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许多年都没有见到星星了。

上一次见到星星的时候,她还和向宁在一起。大概是在分手之前的暑假里,在海边的沙滩上,他们并肩看星星。海上偶尔有轮船驶过,灯光与星辰掺杂在一起,遥远却璀璨。

她仰头看着天空,感觉到马煜站在她的身后。然后听到他问:“桑离,你还爱他吗?”

他迟疑一下:“我是说,向宁。”

桑离身体一僵,感觉到他已经从后面将自己拥住。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我只是觉得,过去的总是要过去,我们总要开始新的生活。”

天渐渐热起来了,然而十二楼的风仍然凉爽舒适。风吹过来,拂在桑离身上,还带着些浅淡的花香。桑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心里涌出莫名的温暖感觉。

她突然想到,那些灯光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每一盏灯光,就是一个家。

每一个家,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温暖,自己的幸福。

或许不过就是一餐团圆饭,或许不过就是孩子的笑闹声,然而,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真实可感的幸福。

或许,马煜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我们总要开始新的生活。

谁说不是呢——过去的,当然总是要过去的。

A-2

三天后,桑离接到顾小影的通知:她要来桑离所在的K市参加一场学术讨论会,特命桑离同学机场迎接,并安排接待事宜云云。

短信末尾还专门注明:欢迎携家属觐见。

桑离忍俊不禁:顾小影果然是顾小影,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风格。真不知道做她的学生究竟是好命呢,还是无奈?

她几乎可以确定,顾小影的出场一定是“我最闪亮”的那一种!

果然,在机场,顾小影径直扑向桑离——众目睽睽下,先来一个无比热情的熊抱,笑得比向日葵还要灿烂:“离,我终于看见你了,我终于看见你了啊!”

她开心地拍着桑离的背,久别重逢的喜悦表达得淋漓尽致。桑离也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了,紧紧回抱住她,说:“咱们有多久没见了?三年?四年?”

“四年吧,”顾小影趴在桑离肩头答一声,然后放开桑离,退后半步,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她几次,嘿嘿笑道:“离,你还是这么妖娆哦,这长江边上就是人杰地灵哎……”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捏捏桑离的脸颊,与故作严肃的桑离对视。五秒钟后,两人同时“扑哧”笑出声。

桑离无奈地笑:“你怎么还这样啊……”

顾小影则再次兴奋地抱住桑离,直到越过桑离肩膀,看见侧后方那个斯文的男人正盯着自己看,顾小影的八卦精神又开始泛滥,她好奇地捅捅桑离:“哎,你男人啊?”

桑离回头,给两人介绍:“马煜,我邻居;顾小影,我大学同学。”

马煜礼貌地伸出手:“顾小姐,你好。”

“谢谢你没有叫我顾女士,”顾小影一本正经:“桑离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实际上我比她大五岁?”

马煜一愣,忍不住细细打量顾小影一下:这眉眼、这皮肤,有三十三?真比自己还大?

还没弄明白,就看桑离没好气地拍顾小影一下:“闲着没事回去忽悠你学生去,别在我们长江边上招摇撞骗。”

顾小影哈哈大笑,马煜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

回去的路上,他一边做司机,一边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坐在后排的两个女子,都很年轻,说说笑笑的样子好像她们还根本就没有毕业。顾小影一边笑一边揽着桑离的脖子,一口一个“爱卿”地叫,桑离也难得地陪她贫,回敬她“皇上,来,给臣妾笑一个”……

马煜忍不住也笑了,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会开玩笑的桑离,她一向太忧郁,而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开她心里的结。

晚上,当地人民安排了盛大的欢迎晚宴:在这个城市高耸入云的五星级酒店里共进晚餐,从78层的高度看下去,人比蚂蚁还要小。

铺着浅金色桌布的方桌前,桑离和顾小影坐一边,马煜和YOYO坐一边。YOYO一直都在跃跃欲试:“我要焦糖布丁,我要红豆炖奶……”

马煜拍女儿头一下:“安静点,要有礼貌。”

YOYO委屈地不说话了,顾小影歪着头看看YOYO,突然咧嘴一笑,扭头问桑离:“这里的甜品有多少种?”

桑离看看手里的菜单:“二十六种。”

顾小影点点头,伸手弹个响指,招呼侍应生:“麻烦你,每种甜点来一份。”

然后回头对YOYO说:“每份每人吃一半,这样每一种都可以尝到,你觉得怎样?”

YOYO先惊讶一下,很快就欢呼雀跃起来:“好啊好啊……”

一边的桑离不动声色,马煜则是瞪大眼看着顾小影。

顾小影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人们的不同表情,还记得好心地安慰大家:“请组织放心,我保证不会浪费。”

桑离点点头,对马煜解释:“这是真的,请大家一定不要怀疑顾老师的战斗力。”

马煜挑挑眉,很纳闷:“可是顾小姐你这么瘦。”

下一秒,顾小影已经热泪盈眶地看着他:“马先生,请问一会饭后你可以给我签个名么?”

马煜有点受惊似地看看桑离,后者正以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悠然地喝着柠檬水。顾小影还在感慨:“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说我瘦了……马先生,通过我和你短暂的接触,我发现你是个有战略眼光的人……”

“打住打住!”桑离听不下去了,瞥一眼旁边已经快憋出内伤来的侍应生,把菜单递给顾小影:“想吃什么自己点,不用给我省钱。”

顾小影笑够了,终于恢复斯文,煞有介事地点了满满一桌子特色菜——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桑离省钱。

席间,马煜去洗手间,YOYO一早吃完,已经和另外几个小孩子玩成一片。顾小影看着马煜的背影,评价:“离,这是个好男人。”

桑离笑:“你又知道?!”

顾小影点点头:“不要忘记我是已婚妇女。”

桑离撇撇嘴:“你才结婚多久啊,再说管大哥好像还是你的初恋吧?”

“不准提这个,”顾小影凶神恶煞:“我还觉得亏呢,满世界的好男人,我怎么那么早就把自己卖了。”

她喝口饮料,换了温和的眼神看桑离:“其实,结婚时间长短、谈过几次恋爱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得知道,理想和现实从来都是两回事,你嫁的那个人,就是再好,也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见桑离不明白,顾小影笑了:“其实,决定和一个人结婚,无非是因为彼此在一起很开心,彼此的生活习惯、生活理想、生活态度都是近似或者可以被相互理解的。但是结了婚就会发现,无论你找的是个曾经多么默契的男人,婚后都会暴露出种种细枝末节的问题——因为有总有一些东西是你婚前看不到,而是需要婚后才能接触到的。那么就需要你们两个人共同努力,相互配合、迁就,打破以前的一些东西,之后再重建沟通,直到沟通出一种只适合你们两个人的生活语言。”

她握住桑离的手:“而这种语言,是只为婚姻的责任而生,只有一个婚姻的契约和一个家庭的形式才能承担,是同居、试婚等等很多形式下都体会不到的。这就好比打一个赌,而大多数女人的一生,总要去打这个赌。”

桑离笑了:“那你赌赢了么?”

顾小影叹口气:“以后的生活谁知道,可是就现阶段来说,还不能算输。”

她扁扁嘴:“磨合的过程一定会很艰苦,不过结果看来还不错——只要你用心。”

她挑挑眉毛看看桑离,两人一起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顾小影一边笑一边看着马煜渐渐走近的身影道:“总之,未来太远,我们只争朝夕。”

桑离若有所思,只是轻轻捏着装焦糖布丁的小杯子,手指一下下轻叩杯子的边缘,没有说话。

A-3

未来太远,只争朝夕。

在顾小影走后,桑离还是会想起这句话。

会想起走前依依惜别的顾小影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说:“离,外面的世界很大,出去走走吧,人总不能让过去压死。”

她反复想着顾小影的这句话,渐渐下了某种决心。

隔天晚上,马煜再来你我看桑离弹琴时,桑离便说:“马煜,你上次提过的去艺术沙龙演出,还算不算数?”

马煜一愣,瞬间变得喜悦:“当然算数。”

桑离点点头:“那算我一个吧。”

马煜很高兴,桑离又补充一条:“不要向别人透露我的真实情况,只说我是临时演员就好。”

马煜郑重答应。

桑离又问:“地址在哪里?”

马煜答:“城内比较有文化氛围的酒吧大概就是‘魅色’和‘上海1936’,去年的小剧场话剧节也是在这两家,后者本身带一层画廊,在阁楼上。”

桑离想了想,点头:“好,我准备几个曲目,希望合作愉快。”

她微笑着伸出手,马煜握住,也笑了:“合作愉快。”

桑离选定的曲目一共四首,分别是舒伯特的《鳟鱼》、俄罗斯歌曲《夜莺》、中国创作歌曲《我住长江头》和中国民歌《小河淌水》。因为练歌的缘故,“你我”每晚提前一小时打烊。偶尔马煜会在旁边听桑离练歌,但更多的时候他忙着筹备艺术沙龙的事情,休息时间很少。

正式演出那天,桑离选了一身黑红相间的改良旗袍,暗金色的刺绣点缀其间,领口处嵌一块黑色蕾丝,令肌肤若隐若现,不仅高贵而且妩媚。马煜去接桑离,门开的一瞬间,他便有些许发呆。

过很久,才晓得赞叹:“你是我见过的最瘦的美声歌手。”

桑离背对着他,一边锁门一边答:“我比以前的确是瘦多了,那时候一个人要撑一场独唱音乐会,12首歌。我怕撑不下来,就玩命地吃东西,最快的时候一个月胖了10斤。”

两人下楼,马煜感叹:“那今晚只有两首,对你来说太游刃有余了。”

迟疑一会才问:“你为什么不唱《魔笛》?”

桑离微笑:“第一,其实我的《魔笛》唱得也不见得多好;第二,你不觉得今天这样的环境,还是艺术歌曲更合适一些么?”

马煜仔细想想,不得不承认桑离说的确实是对的。

“魅色”这名字听起来似乎有点风尘气,内里却是一间典型的慢摇吧,气氛恬淡旖旎。每晚9点后的音乐能带动人宣泄,却又并不激狂。桑离在这个城市除了去“你我”外基本没有任何的夜生活可言,酒吧这个概念对她来说只代表着之前所有的年少轻狂,她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从不涉足。第一次随马煜走进“魅色”,看到来参加艺术沙龙的男男女女安静地聊天,酒保调兑的饮料也有严格的酒精度限制,DJ台上播放的背景音乐是帕尔曼的小提琴……桑离觉得自己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

是夜晚,外面是流光溢彩的城市,“魅色”中却是一群爱乐人的聚会。沙龙时间大约两小时,桑离排在第三个出场。第一个出场的女子穿一身黑衣黑裤吹长笛,第二个出场的男子则是白衣黑裤唱了《伏尔加船夫曲》,都是极出色的表演。轮到桑离,她慢慢走上舞台,明亮的追光里,她竟然有些失神。

然而,舞台毕竟曾是桑离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她略一分神,便又很快集中了注意力。钢琴伴奏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桑离冲她微微笑着点点头,女孩子的手下顿时流淌出美妙的前奏。

是舒伯特的《鳟鱼》。

音乐里,一群轻快的鱼儿在水中畅游,可是渔夫却要将其捕捉。桑离轻轻松松便唱出鱼儿的欢快与形势的危急,自然的肢体语言与生动的表情几乎就令人完全沉入那小溪边先愉悦舒缓,再惊心动魄的一幕。

她的眼神明亮,在灯光照耀下全身都焕发出奇异的光彩,马煜愣住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舞台,屏住呼吸,好像唯恐打破这样的一个梦,唯恐梦醒了,便再也见不到这个与往日不同的、神采飞扬的桑离。

他怔怔地看着她,她的眼角含一点笑容,手臂微微展开,目光好像正随着眼前一条看不见的河流在运动,她的声音俏皮,用德语唱到:“明亮的小河里面有一条小鳟鱼,快活地游来游去,像箭儿一样。我站在小河岸旁,静静的朝它望,在清清的河水里面,它游得多欢畅……”

然而渔夫来了,危及四伏,她的眼神也紧张起来:“那渔夫带着钩竿站在河岸旁,冷酷的看着它,想把鱼儿钓上。我心里这样期望,只要河水清又亮,他别想把小鳟鱼钓上岸……”

渐渐,却沉重而惋惜起来:“但渔夫不愿久等浪费时光,他赶忙搅浑河水,我还来不及想,他已把小鳟鱼钓上岸,我满怀激愤的心情看小鳟鱼上了当……”

一点点俏皮又惋惜的收尾,一个浅淡美好的微笑,她微微弯腰鞠躬,谢幕。

几秒钟沉寂后,酒吧里响起热烈而又秩序的掌声。桑离想要到台下休息,可是侍应生递过来小纸条:请再唱一曲吧。

龙飞凤舞的笔迹,看得出是匆促而就。桑离循侍应生指出的位置看过去,暗影里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不过她却能看到舞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人们的表情很真诚,掌声节制却也热烈。她想了想,点点头,转身走回到舞台上,这一次,是《我住长江头》。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李之仪在北宋年间写下这首《卜算子》,虽没有华丽的词汇,却有巧妙的构思,回环叠韵间,一个女子的翘首以盼已跃然纸上。近千年后,一个叫黎青主的革命者为这首词谱了曲。他是个优秀的作曲家,巧妙地借这首古代的爱情词寄托了对殉难者的追思与对崭新明天的向往。桑离深谙这首歌曲的意境,在深情中融入坚定,在哀伤中融入悲壮。

小小的舞台上,寂静得没有任何多余声响的空间里,只有这个女子,她用她全部的爱与力量在唱歌。她面容悲戚,然而坚定从容,她的两只手交叠着,轻轻护在胸前,似在看着远处唱:“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当最后一个音符收起,坐在前排软沙发上的人们已经陆续站起鼓掌,桑离收回目光,看见眼前面带赞许地看着自己的人们,突然觉得这样的谢幕和之前自己站在盛大歌剧院里的谢幕并没有什么不同。

或许舞台不够宽广,或许人群不够密集,然而,同样真挚的掌声告诉你——真正爱音乐、懂音乐的人是不会欺骗自己的耳朵的。且,在好的歌声面前,也不会欺骗自己的心。

原来,能为真正爱音乐的人唱歌,并获得他们的嘉许,那是生命中最单纯的幸福,与舞台的大小、观众的多少并没有多么本质的联系。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却绕了这么大的一圈,甚至付出几乎整个青春为代价,才弄懂。

掌声里,桑离的眼眶就这样湿润了。

然而,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因为还活着,所以,还来得及去爱,还来得及去幸福。

A-4

只是,在桑离的意料之中,并没有舒妍的出现。

下午时分,舒妍推开“你我”的门,下意识抬头看看原本放着HELLO KITTY的地方,看到那里已经改放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加菲猫。

她径直走向桑离习惯的座位旁,打招呼:“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桑离点点头:“请坐。”

再招呼侍应生:“给这位女士来一份曼特宁。”

待侍应生走后,舒妍才开口:“桑小姐好记性,我只来过一次,你都记得我喜欢喝什么。”

“你过奖了,”桑离微微一笑:“是马煜说起过,YOYO的妈妈喜欢曼特宁。”

“马煜?”舒妍一愣,神情间却有清晰的落寞:“他还会记得这个?”

“他很关心你。”桑离看着舒妍的眼睛。

“是,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舒妍苦笑:“虽然他不爱我,可是毕竟结了婚,亲情总还是有一些的。”

“那你还要离婚?”桑离想不明白。

“我承认是我小心眼,我那么努力,都无法抹去艾宁宁的痕迹。桑离,你觉得你可以么?”舒妍直直地看着桑离的眼睛。

桑离略一迟疑:“你恨艾宁宁么?或者是嫉妒、羡慕?这些情绪,你有么?”

“怎么可能没有?”舒妍轻啜一口咖啡,涩涩地笑。

桑离长长地叹口气:“可是,你还活着。”

看见舒妍微愕的表情,桑离缓缓解释:“艾宁宁曾经是我的英语老师,三年前死于淋巴癌。马煜还不知道,暂时我也不打算告诉她。你看,我们都活着,她却不在了。就算马煜爱她一辈子,她也感受不到了。和一个已经无法在他身边的人计较,是浪费时间的一件事。”

舒妍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桑离微笑:“舒小姐,其实你是个有勇气的人,你敢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结婚,生孩子,再离开,你始终都在做自己认为值得的事。我很羡慕你,因为你的生活始终向前,充满希望。从这一点来说,你比我和马煜都要坚强、勇敢,我们太怀旧,太舍不得过去,所以活得很累。你有想法,有承担,你一定会找到你想要的幸福。至于我和马煜,现在还不到你所想象的阶段,不会谈婚论嫁,也没有双宿双栖。我们就好比两个互相安慰的人,像歌里唱的那样,‘两个人的微温靠在一起就不怕寒冷’。”

她笑起来:“挺矫情的是不是?可是,好像确实很贴切。”

舒妍也笑了:“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慧、坦诚,或许我早该想到,囡囡不会无缘无故地喜欢一个人到依恋的地步。”

她目光真挚地看着桑离:“我明天就要回德国了,公司里的事务很忙,如果你不介意,囡囡就拜托你了。”

“我尽力,”桑离点头:“有机会的话,还是多回来看看她吧,对小孩子来说,没有什么人比妈妈更亲近。”

舒妍笑起来,有些释然也有些遗憾:“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能让囡囡每天挂在嘴边的女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不介意马煜的生活,但我介意囡囡的生活。我现在的工作太不稳定,每周有三四天都会在飞机上度过。可能是我自己太贪心了,想要爱情却又不舍得放弃事业,现在走到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晚了。说到底,虽然是我提出离婚,可事实上,在马煜那里,我早就被淘汰掉了。”

她看着桑离,再自嘲地笑笑:“桑离,我很喜欢你,本来我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不过请你原谅,作为一个下堂妻,我暂时还做不到这么洒脱。”

桑离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桑离知道,这句话,其实也是自己想要说的。

舒妍走后不久,马煜找到店里来,神色有些担忧:“她找过你?”

桑离一边煮咖啡一边奇怪地看马煜一眼:“是啊,怎么了?”

“舒妍其实是个挺好的人,不过偶尔会脾气急一点。”马煜有点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