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吟秋不明所以,微笑地抚摸她柔软的发顶,柔声安慰:“傻丫头,别担心爸爸,他一个人挺得住,那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这点流言蜚语?”

林夕敷衍地扯开嘴角笑了笑,不敢告诉她是梦见了向南。

自从和父母说开了之后,向南这两个字,就成了他们家的禁忌,用她妈妈梁吟秋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他真的有一点点爱你,就不会让你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他自己。我们林家,容不下这么忘恩负义又自私的人。

梁吟秋爱怜地拍拍她的脸蛋:“乖,起床洗漱去,早餐快做好了,待会儿叫你。”

林夕听话地点点头,掀开被子,趿拉拖鞋下床。刷牙洗脸,简单地吃了点早饭后,她披上大衣出门。

拉开木门上的门栓,眼前是另一个世界,风景如画,远处是阿尔卑斯山覆盖着冰雪的山顶,山下一汪碧绿深沉的湖水,如同镶嵌于山中的宝石,油绿的青草半伏在地上,绵延起伏至她的小木屋门前。

拢了拢大衣领口,她缓步走出去,在屋前的一垛干草堆上坐下,肩上沐浴着微热的阳光,安静地看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她想要清净,所以就和母亲一起躲到了这里的小农庄,只是接连两天,梦里都是过去和向南的林林种种,今天更是夸张地梦见自己亲手杀了他。

她想,大概是因为受了那晚的刺激,看着他在她爸的殴打下晕倒,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只是,她不再想要维护他,甚至恨他,才选择卖掉股份,让他阵脚大乱,而且他闹出这么严重的事,的确该受到惩罚,最少也要让她爸消气。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竟然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来阻挠她结婚,说明他是认真的,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欣喜,反而觉得悲哀?

太晚了。

爱情是有时效性的,而她的已经过期腐坏,不知道如何还原了。

这次出国,她爸说等风波过了就让她回去,可是她有点不想回去了。早年他提过移民的事,那时她为了向南死活都不想出去,但现在看来,移民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十年韶华转瞬即逝,如今已物是人非,所以她宁可背井离乡,也不愿看着他,一遍一遍对过去温习重放,那样只会让她更加旧情难忘,倒不如活在异国他乡,该忘的忘,该放的放。

作者有话要说:渣南请挺住。

第39章

经过医生复检之后,向南的右耳确认留下永久性损伤,需要戴助听器才能达到正常听力水平。但他拒绝佩戴,拒绝承认自己是残疾人。就算右耳弱听,他还有左耳,只要想听,一样可以好好地听见别人说话。

检查完耳朵之后,他就急着出院处理公司的事。果然许喆和他预料的那样,买下林夕的股份之后现金流吃紧,虽然接触过公司的其他董事,想收购他们手上的股份,但资金到位需要一定时间,不如向南手握现金,溢价收购来得有诱惑力。

通过集中收购中小股东的股份,以及低吸市面上散户的股份,向南几乎用光了竞标沪城那块商业用地的资金,加上他妈妈陈立青和舅舅陈立民手中的股份,三人勉强达到了企业总股本的51%,有惊无险。

另一边,税务调查的事仍在进行中,具体调查深度和广度完全取决于林泽平想怎么玩儿,是想置他于死地呢,还是只是威吓震慑。不过不管他想怎么玩儿,向南都打算来者不拒地接招,那是对他的惩罚,因为他去强求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这次调查花的时间虽长,但只是浅尝辄止,揪了几个小问题,罚了他几千万而已。虽然此事被新闻报道,对仁恒的企业形象造成负面影响,但这都只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

对仁恒有重大冲击的事,还是林夕卖股的决定,为了抢夺仁恒的控制权,沪城竞标的钱几乎被用光,短时间内资金回笼十分困难,直接导致向南不得不放弃竞标,将那块肥肉拱手让给他人,也因此被业界看了次大笑话。

转眼间,已经月余,临近春节,婚礼推迟的风波慢慢平息。向南以拜年为借口,想去林泽平家里坐坐,出人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拒绝。

简单地寒暄后,两人在客厅沙发坐下,向南环视一周,没有发现林夕和她妈妈梁吟秋的身影,眼底不由堆起落寞,原来她们还没有回来。

林泽平往沙发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说吧,找我什么事?”

向南斟酌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您那么轻易地放过我?”

林泽平沉沉一笑:“不是放过你,是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仁恒若是家小企业,分分钟就搞死了,可惜是艘大船,这船上还绑着连他都要忌惮几分的大人物,他自然不好下死手,只能意思意思。况且,隔年换届,眼下正是敏感时期,他也不想弄出太招摇的事,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

最重要的是,女儿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他她想通了,同意移民,让他别再和向南斗,以免节外生枝。移民是他最希望女儿做的决定,只要去了国外,她就可以做个普通人,享受普通人的爱情和生活,不再卷入他的纷争里。

既然如此,他去斗倒向南,两败俱伤,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以后时不时给他点苦头吃,不用赶尽杀绝。

虽然林泽平并未把话说得太清楚,但向南已经猜到了他背后的考虑。就像自己说过的,仁恒没那么容易死,要拔出一株老树,底下盘根错节的脉络亦会受到影响,林泽平那样身居高位的人,自然会考虑周全,步步小心。

“伯父,我知道我欠您很多,以后如果有任何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您直说无妨。”

“不必。” 林泽平微微地笑着,眼神里自带一股威严:“我不想跟你有什么牵扯。”

“…” 向南一时无言以对,林泽平不愿领情,他就是想偿还也没有机会。沉默片刻,他咬了咬牙:“伯父,其实我今天来,是想知道林夕的去向。” 她原来的手机号码停用了,他只知道她飞了巴黎,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里,他去找过她一次,几乎问遍了所有的酒店,依旧没找到她的踪迹。

也许她根本没住酒店,甚至也许,她根本就没在巴黎了。如果不在巴黎,那她就有可能在任何地方,世界那么大,他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我放过你,不代表我原谅你,更不代表你有资格见我女儿。” 林泽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副送客的模样:“今天愿意见你,是因为我有话对你说,于公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要让我抓到机会整你,于私只要我在一天,你就不可能是我林家的女婿。”

在林泽平那里碰了钉子,向南别无他法,只得去找阮桃芝。当初林夕和她总是成双成对出没,而且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是站在他这边,支持林夕和他在一起的。她们那么要好,林夕肯定会告诉她她在哪儿,如果自己去问,说不定阮桃芝愿意透露消息给他。

遣罗城去查了她在哪儿,按照查到的地址向南找到阮桃芝的住处,在位于南郊的一幢别墅。车子开到门口,就见别墅墙上挂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里面隐隐传出节奏劲爆的音乐,似乎很是热闹,和屋外漆黑的夜幕,冰冷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向南下车,走到门前敲了敲,没人应门,再加重敲门的力道,依旧没反应,他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根本没锁,推开一条缝,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便涌了出来,好像在办Party。

微微蹙起眉头,他侧身走进去,把门关在身后。屋里开着暖气,热力十足,到处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或嬉笑打闹,或暧昧调|情。见到他进来,众人都有些发愣,有的是没认出他来,在奇怪怎么有陌生人到这儿,有的则在怀疑他是向南,但不敢相信。

向南径直在人群里穿梭,视线搜索着阮桃芝的身影,隐隐察觉二楼有谁在望着他,便抬头一看,正是阮桃芝。她站在栏杆前,双手抄在胸口,一双铜铃一样的大眼睛正愤怒地瞪着他。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对望着,阮桃芝举起双手轻轻拍了拍,便有人会意地关了音乐,她娇艳的唇角一勾,语带讽刺:“哟,这不是我们的向主席么?今儿吹的啥风啊,把您吹我这儿来了?”

向南没跟她寒暄,直奔主题:“她在哪儿?”

阮桃芝掩唇轻笑:“你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啊?当初人就在你身边,每天眼巴巴地盼着你回来,你不知道珍惜,现在没了又来后悔。告诉你,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我看你还是请回吧。”

向南站在客厅中央,身形孤直而绝然:“我知道她肯定联系过你,如果你不告诉我她在哪儿,我不会离开。”

阮桃芝无所谓地耸肩:“随便你,向主席要是不想离开,这幢别墅可以给你住。不过我好心劝你一句,别等了,她不会回来了。”

向南心下一沉:“什么叫她不会回来了?”

阮桃芝没有多说,只道:“总之就是她不想回来了。爱情又不是开关,你不想要的时候就关上,想要的时候就打开,哪来那么便宜的事。” 说着拍了拍手,眼神示意下人把音乐打开,在湮没一切的摇滚声中回了自己房间,门砰地一关。

向南连碰两个钉子,尤其听了阮桃芝那句她不会回来了之后,心中直觉地感到不安,他一面在机场安排了眼线,一面时常去软磨硬泡阮桃芝。

比起林泽平的老道,阮桃芝更易攻陷,虽然她也是人精,但毕竟年轻,火候还差点。磨了她个把月,就已经从最开始对他的冷嘲热讽,转化到一见他就躲着走,躲不过就哭丧着脸说大哥我求求你别来缠着我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儿。

在柳条的枯枝上冒出第一个嫩芽时,阮桃芝收到了男友韩昭的求婚。她喜滋滋地给林夕打去电话:“夕夕,韩昭向我求婚了!我快要结婚了!欧耶!”

“真的?” 林夕在电话那头喜出望外:“太好了,恭喜你!婚礼定下日子了么?什么时候?我要回来参加。”

“婚礼还早呢,还得准备什么的。” 阮桃芝绞着自己的发卷,窃笑:“不过我打算先办个订婚Party,好早点昭告四方,姓韩那小子从此就是我的人了。”

林夕忍不住笑:“你们纠缠这么多年,可算是修成正果了。谁最开始还老嫌弃人家沉默寡言,不解风情,跟个石头一样,现在又急着把人收编到自己麾下。”

阮桃芝切了一声:“你是不知道,我爸越来越器重他,什么事情都交给他打理,他现在可算是成功人士了,身边那些莺莺燕燕的,还少得了吗?我要不防着点儿,怎么能安心?”

林夕暗笑:“韩昭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对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多死心塌地啊。话说,你订婚什么时候?”

阮桃芝诧异:“你要来么?”

林夕轻轻嗯了声,叹息:“反正准备移民了,现在躲在国外也没多大意思,回来陪陪我爸,顺便等移民办下来。”

阮桃芝便说了个大致的订婚时间,跟着想起什么,又支吾道:“那个,那谁,好像一直在找你,总来缠着我问东问西,都快烦死了。”

林夕沉默良久:“你先忍一忍,等我回来,会和他说。”

向南再次去阮桃芝家,敲开她的房门时,阮桃芝无奈地扶额:“怎么又是你?”

向南刚要开口,发现她左手中指戴了枚黄钻的戒指,之前是没有的。微微一愣,他随即意识到什么,眼底有了笑意:“恭喜你订婚。”

阮桃芝一滞,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是在恭喜她,她只好无奈地翻个白眼:“谢谢。”

向南轻轻勾起嘴角,眼神通透了然:“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阮桃芝扭头道:“我不知道,反正你等着吧,就先这样。” 说完把门关上了。

向南这次没有再敲,而是转身离开了,心中长时间的阴霾一扫而光,竟难得有几分愉悦。看样子,她应该是要回来了。

随后他叫罗城派人盯梢阮桃芝,很快发现她在订酒店,稍一打听,发现她要办订婚宴,日子就在月中。拿到时间之后,他又吩咐机场的眼线替他留意,在这个时间段一旦林夕有入境,立刻通知他。

很快地,他收到机场的反馈,林夕订的国航机票,具体的航班班次和落地时间都发到了他的邮箱。

时节已是初春,万物复苏。到林夕回来的那天,向南刻意请假没去公司,早早地就开着车去机场等候,心情雀跃中夹杂着忐忑,忐忑里又包含点紧张,时间一长又有些没出息地害怕,想起他曾经对她做过的事,他怕她根本就不肯原谅他。

通过关系,他在贵宾区等候,掌心竟出了薄薄一层细汗,整个人坐立难安,不停抬腕看表。他甚至买了一束百合,他从没送过花给她,他想比起玫瑰,也许她会喜欢百合,简洁安静,就像后来她的个性。

贵宾区的服务小姐止不住拿眼角打量他,在这片区域出没的,多数是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除了荷包以外,身材气质长相品味都差得一塌糊涂,难得有向南这么出挑的,面容冷峻深邃,气质沉稳安静,身姿挺拔,一身浅咖色的风衣被他穿得如同模特似的,难怪被评为钻石王老五排行榜的老大。

再看他手边的百合花束,以及他频繁看表的模样,肯定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眼看时间快到了,向南去看了眼航班抵达的电子牌,上面竟然显示航班延迟,只得又失望地继续等。他现在终于知道,以前林夕苦苦等他的心情,一定是像这样想着,快回来了吧,快回来了吧,怎么还不回来,还会不会回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心中又涌上懊悔,要是能先知先觉,也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待会儿见到她,第一句要说什么好?对不起?还是,我好想你?

他摇摇头,心中过滤了一万句台词,没有一句可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不想坐着干等,他干脆就站在电子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特定的航班,直到显示出:到达。

拿了花,他戴好掩人耳目的墨镜,去航班的出口等。混在人群里,他看着接机的情侣们相会,幸福地拥抱在一起,心里无端生出羡慕。他现在所求的,就只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一个深深的拥抱,但这些对他来说,都太遥远了。

片刻后,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出口,巨大的苍蝇镜遮住秀气的脸庞,穿着白色的薄纱衬衣,长发垂在身后,发尾的卷烫直了,就像学生一样青涩。

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护着花挤过人群,左手抬起向她挥舞,企图让她注意到自己,然而她没有看见他,人站在原地,扭着头在朝身后望,片刻之后,那边走来一个瘦削的身影,手里拿着件深蓝色的风衣,温柔地从后面给她披上。

向南怔住了,看着她披好衣服,和那个男人并肩走出来,亲昵地说着什么,脸上露出难得开心的笑。而那个男人,虽然也戴着大墨镜,但他分明认得出,那是傅夜司。

第40章

向南眼看着林夕和傅夜司从出口慢慢走出来,身后跟着助理模样的人,推着一整车的行李,其中有黑色的男用行李箱,也有林夕的白箱子,他不由心下一沉,莫非,两人是同一班飞机回来?傅夜司竟然知道她在哪里?他们一起在国外待了多久?有没有发生什么?

越往下想,他脸色越发铁青,自己苦苦打听了个把月,才得知她的下落,而傅夜司竟然可以和她有说有笑地回来,还那么亲昵地给她披上外衣。想到这里,胸口就说不出地闷。

低头看了看手中护着的百合,他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脸色稍缓,挤过人群,脊梁挺直,步伐沉稳地朝着两人去了。

与此同时,林夕正侧着头在跟傅夜司聊天,说话停顿的间隙,她眼角余光瞥见有谁在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便下意识地看过去,顿时停下脚步,意外地望着来人。他…怎么会来?

傅夜司原本视线一直落在林夕脸上,见她愣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停了下来。

向南在两人身前站定,视线和林夕相撞,紧紧地缠在一起,一边是纯粹的思念,另一边,则是十分复杂。

对视半晌,谁都没有先开口。

向南默默地把手中的百合递到她跟前,脑海里翻涌着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在男女关系里,他本不是善于言辞,花言巧语的类型,加上他们之间有太多前尘往事,他实在找不到一句可以准确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林夕注视着眼前的花束,洁白细腻的花瓣散发着阵阵幽香,嫩蕊上沾着细密的水珠,像被人细心地拿水喷过,以防干枯。她沉默片刻,抬眸望着向南,既没有接,也没拒绝,秋水无波的眼睛,猜不出深藏的心思。

两人僵持间,一只修长的手臂揽过她的肩,另一只手收下了向南握着的花束,傅夜司浅浅地勾着嘴角:“向总,我替我女朋友谢谢你的花。”

女朋友?向南盯着那只搁在林夕肩上的手,眸色一沉,求证地望向她,但她却没能像他期望的那样反驳,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向南怔在原地,不愿相信自己刚才听见的话。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交了新男友?

傅夜司已揽了揽她的肩,低头柔声问道:“我们走吧?”

林夕嗯了声,两人便绕过他继续朝前走,向南愣了片刻,回身追上去拉住林夕的手腕:“我们单独谈一谈。”

林夕停下来,思量须臾,将手腕从他掌中抽出,平静地点头:“也好。” 跟着对傅夜司耳语:“你先去车上,我待会儿来找你。”

傅夜司若有所思地扫了向南一眼,听话地松开了林夕,带着助理朝机场外的停车场走去。林夕缓缓地迈步:“边走边说。”

向南刻意地顿了顿,让她先走,自己从她身后绕到她的右手边,和她并肩。慢慢地走了会儿,他才问道,声线有些紧绷:“你跟傅夜司,在一起了?”

林夕沉默片刻,嗯了声:“托你的福,我也没有别的对象可以选了。”

向南一滞,不死心地追问:“你跟他是认真的?”

林夕唇角一翘,挑眉反问:“怎么,莫非你还要再破坏一次?”

“…” 向南一时无言以对,沉默良久,才说:“上次的事,对不起。”

林夕抬眼看向远处,深吸口气,再缓缓地呼出:“都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你做错了,我和我爸也报复了你,就当是扯平了,我不想浪费多余的精力来恨你。”

她不想恨他了?一时之间,向南竟不知道该悲该喜。他不希望她恨他,可是她真不恨了,他反而心中忐忑,因为爱和恨都是一种强烈的情感表达,冷漠和麻木才最令他绝望。

他忍不住,迟疑地问道:“那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林夕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就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吧。你也别再来找我,或者找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但我真的给不出了,没有了。” 她的爱早已烧成了灰烬,凉透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重新燃起来。

闻言,向南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喉头一阵苦涩,黑眸里掩饰不住的挫折。她把他推得那么远,他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靠近她,才能得到她的心,一如十年前的她,同样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他的心。

那时她怎么做的?尝试各种方法,无知而无畏,莽撞而率性,哪怕被他刺得遍体鳞伤,她依旧张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喜欢你,像在说一件对她来说唯一重要的事。

那是她的勇气,她的觉悟,如今想起来,却带给他巨大的力量,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会放弃你。”

林夕停下脚步,转过身,安静地注视着他,向南勾了勾嘴角,恢复了神色:“你有拒绝我的权利,但我也享有同等的追求权。我们之间,没完。”

在停车场找到傅夜司的车,林夕拉开车门上去,傅夜司坐在后座,那束百合就搁在他身旁。她坐进去,关好车门,车子便缓缓地启动。

傅夜司揉了揉鼻尖,他嗅觉有些灵敏,百合的香气令他感到不适。瞥一眼林夕,他意味深长地道:“这是香水百合。” 她最爱的花就是香水百合,百合中的女王,花语是:爱到永远。他没想到,向南竟然买对了…

林夕拿起那束花,抱至身前,低头深深地嗅了下:“他根本不懂花,也不懂什么叫浪漫,大概是花店的人推荐他买的。” 嗅完,又把花放了回去。

傅夜司想起什么,有些忐忑地打量她:“刚才在他面前,我说你是我女朋友,你会生气么?”

林夕轻轻摇头:“不会,我本来就想让他死心,再说你也知道我在办移民了,跟他没必要纠缠不清。”

傅夜司安心地露出微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林夕沉默片刻,歉意地望着他:“对不起,你这么帮我,我却不知道能不能回报你的心意。我不敢给你承诺,因为做不到会更让你伤心。”

傅夜司无所谓地耸肩:“我为你做这些,从来就没想过要你回报,所以你也不要有负担,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林夕点点头,笑了:“谢谢。” 自从向南破坏婚礼,她停机逃到国外,傅夜司就通过桃芝联系到了她,中间他来看过她几次,而这次一起搭机回来,是他恰好在她所在的城市出差,两人就结伴同行了。

自私点说,他对她那么好,的确让她感到有些负担,因为不知道怎么回报,所以她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好,伟大点说,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一个可以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只是怎么才能替他找到那个人,让他幸福,这样自己的负罪感起码可以少一些?想到这里,她不由长叹一声,傅夜司不喜欢接近女人,所以之前圈子里才有谣言说他是同性恋,但是这样的话,他找到那个对的人的几率,岂不是又下降了很多,几乎为零?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林夕眼前一亮,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起来,找到那则旧新闻,点击照片,举到傅夜司眼前:“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个是怎么回事?”

傅夜司一看那照片,顿时脸色微变,语气极淡:“没什么,不过是被算计了。”

林夕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不言自明的意味:“能够算计到你的女人,怕是也不简单。”

傅夜司扭头看向窗外,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没再多做解释。而林夕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去年他出轨的那条新闻,照片里他和一个白衣女孩,双唇相触。

把她送到家之后,傅夜司就离开了,那束香水百合林夕没有拿,请傅夜司帮忙处理掉。让她收,她收不下,但是让她亲手扔掉,又有些于心不忍。

久没回来,屋子里落了一层灰,她撸起袖子,里里外外地大干了一场,忙了半天才把房间彻底收拾干净。之后她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吹干头发,窝进被窝打算先睡一觉。

可是躺下了,却睡不着。

自从去年温暖出现,她的心情就一直处在大起大落的状态,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吵架,怀孕,流产,分手,订婚,退婚,移民…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把生活过成了过山车,随时可能心脏病发。

但现在她想要停下来,好好地喘息一把。曾几何时,她追求那种轰轰烈烈,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的爱情,如今她只想要赤着双脚,踏踏实实地站在地上,要脚趾头能够真切地抠住地面,才能感受到夯实的安全。

正兀自检视自己的内心,门铃忽然响了,她微微一愣,翻身下床,狐疑地过去开门。打开之后,过山车的感觉又来了,向南站在门口,安静地注视着她,而对面那个单元的房门打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