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凡心说:“犯没犯错自己最清楚,你心虚?”

温麟慌道:“不是啊!你那么高冷,突然约我吃饭我很害怕啊!”

庄凡心笑了,吃几口菜便擦擦嘴巴,说:“昨天你是不是约人在维晶餐厅见面?”他想一口气说完,痛快些,“给错我房间号了,我见到了你约的人。”

温麟一拍脑袋:“我昨天接设计太激动了,对不起,没耽误你和曹组长见面吧?”

“没事儿。”庄凡心握着一杯水,“其实你约的人——”

温麟插嘴问:“帅么?”

庄凡心正要说的话已然忘记,眼前现出顾拙言今朝的模样,更成熟稳重,英俊高大,他反过来心虚:“帅,非常帅。”

温麟又问:“比我高还是矮?”

庄凡心心思一动,忍不住卑鄙这一刻:“你约的人,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父母认识,家里有点合作。”温麟难以启齿般,“……我们还没见过。”

自然不会挑明是相亲,但庄凡心懂,依稀想起顾拙言昨晚说过,这次争取好好的。“小温。”他旁敲侧击,“公司这么忙,还有时间谈恋爱吗?”

温麟说:“不知道,反正我不着急。”

庄凡心顿时清醒,他这是在干什么?嫉妒得刺探敌情,来个知己知彼?对方和顾拙言面都没见过,他一个久隔十年的过去时、混蛋的前任、彻底的局外人,何必着急,又有什么资格着急?

他没资格。

回到silhouette,庄凡心陷在椅中发呆,他克制地不去想其他,但克制不住想顾拙言这个人。从重遇顾拙言的那一秒开始,他就已经方寸大乱,扭都扭不回来。

他需要找个人说说话,但不知道裴知是否有空,过了会儿,没想到裴知先发来消息,问这几天怎么样。

庄凡心回复一切都好,三五句之后字里行间掩不住的生硬,他又改口:“感觉有点无聊。”

裴知发来一串汗蒸、唱歌、看电影、做运动的好地方,让庄凡心劳逸结合。

楼层的安全通道里,温麟正在给顾拙言打电话,说:“言哥,是我,昨天放你鸽子真对不起。”

顾拙言回:“没关系。”

“那你今晚有空吗?”温麟问,“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顾拙言笑道:“今晚不太方便,我要加班,再约吧。”

挂断电话,顾拙言继续忙,手头有个合同要跟法律顾问过一遍,期间偶尔咳嗽,嗓音沙哑,全是昨晚抽烟造的孽。

对完合同时间尚早,下面的子公司有处楼盘在做开盘筹备,他自己开车去转了一趟。傍晚准点下班,一上路,他先把领带扯了。

顾拙言没说实话,他不加班也无应酬,只是没心情去那劳什子的相亲。他感觉憋得慌,也堵得厉害,好像昨晚的烟钻进身体中没散出去,四肢急需要放松发泄。

一小时后,顾拙言抵达击剑俱乐部,他是这儿的头部会员,比家还熟悉,连清洁大嫂都知道他姓甚名谁。

换好击剑服,顾拙言拎着剑和护面往一号厅走。VIP有专门的训练厅和竞技场,但人少,他今天就想往人堆儿里凑,犹如嗜血的老虎,江湖中的恶霸,只想粗野草莽地打个痛快。

进入偌大的厅,有那么四五对正在切磋,顾拙言先热身,目光徘徊,思考着找谁来第一局。

他逐渐锁定一对,先观战,双方身高差不多,左边的一方节奏不太稳,但攻势猛烈,仿佛输赢无畏,仅求酣畅淋漓地来一场。

顾拙言看得起兴,待分出胜负,他和其他人一起鼓掌,走过去,握着剑对左边那方说:“赢得挺利索,还有劲儿么?”

对方点头,勾勾手表示应战。

双方做好准备,退开线外互敬礼,开始。顾拙言先直刺试探,对方反应迅速,一个漂亮的防六反击,他再防守,对方立即二进攻半步长刺,来势凶猛。

距离稍近,顾拙言脚步冲刺,出击上八分位,一招招老练精准,有点以暴制暴的意思。

许是对方体力不足,或者身高不占优势,逐渐落了下风。顾拙言步步紧逼,逼到绝境便虚晃几个假动作,让对方喘息复活,然后再次施虐,弄得人家步伐和节奏纷纷大乱。

围观的人笑道:“这哥们儿挺坏啊,逗小猫呢?”

“但另一位也可以啊,这还一直坚持防守。”

不清楚时间长短,只觉汗水挥洒,痛快。顾拙言最后控剑刺中,赢了。

他摘下护面:“连比两场,累了吧。”还有点喘,转身去喝水,“下次有机会再切磋。”

走出去几步,对方在身后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顾拙言脚步停顿,回头看过去,那人胸膛一起一伏,摘下一直戴着的护面,露出汗涔涔的一张脸,是庄凡心。

此刻的冲击不比昨天小,顾拙言将庄凡心从头到脚审视一遭,这才确认:“你怎么会在这儿?”

庄凡心抬手擦汗,碰着脸,忍疼保持住笑容:“网上搜的,下班想运动一下,就来了。”

他快步追到顾拙言身旁:“怎么样,我技术还行吗?”

“……噢。”顾拙言努力平复,“被我虐得还不了手,就别问了吧。”

庄凡心“切”一声:“我和别人比经常赢呢。”流汗太多,口干舌燥便容易说错话,“是因为看见你心慌,所以我才没把握好。”

顾拙言将错就错:“为什么看见我心慌?”

他们同时停在那儿,看着彼此,头顶的灯光好像是小岔路的路灯,坐在青石板上,顾拙言送给庄凡心一套击剑服。

不知是谁先回神,一笑置之,各自灌下一大杯冷水。

顾拙言的更衣室是单独的,洗完澡还有放松肌肉的按摩,一套下来四十分钟,等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来,看见庄凡心在沙发上都睡着了。

走廊已经说过“再见”,他走去打个响指:“你怎么没走?”

庄凡心睁开眼,站起来说:“想等头发晾干再出去,不然感冒。”

顾拙言问:“吹风机干嘛使的?”

庄凡心完全清醒:“坏了,不出风。”

典型的睁眼说瞎话,顾拙言没拆穿,径自去搭电梯,庄凡心在后面跟着他,也不吭声,等电梯门一关,十九楼,数字开始倒数。

庄凡心抿抿嘴,他惦记一整天的人就立在旁边,并且很快就要分道扬镳。他心慌,忐忑,明知不该厚着脸皮无耻纠缠,可是无法控制。

马上就到一楼了。

他认了,顾拙言接下来把他打出去也无所谓。

“那个。”庄凡心竭力说出口,“能不能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记忆的闸口破开,奔逃的是洪水猛兽还是涓涓细流,各自心中有数,顾拙言侧身对着庄凡心,用涓涓细流的方式给出洪水猛兽的答案:“没必要吧,以后有了新人再删,怪麻烦的。”

一楼到了,电梯门打开,顾拙言大步走了出去。

他经过一排排汽车找自己的那辆,没回头,庄凡心什么表情,什么反应,都抛在身后。他只记得他遍寻不到对方的那一分钟,像个脑袋空空的傻子,瘫坐在椅子上哭。

手机振动好久顾拙言才感觉到,没看就接了:“有屁快放。”

“我。”是连奕铭,“兄弟,有个事儿,我纠结24小时了,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我不能自己憋死是吧?”

顾拙言没兴趣听,也没接话。

连奕铭道:“那我说了啊,我操!庄凡心回国了!”

顾拙言按响车钥匙:“噢。”

“噢?”连奕铭怕他不信,“真的!就住在索菲!昨儿夜里有个客人跪走廊上找房卡,哭得厉害,还他妈抽自己耳光,我后来一查居然是庄凡心!”

顾拙言把电话挂了。

他站在车门前没动,就那么站着,足足耗了一分钟。

听见脚步声,顾拙言转身看见庄凡心走过来,相距半米时停下,他在对方开口前先发制人:“觉得对不起我?”

庄凡心回答:“是。”

“光说不够。”顾拙言道,“我昨天说想给你一巴掌。”

庄凡心扬手要打,顾拙言抓住,又道:“巴掌也是轻的,我特别想揍你一拳。”

庄凡心仰着脸:“你揍我吧。”

那脸颊的确有些红肿,顾拙言看着,猛然抬起了手。

庄凡心闭上双眼,然而拳头却没落下,他被拽住右肩拧过身去,然后从背后被狠狠一推。趔趄几步,他刚站稳,顾拙言已经上车点火,引擎一响拐弯走了。

庄凡心追了一段,最终徒然地立在原地。

他浑身发冷,缠紧围巾,兜上羽绒服的帽子,这时有什么东西顺着鬓边滑落。

庄凡心捡起来看,上面印着GSG集团总经理,顾拙言,后面是联系方式。

梦一样,是顾拙言的名片。

第62章 言,刺激吗?

一场雨后气温骤降七八摄氏度, 紧接着又来一夜雨夹雪, 满地的薄冰。

路况不好, 顾拙言一连数日让司机接送,今天加班晚了,顺便送秘书一程。秘书叫周强, 是个黑长直的清秀佳人,顾拙言至今没琢磨明白其父母是怎么想的。

“总经理,周日的流程我发给您了。”

顾拙言的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打开, 等红灯的时间看了一遍。他吩咐:“当天出席的人员都发一份,然后尽快和万粤的人对接。”

GSG和万粤集团即将进行一场大合作, 签约仪式定在本周日上午。顾拙言感觉周日还有件什么事儿,想不起来, 问:“那天还有什么安排?”

周强回道:“中午有庆功宴。”

顾拙言记得庆功宴,不是这件, 司机是家里干了十几年的老人儿,说:“那天你爸出差回来,前几天你们通话提过。”

顾拙言恍然大悟, 庆功宴必定要喝酒, 他道:“那你周日去酒店接我,我下午回家一趟。”

大致安排妥帖,顾拙言合上电脑放到一边,靠着座背闭目养神。中途秘书到家下车,车厢少个人愈发安静。

经过一间商场时洒进来缕缕红光, 隔着眼皮都叫人一闪,顾拙言眯开眼睛,望见商城门口巨大的圣诞展牌,红得夺目。

司机感慨道:“这一年真快,要过圣诞节了。”

一株圣诞树楔在凄风冷雨里,全无节日气氛,一如顾拙言忙碌整日后此刻的心情。这时司机又道:“哎,圣诞节是那个谁的生日?”

顾拙言霎时移开目光,犹如心中逆鳞被轻轻一掀,牵动着筋骨,他低望自己的膝头:“什么生日,不清楚。”

“就是那个,”司机费劲想起来,“耶稣啊,是吧?”

“……”顾拙言揉揉眉心,企图揉散凝结的烦躁,话更是不想说。司机看他这般,只当他近日劳累,道:“这是你们年轻人过的节,当天出去玩玩儿,放松放松。”

顾拙言嗤笑:“没几年就三十了,我还年轻人?”

他带着些许自嘲,原本对年龄没什么感觉,可是圣诞节的光太晃眼,司机的话太凑巧,令他记起真正年少青春的光景。

回到家,比无人说话的车厢还安静。

顾拙言已经习惯,洗澡上床,自己吹口哨弄出点声音,躺下准备睡了,手机滞后地蹦进来几条消息。每位职场人士都神经敏感,他也不例外,深更半夜听见提示音,那刺激犹如听见顾士伯喊他“心肝宝贝”。

打开一看,是四人聊天群。时光荏苒多少年,这破群始终坚不可摧,盛满四个人的嬉笑怒骂。顾拙言点开,第一条是连奕铭发的——庄凡心回国了。

就不能指望这些人憋住点八卦。

苏望语音:“我操?等我写完计划案马上加入群聊。”

“已经回国好些天了,就住在索菲。”连奕铭说,“我以为他回来办事儿,但他好像在上班,他不是移民了吗?”

“等等。”苏望来了,“言,在否,我们能聊这个吗?会刺激你吗?”

顾拙言靠着床头:“会。”

苏望说:“多刺激一下舒筋活血,铭子来吧,你接着说。”

“说个屁啊,说完了。”连奕铭道,“庄凡心当初一脚蹬了顾拙言,还是移情别恋,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苏望:“又没说是为顾拙言回来。”

“噢,也对。”连奕铭回,“他变化忒大了,当初是个美少年,但没什么气场,如今光彩斐然挺有派头,招得那一层服务生整天巴瞧他。”

顾拙言默默窥屏,那俩人便真当他不存在,聊得兴味激荡。屁话扯过三巡,连奕铭说:“我发现他之后就暗中观察,感觉吧,他貌似不是单身。”

苏望道:“何以见得?”

连奕铭讲:“他每天按时走,但回来得特别晚,而且上班是订的出租车来接,夜里就变成轿车送回,期间他还和车主在酒店餐厅吃过两顿饭。”

苏望说:“估计是下班约会。”

“嗯,我也觉得。”连奕铭道,“这都凌晨了,刚回,还是那辆车送的,重点是……走路姿势特别别扭。”

苏望:“哇塞,我这个直男不是很懂什么意思。”

连奕铭:“言,刺激吗?”

顾拙言握着手机,很平和:“刺激。”在这句话之后停了会儿,编辑发送,“都凌晨了,两位八婆还不睡么?”

人心隔屏幕,连奕铭和苏望不好妄加揣测,怕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趁势道声“晚安”,苏望多言一句:“陆文,你再不出来就自己退群,别让我踢你。”

安生了,顾拙言躺平睡觉。

那一张名片扔出去一周了,投石入海,了无波痕。顾拙言其实料到这结果,成年人嘛,讨要联系方式为交际的一环,再正常不过,不代表任何事情。

他卷住被子,烦闷得翻了个身。

浴室的水声结束,庄凡心裹着浴袍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找出药膏棉签,将双脚上磨出的水泡抹了抹。

他这些天走了太多路,每天下班跟着中介的经纪看房子,极其麻烦,地段结构楼层,一晚上看三四套,回来后脚疼头晕,一锅浆糊。

庄凡心缓缓爬进被窝,撑着最后一点精神打开手机,经纪又给他发来十几张公寓图片,略过,盯着聊天列表没动。确切地说是盯着顾拙言的头像没动。

他以前把顾拙言删了,后来的许多年,盯着页面发呆俨然成为一种习惯。

屏幕终会变黑,庄凡心就这么捧着手机睡着了。

星期日上午,GSG集团和万粤集团的签约仪式如期举行,顾拙言以一身考究的黑西装出现在现场,头发打理过,奕奕神采盖不住沉稳的本色。

万粤集团的温董亲自过来,顾拙言全程陪伴,谈笑风生,面对媒体镜头时相互配合,你捧我年少有为,我誉你德高望重,总之圆满得无一丝破绽。

一切按照流程进行,签了约,为此劳心竭力的一众人马总算舒心,后续也就干劲十足。中午两集团办庆功宴,顾拙言陪温董上座,谈项目前景,品杯中佳酿,基本没碰过筷子。

全场至最热闹处,温董轻拍顾拙言的手臂,问:“我家小温没给你添麻烦吧?”

顾拙言笑着:“怎么会。”其实还没见过面。

温董道:“你们小年轻的事情就随你们去,处不处得来都无所谓。但拙言,这不咱们两家启动合作了,你多带带小温。”

“没问题。”顾拙言爽快应承,又好奇道,“不过他念的设计,对公司的事儿会不会不感兴趣?”

温董说:“但多少也要懂一点,我和他姐姐是管不了啦,所以找你帮帮忙。”

顾拙言道:“您放心,我知道了。”

一场宴会至午后才结束,顾拙言喝了不少,没醉,但酒味儿挺浓,上车后一路敞着天窗回到顾家。

顾士伯出差回来,顾宝言周末在家,一家人难得整齐。

餐桌上一晚醒酒汤不凉不热,顾拙言闻了闻,碰都不碰,让阿姨给他煮碗面吃。等面的工夫,他对顾士伯和薛曼姿说说今天签约的事情,说完,余光朝薛曼姿晃了一下。

“干什么?”薛曼姿敏锐道,“你那眼神什么意思?”

顾拙言回:“尊敬的意思。”清汤鸡丝面端来,他夹一筷子吹凉入口,像是点评这碗面条般补充,“姜还是老的辣,面还是阿姨煮得好吃。”

薛曼姿禁不住笑:“你喝多了?我又怎么辣你了?”

顾拙言也想笑:“你之前撺掇我相亲,虽然荒唐,但我以为你真是关心我的感情生活,没两天万粤递上来合作案,我才明白你还是我妈,没变。”

薛曼姿当初和温董夫妇小聚,主要目的就是谈集团合作,捎带脚提到孩子的情况,至于安排见面什么的,既然温董提出来,她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但知子莫若母,薛曼姿了解顾拙言,客观条件是忙得脚不沾地,主观条件是眼高于顶,若是不逼不催,恐怕根本不会抽空去理合作伙伴的儿子。于是把捎带脚的见面摆在前头,让顾拙言别那么敷衍。

“怎么样?”薛曼姿颇有兴致,“见了吗?要是感觉还不错,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顾拙言说:“不好意思,还没见。”

薛曼姿道:“为什么还没见?我都答应人家了,你也答应我了,能不能别总是阳奉阴违?”

一碗面见了底,顾拙言擦擦嘴,冤枉道:“我可是乖乖去了,人家放我鸽子。”

“所以呢?”薛曼姿问,“你不乐意了?”

顾拙言心说,所以他没见到温麟,却见到了走错房间的庄凡心。

误打误撞,庄凡心被他撵出去,又厚着脸皮返回来,不知羞不知臊地一坐,与他吃饭、喝茶,还蹭他的车回酒店去。

第二天他推掉温麟的邀约,没想到又遇见庄凡心,庄凡心从当年击剑服都脱不利索,时至今日竟然能和他比上一局了。

自己学的?学了多久?学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还管他要联系方式。

顾拙言心里清楚,这段关系结束多年,做普通朋友都别扭。对于庄凡心他更了解,向来被动胆怯,即使要了号码也不会主动联系,何况当年变了心,时隔多年更无所谓。

“哥?”顾宝言推推他,“你的手机在振动。”

顾拙言回过神,一不经意思绪飘远,他早已忘了和薛曼姿在聊什么。拿起手机,来电显示的号码很陌生。

“喂?”他接通问,“哪位?”

“我是庄凡心。”

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顾拙言迟钝片刻:“找我有事儿?”

庄凡心问:“明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顾拙言一把推开凑来听声儿的顾宝言,回避开顾士伯和薛曼姿的目光,起身往外,回答道:“没空,约了小温。”

第63章 怎么会。

顾拙言的确约了温麟。

庆功宴上温董亲自开了口, 他既然答应, 必得做到, 于是宴席未散便给温麟拨了电话,约的恰好是明天晚上。

说完这一句,手机中静下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秒, 随即庄凡心笑道:“这样啊,明天保证小温准时下班,你放心。”

顾拙言没有任何不放心, 甚至根本没考虑过对方会否加班, 但他“嗯”一声,说:“好, 那我就放心了。”

通话结束,他在门厅的窗边伫立片刻, 然后将庄凡心的号码保存进通讯录。再回餐厅残羹已被收走,其他人望着他, 不知是好奇方才的来电,还是等着继续之前的话题。

顾拙言不理会,也不让他爸妈知道丁点关于庄凡心的事情, 否则有的唠叨。顾宝言更不行, 当初庄凡心移民美国,小姑娘的伤心程度直追孟姜女王宝钏,长大些明白了,刺激却更大,好长一段时间看顾拙言的眼神都极其复杂。

“爸, ”顾拙言说点旁的,“这一趟怎么样?”

顾士伯出差近一个月,先在海南听调研会,而后到香港办公事。他从桌前起身,说:“去书房谈吧。”

顾拙言掐断先前的话根儿,进书房,就海南自由贸易港法做立法调研,听顾士伯聊了一下午政策变动。

挂断那通电话,庄凡心在酒店床上一直躺着,琢磨,顾拙言的话是真是假。

会不会其实没约温麟,在骗他,只是不想应他的邀请?还是真的约了,那……时隔这么久肯定早已见过第一面,约见第二面是不是说明正在相处发展?

生理上,庄凡心琢磨得脑壳发紧,心理上,他认为背地里妄想很猥琐,但是有的事儿,有的人,就是无法收束,难以克制。

这个周日下午变得煎熬,庄凡心强迫自己找点事做,他摸出手机,给二十四小时恭候他的房屋经纪发短信:“在吗,看房。”

又是一顿奔波,磨得脚掌起泡,庄凡心辗转三四五环的生活区之间,想念伦敦的公寓,也想洛杉矶的大房子,缥缈的心绪深处,最想榕城老巷里那幢小小的二层别墅。

夜深回到酒店,庄凡心睡前检查一遍邮箱,广告部的王总监给他发来一份采访稿,是明天杂志采访会涉及的问题。

庄凡心没细看,蒙头睡了。

第二天一早,庄凡心按时打卡上班,进电梯时一眼看见温麟,对方拎着给他买的咖啡,热情道:“总监,早啊。”

“早。”庄凡心接住,“今天挺精神。”

那辆帕加尼超跑太显眼,这些天部门上下都知道了温麟是个富家子,时尚圈又是半个名利场,登时使唤有度亲切无限,其他人纷纷转变了态度。

主管说:“穿这么帅,下班要去潇洒啊?”

温麟道:“约了人。”

“佳人有约?”主管故意调侃,“是不是女朋友?”

温麟回答:“哈哈,我是gay。”

这圈子中同性恋的比例不低,公司内有名有姓的就好几个,但像温麟这般大清早开着玩笑,冷不丁就表明性取向的仍然少有,令一众同事目瞪口呆。

不知谁问:“那是约的男朋友?”

“哎呀……”温麟说,“一个哥哥。”

哥哥,这称呼既可以君子有礼,也可以情趣暧昧,虽然温麟语气大方,奈何其他听者的心思不纯,顿时围着他起哄。

庄凡心始终神色淡淡,脊背挺直如线,立在人群里如一枝欺霜恨雪的梅,电梯门打开,他第一个从这片喧闹中抽身,出去了。

没两分钟,温麟敲开他的办公室,进来说:“总监,今天要办的你都吩咐了吧。”

何曾这么主动,庄凡心道:“等会儿一周例会,准备一下。”趁对方走来拿材料,“怎么变勤快了?”

温麟说:“晚上有约,我怕做不完加班又放人家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