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全说:“结了婚的就是不一样,时时刻刻先人后己。”

涂苒也觉得委屈:“一时冲动,就去了我半个月的工资。”

她拎着购物袋,没什么情绪逛街,心里老琢磨着是不是要回小家去看看。

陆程禹这些天偶尔给她电话,两人不曾见面,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涂苒和周小全告别,然后慢慢往小家那儿走,路过街口的超市又进去买了些菜。进了小区,抬头看那扇窗户,紧闭着,窗帘也给放下了,多半是没人在里头的。她心里不觉松懈下来,却又有些失望。

涂苒上去打开房门,随即因为眼前混乱的场面血气上涌,一时气闷,屋里的境况和自己走时的情形相去甚远,那男人也不知多久没收拾屋子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才买的衣服挂进衣橱,就开始忙碌:洗衣,吸尘,换上干净的床上用品,打理植物,给鱼缸换水,那条鱼还活着真是个奇迹。厨房里倒是好些,没有油烟,她走的时候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除了水槽里堆满用过的碗筷和玻璃杯,以及案板上放着一大袋方便面和面包。

做完这一切,家里像是变了个样,但是人觉得十分疲倦。她如今怀孕近十二周,身子一天比一天容易觉得乏累,稍稍运动几下,就觉得心虚气短,好在这次看妇科遇到一个好医生,有耐心又有职业道德,几次检查下来,情况并不糟糕,叫她稍稍放宽些心。

眼看过了中午,想着去做些吃的,刚一转身,涂苒就觉得腰侧酸痛,小腹也像是有些坠胀感,她又是紧张起来,忙靠在沙发上休息,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好些。她慢慢起身去洗净了手,到厨房把方便面一股脑儿的扔进垃圾桶,开始和面剁馅包饺子。她尽量多包了些,预留出午饭和晚饭的份额,把剩下的饺子用几只食品塑料袋装好,搁进冰箱里冷冻起来,一直忙活到两三点,才匆忙煮了几个饺子吃了,末了,人仰马翻的躺在沙发上。

她心说,反正时候还早,他六点才下班,要不我先睡一会,睡到五点左右,再在走也不晚。

然后就迷迷糊糊的想到了田螺姑娘。

幼童时代,她常听老太太讲的两个故事,一个《马兰花》,一个就是《田螺姑娘》,王伟荔心情好的时候也总用这些个故事反反复复的敷衍她。无非是善良美丽的傻妞偷偷摸摸的帮一穷二白的后生做家务,完了还不想叫人知道,无论如何遮掩最后被受惠人想了个办法识破,最后男的欣喜若狂,女的含羞带怯,有情人终成眷属…故事源于《搜神后记》,原文结局中并无这些些男欢女爱的情节,是健康向上的励志篇章,只可惜被后人深度意~淫了。

那时听到故事结束仍意犹未尽,只管一声声执拗的问:“后来呢?后来呢?”

王伟荔两手一摊:“完了,结婚了,没后来了。”

“那结婚以后呢?”

若是这样问老太太,老人家多半会笑着说:“结婚以后啊,生个胖娃娃,然后慢慢的把娃娃养大。”

若是这样问王伟荔,她多半会飞快的答:“结婚就结婚了,没有后来了,”如果她听见老太太那样回答,还会生气,扯皮道:“孩子才一点小,你和她是这些话做什么呢?真是老糊涂了,就会瞎说。”

涂苒愣愣的,没理这两人的说辞,忽而想到西方童话里一层不变的结束语,于是又愣愣的问:“是不是…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呢?”

王伟荔厌烦的点头:“嗯嗯,幸福,幸福。”

似乎只有听见大人们这样应着,涂苒才觉得故事终于圆满了,她也就安心了。

至于幸福,男的女的最后在一起了,结婚就幸福了,或者再生个胖娃娃。

这会儿,涂苒一边瞌睡一边想:这回若是生的女儿,以后定不让她接触这些误导女性思想的文化糟粕。因为一来男人绝对不能惯,二来,爱情也不是牺牲自我就有回报,如果他不爱你,对你没那种意思,即使被你感动千次万次也不会爱上,如果他既不爱你又想用爱情作为回报,要么是他一时半会的心慈手软,要么是他条件太差,除了你,再别无选择。三来,结婚和幸福明明是两码事。

涂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见地,不多时就睡沉了。

许久以后,稍稍从昏聩里转醒,似睡非睡,就听见有人进屋里来,钥匙搁在桌子上叮当一响,脚步声拐过来又拐过去,像是真实的又像在梦魇。过了会儿,身上被人轻轻搭了条薄毯,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果然捞到一条毯子的边角,激灵了一下,也就醒了。

窗外斜阳照耀。

陆程禹正站在沙发前低头瞧她,身后是绚丽依旧的落日余晖,他背着光,涂苒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陆程禹说:“醒了?睡觉也不盖着点,小心着凉。”

涂苒问:“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陆程禹说:“不早了,快六点了。”

涂苒顿了顿,又问:“感冒好些了?”

“嗯,在家呆了几天,今天才上班,”他想了想,“还是有点咳嗽,本来打算明天过去看你。”

涂苒“哦”了一声,看看墙上的挂钟,看看窗外的天,看看桌上的青花瓷鱼缸,才道:“工作太忙,就不要两头跑了,疲劳累积着很容易生病。”

陆程禹在木头茶几上坐下:“不是,在医院里传染上的。要不你搬回来住?但是离你上班的地方确实挺远的,开车过去我又不放心,所以还是我两边跑跑,也就这大半年的。”

涂苒站起身,趿着拖鞋去洗手间整理头发:“打电话就行了,用不着两边跑。你下班跑去那边,我还得多做一个人的饭。”

陆程禹那里几件换洗衣服跟过去,侧头又看见厨房的案板上放着煮好的饺子,衣服也没放下,走进去拿起筷子就吃了几个,问她:“你做的?”

涂苒不答,只说:“还有一些在冰箱里冷冻着,你以后下班回来可以吃,别老吃方便面了。”

陆程禹点点头,评价:“馅的味道淡了点,菜多肉少,饺子个儿也小了点,煮的稍微过了些…”

涂苒扭头瞪他:“你吃几个了,我在里面下了毒,你再唠叨一个字,马上就会挂了。”

陆程禹笑笑,仍是大口的吃,不做声了。

涂苒拿了包去开门,就见身后的人走过来按住她的手:“去哪儿呀?说几句就生气了。”

涂苒说:“让开,我回家去。”

陆程禹握着她的手往她肚子上轻轻碰了碰:“你害我说了这么多字,就不怕它变成遗腹子?”

涂苒想踹他没踹着,又听他说:“别走吧。”

她心里顺着这三个字波动了三下,抬眼看向他,却又留意错开他的目光,最后只好淡然的注视着他的鼻梁。

陆程禹说:“老爷子叫我们晚上一定过去吃饭,你来了正好,不然我还得过去接你。”

“哦,”涂苒轻轻挥开他的手,“你还得洗澡是吧?那你快点,我不想太晚回去。”

陆老爷子在六合宴订的包房,约好六点半。陆程禹慢悠悠的,冲凉,刮胡子,换衣服,临走前又吃了几个饺子,两人晃荡到近七点才到。去的时候只有两老的和陆程程坐在宽敞的包间里。老爷子朝着陆程禹笑:“多大的架子啊,我这个当爹的想叫你出来吃顿饭还得饿着肚子等。”

陆程禹回他:“饿了就先吃,等什么。”

孙慧国笑眯眯的看着陆家长子:“要等的要等的,我们知道你忙,也是难得才有机会聚一聚。”平日里,若是涂苒单独去陆家,孙慧国哪会有这样好眼色,吃饭招待这样的事她是从来不会管的,顶多和这挂名儿媳点头打个招呼就闪人,要么闲暇下来挤兑涂苒几句。涂苒或者懒得理,或者反驳回去,又让她气得跳脚,转身就去老爷子跟前告状。陆老爷子笑,你不先说人家,人家又怎么会说你。

现下,孙慧国倒是一反往常的别扭,和颜悦色的望着这对年轻夫妇。

陆老爷子眼见彼此都给面子,和睦相处,心里自是高兴,说:“一会儿晓白带她朋友过来,大家都认识认识。听说那小伙子也不错,搞IT的,现在又在念博士。你们年轻人应该有话聊的。”

陆程程和涂苒相互看了一眼,又听见老爷子问孙慧国,“怎么你姑娘还没到?”

孙慧国忙说:“他们从华工赶过来,肯定是要晚点的。”

说话间,就见有女服务员推开包房的门带了两人进来,为首的自然是孙晓白,仍是端着有钱人家的讲究,一丝不苟的时尚打扮,孙慧国瞧见她闺女就笑得合不拢嘴,怎么看怎么喜欢,忙拉开自己身旁的位子招呼她过来坐下。

孙晓白后面跟着的年轻男人,高瘦白净,举止斯文,两人站在一起十分抢眼。

涂苒看见那男的,却是大吃一惊。

孙晓白拉着那男的给介绍:“妈,陆叔叔,这是我提过的,佟瑞安。”

佟瑞安长得一表人才,看起来又稳妥老实,只瞧外表就甚合长辈的意,孙慧国一见之下,心里更是高兴,转头又瞧了瞧陆程禹,大有将两人作比较的意思,两方看了看,更觉得不分伯仲,一时红光满面。

佟瑞安挨着孙晓白坐下,左手边就是陆程禹,正是抬头要寒暄几句,一眼瞥见坐在旁边的涂苒。

佟瑞安立刻抿上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涂苒见他面不改色,心说看不出这小子还挺沉得住气,这样有城府的人,难怪苏沫拿捏不住?她想起苏沫那事儿就觉得闹心,又见佟瑞安对自己不打算多加理睬的模样,就瞅着对方笑了笑。

这一笑,孙慧国和孙晓白顿时觉得她别有深意。

孙晓白看了男友一眼,佟瑞安却没看她。

陆老爷子又让陆程程给各位年长的斟酒,孙慧国瞅了个机会指着陆程禹对佟瑞安说:“这是我们家老大,你们年纪应该差不多的。”

佟瑞安忙和陆程禹稍稍碰杯,两人点头打了招呼。孙慧国又指着涂苒告诉他:“这是他媳妇儿。”

这次佟瑞安再不能回避,只得冲着涂苒笑着一点头。

孙慧国也笑道:“我瞧着你们俩的样子像是认识的,以前见过啊?”

涂苒喝了口酸奶,没吭声。

佟瑞安只好答道:“是,我和涂苒以前是大学同学。”

话音未落,孙晓白脸色微变,陆程禹侧头看了涂苒一眼,陆老爷子却是笑道:“真是巧,原来都认识,那更能相处得好了。”

涂苒也笑:“是呀,佟师兄以前读书很厉害,年年拿系里的一等奖学金,听说上大学也是保送的,本科毕业又直接保研了…”

孙慧国听了这话心里十分舒坦,一时忘了彼此间的膈应只顾笑眯眯的望向涂苒。

涂苒看了那母女俩一眼:“然后研究生毕业没多时就结婚了,一结婚就有孩子了,是我们同学里办事效率最高的传奇人物。”

转机(四)

他们的餐桌旁仿佛顷刻间万籁俱寂,房里流动的音乐似乎也止了。灯被人有意布暗,乳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上浮动的各色人影,以及白瓷碗碟玻璃杯盏反射的光彩,使得整间屋子看起来像被半透明的材质装潢过,四处的光线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搅扰着。

涂苒看见孙慧国的脸在这片暗光里清晰地突兀出来,立体,尖锐。

起初孙慧国只是神情古怪的瞪着她,半响没说话,不知谁忽然用银质筷子碰到碗碟发出“叮”的清脆响声,如同有一枚细针刺破不断膨胀的气球。

“这话怎么讲?”孙慧国把脸转向自家女儿:“话要说清楚!”

孙晓白抿着嘴,她半个身子掩在孙慧国的影子里,几乎安静到淡漠。

孙慧国虚着眉眼瞄她,按捺住脾气:“你找个什么样的不好,找个拖油瓶的二婚?”她拔高声音,“你这样的条件,找个什么样的不好?”

端菜过来的的服务员站在外面将门略微推开了点,顿了两秒,随即合上。

没人说话。

孙慧国啪的一下将手里的筷子扔桌上,环着臂膀靠向椅背:“你们这些人今天得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孙晓白忽然笑了一声。

孙慧国看着她。

她又笑,字字清楚:“佟瑞安还没二婚呢,等他先拿了离婚证再拿结婚证才算二婚。”

孙慧国坐直了身子盯着她。

孙晓白慢条斯理:“大惊小怪做什么,你们当初不也这么过来的么,都是拖油瓶,自己二婚拖油瓶还嫌人家。”

陆老爷子轻轻咳了一声,心里不悦想说点什么,却不便多管。对方的子女,又是长大了晓事以后带过来的,彼此间生分得很,半路夫妻打理各自孩子的那些破事儿,多半像邻国间的政治摩擦,既隐晦又敏感,可大可小可轻可重,管不好还惹得一身骚。

“你别扯东扯西的,这完全两回事,”孙慧国好不容易把这事儿消化明白:“我跟你说,孙晓白,这事不能瞎来的,”她狠狠剜了佟瑞安一眼,“你老实跟妈讲,你是不是给人骗了…”

孙晓白打断她:“骗什么呀骗,我告诉你,”她抬手往涂苒那方指了指,“我告诉你们这些人,别指望着钻空子看我笑话,我跟这男的,佟瑞安,我们俩就是两情相悦,就是想处一块儿怎么啦,碍着你们什么啦,妄想揪着这事对我口诛笔伐,没门儿。我没偷没抢,无非是有个男的喜欢上我了,碰巧是个结过婚的,碰巧他不爱他老婆了,所以他要和她老婆离婚,这和性情不合闹离婚的有什么区别?那么多离婚的,也没见你们怎么去折腾,偏偏就冲着我来了。法律规定不让人离婚啦?法律规定不让男的重新爱上别人啦,要是法律真这么规定,那就是灭绝人性!”她温言细语,然而气势绝佳,字字透着一股自傲自负这天下舍我其谁的能干利落劲儿。

陆程程忽然小声插了句嘴:“可是…人家有孩子…你这样做有点不道德吧。”

孙晓白低声嗤笑:“连伟人都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才是不道德的婚姻!我和佟瑞安是有感情基础的,我们都忠于自己的感情,感情才是人性里的基本,这也有错?”她眼风一转,看向涂苒,“难道要我像有些人那样,瞅着男的家里有几个钱,千方百计弄大肚子,未婚先孕,结婚前见都没见过呢,就捧着个肚子上门了,一门心思的拿婚姻换取经济利益,这就道德了?”

陆程程一时语塞,只拿眼瞅瞅坐在身旁的大嫂。

涂苒对她小声道:“吃菜吃菜,凉了,”她先前不过说了两句话,就引起干戈一场,心里已是解了几分气,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别人爱怎么说随他们去。想到这儿,她只管不甚介意的退出做旁观者,抬眼,却见陆程禹他爸正若有所思的打量自己。

正是寻思的当口,又听身边有人说话了。

陆程禹大概是觉得无聊,不知什么时候点了根烟。说话的时候,他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轻描淡写的往水晶烟灰缸里弹落灰烬,整个动作看起来像满桌的冷肴。他瞧着孙晓白:“话不能这么说。女孩儿考虑婚姻,感情重要,对方的家庭境况也很重要,不能什么都没弄明白,连对方是怎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脑子一热就扑上去,武断了。激情和婚姻实在是两码事。就说我和涂苒吧,”他稍微清咳一声,“我们认识有十年,彼此了解,有,嗯,坚实的感情基础,结婚之前,除了感情因素,我们也考虑过对方各方面,包括家庭条件个人品质和习惯,还有性格是否能长期相处等,觉得彼此是自己适合的人,这样才扯的证。感情和婚姻都是大事,还是考虑清楚点好,不能太仓促。”

孙慧国忙接茬:“听听,你大哥也这么说呢…”

孙晓白冷笑:“假正经,台面上说得好听,私底下还不是暗度陈仓和以前的女朋友不清不楚?”她转眼看着涂苒,“喂,这可不是我一家之言,他们俩一起的时候给陆叔叔撞见了,陆叔叔回来以后说给我妈听了。才有了孩子,你男人就在外头乱来…”

陆老爷子连忙“啧”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说了都是误会,误会。你大哥可不比其他人,品性纯良得很。”

涂苒笑笑,随即正色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一家人可以不计较,出去外面说,别人可不会让着你。我老公什么品性,我不敢说像爸那样了解,但是肯定比你清楚,要不是看中他的人品,我当初嫁他做什么?这方面,我绝对信任他。别以为自己遇着个极品男人,就以为天底下男人都这样了,这是以偏概全知道吗?小孩儿脾性,别给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孙晓白哼道:“真虚伪,”她扔了餐巾站起身,向佟瑞安招呼:“这都什么人啊,吃个饭也不痛快,我们走。”

佟瑞安一直低着头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听到这话就看了眼孙慧国,见对方没个好脸色,他这才满吞吞从位置上站起来,白净的脸不若先前般亲和,扑克一样冷着,只多添了抹不卑不亢的神情,也看不出其他意思。

孙慧国心里着急,哪里肯轻易放人,忙扯住女儿的胳膊不让出去,一定要把这事解决了才放心。母女两拉拉扯扯,喝来斥去,陆程禹他爸在老婆身后一边护着一边劝孙晓白听话,佟瑞安又跟在女友旁边,略微辩解几句,都自顾不暇。

陆程禹瞧了几分钟热闹就兴致缺缺,对涂苒说:“乱七八糟的,咱们先撤。”

涂苒冲着陆程程招手:“走吧走吧。”

三人侧着身子走出去,到了楼下大堂,陆程程瘪着嘴:“什么都没吃,我肚子还是饿的。”

涂苒瞄了眼陆程禹:“让你哥请客。”

陆程程拍了拍手:“好呀,”再看向她哥时,却欲言又止。她素来腼腆,不擅与人亲近,何况陆程禹在她眼里威严的时候居多,相互玩笑的时候极少,虽然心里高兴,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涂苒瞪了陆程禹一眼:“在自己妹妹跟前也绷着个脸,装气质,好玩么?”然后又对陆程程笑道,“你挽着他的胳膊撒撒娇,他保准答应,你哥最吃女孩儿这一套了。”

陆程程吐了吐舌头,慢慢蹭过去,果然挽住陆程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说:“哥,请我们吃饭吧。”

她哥到底忍不住,笑起来:“好说,你们想去哪儿?”

涂苒抢先道:“旁边就有个做酸菜鱼的,可好吃了。我们去那儿吧,孕妇不能饿。”

三人快快活活的吃完晚饭,先开车把陆程程送回家,涂苒说:“师傅,麻烦你我要过江。”

陆程禹回她:“太晚了不做过江生意。”

涂苒重复:“我要过江。”

前面是个岔路口,陆程禹轻轻一打方向盘往小家那边转过去,他一直没说话,车快到了才开口:“这都多晚了还想压榨人,我明天要上班,你反正是休息的,明天自己打车回去,随你什么时候回去,别让我送就行。”

涂苒抗议:“我说了我要过江!”车停了她也不下去,仍是坐在那里,陆程禹忽然低头凑近她的脖子:“一股辣椒酸菜味儿。”他的鼻尖从她耳垂下面若有似无的划过去,额前的发稍飞快的刷过她的脸颊,她不由自主往旁边缩了缩,再看向他时,但见他神色如常。车里的灯光亮堂堂打在两人脸上,彼此细微的表情一览无遗,他略带挑衅意味的冲她微扬起眉,似乎在等她说话。

涂苒沉默片刻,才道:“别装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难为你,忍了这么半天才想起来,”他再次侧身过来,这次却再没碰她,只是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先上楼,有事到家再说。”

涂苒走在他身后,嘴里不停:“你这什么态度?你给我戴了顶绿帽子还这么对我?别人都知道,就我蒙在鼓里,多好笑。说好了生完孩子再商量以后的安排,你连这几个月等不了?女人被扣上绿帽子也是很没面子的,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嘲笑,你别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