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横梁像什么样子……庄凡心坐到后面。

车轮很大,轻轻松松就超过其他行人,顾拙言被凉爽的风吹得心情颇好,说:“放首歌听听。”

他想着,应该放一首老歌,这车这么飒,适合听黑豹乐队的摇滚。

这时背后响起前奏,绵绵的,温柔得不像话,前奏结束唱起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顾拙言握着车把一晃:“你有事儿吗?”

音量不大,庄凡心举着手机:“电影《甜蜜蜜》你没看过吗?黎明载着张曼玉,骑的就是这种自行车。”

顾拙言不好意思承认没看过,只好屈服于邓丽君的歌声,此刻已经午后,折腾一遭还没吃午饭。途经一家麦当劳时他刹停在路边:“曼玉,饿吗?”

庄凡心早饭就没吃,早饿扁了。

两个人进去吃饭,这个时段人很少,点完餐在大片的空位中随便挑了一处。满满当当一餐盘,顾拙言喝口可乐,然后默默地吃巨无霸。

庄凡心一手甜筒,一手薯条,或者用薯条蘸冰淇淋。顾拙言瞧一眼,实施“帮他干活儿”,于是撕开一包番茄酱挤出来,说:“蘸吧。”

庄凡心摇摇头:“我不吃番茄酱。”

这家伙挑食,只是爱吃薯条却不爱吃番茄酱有点奇怪,顾拙言问:“为什么不吃?”

庄凡心咕哝道:“小时候特别爱吃,有一次开颜料盒,看红色颜料像番茄酱就尝了一口,后来就再也不想吃了。”

顾拙言笑道:“傻小孩儿。”说完一想,帮他干活儿行不通,那夸奖他,“……你真可爱。”

庄凡心害臊地啃辣翅,假装没有听见。安静地咀嚼片刻,他时不时抬眼看看顾拙言的笑容,当顾拙言望来之际,又倏地将眼睛垂下。

如此几个来回,顾拙言想不察觉都难,不过双手占着,只好在桌下踢踢庄凡心的脚。庄凡心一惊,活像被揪住尾巴的猫狗,着急道:“这双鞋不许踩!”

顾拙言侧身一瞧,是他送的那双,于是变本加厉又去招惹,嘴上说:“没事儿,踩坏了再给你买。”

庄凡心吸一口可乐,把双脚缩在椅子下,抬眼含着不忿瞪过去,顾拙言接住这一眼,目光相对,他挑明了问:“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他很好奇,因为他判断不出庄凡心想说什么,庄凡心此刻的眼神、表情,透着一股试探的味道,而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试探。

顾拙言觉得,朋友之间没必要那样,除非涉及隐私。

庄凡心擦擦嘴,有点郑重地问:“你的心情变好了吗?”

顾拙言纳闷儿:“我的心情本来就不坏啊。”

庄凡心说:“我是指你来榕城这段日子。我知道,你当初来这里是不情愿的,经过这一段时间,想知道你有没有情愿一点?”

这个问题顾士伯没有问,薛曼姿也没有问,顾拙言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仅仅认识一个多月的庄凡心会惦记着问一问他,心情有没有变好一点。

他发自真心地答:“我现在很喜欢这儿。”

庄凡心松一口气:“今天开学了,相当于你暂时在榕城安定下来。”他停顿一下,语气变得相当温柔,“忘记来之前的不愉快吧。”

顾拙言一愣:“不愉快?”

“其实。”庄凡心说,“我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了。”

陡地,顾拙言的脑海一片空白,庄凡心知道原因?知道他激情出柜轰动全校父子反目然后被发配到这个……绿化很牛逼的地方?

庄凡心怎么会知道?!

那天在机场,莫非是连奕铭那三个孙子透露的?

顾拙言惊愕地看着庄凡心,庄凡心平静又温和地看着他。

其实庄凡心一早就看出来,顾拙言不情愿来这里,所以刚来时冷冰冰的。那次在一楠喝东西,顾拙言接电话时提及原来的学校,以及他对父母表现出的态度,更加验证庄凡心的想法。

他基本肯定顾拙言是被父母强制送来榕城,但他当时不明白,什么样的矛盾要跨城市转学这么严重?

除非,在原来的学校已经无法安心学习。

庄凡心甚至假设几点。一,顾拙言遭受校园暴力,但很快否认,他看这人的成绩、外貌,做校园明星还差不多。二,顾拙言犯错被开除,但转学去别的学校就好,不至于去别的城市。三,顾拙言早恋,家长强制分手。

思来想去,庄凡心认为顾拙言是因为恋爱问题被父母送来榕城,和女朋友被迫分手异地,那家庭矛盾也解释得通了。

那天在机场,连奕铭等人对他说了一些话,“女朋友什么的没必要”,并嘱托他和顾拙言好好相处。他当时觉得不对劲,后来才想明白,是因为顾拙言失恋受伤,连奕铭他们让他作为朋友多加安慰。

庄凡心一点点验证自己的猜测,直到今天顾拙言做自我介绍,他终于确定。

擅长抓娃娃是因为给小姑娘抓得多了,想必没少给女朋友抓娃娃。

庄凡心无意揭对方的痛处,只是想安慰:“你没有错,虽然我们这个年纪容易冲动,但只要不违背自己的内心就好。”

顾拙言喉结滚动,看来自己那点事儿庄凡心真的知道了。他当时公开出柜的确有点冲动,却也的确顺应内心的想法,所以一直不曾后悔。

看他不吭声,庄凡心又说:“你爸妈不能接受,对吗?”

“……对。”顾拙言难得有一丢丢发懵。

“其实许多家长都不能接受。”庄凡心像是哄人,“就……都给彼此一点时间吧。”

这些道理顾拙言都懂,他也不需要什么安慰,此时此刻他更想知道,庄凡心了解他的性取向之后会如何看待他?如果心生抵触的话,他就及时止损不追求了,免得自讨没趣。

顾拙言不喜欢拖泥带水,利落地问:“既然你知道了,那你怎么看我?”

“和之前一样啊。”庄凡心真诚中带着点意外,“你没有问题,也没有错,我送你画的时候说过,希望将来你能牵喜欢的人的手,我的祝福不变。”

顾拙言的心内一片柔软,心中吊起的石头也缓缓降落到安全地带,这是几个月来他听到最动人的一段话。

半晌,他怕自己显得矫情,生硬地说:“赶紧吃,薯条都软了。”

庄凡心吃得慢条斯理,体贴过后有点八卦,他不禁思考顾拙言和女朋友真的分手了吗?还是暗度陈仓般搞异地恋呢?

“那个,”他小声问,“你现在是单身吗?”

顾拙言倏地看来:“我是啊。”

庄凡心想,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祝愿对方早日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吧。

直到骑车回家,顾拙言始终恍恍惚惚,庄凡心抵着他的后背打盹儿,他都觉不出热。到家后,庄凡心下车进门,他连“再见”也忘了说。

顾拙言到家听见狗叫声才清醒些,拎着书包上楼,被顾宝言尾随到卧室。

“哥,姥爷接我放学,我们去逛街了!”

“噢。”

“我们还看电影了,爸爸妈妈总没时间带我看。”

顾拙言往床上一仰,双眼盯着吊灯,脑中全是庄凡心安慰他的模样……这时顾宝言晃他的肩:“哥,姥爷不会抓娃娃,你改天带我去吧?”

顾拙言敷衍地应一声,抓什么娃娃,他有点抓瞎。

第15章 纯情少男沦陷记。

顾拙言失眠了。

时隔一个月,和初来榕城的那晚一样,怎么都睡不着。凌晨一点,他在床上翻覆几个来回后坐起身,去厨房倒一杯牛奶喝下,喝完一刷牙,被口中薄荷味儿弄得更加清醒。

薄荷,抹茶,还有什么金桔,顾拙言想起庄凡心吃的那块蛋糕。

确切地说,他其实在想庄凡心,今晚一直在想。

顾拙言为自己叹口气,也不开灯,摸着黑去阳台上吹风。他坐在藤编的摇椅上随着夜风晃悠,头绪本就理不顺,这下更是如同乱麻。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庄凡心知道了他的性取向。

顾拙言连公开出柜都敢,也不怕多一个人知道,但他没想过庄凡心会这么快知道。他设想的是,关系足够亲近,他追求的效果足够显著时,自己端着好看的姿态表明。

本想有款有派的,谁料没赶上趟,吃着垃圾食品就曝光了。

顾拙言不能闭眼,一闭眼都是庄凡心的那张脸蛋儿,冲他乐的,安慰他的,一帧接着一帧犹如一场演不完的电影。

可他看别的电影会犯困,看庄凡心演的这部却无法入眠。

顾拙言拿起手机,不过无聊之举,但动作比大脑快一步,径自点开了庄凡心的头像。夜这么深,对方大概率已经休息,他自然不会发消息打扰。

透着光的屏幕招来几只飞虫,顾拙言也不管,又点进庄凡心的相册,怪不得说他发的照片多,庄凡心的朋友圈内容寥寥,每一张照片甚至间隔数月。

他浏览着,最新一张照片仍是“交易现场”那张,往前翻,上一张貌似是一间画室,发布时间是暑假初期。不错的艺术展,写生时被风吹跑的太阳帽,报废的心爱笔刷……这些构成了庄凡心的朋友圈。

除此之外,庄凡心还会发一些无配图的纯文字。今天一号线的空调坏了,大家坐公交吧!准备戒薯片,我妈老说我。丢失一盒红色颜料,谁捡到不必联系我,我又买了一盒。替朋友打个广告,一楠时光新品尝鲜,超级好吃的蛋糕呀!

没有故作高深的矫情话,也没有抱怨的丧气话,每一条都真实又生动。顾拙言细细地看,一点点加深对庄凡心的了解,时而开朗天真,时而温柔仔细,还有一双浪漫的、有艺术滤镜的眼睛。

顾拙言不得不承认,除了挑食,他没发觉庄凡心有哪里不好。就算是挑食,反正也不用他做饭。

顾拙言悄么声地琢磨,那庄凡心的性取向是什么?

有的人确定自己喜欢男人或女人,比如他,也有些没喜欢过人的,在心动之前也许不清楚自己的取向。

庄凡心是喜欢男人,女人,还是懵懂未知?

顾拙言陷入思考,他都没想过为什么要思考这个问题,夜空中卷过一道雷,憋闷一整天的风雨终于到来。他醒过神,起身回卧室,伴着雨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场雨下到清晨才停,雨后的榕城到处都是新绿,空气清新得不像话。顾拙言晚睡晚起,原本做好迟到的准备,结果庄凡心等着他一起上学。

大门外,庄凡心穿着一件大衣式的雨衣,明黄色,像小学生过马路时的安全服。他已经等了十分钟,赵见秋给他做的三明治都快吃完了。

顾拙言推车出来,说:“走吧。”

庄凡心道:“你怎么上学第一天就赖床?”

顾拙言心说,没怎么,想你想的。他几乎没看庄凡心的眼睛,原本以为睡醒之后会敞亮点,谁知一碰上还是有些心神不定。

“吃饭了吗?”庄凡心问。

顾拙言说:“没来及。”

三明治还剩一大口,有鸡蛋有虾仁,都是饱腹感强的食物,庄凡心走近递上,说:“你垫垫吧,到学校也没时间去食堂买了。”

顾拙言自己剩的都不吃,何况别人剩的,他不是嫌弃,但十几年养成的习惯不能因为庄凡心长得好看就打破吧?

他握着车把搪塞道:“懒得占手,你吃吧。”

庄凡心“哎呀”一声,反正他占着手,便举起三明治喂到顾拙言的嘴边。顾拙言稍稍一怔,迟疑地张开嘴,将那一大口三明治吃了进去,怪好吃的……

等顾拙言回过神来,庄凡心已经骑上单车出发。

顾拙言落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眼神尾随庄凡心圆圆的后脑勺,往下稍移,看见庄凡心雨衣背后的红色标语。

——雨天路滑,请保持车距。

庄凡心曾在雨天被追尾,后来庄显炀便在他的雨衣背后留下墨宝,望广大马路杀手给他儿子一条生路。

顾拙言追上那身影,偏头一瞄,见雨衣帽子遮挡住庄凡心的侧脸,只露出纤长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儿,一旦遇上红灯,还有微微噘起来的嘴。

是吃人家的嘴短么?怎么觉得那么可爱?

他们运气不错,刚抵达学校,雨又零星地下起来。高中生活总是大同小异,本质区别不大,顾拙言也没什么无法适应。

他单独坐在最后一排,有兴趣就听两句,没意思就默默做竞赛题打发时间。偶尔一抬头,隔着几颗脑袋瞧见庄凡心那颗,或仰着看黑板,或低着记笔记,都挺乖巧。

等到第四节 课,那颗脑袋不安分了,扭向左边和齐楠说几句小话,扭向右边隔着过道和班长做几个表情。

顾拙言活得像个监控,目光轻飘飘贴在庄凡心的后脑勺上,将其一切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这一节是班主任夏维的化学课,但就是天皇老子的课也抵不住临近中午的饥饿感,庄凡心看看手表,隔着过道和班长用唇语交流:“中午吃什么?”

班长说:“煲仔饭。”

庄凡心比个“OK”的手势,问:“腊味?”

班长摇摇头:“牛腩。”

庄凡心选不出自己吃什么,扭回去思考,正好老师扫一眼台下,带着警告意味轻咳一声。顾拙言还没来及收回目光,那搞小动作的逃过一劫,他这冷眼旁观的却被逮个正着。

“顾拙言。”夏维点名,“不看题在想什么?”

刷的,大半同学回头看来,顾拙言简直怀疑这些人等着机会想瞧他一眼。他平静地答:“在想中午吃什么。”

有人偷笑,夏维问:“想出来没有?”

顾拙言说:“吃煲仔饭吧。”

庄凡心的背影一僵,因心虚闹个脸红,等夏维警告之后继续讲题,他偷偷扭脸望向最后一排。凑巧,顾拙言候着他一般,抿着唇朝他抬了抬眉毛。

中午他们一起吃饭,飘着小雨,操场和花园都无法待人,午休只能窝在教室。庄凡心挪到齐楠的位置上,腿搭着二人的椅子,背靠墙看那本推理小说。

又死一人,泡温泉的时候死的。

但浴衣不见了。

庄凡心想起裴知送他的那件浴衣,居然还没穿过,一抬眼看着双脚,今天下雨,顾拙言送他的那双球鞋也没穿。

他扭头看人家:“打扰一下。”

顾拙言正准备眯一会儿:“您说。”

庄凡心小声问:“我送你的内裤,你穿过吗?”

三十块四条的玩意儿,顾拙言怕穿了不利于身体发育,但好歹是他主动要求买的,于是避重就轻道:“怎么了,你想看看?”

“谁想看啊。”庄凡心用书挡着下半张脸,“穿着舒服吗?”

顾拙言说:“……舒服。”

他有点怵庄凡心,这人瞧着纯天然无公害,一张嘴不是直击你的性取向,就是采访你的内裤舒服与否,叫人没一点隐私被保护的安全感。

不过……挺刺激的。

顾拙言赶紧趴桌上睡了,免得等会儿庄凡心问他更深入的问题。

这场雨缠绵一天,多少人盼着放学前能停,偏偏在晚自习的时候下得更欢。快打铃时,庄凡心抱来英语卷子分发,瘦条条一个人,在过道之间东奔西跑。

他走到讲台上,说:“我把听力资料发到班级邮箱了,记得听噢。”

“什么时候发的?”大家立刻反应,“上课玩手机!”

庄凡心笑着跑下台,正好铃声响起,班里顿时乱哄哄地吵着放学。他收拾好书包和顾拙言一起走,独行一学年,终于也是有伴儿的人了。

刚离开教学楼,庄显炀的短信就到了,叫庄凡心打车回家。庄凡心犹犹豫豫到车库,顾拙言买单车为了和他一起走,结果第一天他就打车,不太好吧?

这工夫顾拙言已经推车出来,心里盘算着,骑车同行是为了增加亲密度,庄凡心要是打车走了,他跟谁亲密?跟自行车?

两个人走出天中大门,到街边,庄凡心傻站着没有招手,顾拙言跨上自行车,挂好书包问:“要不我载你?雨下大了你再打车?”

庄凡心一听:“那我帮你撑伞!”

风雨飘飘,顾拙言骑着二八大杠载庄凡心回家,在人潮与车流中穿梭。庄凡心在后面高举雨伞,开始还算稳当,奈何细胳膊没什么劲儿,三五分钟后便忽高忽低。

迎面的雨挡不住,顾拙言揩一把脸上的雨水,反手将雨伞夺下。他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撑着雨伞,却骑得四平八稳。庄凡心抠着车座下的弹簧,手很冷,光不溜溜的抓不紧,偶尔要扶一下顾拙言的腰侧。

顾拙言被碰了几下,说:“你抓好我。”

庄凡心道:“我怕雨衣把你衣服蹭湿。”

顾拙言没回话,骤然加速,庄凡心惊呼一声扶住他的腰,蹭湿已成必然。不单是侧面,这阵雨越下越大,正面被打湿也是迟早的事。

走到半路,天仿佛漏了。

红灯,顾拙言靠边停下,顾不上什么亲密度了,他回头说:“雨太大了,你现在打车回去吧。”

这岂非有难不同当?庄凡心故意问:“你是不是骑不动了?”

顾拙言道:“我怕你着凉。”

庄凡心下车站在道牙子边,探手在顾拙言的胳膊上一摸,湿淋淋的,却担心他这穿雨衣的着凉。他靠近挤在伞下,拉开雨衣的拉链,说:“可我想和你一起走。”

庄凡心脱下雨衣,顿时让风雨扑得一抖,他将雨衣从正面给顾拙言套上,自己夺过雨伞坐在后面,遮挡住自己和顾拙言的后背。

“别闹了,你这样肯定会感冒——”

不待顾拙言说完,庄凡心打断:“我有办法,绿灯了,快走!”

红灯变绿,顾拙言蹬车穿过十字路口,路灯下能看见密集的雨线。身前的雨衣遮风保暖,他偏头问:“你冷不冷?”

庄凡心答:“不冷,我有办法。”

顾拙言哪儿信:“你能有什么——”

倏地,他的上衣被从后掀开,紧接着后背被一片微凉的肌肤贴住。他未说完的话凝固在喉间,整个人愣起来,数秒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庄凡心钻进了顾拙言的衣服里,一只手臂从衣服下摩挲过去,环住顾拙言的腰身。他的脸颊贴着顾拙言的后背,手掌按着顾拙言的腹肌,一点都不冷了。

顾拙言身体僵直,甚至能感受到庄凡心呼出的气息。

他拨动车铃,却像是掩耳盗铃,根本掩盖不住怦怦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庄凡心天天都在惹gay

第16章 顾拙言极其无语!

顾拙言不知道怎么骑回家的,但他知道今夜又要失眠。

敲门声响起,胡姐煮了姜汤端来,趁顾拙言喝汤的工夫将淋湿的衣裤敛走,同时把另一身干净的校服备好。

顾拙言瞄一眼那件红色的校服上衣,不太想穿。胡姐看穿他,笑道:“红色很精神呀,庄家小孩经常穿着,我看很好看嘛。”

顾拙言想到庄家小孩儿,端碗喝汤,把眼底的一点波动用碗沿儿遮住。这汤姜味儿很浓,又烫,一路烧燎地滚到胃里。

胡姐叮嘱:“头发要吹干的,不然会感冒。”

“知道了。”顾拙言敷衍地答应,等胡姐离开却迟迟没有动弹。外面的雨仍在下,他隔着玻璃望向潮湿的露台,感觉自己还骑车穿梭在马路上。

庄凡心钻进他的衣服里……

那种触感,无论是贴着后背的脸颊,还是搂着腹部的手掌,顾拙言都记忆分明。在巷中分别时,庄凡心离开他的身躯,也许是那一刻灌入的冷风作祟,他竟然感觉空落落的。

顾拙言不吹头发不写作业,靠着床头撒癔症,这种天气是天赐良机,他应该好好关心对方一番。然而手机拿起放下,他却举棋不定。

忽然的来电铃声叫他回神,联系人显示“庄凡心”,像抓包似的。

印象中,他们交换号码后时常发信息,或者评论照片,但仅有一次通话。顾拙言撂下独自愣神的状态,藏起怦怦乱蹦的心脏,先装蒜再说。

“喂?”他按下接听懒洋洋地开口,“有事儿吗?”

庄凡心说:“没什么事儿,就是你淋湿了,小心感冒。”停顿一瞬间,又一口气补充道,“洗个热水澡,煮点姜汤喝,写作业的时候穿件外套,晚上早点休息。”

顾拙言听见纸张摩擦的声响,难道这一条条叮嘱是提前列好的?他不确定地诈一诈:“别看小抄了。”

手机里一愣,庄凡心窘窘的:“你怎么知道……”

这些都是赵见秋叮嘱他的,他用笔记下来,然后打电话转述给顾拙言。本来觉得自己好聪明,没想到直接就被发现了。

顾拙言心头发暖,不知是那碗姜汤的功效,还是因为庄凡心的惦念。“那你呢?”他反过来问,“有没有洗热水澡?”

庄凡心说:“洗了,我刚吃完晚饭。”

顾拙言又问:“那有没有喝姜汤?”

那倒没有,庄凡心不喜欢姜味儿,他泡了一杯热牛奶,此刻端着去书房写作业。他一边和顾拙言讲话一边打开电脑,登录班级邮箱一看,听力材料的下载次数竟还是个位数。

“对了,明天我爸送我。”庄凡心说,“你呢?”

路上积水不浅,顾拙言道:“司机送,或者打车。”

庄凡心说:“下雨天不好打车,司机还要送小妹,要不你和我一起?”他打电话的主要目的是这个,人家风里雨里载他一路,他心里过意不去。

顾拙言猜得透,让对方安心:“行,明早见。”

没有其他事情要讲了,庄凡心预约的网课也即将开始,双方便说了“再见”。马上挂断之际,庄凡心突然出声:“——等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顾拙言莫名忐忑起来,为什么要等一下?庄凡心还想要说什么?是否要说回家路上的举动,庄凡心是否和他一样心脏跳动得厉害?

顾拙言握紧手机,比奥斯卡影帝还会演波澜不惊。他端着平静又温柔的声调,问:“怎么了,你说。”

庄凡心说:“记得做英语听力,拜拜。”

……莫说怀疑人生,顾拙言怀疑宇宙地看看屏幕,确认庄凡心已经挂了。做英语听力,真他妈,一个破英语听力有什么好等一下的?!

顾拙言极其无语!然后听话地登录邮箱下载了。

这场雨时大时小,渐渐挥洒一夜,天亮时又变成毛毛细雨。

庄显炀开车送孩子上学,出门很早,预料到会堵在半路上。俩孩子坐在后排,顾拙言换上红色网球衫,庄凡心换上白色网球衫,与前一天正相反。

顾拙言始终没看庄凡心,他心里头装着个施工队,不看还好受些,否则一会儿大锤一会儿小锤,比传说中的小鹿乱撞可危险多了。

偏偏庄凡心往他这边靠,还主动问:“喝酸奶吗?我带了两瓶。”

“不喝。”顾拙言故作冷淡,说完想起人家的爹还在呢,只好扭脸回视对方。他看庄凡心面皮白净,但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问:“昨晚几点睡的?”

庄凡心说:“听完网课再写作业,一点多才睡。”

顾拙言随口问:“什么网课?”

“美术方面的,设计。”庄凡心吸溜一口酸奶,有点犯困,在堵车之中逐渐闭上了眼睛。偶一拐弯,因为惯性靠住顾拙言的肩膀。

顾拙言抿住唇,压抑着轻微上扬的嘴角,然后从庄凡心手里轻轻拿走酸奶,以防颠簸时被吸管扎到。庄凡心一觉睡到学校门口,顾拙言的手掌把酸奶都捂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