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仿佛是一滴水掉进滚烫的热油里,纪律班立刻沸腾了,大家又叫又跳,比刚知道夺冠时还要兴奋百倍。

南向晚瞪大眼睛,她忽然意识到,没错,是破纪录了。

跑步成绩是比谁的用时更短,她听到成绩后本能地比较哪个数字更大,她怎么这么傻,连这个都能搞错。

“太好了……”

南向晚用双手捂嘴,又想哭又想笑。

看到姜达令正朝这边走来,她远远朝姜达令招手,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我们破纪录了!”

“真的?”

姜达令刚把扔在地上的假发捡回来,听说破纪录了,一下子又把假发扔了出去。

她狂奔向南向晚,和她抱在一起。

姜达令力气极大,因为太过激动,几次让南向晚双脚离地。

高兴过后,姜达令渐渐发现些许不对,包括南向晚在内,全班同学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倏地放开南向晚,一边回头东张西望,一边用娇滴滴的声音说:

“哎呀,讨厌了啦,搞得人家这么激动,人家的假发呢。”

“你为什么要这样?”

见姜达令想躲,南向晚一把拉住她。

刚才忙着比赛,现在终于有机会把话问清楚。

难道平常那个留着长发说话嗲嗲的淑女都是她伪装出来的,眼前这个留着寸头声音像男生的姜达令才是真正的她?

面对南向晚的质问,姜达令低下头,依旧用娇滴滴的声音说:

“什么这样那样,人家、人家……”

她一连说了几个“人家”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闭上眼睛,半晌后仿佛下定吐出一口气,“好吧,反正我也装够了,对,我的声音就是这么难听,女汉子都没我汉子,行了吧?”

“啊……”

同学之间一片哗然。

南向晚想起来了,那天她们去女生宿舍发传单,她离开后又返回到姜达令的宿舍,却在门外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她还以为走错了,现在看来她并没有走错,那个男人一样的声音就是姜达令发出的,难怪她会觉得这个声音这么熟悉。

姜达令从小就发觉自己和别的女生不太一样,她不喜欢穿裙子不喜欢梳辫子不喜欢玩洋娃娃,女生喜欢的一切她都不喜欢。

最要命的是她的声音,又粗又低,听起来就像男人一样。

正因如此,从小到大,她没少受到同学的嘲笑排挤,即便有些人并没有恶意,仅仅是觉得叫她一声“姜哥”拿她的性别开玩笑很好玩,或者觉得不这样做会显得不合群。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达令受够了,她不想再成为众人调侃的对象。

机会终于来了,中考结束,她即将进入第三中学,面对新同学,她得到了一个让大家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

姜达令利用一个暑假的时间学习化妆穿搭,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女孩子,她努力练习捏着嗓子说话,好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好听。

连那个总在数落她的母亲都为她的变化感到欣喜,“你终于有了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姜达令对未来充满期待,可是时间长了她才发现,一切好像还是原来的模样。

她并没有因为变得女性化而获得更多的朋友,大家都在忙着学习,彼此之间泛泛而交,亲密的人除了室友就是同桌,来来回回还是那么几个人。

大家虽然不拿性别开玩笑了,可还是会拿她化妆之类的事情说笑。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些不同,那就是现在的她太累了。

要额外花很多时间收拾自己,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穿帮,要努力忍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忍不住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别人真的在乎她是什么样子吗?

可惜现在太晚了,当她选择伪装自己的时候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大家已经接受了姜达令现在的样子,她总不能自己拆穿自己。

从林骁然通知运动会开始报名的时候,她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可是高强度的体育运动和自己的“淑女”人设并不匹配,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行的样子,放弃比赛。

直到林骁然要她参加接力,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又被唤醒了。

她辗转反侧一整夜,一直在“维持人设随便跑跑”和“打破人设努力冲刺”之间徘徊,直到走上跑道还是没有做出决定,要不是眼睁睁看着原本在她身后的女生一个一个地超过她,她或许也不会不顾一切放下伪装。

现在,包裹在外面的糖纸没有了,露出一颗从没尝过的糖。

姜达令忐忑不安地问南向晚,“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异类?

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南向晚笑了,“你不也总说我是异类吗?

一天到晚就知道学习,老师不检查的作业也要坚持做完。”

“哈哈哈,明明就是啊……”

姜达令被她逗笑了,南向晚从没有听她这么笑过,毫不掩饰的,惊天动地的,异常爽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