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俊赶紧道：“没关系，我们就是几个要好的朋友聚一聚，家常菜就好。就用你店里原来那些菜色我们就觉得很不错。这是我跟晓露结婚后她过的第一个生日，你也知道我们婚礼那天有些风波，去了你店里之后我们俩也想通了许多事。那天对我们来说真的是一个重要转折，你是我们的贵人啊。晓露很喜欢你，也喜欢你做的菜，所以我们是诚心邀请你的。”
“可是我的时间也不太合适，周四周五我都得上班的，我不能早退。这样就没时间提前准备了。”
“定周六。”姜俊很痛快，“我跟晓露商量好了，生日那天我跟她过二人世界，然后家宴时间推个几天没关系。”
方靖听了，人家连时间都迁就，她更觉责任重大。她想了想，仔细问宾客有多少，地方有多大，这个宴席想以什么风格、什么菜系口味为主。她认真的样子让姜俊也慎重起来，一边聊一边电话与陶晓露沟通。
最后方靖道：“这样吧，给我两天时间我好好琢磨一下，然后我还需要上门先看看厨房和环境情况，厨具呀什么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我都看好了，列好单子，你们确认没问题，我也都能做，然后这事才定下好吧？要是我做不了，也不耽误你们再找别人。”
“好的。”
两个人商量完毕，互相留好了联络方式，方靖继续工作，姜俊上楼去找孟文飞。
姜俊介绍的风投公司对孟文飞的公司挺感兴趣，已约好下个月初到公司考察业务。姜俊与孟文飞聊了聊这事，看看什么地方还能帮上忙。两人说完了公事，孟文飞送他下楼。姜俊一边走一边说方靖特别认真，他原本以为很简单就是上门炒几个菜完事，但听上去准备工作还很多。
“她做事是很用心的。”孟文飞道。
姜俊拍着孟文飞的肩笑：“你当初还说人家戏精，装可怜博同情，怕惹出麻烦，不让人家来上班呢，现……”
后面的话猛地噎在了嗓子里。
孟文飞顺着姜俊的目光看去，方靖扛着一桶水正要上楼，与站在楼梯口的他们距离不到两米。
两边都静默两秒，然后方靖先说话：“姜大哥要走了？慢走啊。我上楼换个水。”
说罢继续往楼上去。
姜俊这才反应过来，叫道：“重不重啊，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方靖没回头，脚步不停，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姜俊看着她背影不见，转头对孟文飞道：“怎么你们公司让一个小姑娘做这种粗重活呀，男人都死光了？”
孟文飞瞪着他。
姜俊摸摸鼻子，好吧，这个不是现在话题的重点。他整理整理语言，又道：“呃，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有没有很大声？”
孟文飞继续瞪他。
“呃，那什么，她听到了吗？也许她没听到。啊，我想起来了，我刚才好象没有说名字，她也许不知道我们在说谁……”
在孟文飞的瞪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得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孟文飞简直痛心疾首：“这位兄台，你说你在友情这个领域里，活着的意义是啥呀？”
“……”
当晚，愧疚又心虚的姜俊给孟文飞发微信：“飞哥，你跟阿靖解释了吗？要不我跟她说说，我就是开玩笑的。”
孟文飞看到了他留言，完全不想理他。
他倒是想解释，但怎么解释呢，人家说的是事实啊，他确实干了这蠢事，一解释不是越描越黑？
他还想去道歉来着，但他下班后去找方靖，人家姑娘在专心致志地磨刀。那刀具由小到大整齐排了一长排。他从来不知道公司里居然有这么多刀，或者有些是方靖自己的刀？
这真不是解释或道歉的好时机。孟文飞啥也没说，趁方靖没看到他，赶紧悄悄溜了。
这头姜俊等半天没等到回复，又继续发言：“飞哥，我想了又想，我对兄弟情也是有贡献的，起码我让你直面了你内心戏太多的事实。咱们应该多看到别人好的一面，对吧？这缺点改一改，还是好汉一条。”
这次孟文飞忍不了了：“你他妈内心戏不多你一晚上琢磨什么兄弟情！！！！！”
姜俊瞪着孟文飞这话，怎么挺有道理呀。
陶晓露看到姜俊的表情，过来靠在他肩头一起看手机。
这时孟文飞又发来一条：“你他妈内心戏不多你会问爱我多还是爱他多这种蠢问题！！！！！”
姜俊脸僵了，我靠，这伤疤揭的，哪痛戳哪啊！
陶晓露撇了撇眉头，问姜俊：“你把飞哥怎么了？他火力全开呀。”
孟文飞接着再发一条：“你他妈内心戏不多当初买花买十朵扯十朵买百朵扯百朵，铺一地垃圾！！！！！”
姜俊把手机屏幕按灭了，没法聊了，完全不敢回复。他转身抱住陶晓露：“老婆，飞哥欺负我。”
孟文飞没有肩头依靠，也没人给他撒娇。他照常上班，遇见方靖时她态度正常，似乎真的没听到什么。孟文飞觉得没脸解释，这事一拖，没两天他就出差去了。
孟文飞每天看看公司系统的工作管理平台，工作流程都挺顺利，没出差错。公司群里也都正常。那个他不怎么说话的“厨娘的后宫”群还那样，大家说说笑笑，点菜吵闹。每天到时间方靖就在群里通知大家去用饭。孟文飞一边吃着与客户合作方应酬的酒菜大餐，一边等着群里发今天的午餐图，想看看方靖今天做了什么菜，结果等半天没人发。他还挺失望。
公司同事时不时有人会与孟文飞联络沟通公事，柳毅也每天向孟文飞汇报业务情况，但没人提到方靖。想想也是，做饭这件事跟公司业务没啥直接关系，不用跟他汇报。孟文飞没忍住，问柳毅方靖最近怎么样，还有没有人提加餐的事。
他就是随便找个事由问问，结果柳毅来劲了，发了一堆表情包，“飞哥放心吧，没人再提什么了，因为现在厨娘大人天天练刀法呢。”
“……”孟文飞不知该多出差几天好还是赶紧回去好。
有心想与方靖联络一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俩的微信加到现在，都没聊过。
孟文飞出差回来那天，飞机晚点了四个小时，公司里约好等他开项目会的也最终取消，改期明天。孟文飞回到市区已经晚上七点多，但他还是去了一趟公司。
先照例上楼看了一圈，然后他奔一楼去。这个时间点了看看厨房有没有吃的很合理吧？
一进去就远远看到方靖趴在休闲区的大桌上，盯着一个本子看。她咬着笔弓着腰，专心研究着什么。一条腿曲着，搭在椅子上，一条腿站着。她穿着件薄毛衣，长发挽成个髻在脑后，露出纤长的颈脖。牛仔裤包裹着臀部，因为下趴姿势的缘故，后腰和臀部的曲线毕露，透着年轻的单纯性感。
孟文飞不由地停下脚步，默默看了一会，想了想，退了出来。
刚拐到楼梯口，却见一个男同事拿着个餐盘正准备下楼。孟文飞快速转身，大踏步迈进休闲区，走近方靖身边，拉了拉她身后的椅子，道：“好好坐着。”
方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本子上的笔记，琢磨着菜色，冷不防听到有人在身旁说话，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是孟文飞。
“飞哥。”
“写字就好好坐着写，这么歪着，扭着你脖子。”孟文飞道。
“哦哦。”方靖脑子里还全是笔记菜谱的内容，没反应过来。让她坐下她就坐下了。
这时那拿着餐盘的男同事过来了：“阿靖，中午的餐盘我一直忘了。”
“没事，放着吧，我来收拾。”方靖脑子清醒了些，站了起来。
“老大。”那男同事冲孟文飞招呼了一声，放下了餐盘，又对方靖道：“你说你的电脑怎么了？”
方靖马上露了笑容，兴奋道：“你现在有空了吗？也不知道怎么了，下午它突然就上不了网了。”她急需查些资料，把那摆盘的视频再看一遍，结果电脑不给力，真是急死了。大家都在忙，她也不好意思打扰。
方靖和那男同事往会客室方向走，那屋里有台电脑，一般没人用，都是方靖在用。
那男同事边走边问：“你上回说想把视频下载下来，会了吗？”
“没有，一直没找着能下载的按钮啊。”
两个人已经走远了，声音飘到孟文飞耳里。
“对了，我想打印些菜谱的资料，应该怎么做？”
“我帮你把电脑连到楼上的打印机就行，回头你点打印，到楼上拿。”
“好的好的。”
两个人进了会客室，声音再听不到了。
孟文飞慢吞吞往外走，心里想着上不了网、下不了视频、连接打印机这些那些的，他也会啊。
第12章
孟文飞回到办公室，叫了份外卖，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呆了十分钟，他出去接杯水，看到那男同事的位置空着，应该是还在楼下没回来，孟文飞默默转回办公室。
又过了十分钟，外卖送到了。孟文飞下楼去取，正巧遇着那男同事上楼，孟文飞与他打招呼：“还不下班？”
“一会就走。”
两人一起回到楼上。孟文飞进办公室，飞快把那份外卖吃完。再出办公室时那男同事已经收拾好包正准备走，见到孟文飞，道：“老大，下班了。”
孟文飞点头微笑。
目送那人离开，孟文飞看了看办公区，还有三人在。孟文飞装模作样逛了两圈，然后下楼去。
一楼的门没有锁，一推就开。孟文飞走进去，看到方靖坐在会客室里看电脑，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那专注的程度，都没发现他走近。
孟文飞看了一会，屏幕上是个年轻男人在做甜点，正在用草莓、巧克力、薄荷叶给一块蛋糕摆盘。而方靖在自己小本子画着图，跟屏幕上摆盘的样式却不一样。孟文飞猜想她大概是在参考着找灵感。
等了一会，见方靖丝毫没有转头过来的意思，孟文飞只得清咳两声。
方靖慢半拍反应过来，转头一看，惊讶：“飞哥。”
孟文飞道：“现在挺晚了，怎么还不锁一楼的门，万一进来什么人，有危险怎么办？”
“啊？”方靖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孟文飞觉得方靖的机灵在她专心沉浸在一件事里的时候是失灵的。那个脑子转得快，对什么问题都能沉着应对淡定回答的小店老板姑娘眼下明显有些糊涂。
孟文飞没由来觉得不高兴，他声音硬邦邦地道：“一开始就跟你强调过安全，记得吗？”
“记得，记得。”方靖站直身体，脸上又是那种淡淡神情了。
孟文飞盯着她看了两秒，又道：“我现在要下班了，你记得锁好门。”
“好的。”方靖一口答应。
孟文飞转身走了，走了一段见方靖没跟上，回过头来看她：“来锁门啊。”
方靖眨眨眼，非得当着面锁吗？
她没异议，跟在孟文飞的身后，在他走出一楼大门后，把一楼的门禁关了，上锁。然后转身回去继续看视频做笔记去了。
孟文飞在门外站了几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于是也走了。
****
接下来的日子孟文飞为融资的事忙碌。他创办飞扬科技是做了许多准备的。一开始拿了一笔创业投资，但他心里有数，这笔金额远不能支撑业务长远发展的需求。孟文飞对公司的起步、发展和远期目标都有完整的规划，时间上也有自己的预期。当初定下这么大的办公室也是留下了前期人员扩充的位置。
现在他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搭建好了平台，做好了足够扎实的基础。而第二期的目标才是整个公司能不能生存并发展起来的重点。拿到投资当然重要，但给钱时所附加的责权条件和利益目标是否一致也是关键。
在接触现在这家投资公司前，也有别的投资公司与孟文飞谈过，只是最后没谈拢。孟文飞希望这件事不要拖太久，不然业务时间与资金压力会很大。
各种资料、表格，管理架构，运营理念，公司资源，签署的合同，财务状况，盈利模式等等一大堆的材料需要准备，许多合作资源需要敲定，未来的渠道模式和市场情况需要调研等等。
孟文飞忙得连轴转，但他发现方靖似乎比他还忙。他好几次下楼，都看到她埋头研究着什么，要不就是在厨房里倒腾。这天下班算早的，材料准备得差不多，有两个项目收尾，业绩上能有漂亮的一笔，内部会议也开完了，大家都挺高兴。几个人相约去喝一杯放松放松，孟文飞说想回家休息。于是各自告别。
孟文飞走出公司前，想了想又去一楼转悠。
方靖正在切苹果，她把苹果两边切斜角，切出V形，用那V形的苹果块再继续切，由大到小，V形的片状一片一片叠加，摆在盘子里，象是张开的两个翅膀。再切出一个L形的，用苹果的籽压在两边，孟文飞一开始没明白，但看方靖小心切琢形状，最后倒过来插在翅膀中间，赫然是个天鹅颈脖和头部的样子，那两颗籽，是眼睛。
她用苹果雕了个天鹅！
孟文飞屏息看着，不敢出声打扰。生怕惊扰了她害她切到手。
她切得很细致，每一片都厚薄一致，形状摆拼得漂亮。那专注的表情在灯光下似乎闪着光，直到她转过头来，孟文飞才发现自己盯着她发呆。
方靖看到孟文飞吓了一跳。
孟文飞也吓一跳。
方靖道：“飞哥。”
“嗯。”孟文飞端正脸色。
“有事吗？”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跟你又没什么业务可谈。
“来检查你这儿的大门锁了没？”这句话出来，孟文飞忽然觉得理直气壮了。对，他身为公司老板，是来检查的。“说了多少次了，万一有坏人进来呢？”
方靖眨眨眼睛，淡定道：“我手里拿着刀。”
孟文飞噎住了。我靠，这顶嘴水平。
“拿着刀更危险！男女的体格体力差距大，你这是在给坏人送凶器。”孟文飞很快找回理智和逻辑。
方靖更淡定了：“我知道，我刚才开玩笑呢。”
孟文飞这下更噎了。这玩笑好笑吗？
方靖又道：“是我不对，我没注意时间，忘了，一会就锁上。”她放下了刀，收拾桌面，问孟文飞：“飞哥，你吃苹果吗？”
孟文飞这才注意到她切了十多个苹果，这是练习了多久？每天都这么练吗？
“不吃。”
方靖也不在意，她把切碎的还有带核的都留下，拼成漂亮天鹅的那些都放进了盘子里，然后道：“切太多了，不吃浪费。我先拿这些上楼看看谁加班呢，给他们吃，然后下来就锁门。”
“我拿上去吧。”孟文飞道，“你忙你的，跟你说过了，不要太宠那些人，回头他们下来让你煮宵夜。”
“哦。”方靖不在意，“那就麻烦你了。”她把盘子递给孟文飞，转头继续收拾桌面。一边收拾一边拿那些留下的边角果肉吃。
孟文飞不好再站着，端着盘子走了。走上楼梯，看着十几只精致的天鹅，想着方靖刚才认真专注的模样，他把盘子拿回自己办公室，一口接一口，把天鹅全吃了。
这苹果味道不怎么好，跟公司放冰箱里的不一样啊。孟文飞想了想，估计这是方靖自己买的便宜水果练刀用的。这小姑娘真是挺倔的，什么都计较得清清楚楚。
再下楼来，一楼大门已经锁了。
孟文飞有一种自己被冷落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想了想觉得又是自己想太多的缘故。小姑娘这阵子忙着研究给姜俊陶晓露做家宴，哪里顾得上冷落他。她原来就是这样子的，平平淡淡的，不太热情。
孟文飞回家去了。开着车驶在街上，等红灯的时候忽然想起方靖那句：“我手里拿着刀。”她脸上的表情是冷静还是呆啊？
“傻瓜。”孟文飞忽然觉得好笑，那傻姑娘那会儿是不是还沉浸在苹果天鹅里没清醒呢。
****
没过几天，陶晓露的生日宴到了。
孟文飞周五那天问了方靖，方靖笑着说都准备好了，让他放心，一定把宴席做好。孟文飞心道又不是他老婆过生日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看着方靖很有精神的样子，对他也有笑容，孟文飞觉得也许他误会她的那事就此翻篇，应该没事了。他确实不该想太多，方靖也许真的没听到呢。
陶晓露的生日宴定在周六晚上七点。孟文飞快两点的时候打电话给姜俊。姜俊说方靖定在下午3点到，他和陶晓露已经开始布置了。
孟文飞看了看表，给方靖打电话：“姜俊让我去帮忙，我可以顺路送你过去。”
“不用了。”电话那头有嘈杂的街道车流声响，“我在路上了，在等公车呢。谢谢飞哥。”
孟文飞不好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在家里坐了一会，实在坐不住，孟文飞拿着他准备的礼物直接去了姜俊家。想着晚上得喝酒，他招了的士。
的士比公车快，孟文飞到的时候方靖还没来。
姜俊惊讶：“飞哥你来这么早干嘛？”
“过来帮忙。”
姜俊惶恐：“是吗？”
上次婚宴风波后孟文飞就说过下次他再搞什么事他会来帮他就是猪。这个还是不要提醒飞哥了。好怕飞哥再翻点什么别的旧账。
“是呀。”孟文飞老实不客气地答。
“那飞哥你随便坐哈。”
于是这个号称过来帮忙的真的就坐下玩手机，啥也没干。
没一会陶晓露的两个闺蜜来了，人家真的是来帮忙的。带了酒，拿了许多花和装饰摆设，还带了漂亮的餐具。三个女人叽叽喳喳的一边做事一边笑闹。孟文飞也没法安稳坐了，起来与姜俊一起搬搬桌子、摆摆椅子。
宴席要用的新鲜食材上午就都送到了，三个女人现在正整理。
一个闺蜜道：“这条鱼不错啊，一会我来做道松鼠鱼啊，我做得挺好的。”
孟文飞听见了，压低声音与姜俊道：“那些材料是方靖要用的吧，请了她，就别让别人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