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才那丫头的生辰八字,有些意思,”温海打断他,卷起桌上的纸,“你带回去叫会主和长老们看看。”

黑衣人双手接过收入怀中,点头道:“出了件大事,会主叫我尽快告知主人,前日那星终于隐匿不住,被迫现身,不出主人所料,据会里长老们推测,辰时所生之人正在这西南,只怕朝廷和天心帮都已经知晓,会主让主人多多留意,尽快行事,就看谁先找到。”

温海笑了笑,挥手让他退下:“时机未至,我自有道理。”

第二日大清早白小碧照常去找朱全,刚走到范家门口,迎面就见一群人出来,温海依旧穿着白袍,装束不算起眼,可白小碧第一个注意到的还是他,然后才是旁边的范老爷与范老夫人,当先两旁引路的是范小公子与管家,后面跟着几名家仆。

阵势这么大,范老夫人都亲自出来了,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白小碧诧异。

克夫之女向来被认为不吉,出门办事偏就遇上,范老夫人立即沉了脸,厉声呵斥:“谁叫这丫头大清早乱跑的!”

范小公子闻言也骂:“我把银子给你埋了爹,你现就是我家的丫头,乱跑什么!”

白小碧忍了气低头要走,却被温海阻止:“慢着。”

范老夫人忙道:“先生快些请吧,今日之事要紧,这丫头……”

“命硬克夫,”温海打断她,“我这回看的地方非同寻常,须要这样一个人相助,方能成事。”

见他也说克夫,范老夫人更加信了,转向白小碧:“你过来,仔细跟着我们。”

白小碧不敢不从,只得跟在后面。

出了城,管家引着向城东方向行去,崎岖的山路不算太难走,众人很快登上山腰,半山腰正好有个池塘,很大,很深,纵是水性最好的人也从未潜到底过,望望四周,池塘就像被群山合抱,犹如一块碧玉。

门井县一带的人都将这池塘唤作彩莲池。

池里其实并没有种莲花,追究其来历,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池塘是没有名字的,直到二十年前有人半夜从这里路过,曾见池塘中心开出硕大的彩色莲花,当然传言一出就引来许多人怀疑,能肯定的是,后来不少人专程去看,都没见到什么莲花,近些年住在周边的人更没遇上过这种稀奇事,传说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于是变作笑谈,成了信口胡编的故事,彩莲池的名字反倒叫开了,只不过有一点也奇怪,无论多干旱的时候,这池塘都从未干涸。

白小碧是本地人,当然听说过这个故事,见众人久久停留在池塘边,似乎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她不免奇怪,偷偷拿眼睛看温海,难道他这么大的面子,要范老夫人亲自陪着爬山赏彩莲池风景?

温海并没看她,也没有任何表示。

心知他是有意作出不认识自己的样子,白小碧忍住没多问。

范老夫人拄着拐杖,不失身份的语气,竟带了几分恭维:“先生既然看出来了,又肯说与我们,必是真心相助,不知有什么指教?”

白袍被风吹起,温海以折扇指池水,迎风嗤道:“莲花托月,月却沉于水中,那人显是不明走势就喝名,必定眼睛瞎了。”

众人面面相觑,范大老爷道:“怪道舍弟虽得圣上信任,但每逢大事,始终棋差一着,原来是这个缘故,我说那瞎子没什么本事,好穴也被他看坏了……”忽见范老夫人瞪过来,心知说漏嘴,他赶紧停住。

范老夫人拿拐杖往地上一杵:“先生高见,还望快些赐教。”

“水中月再好,怎比得真正的青天之月,葬的是男人,为何称作月,”温海对称赞并不在意,忽然转身问白小碧,“你看这山势如何?”

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自己,白小碧一愣。

范小公子大不自在,嘲笑:“先生问个丫头做什么,她哪里懂……”

范老夫人打断他:“先生要问谁,必定有他的道理,你住嘴。”

范小公子怏怏地退下。

温海看白小碧,示意她说。

不知哪来的勇气,白小碧矮了矮身,然后凝神看周围山势:“他们都说这周围的山像莲花瓣,这池塘是莲蕊,我却觉得不像。”停了停,她吞吞吐吐:“我看……它不但不像莲花,对面那山势连着看,反而像只俯冲下山的老虎,很威风的样子。”说完有点脸红:“我不懂这些,信口雌黄,先生不要笑话,还是你说吧。”

众人都看温海。

温海看了她半晌,竟点头:“说的好,这原是只虎。”

误打误撞居然说对了,白小碧欣喜之余也很疑惑,不知众人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左龙右虎,原本这里正该叫青龙入水,可惜那人喝名喝错,反倒坏了应有的运势,如今要助尚书大人一臂之力,只有在对面的虎身上想办法,”温海抬手以扇柄指着对面,“此地应名为猛虎下山。”

范老夫人微露喜色,随即看着几名家仆,语气严厉:“今日之事谁也不得多嘴说出去,否则绝不轻饶!”

几名家仆平日都狗仗人势,借主人名头作威作福,闻言齐声答应。

范老夫人转向温海,变作一脸和气:“先生看那好穴在哪里?我叫他们去安排,他们都是最忠心的,不妨事。”

温海低声说了两句,范大老爷连连点头。

末了,温海道:“一个月之内必有喜报回来。”

范老夫人听得更加喜欢:“全在先生身上,只要能助我范家之势,小儿得知,将来绝不会亏待先生,叫他照应贵会。”话说得含蓄。

帮他们?白小碧愕然。

温海淡淡道:“须知在下身后也并非一个人,既有心为朝廷效力,才一片诚意相助,还望尚书大人将来记得这份人情,代为引见。”

范老夫人领会:“真如先生所言,一切好说。”

温海点头。

范大老爷又想起一事,忙凑近问,“佳穴是看好了,但先父遗骨已经葬下……如今去哪里寻它?”

温海道:“我自有办法。”

范大老爷喜道:“那就好,先生要什么东西要多少人,尽管开口。”

温海没再说什么,让范家众人打道回府。

夜半入山

回到范家,白小碧独自闷了好几天,几番想去问又不敢,倒不是因为范老夫人的警告,而是温海如今作出才认识她的模样,倘若来往过密叫范家人起了疑心,必会坏他的事,那天听他们在彩莲池的谈话,她虽不全懂,但依稀也能猜到他们策划的什么事,心里十分不解,“猛虎下山”,听他的意思应该是块风水好地,他不是要替朱全出气么,怎的反倒指点起范家来了?

与朱全商量,朱全也想不通,只是嘱咐她:“师父行事必有道理,你不可说与别人。”

白小碧想想觉得有理,点头:“我随口说像老虎,哪有那么巧就准了的,他肯定是故意在诓范家呢,我不会说的。”

朱全寻思:“范家不是好惹的,不知他老人家究竟有何用意,你我近日还是少去找他为妙,免得惹他们怀疑。”

白小碧道:“我正是这么想的呢。”

看看外面天快黑了,她忙与朱全道别,打算回自家歇息,哪知刚走到院门口,迎面就进来个下人。

“没走就好,白小碧,老夫人叫你进去。”

除了白公,白小碧这名字往常极少有人当面直呼出来的,如今凤凰变麻雀,小姐成了丫鬟,名字也低贱了,人人都可以挂在嘴边,白小碧也不去计较许多,心内只是诧异——自己如今是个不起眼的最低等的磨面丫头,虽说前日跟着他们出城跑了一趟,可那都是温海的提议,严格地说,自己并未参与其中,范老夫人回来还特意警告过不许声张,事情都过去几天,现在又叫自己干什么?

下人将她领到后园门口,早有一名大丫鬟等在那里,白小碧并不多问,只管低头跟着她走。路过几处房舍,丫鬟带她进了一个宽大的院子,对面房间门上垂着墨绿色绣花布帘,质地颜色都不同寻常人家,几个小丫鬟守在门外。

老夫人坐着与温海说话。

白小碧矮身作礼。

“丫头来了。”老夫人一反常态,和颜悦色地招呼她。

白小碧虽觉诧异,面上却镇定:“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老夫人没有立即回答,转脸问温海:“先生看,要她去果真合适?”

温海点头:“除了她,别人去不得。”

老夫人不语。

温海明白她在顾虑什么:“我既肯说与你们,自是有诚意相助,只要照我说的做,一个月之内必有喜报,我便留下来住一个月,若有差错,任由处置。”

人在这里,就不怕他跑了,老夫人忙道:“先生说哪里话,老身当真信得过先生。”说完令白小碧近前,拉起她的手,笑得慈祥又和蔼:“好丫头,这些日子委屈了你,是我那孙儿太不争气,害你孤苦无依,改日我叫他给你赔礼。”

父亲惨死,赔礼就算了?白小碧暗暗咬牙,迅速看了温海一眼,没说什么。

有心笼络不太奏效,老夫人忍了不悦:“叫你来,是让你今夜跟先生去办一件事。”

脸上笑容可亲,那双眼睛里的冷漠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白小碧看得心惊,忙垂了眼帘,这明明就是在命令,除了去还有别的选择么,她肯定有大事要自己帮忙,所以客气些罢了,只不知对于财雄势大的范家来说,究竟还有什么地方用得到自己的?

老夫人果然拍拍她的手,放柔了声音:“若这件事办好了,将来你就是我们范家的小姐,我从此拿你当亲孙女儿待,保你往后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当初他们跟朱全也是这么保证的吧?白小碧暗自冷笑,顺从地点头:“但凭老夫人吩咐。”

见她顺从,老夫人这才满意:“早知道你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然后松开她的手,恢复素日的威严与冷静,警告:“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如若叫我听到一丝风声,必定剥了你的衣裳卖到窑子里!”哼了两声:“别想着逃,就算逃出门井县,我们范家也有法子把你抓回来!”

白小碧忙答了声“是”。

老夫人点头,语气再次变得柔和:“要当小姐还是丫头,你是个聪明孩子,也不用我多提点。”转向温海:“白天的时候老身已经照先生说的,吩咐他们备好了,先生可要多带几个人帮忙?”

温海道:“此事凶险机密,这丫头命硬所以能去,外人知道得越少越好,我先带她上山行事,你们只需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在山下等候,待今夜子时一过,寅时便是吉时,正宜下葬。”

老夫人答应。

温海扣着扇柄,起身:“时候不早,走吧。”

没有月亮,天已经全黑了,凭着范家的权势,二人领着十几名白衣家丁顺利出了城,到山脚之后,温海便吩咐众家丁留下,只带着白小碧朝山上走。

灯笼映照山路,他走在前面,步伐平稳,白小碧提着灯笼吃力地跟在后头,她很少走山路,此刻走这么快未免辛苦,往常爹爹总说猜不透的人最可怕,如今总算亲身体会到这感觉,不知为何,面对神秘的温海,她心里总是莫名存着几分畏惧,因此不敢开口叫他等,只得咬了牙跟紧。

终于,二人趁夜登上山腰,站在彩莲池边,白天宽阔的池面在夜里显得更加空阔,被黑暗笼罩,看不到对岸。

白小碧喘息,抬手拭额头上的汗。

温海显然没注意她,拂衣上了一叶小舟:“上来。”

这船是他让范老夫人预先准备下的吧,白小碧暗忖,脚底也不慢,听到命令就提着灯笼敏捷地跳上船,小船受外力影响,微微晃了晃,她急忙矮了身子,抓紧船沿。

黑沉沉的水面,灯笼的光线最远只能映照一丈之内。

温海轻轻将脚一跺,小舟竟缓缓离开岸,无桨而行。

白袍微微起伏,初看如御风仙人,再看又如王公贵族,纵然是背对着这边,挺直的身形依旧令人不敢逼视,白小碧又惊又佩服,方知朱全所言不假。

小船直飘到池塘中央,停下不动。

温海立于船头,不转脸吩咐:“先把袋子打开。”

他怎么让船移动的?白小碧一直在留心观察,结果仍一无所获,闻言忙四下扫视寻找,果然见船内角落有个鼓鼓的袋子,心道刚才只顾看他,竟没留意,忙过去试着拖动,发现十分沉重,打开一看,里面竟装着满袋子生石灰,好奇之下她小心翼翼道:“用这个做什么?”

温海仿佛没听见。

白小碧尴尬,知道他是故意,索性赌气提高声音:“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做什么,温公子怎的带我来?”

温海终于开口:“掌灯你总会。”

白小碧噎得不说话了。

“带你出来,自然是有话要说,”温海看她一眼,有了笑意,“可有卖身契在范家?”

白小碧碰了钉子还没回神,愣了半日才明白他是在问自己,照实答道:“没有。”本是被范家抢来的,只是范小公子不肯平白放人,碍着他们的权势,不敢不留在范家做活。

温海点头:“那便好。”

他问起这个,莫非是真打算救自己出去,想和范家要人?白小碧急忙道:“我爹爹被他们害死了,我要先报仇……”

温海淡淡道:“在范家不出去,就能报仇么。”

白小碧沉默许久,喃喃道:“你会惩治他们吗?”

温海没有理会。

明知他不喜欢多嘴的,白小碧还是忍不住问:“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温海道:“等时辰到,起棺。”

白小碧震惊,半晌才道:“棺材难道在这池塘里?”这么宽这么深的池塘,又没有记号,别说起出棺材,就是找到也难,何况只有两个人。

温海猜到她的心思,看向水面:“莲花开处,就有棺材。”

莲花?白小碧立即跟着转脸看,迟疑:“这池塘里……真的会开莲花?”

黑水沉棺

本是无意问出来,却分明有怀疑他的能耐的意思,话刚出口,白小碧就知道又说错了,讪讪地移开话题:“听说起棺材是要亲人在场的,范家就不担心吗。”

温海不答。

范家人不担心,自然是很相信他了,先前认定他在哄骗范家,白小碧更加担心,低声问:“你……不怕被他们发现么?”

温海这回瞟了她一眼。

见他并无生气的意思,白小碧壮着胆子:“那天是我胡说的,倘若他们知道被温公子骗了……”

“骗?”温海打断她,“我为何要骗。”

白小碧呆了半日,道:“猛虎下山,是真的?”

黑夜中,温海抬眸朝对岸望:“猛虎下山,必有佳穴,灵气所聚,迁遗骸于此,可保子孙显贵,重权在手,位极人臣。”

白小碧大急:“这样不就是帮他们了吗?”

温海点头:“朱全不听我的话,所以自食其果,这是他的报应,区区百姓如何与官斗,惹恼范尚书,他又能逃去何处,而今之计,只有先助他逃出范家。”

事实与想象相去甚远,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击碎了白小碧所有的幻想,报仇的希望破灭,心头涌上浓浓的失望与气愤,为他不分是非曲直,惧怕权势,为虎作伥。

她喃喃道:“可他们那么坏,我爹……”

温海打断她:“范家气数果真已尽,自有败落之时,你不必再说。”

白小碧默然。民不与官斗,他本事再大,到底不是神仙,怕得罪范尚书也在常理之中,何况是自己无能报仇,怎能苛求别人,他能救朱全出去便好。

正在难过,忽见温海朝水里丢了件东西,水花过后竟卷出个旋涡,小船剧烈摇晃了下。

白小碧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慌得扣住船沿:“你……”

温海打断她:“别动!”

同时,白小碧只觉手底一震,灯笼熄灭。

陡然而来的黑暗让眼睛难以适应,伸手不见五指,白小碧一动不敢动,温海也没出声,甚至不知道他究竟还在没在船上,周围陷入可怕的沉寂。

有水声响起。

难道他下水去了?白小碧正这么想着,一丈开外的池面就亮起了两点红光。

光芒起先很微弱,映着黑沉沉的池面,就如同夜空中的两粒星星,大约过了一盏茶工夫,才渐渐地越来越亮,离船也越来越近,红如江上渔火。

虾!白小碧终于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吓得呆住。

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虾,每只约有两尺长,通体火红,长长的须,打着转儿在水里浮游活动,原来方才的水声正是它们弄出来的。

惊异之下未及反应,耳畔就响起细细的风声,眨眼间两支黑色的小箭钉入巨虾腹内!

白小碧猛地转脸,只见温海高高立于船头,神态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做过。

半晌,巨虾的尸体沉了下去。

光芒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再度将小船包围,白小碧微微战栗,忍不住往后缩,半夜三更,彩莲池四周根本没有别人,方才应该是他亲手掷出小箭,竟不用弓,何等腕力!先前只当他和朱伯伯一样,顶多是最高明的地理先生,想不到本事这样大,怪不得能无桨行船,往常听爹爹说世上有种人修习内力,飞花拈叶都可伤人,厉害的甚至徒手取人性命,最常见的就是皇宫大内高手,如今他也能使出这等功夫,太可怕了!

周围的光线似乎又开始亮起来。

发现异样,白小碧立即回神,直直盯着船下黑沉沉的水面,渐渐瞪圆眼睛张大嘴巴,露出惊怖之色——柔和的亮光自水底透出,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显现出来,轮廓越来越清晰。

那竟是枝硕大的、流光溢彩的莲花!

与寻常莲花相比,这枝莲花很特别,它并没长出水面,依旧沉在水中,看上去就像水面下铺着一副巨大的图案,难辨真假,壮观,诡异。

池里夜半真的会开莲花!白小碧久久不能反应过来,借着微光,温海快步走下船头,来到她跟前,迅速抬脚将那袋石灰踢得飞了出去。

石灰尽数倾入水中,正落在中央莲蕊之上。

水泡冒起,伴随着“咕嘟”声,水中莲花倏地合拢!

亮光非但没有灭,这瞬间反而变得更加耀眼,映得池上恍若白昼,池水剧烈地翻腾动荡,如同起了风浪,白小碧一时不防备,险些掉下船,不由惊呼。

一只手伸来将她揽住。

手臂十分有力,纵然小船仍颠簸不止,他却搂着她站得稳稳当当,白小碧窘得脸通红,下意识抗拒挣扎。

“别动。”他皱了下眉,眼睛盯着水面。

听出命令的语气,白小碧这才回想起二人现下是在办正事,只得停了动作,别过脸,紧紧咬住唇不作声,任他搂着,那怀抱散发着陌生的男人特有的气息,隐约透着强势,令她害怕。

下一刻,池底有东西冒出来。

那竟然是只黑色的绘着金纹的棺材!

棺材飘在水面,再不下沉,脚底小船似生了风,飞快移过去,温海放开她,俯身右手一抓,上好的木料,里面应该还有陪葬品,这副棺材少说也有三四百斤,他只这么轻轻一抓一托一放,沉重的棺材便离水而起,准确无误地落入船内,船身虽下沉一大截,却很稳当,仅轻微地晃了下。

大半夜面前摆着副棺材,女孩子岂有不怕的,白小碧下意识往后缩,抓紧他的衣角,发现不妥忙又放开。

温海道:“点灯。”

池中光线正在逐渐暗下去,白小碧硬着头皮重新点起灯笼,待小船靠岸,她便飞快跳下船,站得离棺材远远的。

温海道:“你在这守着,稍后他们会来。”

见他要走,白小碧慌了:“我……”

温海回身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