里的生活状况也刚开始好转起来,有一个人,好像是个开小公司的,找他做账,事后好像是因为抽红的事情起了点分歧,闹的挺不好看的,那个人因为恼火楚含,可能是扬言要找我们家的麻烦,我就记得那段时间,楚含叮嘱我说让我每天早一些去接孩子,趁着天亮人多就赶紧回家,锁好门不要再外出。我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那是唯一的一次,我看他那么紧张。”

“对方的具体情况你知道多少?这个事情发生的时间段还能再精确一些么?后来事情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田蜜连珠炮一样的问,范雅琴的陈述实在是太过于泛泛,得不到太有价值的信息。

范雅琴似乎也心有余,力不足,为难的说:“太具体的时间我也说不上来,毕竟过去的有点久,我记得季节和现在差不多,也是夏天,天还比较长,所以我接孩子放学什么的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我之前说过,楚含工作上的事情他从来不带回家里头来说。也不喜欢我过问,那个人姓啥叫啥,我真的都不知道,就老远的看到过一次,还是我们俩带着孩子上街的时候远远遇到,楚含为了躲开就拉着我和孩子绕路走了。他叮嘱我注意和不要晚上外出之后大概不到一个月吧,就说没事了,事情他解决好了。那个人不会再来骚扰,我也就放心了,没有再多追问过。楚含出事之前倒好像是在回避谁,不过我问他。他没有和我说。”

“如果再让你看到那个人,或者那个人的照片,你觉得还能不能把他认出来?”田蜜问。

“这个…我能记得那个人的五官大体特征,我想如果给我照片什么的,应该可以认得出来,但没试过之前我自己也有些吃不准。”范雅琴谨慎的说,同时又忍不住想要了解一下警方的调查情况,“田警官,你们是找到线索了么?”

“算是吧。你还能在c市停留多久?”

“会留的比较久,楚含的后事需要有人处理,他父母年纪都已经很大,兄弟姐妹也都不在本地。孩子过几天放假我会让人帮忙接过来。”范雅琴哽咽了一下,“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前几天爸爸还答应带着我们一起出去玩,为什么说死就死了,我怕孩子年纪小。承受不了啊。”

说着,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如果不是田蜜周围够安静,她恐怕也无法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抽泣声,听得出来,范雅琴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

田蜜叹了口气,从他们对楚含的调查其实也不难看得出来,这个会计师除了利用职业的便利。通过非法手段谋取了不少私立之外,其他方面倒也并没有太多的污点和瑕疵,尤其是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家庭,对自己的妻子。在夫妻长期分居两地的情况下,连张薇薇那样一个年轻靓丽的姑娘主动投怀送抱。楚含都能够做到推拒,在当今这个花花世界里,也算得上是不错的男人,不错的丈夫了。

“难过就哭出来吧,虽然这话说着有些轻飘飘,但是逝者已矣,你还要继续为孩子把这个家支撑下去!要是把伤心难过都憋在心里,身体垮了,孩子怎么办。”虽然没有那么深刻,她依旧能够试着体会到范雅琴的感受,眼下虽然也明白任何劝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却也只能做到这样。

范雅琴好半天才细弱的答应了一声,哽咽着告诉田蜜,她会尽力回忆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如果有什么关于查案的需要,也一定不遗余力的提供帮助。

挂断电话之后,田蜜的心里头五味杂陈,情绪也受范雅琴的影响,低落了许多,以至于重新回到厨房,对田阳和陆向东说起方才的那通电话时,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

范雅琴的说辞,只是让田蜜他们可以确定,王桂华口中的那个人的确有进一步调查的价值,即便那个后脑勺有一块疤的男人并非范雅琴所说四五年前的那一个人,至少,也极有可能就是楚含近期刻意回避的那一个。

简单的讨论过案子的进展之后,陆向东就准备离开,考虑到白天他跟着四处奔波也很辛苦,田蜜就没有挽留,田妈妈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陆向东走的时候同她打招呼,她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下头,没有多做表示,不过倒也没有阻拦田蜜送陆向东下楼。

走出了单元门,田蜜还随着陆向东朝前走,陆向东看了她几眼,她都只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直到两个人走出去百十米远,陆向东才伸手拉着田蜜站了下来。

“有什么话就说吧,在这里说楼上应该听不到了。”他一句话戳穿田蜜没有挑明的目的。

田蜜也知道以陆向东对自己的了解和他一贯敏锐的观察力,自己的小算盘自然是藏不住的,更何况这一次她压根儿就没打算掩藏。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我妈她找你过去,说了些什么。”她对陆向东说。

陆向东拉着田蜜的两只手,默默的看了她几秒,对她说:“她和我谈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这个我现在暂时先不能告诉你,”陆向东这回没有向以往那样有问必答,而是买了一个关子,“你只要知道,我们谈的很顺利,没有发生任何的不愉快,这就够了。”

“这么神秘?!”田蜜狐疑的睨着陆向东,有些不相信。

“如果你不信,可以回去问你母亲。”

“你明知道我不敢去问她,才故意跑下来问你的!”田蜜不满的直跺脚,却又拿陆向东没有办法,他不肯说的事情,就是磨破嘴皮子也是白搭,除了放弃,基本没有别的办法。

“回去吧,”陆向东拉着田蜜,重新把她送回到楼门前,“早点休息,明天估计会很忙,毕竟从楚含遇害到现在,算是第二天已经过去了,明天就是第三天,按照江玉镜的例子,现在我也吃不准凶手会不会把楚含的事情也捅到媒体那边去,这是其一。”

光这一个“其一”就已经让田蜜感到胸口发闷,随之而来的“其二”,她又感到好奇,又有些害怕听到。

“其二,”陆向东沉默了一下,“无论是从凶手的挑衅行为,还是作案的模式,凶手给我的感觉都不像是单单针对江玉镜和楚含这两个人,得手之后就回停止。如果不抓紧时间找到线索,或者摸到他的作案规律,恐怕还会有下一个受害人出现。”

送走陆向东后,田蜜回到家,把临别时陆向东的那番话告诉田阳,田阳也感到压力颇大,两兄妹没有什么闲聊的心情,只是大概的交流了一下意见,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田蜜就赶到公安局,开始着手对王桂华提到的那个因为无法进入楚含的家而对她也进行了骚扰的男人。

调查工作展开的并不顺利,警方能够获得的有效信息实在是少之又少,楚含平日里对自己的工作守口如瓶,不仅很少对妻子范雅琴提起,甚至在会计师事务所里,除了不得不对他人交代的公事之外,私底下与客户之间的交流,别说是年轻的新人,就连他的合伙人也严重的缺乏了解。

几经周折,几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询问了许多与楚含有工作往来的同事甚至客户之后,田蜜才逐渐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条线索,将调查方向逐渐锁定在一个叫做谭林的人身上。

在调查中,田蜜发现,楚含在最初开始帮客户做假账的时候,经手的多数是一些规模不大的个体小公司,而近两年来接触的,如同他“认罪书”上所罗列的那样,几乎全部都是一些颇具规模的中、大型企业,即便有这样的一个转变过程,最初被楚含用来“试水”的那些小商户们之后也大多与楚含还有一些往来,唯有这个谭林,和楚含的接触就只有一次而已,也就是所谓的“一锤子买卖”。

事务所的一名年轻会计还回忆起,楚含曾经叮嘱过他,如果是这个谭林打来的电话,一律搪塞掉,不要转给他。

这个谭林究竟是何方神圣,与楚含有过什么样的交往,为什么会让他如此比如蛇蝎呢?田蜜不禁好奇起来。

第四十一章 怀才不遇

因为陆向东的那句话,田蜜的心一直高高的悬着,每次办公室有人进进出出,她都会紧张的赶忙看看,是不是又有什么快递送过来。

王纯在休病假,关于杨民亮手上的刀伤,田蜜只好去咨询赵法医,听了田蜜对伤口的形容之后,赵法医认为杨民亮应该是没有说谎,伤口的形状如田蜜所形容的,的确像是锋利的壁纸刀留下来的,而江玉镜身上的刀伤却应该是中等大小,可折叠的那种水果刀。

楚含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刀伤,不过试想一下,一个人在用水果刀作为凶器杀死江玉镜之后,又用体积相对较大,且刀片容易折断的壁纸刀来胁迫楚含的几率会有多大,答案是非常清楚的。

有了谭林这个具体的目标,调查工作的效率也因此而提高了许多,基于之前与楚含或者说沧海会计师事务所有过业务往来,收集此人的信息也就有了方便的切入点。

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田蜜就把这个谭林的底细基本上摸了个清楚。

此时已经是楚含遇害后的第四天,各大报纸暂时还没有刊登出任何与他相关的东西,尽管如此,这件事还是像是随时可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样,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没有办法踏实。

调查到谭林的情况之后,田蜜发现这个今年刚满40岁的男人似乎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原本那些关于他如何纠缠骚扰楚含的情况,给了田蜜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认为这个人多少应该是带着些痞子气,结果当她看完自己的调查收获,却发现这个人非但没有什么痞子气,反而还有些书生气。

谭林40岁,名下有一个注册资金很少的小公司,经营状况只能用惨淡两个字来形容,在c市除了和他同龄的妻子之外。还有一个今年刚满16周岁的儿子。

谭林这个人没有过任何违法犯罪的不良记录,似乎是一个很本分守法的人,小公司经营业同样乏善可陈,妻子也在他自己的小公司里面工作,和他本人一样,并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

唯一让人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的,是谭林的工作经历。

据调查显示,谭林当初也算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毕业之后就进入了某机关单位,本来做的也算是顺风顺水,前景一片光明,他却忽然出乎意料的选择了辞职。应聘到c市一家著名的大型国有企业,职务待遇都比之前的那一份工作略微差了一点。

第二份工作大概维持了不到两年,他又第二次辞掉职务,并且在这一次辞职之后,开始了长时间的待业阶段,连续将近五年没有过任何收入来源,家中的经济开销全靠妻子来维持,一直到他的妻子丢了之前的工作,他才终于走出家门。到一家私企担任了一个项目经理的职务,收入和其他待遇都算是相当不错的。

然而好景不长,才过了大半年,谭林第三次辞职,没过多久,便以30万元的资本,注册成立了属于他自己的小公司。

这些都还只是其次。真正让人开眼界的是谭林每一次的辞职原因。

田蜜所了解掌握到的情况是这样的:第一次谭林辞职,是因为领导一直都很器重他,他也觉得自己的才干能力都在其他同事之上,然而在一次选拔提升的时候,上级选择了科室中的另外一个人,没有提拔谭林,这让谭林十分光火,当即大骂领导。说他有眼无珠,看不出谁才是千里马,之后就愤然辞职。第二次是在国企中,他与其他同事共同负责一个项目,在项目结束的时候,上级把谭林的一个同事作为功劳最大的员工。进行了表彰和奖励,谭林因此大受刺激,再次辞职。

田蜜到谭林第三份工作的地方调查后得知,这家私企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谭林中学时的同窗好友,当初他听说谭林辞职在家,处境比较窘迫,觉得以两个人过去的交情,以及谭林的个人能力,于公于私都该帮老朋友一把,于是破格将谭林聘为项目经理,在工作过程中,这位私企老板一直觉得自己与谭林合作很愉快,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摩擦和矛盾,从谭林开口提出辞职到现在,他都还觉得莫名其妙。

“谭林来找我辞职的时候,好像特别不高兴,”他对田蜜讲起当初的情形,也是一脸的无奈,“我问他是不是公司里有人不配合他工作,还是和其他人相处的不好,他说都不是。我看他走的时候气鼓鼓的,怕他意气用事,就和他说,如果过两天消了气,我职务还给他留着。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咬牙切齿的对我说,就算我用八抬大轿去请他,他都不会再回来做事了!我这可真是帮忙还帮出了个冤家!”

评价起谭林这个人,田蜜询问过的与他相识的人都能给出大同小异,都说谭林人似乎并不坏,就是太清高,总是与周围人不能很好的相处,永远都是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起初周围的人还都能包容,逐渐就有些不喜欢他,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的身边几乎没有什么关系长久的老朋友。

并且在调查中田蜜还得知,谭林的公司因为经营不善,还欠下了外债,原本她到谭林公司去调查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找理由,生怕惊动了谭林,结果到了那边才知道,别说是不想惊动他,就算是想找他,在公司里也是绝对找不到的。

公司里的职员说,谭林对员工说是出去谈生意,实际上大家私底下都说他是带着老婆出去躲债了,而这几个为数不多的员工,要不是还被谭林欠着一个月的工资,估计也早就离开了,现在都只等工资不发完就跳槽。

田蜜留意到,谭林的儿子今年刚好16周岁,这让她又多考虑到一种可能,在调查过程中特意打电话给墨窦,让他们帮忙了解一下情况。

果不其然,当她带着与谭林相关的线索回到重案组的时候,墨窦给了她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谭林的儿子果然是江玉镜的学生!”墨窦也和田蜜他们一样,心中担心着凶手可能存在的下一次出手,现在刚刚断掉的线索又有了新的发展,让他也感到很兴奋,“就是今年暑假才刚刚毕业的,开学上高一!”

“不仅如此,我们还得知,谭林的儿子因为早恋的原因,被江玉镜骂的很惨,江玉镜还特意在家长会上当着其他学生和学生家长的面,把谭林一家三口叫到讲台前头,夹枪带刺的损了他们半天,把这一家子羞辱的够呛!”田阳也凑过来补充一句。

江玉镜的嘴巴有多毒,田蜜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调查了解,早就不感到意外了,不过这一次的原因倒是让她有些不能理解。

“江玉镜的年纪又不是很大,照理说思想应该不至于特别的传统不开化,而且也算是比较有经验的班主任了,有学生早恋,至于这么大的反应,要把孩子的父母也叫到大庭广众之下去故意让人难堪么?”对于这一点,田蜜感到很费解。

“我要是再告诉你一个关键点,你就不会觉得江玉镜的做法太过夸张了。”墨窦笑着摇摇头,“谭林的儿子学习成绩很一般,属于即便是超水平发挥也不可能考进公费分数线以内的那一类,偏偏和他早恋的那个小姑娘,是江玉镜班里头学习数一数二好的,俩人恋爱之后,谭林的儿子成绩倒是有所提高,又没提高到可以进分数线的水平,那个小女孩儿的成绩倒下滑了,你想想,为了一个再怎么着也进不了公费名单的学生,折掉一个有希望夺中考状元、能给自己得奖金的种子选手,江玉镜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么?”

“原来如此!”田蜜恍然大悟,如果说一切的关键点都落在经济利益上面,那倒的确比较符合江玉镜的个性特征和处事原则。

“陆博士,如果抛开其他证据不谈,只是单纯的从人本身着眼,你觉得这个谭林的个性与我们眼下这个案子相符合么?”墨窦交代完江玉镜和谭林之间的交集,扭头询问陆向东的意思。

“自视甚高这一点倒是十分符合,其他的,我没有接触到他本人,只是通过这种间接了解,不好盲目下判断,免得误导了你们的思路。”陆向东没有表态,“我只能说,个性的比较上面,杨民亮显然没有谭林更符合我们想要寻找的那一类犯罪人。”

“伙计们!动起来吧!”田阳在一旁听完一通电话回来,正好听到陆向东的这番话,朝门外一比划,“刚刚我把谭林的照片给楚含住的那个小区的午夜发了一份传真过去,他们重新核对了一下近期的监控记录,在楚含被拘谨之前的几天,被拘禁当天,甚至是案发当天,都有在那个小区出现过!甭管他是什么个性,恐怕这个人都有必要找来聊一聊了!”

第四十二章 无声的信息

找人,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就完全是另外的一回事了,尤其是当你要找的人有心想要躲藏,不愿意被人找到的时候。

谭林现在就正在扮演者这样的角色。

c市不算是一个一线大城市,但是想从大街小巷、近千万的人口中找到一个人,就如同在一片大森林里想要找一只小小的老鼠一样。

既然明知道谭林可能是因为躲债而不敢露面,想当然的,从他家里把人找出来的几率自然是小之又小。尽管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却还是不能放过每一个可能性,田蜜照样去了一趟谭林的家,不出意外的扑了个空。

既然家里面找不到人,自然也不可能好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满世界乱找乱撞。田蜜理清自己的思维,把自己放在谭林的角度,推测着他可能在哪里。

如果自己是谭林,躲起来的目的自然是不希望被人找到,假如他和妻子是一起躲起来的,那么为了不被债主找到,比较熟悉的亲戚朋友家绝对不会是好的选择,但人总是要有地方落脚,有地方休息的,亲戚朋友家里去不得,宾馆旅店就成了必须的选项。

比较有规模,比较正规的大型宾馆绝不会是谭林夫妇的首选,原因有二,其一,以谭林目前的经济状况,躲债期间住在高档的酒店宾馆里开销太大,不是他能够负担的;其二,正规的宾馆对房客的身份证登记比较严格,虽说行业里的规定是不可以对外泄露住宿者的信息,可是若谭林是一个个性谨慎的人,想必连这样的潜在风险也依旧不会愿意承担。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田蜜能想到的,谭林的债主未必想不到,急切想要讨回欠款的人,想要找到谭林的**未必比田蜜他们这几个警察更低,如果他们也试着把自己放在谭林的位置上去考虑。那些可能性自然也会想到,那么谭林如果想要不那么容易被找到,恐怕也未必会用自己的身份证来进行入住登记。

田蜜把自己的想法和陆向东沟通了一下,陆向东对此表示赞同,顺便也夸奖了一下田蜜的进步,从最初开始接触刑事案件到现在,她正在逐渐被锻炼的更加老练,也更加有条理。

果然不出所料。经过了三天的努力,田蜜拿着打印出来的谭林夫妇的照片,走遍了c市的大街小巷,大小宾馆旅店。最后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的被她在一个几乎快到近郊的小旅店打听到了谭林落脚的消息。

因为所有人分头行动四处寻找谭林的踪迹,现在真的找到了,田蜜也不至于莽撞到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找人,虽说现在谭林只是因为与楚含有过矛盾,并且他的儿子巧合的曾经在江玉镜的班级里读过书,并不意味着他一定就是这两起凶杀案的嫌疑人,但是,可能不是凶手的另一面,他也可能就是警方寻找的那个真凶。如果真的如此,他见到警察必然会知道大事不妙,很有可能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来。

考虑到这一点,在确定了消息的可靠性之后,重案组的几名刑警统一行动,顺利的把谭林堵在了小旅馆里。

乍听到田蜜他们挑明身份的时候,谭林表现的格外慌乱。尽管什么都没有说,那种六神无主却已经明显到即便对犯罪心理学完全没有涉猎的门外汉也能轻而易举的看出端倪。

谭林是一个人住在小旅馆中,使用的也是伪造的身份证和姓名信息,被带回公安局的一路上,他都是沉默着的,一声不吭,眼睛直直的看着前一排的椅背花纹出神,好像失了魂一样。

“你老婆呢?”回公安局的路上。墨窦问他。

谭林用毫无起伏的声音,慢腾腾的说:“回她娘家了,外地,挺远的。”

说完,他把目光从椅背的图案移到墨窦的脸上,看看他。再迅速的打量过其他几个人,说:“你们有啥事问我就行了,我的事情,不管是公司里,还是钱,还是别的,她都从来没有过问,找她也只是瞎耽误时间。”

墨窦没有搭腔,田蜜也没有反驳他的话,或者再刨根问底,一车人安安静静的回到了公安局。

距离楚含的遇害,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时间,这一次,凶手好像并没有主动把案件的情况捅到媒体那边,外界对楚含这个继江玉镜之后的第二个死者知之甚少,因此,在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之后,即便当初c市上下对江玉镜的死都很耸动,公安局一连几天门口都蹲守着想要一手新闻的记者,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可得信息的匮乏,记者们的视线也逐渐从这件事转移到了其他的社会突发新闻上面。

这一点倒是在刑警们的意料之中,毕竟追求时效这种事,除了查案子之外,记者们追新闻也是如此。

鲜活的生命,能够换来的不过是短时间里的耸动下过,之后市民们还是照样过着自己的生活,只要灾难、厄运没有落到自己或者自己身边亲友的头上,谁也不会把别人的遭遇真的放在心上去时时关心。

记者对江玉镜案新闻热情的消退,让刑警们能够略微的松一口气,也让他们在带谭林回公安局的时候避免了被摄像机、照相机围追堵截的场面,避免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给谭林个人带来太多的社会舆论压力和不良影响。

在媒体带来的舆论压力稍微缓解之后,田蜜的心里面又忍不住产生了一个疑问:江玉镜的案子已经在c市掀起轩然大波,并且在某报社扭曲事实的报道和渲染之下,把警察推向了风口浪尖,既然凶手作案的目的在于向警方发起挑衅,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把楚含的事情也依照前一次一样的推向媒体呢?

是他改变了作案策略?还是因为别的事情干扰,让他无暇策划第二轮“媒体攻势”了呢?

这个疑问的产生,让她的目光重新投在谭林的身上。

谭林在被带到重案组之后,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不过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倒是逐渐稳定下来,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无法掩饰的慌乱。

“看起来,他是已经建设好了心理防线,调整好了情绪,呆会儿开始谈话的时候,恐怕免不了要开始兜圈子。”田蜜在开始与谭林的交流之前,颇有些担心的对陆向东说,“呆会儿你可要帮我盯着点儿他!”

不料,对此一向没有异议的陆向东这一次却摇了摇头。

“我不可能一直都跟着你们查案子,除了积累经验之外,有一些技巧,你自己也需要掌握。”他对田蜜说,“呆会儿我想让你自己试一试。”

他这么一说,田蜜倒忍不住感到紧张起来。

陆向东看她浑身都紧绷起来的样子,几乎快要忍不住露出笑容。

“不用紧张,据我的目测,谭林这个人也不是一个隐藏情绪的高手,只要细心观察就好。我也会在一旁看着。另外,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他对田蜜说。

“什么提示?”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记着陆向东这句略有些莫名其妙的提示,田蜜和陆向东一起坐到了谭林的面前。

谭林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对田蜜和陆向东的靠近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谭林对吧?”田蜜问,在对方点头回应之后,把找到谭林时顺便发现的那一张带有他照片,却显示姓名为“张兴顺”的身份证在谭林面前晃了晃,“这个是怎么回事?”

“买的,”谭林木然的回答,整张脸上只有嘴唇微微的蠕动,音调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抑扬顿挫,“我被人追债,怕被找到,不敢用自己的。”

“躲出去就是为了怕人追债而已么?”

“那你说还能因为什么?”谭林用平板一样的语调反问田蜜。

“欠了不少吧?听你公司的员工说,你连他们的工资都没有按时发下去?既然如此,你的那家公司恐怕也支撑不下去了吧?”

谭林听了田蜜的话,没有吭声,眼睛以很快的速度眨了两下。

“你妻子回娘家了?那儿子呢?”田蜜又问。

“和老婆一起去的,现在不是暑假么。”谭林回答。

“认识楚含么?”

听到田蜜提起楚含这个名字,谭林的眼睛又飞快的眨了两下,然后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他的这一细微动作,被田蜜留意到,她心里一直记着陆向东给的提示,于是在心里偷偷的分析着眼前的情况,一边继续试探的问了一些谭林那家小公司日常经营的事情,然后话锋一转,忽然问:“楚含曾经和你有过合作关系吧?”

谭林的眼睛又神经质的快速眨动着,点了点头。

这接二连三的眨眼动作,结合着平时耳濡目染的从陆向东那里学到的一些知识,田蜜心里面的答案渐渐变得清楚起来,现在她所需要的,不过是进一步的证实而已。

【感谢一点都不猥琐的猥琐猫少筒子投来的粉红,么么哒!】

第四十三章 矛盾根源

“和楚含合作的次数多么?”田蜜开始抓住与楚含相关的话题刨根问底。

谭林一边不自主的眨着眼睛,一边含含糊糊的回答着田蜜的问题:“不多,一共就那么一次。”

“合作的怎么样?”

“还好。”

“和楚含本人熟悉么?”

“不熟,普通的工作往来而已。”

田蜜的每一个关于楚含的问题,谭林倒是都能做到有问有答,虽然回答的都很言简意赅,倒也没有刻意回避的迹象,只是在一问一答的对话过程中,他眨眼的频率始终很高,好像他眼皮下面的神经正在不停的抽搐,促使他不可抑制的频繁眨眼,表情略微变得古怪起来。

关于做假账的问题,谭林一直在回避,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含糊其辞,田蜜倒也不深究,之外笼统的询问过他与楚含的合作事宜以及过程中的相处状况,之后就转而和他聊起了孩子的事情。

“你的儿子今年好像刚刚完成中考吧?考的怎么样?”田蜜若无其事的问。

谭林有些诧异也有些狐疑的看了看田蜜,似乎对她忽然转换话题的目的有些猜疑,眼神里多了几分猜测,可是真的开口的时候,神情却似乎放松了许多。

“还好吧,反正重点高中是进不去了,去普通高中的话,成绩还算可以。”说起自己的儿子,谭林的眼睛里多了一些神采,眼睛的眨动频率也恢复了正常。

“听说你的儿子是在21世纪中学很有名的重点班?”

谭林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什么重点不重点,我要是早知道大名鼎鼎的重点班就是那个德行,我当初都不会花那么多钱把我儿子给想方设法的塞进去!”

“不是都说重点班学习风气比较浓么?”

“浓!是浓!他那个班主任脑子里都说脓!把班级里的学生按照成绩分组!告诉其他学生,除非那几个尖子生主动理睬他们,否则不允许他们随便和那几个尖子生讲话,免得打扰了人家宝贵的学习时间!”谭林一脸厌恶,“什么东西!”

“你儿子的班主任江玉镜出事了。这件事你应该有听说过吧?”田蜜仔细的留意着谭林的双眼。

谭林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在报纸上看到过,听说是被人弄死了。”

“我们也听说,你儿子因为和班级里的一个女同学谈恋爱,被江玉镜在家长会上单独叫到前面,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了一顿?”

“对,有这事儿,我不想去评价一个死了的人。所以我就说一句。那个江玉镜,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谭林咬牙切齿的撂下这么一句,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提起江玉镜来。

田蜜想了一下,看了一眼陆向东。对谭林说:“你稍等一下,我们很快回来。”

说完起身走出房间,陆向东跟在她身后。

关好房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陆向东才问田蜜:“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谭林在提起让他感到有压力或者内心紧张的话题时,眼睛会眨的很古怪,紧张感越强烈,眨眼的频率就越高,这种反应与厌恶之类的反感情绪似乎关联又不是很大。”田蜜把自己的观察结果说给陆向东听,顺便征求他的意见。“我发现在提到楚含以及他和楚含之间的合作、相处的时候,他的眼皮都快要痉挛了一样,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这个文章,你觉得会是什么?”

“范雅琴说过,楚含为了改善家庭生活,开始帮别人在账目上做手脚,并且在尝到甜头之后胃口越来越大。所以他和谭林的矛盾,多半会是和钱有关。”这个问题对于田蜜来说,倒不是很难回答,她眼下比较吃不准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自己分析的是否正确,二是怎么让谭林开口谈起他所避讳的人物和话题,“只可惜谭林一直在回避这方面的话题,在边上兜圈子。就是不肯深入进去,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你对自己关于谭林压力的判断有信心,那就从他的压力入手吧。”陆向东依旧没有直接给出建议,而是说出了一个提示。

他的反应等于间接的肯定了田蜜对谭林的观察结论。田蜜的脑子飞速的转了起来,很快。便领会了陆向东的意图,对他点点头,两个人重新回到房间里,坐在谭林的对面。

“谭林,我再给你一次掌握主动权的机会,”从外面回来之后,田蜜的脸上便换下了之前的和气,脸色阴沉下来,“我们有理由也有证据证明,你和楚含存在比较严重的矛盾,加上因为你儿子早恋的事情,他曾经的班主任江玉镜让你们一家三口颜面尽失,现在江玉镜加上楚含,两条人命摆在你面前,到底是说出实情,还是继续隐瞒作假,就看你是怎么想的了。”

“我没杀过人!这两个人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谭林一听这话,有些急了,眼皮又快速的眨动起来,声音里面透着慌张的情绪。

不过他这么快的就对田蜜的话做出反应,并且没有因为楚含名字的出现而流露出任何诧异,这让田蜜意识到,不管这个谭林到底是不是杀害两条人命的真凶,至少对于楚含这个尚未被外界知晓的受害人,他的死讯是被谭林所知晓的。

“看来你果然是知道楚含出事了!这件事我们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为什么当我突然把楚含和江玉镜相提并论的时候,你没有表现出一点讶异呢?”田蜜质问谭林。

谭林被她这么一问,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瞠目结舌的看着田蜜,哑口无言,似乎很不甘心,却又心有顾虑。

“江玉镜和楚含,这两个人是被同一个凶手杀害,恰好你的儿子在江玉镜的班级里,并且和她发生过摩擦,楚含与你之间关于账目的那些猫腻儿,我们也不是没有了解,这件事就算我不表态,你自己来说一说,比你更符合凶手条件的人,还能有多少?如果事到如今,你还掖着藏着什么都不肯说清楚,那我们也只能加重对你的怀疑了。”

“不!我没杀人!这俩人哪个都不是我杀的!”谭林立刻矢口否认,两只眼睛眨动着,同时抬起手烦躁的抓挠着头发,把原本整齐的发型抓得凌乱不堪,好像顶着一个鸟窝一样,“我不是不想说,我怕我说不清!我说了你们都不会相信!如果这事儿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估计连我都未必会相信!”

“你说出来,或许我就相信,但是你不说,那我连相信你的机会都没有。”田蜜把选择权交到谭林的手里。

谭林松开自己的头发,纠结的看着田蜜和陆向东,很努力的才让自己开口说:“我是挺不喜欢江玉镜那个女人的,但是我没讨厌她到非得亲手杀了她的地步!我也不喜欢楚含,因为当初我们俩合作的时候,他狠狠的敲了我一笔竹杠!但是我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根本不可能杀他!”

“说具体的。”他这一番话听在田蜜耳朵里,依旧是云里雾里,只能要求他说清楚一些。

谭林使劲儿的眨着眼,他似乎对自己的这个动作毫无意识:“我怕我说不清,是因为我的确一早就知道楚含死了的事,因为我最后一次去他家想要找他,再央求他帮我一次,结果早上去的时候没有人应门,等到中午再去的时候,就发现他家楼下停了又是消防车,又是警车,吓得我没敢过去,问了一下周围的人才知道,是楚含死了。所以我就没敢露面,接着又碰上讨债的,更是只能躲起来。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来了。”

“怕说不清楚就按照前因后果,从头说起。”田蜜示意他。

“我找楚含做假账的事情,你们应该已经查到过了,那是好长时间以前的事情,那时候我的公司才刚开张没多久,生意也不怎么好,我找上楚含的时候,本来说的好好的,结果弄到一半的时候,他提出来要加回扣,加上去之后的钱数比正常的劳务费翻了两倍还不止,我不同意,他说如果我不同意,他就揭发我,我只好答应了,但是因为这件事,我们两个闹得也不是很愉快。结果那一次合作结束之后,他就再也不肯接我公司的生意了,前段时间我才通过别人知道,他是嫌我小气,怕我赖他的好处费。我就很不高兴,想找他要个说法,顺便眼下我也的确十分需要他的帮助,可是他就是不肯见我,电话不接,人也不见。”

“急着找他是想要他接着给你做假账?为什么偏偏就要找他呢?”田蜜对谭林的执着感到不解。

谭林又眨了几下眼:“逃税这种事,谁也不想搞得太多人都知道,不安全,所以我就还想找姓楚的,他如果肯帮我的话,我至少可以先把公司欠的外债换上,不用这么狼狈,好像个过街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的藏着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