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禹又说:“我想找个地方钓鱼去,你没空,我自己去了。”

每次看见你们的留言都很高兴,感觉不是在孤军奋战。so…

九月十四号

入戏(三)

早几天,涂苒就从行政部的同事那里得到出差的通知。

当同事把出差申请单递给她的时候,依然是一脸半遮半掩的暧昧神色。涂苒看那申请单,果不其然,总经理落款处早已签上了顾远航的大名。

顾远航的字迹一如其人,极其潇洒,笔锋刚劲狂放无处不露。

而涂苒需要做的,只是在上方写上申请人的名字即可。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只要顾远航出差,必会带上涂苒。且每次都让行政部门来传达指令,绝不亲自相邀,很有避嫌的味道。如此,使得这则桃色传闻铁板钉钉,深入人心。更何况,男的年轻有为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而女的正值新婚又气质娇媚,这样的两人即使不凑堆,也是茶余饭后的好谈资。

众人眼里,那男人绝非好男人形象,已婚,又是在外面惯玩的,当初娶了老板的独生女,这会子羽翼渐丰,家里头已是管他不住。只是此人外形不错又风度翩翩,在不少女性的眼里竟然色得可爱坏得诱人,即使有新进漂亮女员工不知斤两,在人前坐上顾总的大腿,后者也只是了然又玩世不恭的一笑,全没半分的不好意思。

而涂苒之所以能出演八卦里的女主角,既非她爱溜须拍马,也非美得动人心魄,更没有好坐人大腿的特殊习惯。两人在众人面前很会保持距离,尤其是女方,永远一副公事公办进退得宜广结人缘的样子,让人一时揪不出破绽,也叫人渐渐掩了轻似不屑之心。

可惜纸包不住火,只偶然一次却教人瞧出端倪。

某天,顾远航难得呆在公司里头,忽然觉得口渴,也不打发秘书端茶送水,亲自去到员工的茶水间。过得一会儿,有下属想进去休息,不妨撞见暧昧不清的一幕。

涂苒正在那儿煮咖啡,而顾远航则闲适的斜靠着身后的柜子,站在不远处,一手斜插裤兜里一手端了杯茶水,眼睛却盯着人身着浅色衬衣以及OL窄裙的婀娜背影,边饮边看,边品边饮,很有就菜下酒的滋味。两厢里都是默不作声,只余咖啡壶不时冒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满室的咖啡香味伴随着热气腾腾,一时间仿佛空气里也氤氲着纠缠不清的绮丽风光。

旁观者很是乖觉的退出,又将情形添油加醋欲语还休的转述一番,如此,众人悟。

涂苒手里捏着申请表,浏览上面的同行名单,加上自己和顾远航一共四人,心里略微松散,但是又看到出行日期,外宿三晚,放下一半的心却不能再往下放了,顿时又觉得别扭。

一边,李图笑呵呵的踱过来,凑近她道:“听说您老又被钦点,伴君出巡?”

涂苒没做声,只是利落的将申请单折成整齐的一半大小,塞进文件夹。

李图不死心,继续道:“明摆着创造机会和舆论嘛,真是不嫌累,想玩个婚外情还要扯这么些手段,看来他不但想要你的人还要你的心。此去一路,任重道远,要么好好把握,要么干脆走人,或者回家让老公养你。”

涂苒说:“他养我倒也可以,但是要家里老人也让他养,我拉不下那个脸。”

李图问她:“你打算怎么着?大家都指着你这事儿八卦呢。”

涂苒懒懒道:“你们这些人,就是想看热闹。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悬乎的事,咱们顾总还算是有品的人,既去之则安之,无非用些太极招数,推来挡去!”不过一个常偷腥的男人,想玩糖衣炮弹怀柔政策,让自己的手段看起来格调高些,定不会愚蠢到当她还是个春心萌动的小姑娘,乱来也该有乱来的尺度。

李图点着她:“你这样的,算是历练出来了,不动声不动色反而惹得人心痒痒,让人丢不开手。容易陷进去的小姑娘,人反而不喜,没劲儿没挑战。你说,究竟是他着了你的道呢,还是你如了他的愿?”

涂苒淡淡笑道,“我只知道,因为这档子烂事,公司里的都对我客气得很,随便办个事能一路绿灯开到底,也没什么不好吧,这也是资源不是?”

李图摇头,说话跟唱戏一样:“你只想到其一,考虑不周哇。咱们做药的,和医院总有联系,你老公那家又是这儿的首要大客户,经常来往。我知道你这人如何不表示别人也知道,这要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你老公那里听到的竟是些难听的话,你也无所谓?即使清者自清,你觉得无所谓,但是你老公在他们医院能抬得起头来做男人?男人最怕什么?最怕头上顶着绿油油的帽子。那帽子可是广大群众用巨大舆论力量给帮忙戴上的,就跟紧箍咒一样,常人还取不下来,一辈子得跟着走。常说女人难做,女人害怕蜚短流长,其实男人也一样,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涂苒低头想了想,觉得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嘴里说:“李图,你几时变得成熟啦,脑袋里还想不少事呢。”

李图又点着她:“为了小家的安定团结,你得为你男人想想,有些事要处理的漂亮,别给人留下把柄,又不能把关系弄僵。看看,我这个没结婚的都知道呢,你平时心也挺细的怎么就没这种自觉性呢?”他顿了顿,又道:“大概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我发现啊,你好像还没进入已婚的状态,别看每天下班就回家买菜做饭挺忙乎的,但是考虑问题又跟单身的时候一样。就说中午吃饭吧,着周围哪个大姑娘小媳妇儿,不提几句自己的男朋友,老公如何如何?只有你从不说,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未婚,到现在,我们公司有谁见过你老公啥样啊。”

涂苒轻轻一摆手:“咳,我不习惯在上班的地方谈家里的事。习惯问题,这也要批评?”

李图手指头摇了摇:“错,这不是害羞也不是不习惯,这说明你没有把婚姻当做你现在生活的一部分,要是爱情已经渐渐转变成骨血相连的亲情,哪能提也不提呢?”他事儿妈一样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问,“你和你老公怎么处的啊?他对你不好么?没干系,有啥说啥,我就是你的娘家靠山。”

“去,”涂苒笑着轻踹他一脚,“长篇大论这么多,无非想人的隐私,你和外面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哎呀,我是什么样的人有啥关系,鞋子合不合脚只有你自己知道啊…”李图笑着起身出门,留下涂苒兀自心烦,旁人的议论也并非只捕风捉影,即使捕风捉影也要有风才成,那顾远航在她跟前明示暗示早就一堆,她只当不知,顾远航这样的人,哪肯被人当傻子一样糊弄,就算只让她得了丁点好处,也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毕竟是商人品性。顾远航此次出行就不由叫她生疑,去邻近的地级市探访客户哪里用得着公司老总亲自上阵,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又让她觉得自己多虑了。

到达当地已是中午,顾远航带着他们先同办事处主任和几个较大型药业的老总一起吃了个饭,席间又对公司长远规划和市场保护方面的问题侃侃而谈,双方把酒言欢,好感又增进一层。涂苒不得不承认顾远航在工作时的个人魅力,这人不单能说会道,脑筋也好使,从来只有他忽悠人跟着自己思路转,一时风头无二。下午又和两位老总以及OTC(非处方药物)代表一家一家走访药房终端,考察产品上柜率和销售行情。临近晚饭时分,才到其中一家公司做新产品的宣传,一整天的安排满满当当,下榻酒店以后更无闲暇时间,众人皆乏,各自回房,或者写方案,或者起草代理协议书,待得忙完已是深夜十分,倒头便睡了。

之后的第二天又是如此,走访终端,拜访各公司,发放资料,商谈代理,晚上回去做资料整理,数据分析。利用吃饭时间,顾远航还邀请合作单位的业务员一同用餐,甚至连临时促销人员也在受邀之列。其单位的负责人也连连赞叹:“在业内做了十几二十年,从没见过哪个公司的老总像这样和员工一起探访终端,顾总的工作风格真是细致务实。”不仅如此,就连涂苒也由衷佩服,虽说她跟着顾远航有过多次共同出差的经历,但每次都能从他身上学到新的东西。

就这样,繁忙的工作一直持续到第三天下午才略消停了些。一时无事,涂苒就想出去转悠下,看能不能带些土特产回去。临下楼时,见一位同事拖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涂苒感到诧异,于是上前打探。同事说:“我和小周的老家都在这附近,过来一趟自然要回去看看,顾总特批了,还给我们多放了一天假,又连着周末,可以连休三天,”罢了,又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

涂苒又问:“小周人呢,她已经走了吗?”

那同事说:“小周还有业务,大概晚上才走,不过顾总也是批了的,反正是要走的。”

涂苒心里一跳,却也没表露出来,只笑说:“希望你们玩得愉快,下星期一见了。”转身回房,思来想去就给李图打了个电话。

李图在那边阴阳怪气的笑了半天:“你找我,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让我去捉奸么,我又不是你老公。要不你扯个由头马上回来得了。”

涂苒听他这样说也并不失望,脑海里忽然有个想法慢慢浮上来,就说:“他是谁?用不着我使上上策,逃得了今天逃不过明日,不如一锤子定音把这事从此了解了,又能堵住别人的嘴。”

挂了电话,独自留在房里,待到适当时间,又给陆程禹去了个电话。那边接起,涂苒软软的说:“老公,你忘了我今天生日吗?”当然,她料定对方不记得。

陆程禹果然只是“嗯”了一声,语调是上升趋势。

涂苒心里不由一笑,问他:“你打算送什么礼物给我呢?”

陆程禹反问:“你想要什么?”

若要支使办事,必定得给人好处,何况是陆程禹这样贪欲不多的人,想来想去,目前情况下也只有一个也许能派上用场的诱饵了。她憋了口气,放低声音,慢吞吞的说:“我想要一次完美的…”最后几个字更是声如细蚊。

男人在那边似乎有些诧异,继而轻轻笑开了,明摆着听清了,即使没听清也能意会,却又坏心眼的问:“完美的什么?”

涂苒顿时面红耳赤,还好对方瞧不见她此时的神态,一咬牙,清晰答道:“Sex!”有些话借用别人的语言说出来似乎要婉转得多,哪怕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这么远,不太好办。”那边的人言语不带情绪,嗓音却是低沉柔和。

“你不是说9号休假吗,今天8号你又上白班…”

“嗯,可是明天有个学术会议,我把休假推迟了一天。”

“你来不了?”

“来不了。”

“不来了?”

“不来。”

“那好,再见。”涂苒一把掐断电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情很是低落郁闷,并非为其他,只是想着从来只会被这人拒绝得干净彻底,自己还偏偏不信这个邪,一定要不顾脸面的往枪口上撞…,罢了罢了。

一面思忖其他办法,一面收拾行李,冷不防听见门铃响。

门开了,来人正是顾远航。他已经换下了正装,一身休闲衣物,显得更年轻了几岁。顾远航冲她微一摆头:“到点了,难得有空,找个好地方一起吃饭去。”

涂苒说:“顾总,真抱歉,家里有事,我…”

“不急这一时…”顾远航眼底神色了然,打断她的话,“小周已经帮忙定好位置,人也在那里等着,这几天工作都累,别让人久等。”

谢谢大家留言,有几位同学每章都留言,尤为感动,你们的支持,我的动力。

月圆之夜,我总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忽然想写一女n男后宫文,把这些男的都收了

九月十六号

入戏(四)

食肆不大,并无特色菜肴,胜在食材新鲜,口味清淡。

三人入席,边吃边聊。顾远航眼见菜单上有一样黄芪乌鸡鱼翅汤,便叫服务员端上三盅,置于各人面前。自己先略品一口,微点头道:“小地方,做成这样,也还过得去,”又对小周和涂苒说,“特地给你们点的,这两天工作辛苦了些,女士吃点这个补。”顾远航其人,对于看人下菜碟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自是轻车熟路,对着两位女下属,既不表现出特别热络,言语又风趣随和,分寸拿捏恰到好处,那小周也是话多之人,席间绝无冷场,笑声不断。

顾远航忽然看定涂苒:“怎么今天话这样少,累了?”

涂苒笑笑:“老总在这儿,我们哪敢说工作累。”罢了,只低头吃喝,或是附和着略微说笑两声,并不多言,一来因为心情欠佳,二来也想以此杜绝在言辞上给人的肖想。

顾远航微微一笑,怎能摸不透她的那点小心思,可恨的是她在人前刻意的冷淡,这会儿又见她神色平静,只顾自己小口小口的吃菜喝酒,手中执着银色筷子,小指尾端微微翘起,脸色粉中透红,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沾染酒渍的嘴唇饱满鲜美像是能掐出水来一般。顾远航心头骤然腾起一把火,他下意识的扯开衬衣领边的扣子,举杯,含了口酒缓缓吞下,戏言道:“小涂指导忙了这么几天,不曾归家,这会儿想是惦记着家里的那位。怎么着?回得晚了,怕被人收拾?”语气淡然,而言下之意甚是轻浮。

涂苒脸上波澜不显,拣了点菜送进嘴里慢慢嚼,一旁,小周对着这情形却是最先沉不住气,尴尬笑道:“涂指导是去年结的婚吧,都没请我们这帮同事去喝杯喜酒呢?”

涂苒说:“我们没办婚礼,我这人懒,我先生工作忙,都不擅应酬,只简单请两边的亲戚吃了顿饭而已。”

顾远航接话道:“你这样的不擅应酬,以前当业务员是怎么混过来的?涂指导过谦了。”

涂苒笑道:“顾总还是叫我小涂吧,我刚进公司的时候还是您带着我工作的,那时候您也是指导。”

小周奇道:“原来顾总和涂指导还有这样的渊源。”

“师徒一场,我可是跟着顾总学到不少东西,”涂苒边说边为三人都斟了些酒,而后端起自己的酒杯,对顾远航认真道:“师傅,这杯我敬您,谢谢您这么些年在工作上对我的帮助,我这辈子都受益匪浅。虽然只小您几岁,但是我一直拿您当老师一样敬重。”

顾远航盯着涂苒没说话,也不同她碰杯,半响才一语双关道:“涂苒,我倒要看看你能端到什么时候。”

涂苒笑笑,喝了自己面前的酒:“我先干为敬,”又对小周笑道:“你看,顾总都不给咱们女同志面子,难为我们还为公司做牛做马。要不就是我面子不够,想让咱两一起敬他才肯喝呢!”

小周本不想趟浑水,听见涂苒这么一说又不好不表示,只得端起酒杯道:“顾总,我也敬您。”

顾远航仍是看着涂苒,不觉微摇着头一笑,拿起酒杯和小周碰了碰,一仰而尽,不多时,招手道:“服务员,这边结账。”

小周也巴不得赶紧走,无奈行李还放在酒店,少不得又一路同回。到了酒店门口,顾远航拦了辆出租车,对小周说:“不早了,你上楼去拿行李,我叫司机在这儿等着。”小周谢过他,连忙跑去楼上。

那顾远航此时回过头来瞧着涂苒,似笑非笑,眼神戏谑,像是在说:“看你还有什么招。”

涂苒抿着嘴,一言不发,转身就要往里走,被人一把拉住。

顾远航握着她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这都入夏了,手还这么凉,刚才给你点的汤也没喝完,女人不补怎么行?”

两人之间离得很近,涂苒几乎要被他揽进怀里,呼吸里都是陌生的男人气息,她使劲要抽回手,终究不敌,心里一急,张口就说:“别逼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顾远航看了她一眼,又往地上瞧了瞧:“仔细看路,别弄脏了鞋,”罢了,便松开她的手。

涂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身后的台阶上一滩污渍,不知谁醉了酒呕在这里,想是才将自己转身时险些踏上,她忙往旁边挪了几步,已有酒店里已有服务员取了清洁用具出来,仔细打扫。

涂苒那时心里拧着一口气,紧绷着神经,就怕顾远航一时做出什么事来教人不得不扯破脸皮,这会儿见他这样,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人只是不着痕迹的撩拨,而她却有了大动干戈的意思,相较之下,还是道行浅了些。

顾远航看着她,带了点戏弄神色,将先前同她相握的那只手放在嘴边作势轻咬一下,低笑:“做什么慌成这样,我还真怕你变成一只小兔子。”

涂苒脸颊微热,嘴里说道:“顾总,您早点休息,我回房间去了”,她一边暗自烦恼,一边又顾着防范眼前的男人,全没在意周遭也许细小的变化。

这应该是个美好的春天的夜晚,不同于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都市风光,风带来的温热的空气,像是飘荡着不远处乡村的醇厚清甜的味道,酒店门口,几乎占满整个人行道的临时停车位空荡寂静,偶尔一辆车开过来,伴随着稍显刺耳的刹车声响,足以引起零星路人的侧目。

雷远也知道自己下脚急了点,饶是很有防范意识的系了安全带,整个人仍是惯性的往前晃悠一下。他并非偶然路过此地,只因借朋友的顺风车过来取证,一时不备撞入某个让人难堪的情景,这种事儿也不是头一遭,他大略想了想,一年前的那个婚礼上才是第一次,他那时就觉得这女人并非省油的灯,具备市井之徒和浅薄妇人的所有特质。他又想自己兴许命中带衰,不是工作的时候专打离婚官司,就是碰见朋友的媳妇儿和人疑似偷情,恰好这个朋友还坐在自己旁边的副驾上。他见这档子事多少已经有些麻木,如同拿惯了手术刀的外科医师见人流血受伤。只是十几年的情分放在那里,他也不好表现半分理所当然的神情出来。

他侧脸,看了看陆程禹。

陆程禹下午六点多的时候电话给他,说能把车借他用,雷远还高兴来着。他自己的车送去检修,一时又急着上路,正是赶时间的当口。两人见了面,陆程禹就把车钥匙扔给他,自个儿手里拎着瓶啤酒,想是才下班,眼里遮不住的疲惫神色。

雷远嘟哝道:“你自己怎么不开?”

陆程禹“啪”的一声打开易拉罐拉口,只是浅呷着咽下,答:“我喝酒了。”罢了他扯下领带脱下外套扔去后座,舒舒服服的靠在副驾上闭目养神。

雷远骂了他一句,又问:“你去那破地方干嘛?”

他闭着眼,答:“有个学术会议”,隔了会儿,又说:“顺便去找我媳妇儿。”

开了三小时的车,到了。

雷远这会儿想说:“咳咳,那不就是你媳妇儿?”他没敢说出口,只是拿眼瞟他。

陆程禹靠在椅子上,胳膊肘支着安全扶手,半眯着眼望向那方,想是早已看见,却是水波不兴。

雷远忍不住,小声道:“那是涂苒吧?下车吗?”说罢解开安全带,就要去打开车门,却是被陆程禹轻轻按住。

“等会儿,”他说,言语间带着鼻音,像是没睡醒,相较之下,神情比另一位旁观者要自在得多,他几乎认出了那个男人,微微侧头想了想,道:“顾远航。”

雷远原本坐在那里,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偷看更不是,这会儿又见他开口,忙问:“你认识?”

陆程禹低哼一声:“他家老爷子是我一个病人,才做完手术抢救过来,这会儿还在医院里躺着。”

雷远心想,这做儿子的倒也有闲心,嘴里却道:“难怪人说,现今这社会,陌生人之间至多只隔了六个人。”

天上忽的落下雨来,一滴两滴数滴,落在前方的玻璃窗上,缓缓晕漾,将不远处的两人不留痕迹的隔了开去。

车里有人静观其变。

雷远忽而暗暗松了口气,不远处那一男一女站开了些,明显保持着革命同志之间的距离,又不太像有私情的样子。

“下车,”陆程禹终是开口,解了安全带,推开车门,伸腿迈了出去。雷远尚未回神,又听他说,“这都到市里了,离你那儿也不远,我就不送了。”

雷远心说,你几时送过我了,不都是我在开车么,转念又一想,今天这情形黑白不明像是灰色地带还是少掺和为妙,遂客套的道谢,走为上策。

陆程禹猫腰从后座上取了外套,这才向那方走去。

涂苒想上楼,又听得顾远航说,明天不用去公司,可以自行安排,问她有什么打算。

涂苒立刻答:“我想一早坐旅行巴士回家去。”

这次出差原是四个人一起开车过来,顾远航听她这样说,知道她连再与他同车也不愿,便笑:“家里有人等着?虽说小别胜新婚,但是一个女人家你这样急吼吼的做什么?”又叹道,“涂苒,你这人真是油盐不进。”雨越下越大,眨眼的工夫就如豆粒般砸落,顾远航正想往酒店里去避避,却见涂苒动也不动,也不答他的话,眼睛一个劲儿的瞅着路边,像是在看一个人。

涂苒心里忽的怦怦乱跳,夜晚的晕黄光线,雨水又滴进眼里,她看不真切,看起来像,又觉得不是。那人个头很高,走起路来也是这般大步流星,背脊挺得笔直,透着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万事不可阻挡的得瑟劲儿,涂苒心想,他可真是个矛盾体,明明如此得瑟,却看起来随意自在,甚至有那么些懒散,明明表现得聪明自得,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偏生别人瞧不出来,甚至认为他和蔼内敛。以前觉得他这样讨厌,此刻却觉得好。

陆程禹手里勾着西服外套,微淋了些雨,前额的发梢湿亮,双眉仿佛也蕴了湿意,浓若墨染。她静静地看进他眼里,他也看着她,就是神色有点儿冷。涂苒原本坦坦荡荡,现在被他这样瞧着,倒像是做错事被抓了个现行一般,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问他:“怎么来了呢?”这话才说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声音软软糯糯,像是才谈恋爱的年轻姑娘,羞答的,跟人撒娇。

陆程禹及其随意的向顾远航那边扫了一眼,对她说:“下雨呢,站外面做什么?”

顾远航也不觉一愣,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对男女。

涂苒回过神来:“这位是我先生。这位…公司的顾总。”

顾远航打量着跟前这两人,颇感讶异,稍许,仍是主动伸手过去想与对方相握:“陆医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

陆程禹略显疑惑的轻扬眉毛,看向他:“你是…”

顾远航难得面露尴尬之色,笑了笑,解释道:“前些日子,家父生病,是您和张教授一起做的手术。”

陆程禹想也没想,答得直接:“是吗?病人多,不太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