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坳中火光亮起,工匠们在作坊里外忙碌,外围除了有从衙门调来的数名带刀衙役,还多出了十来个黑衣人,却是沈青不知从哪儿雇来的保镖。头一天动工的日子尤其重要,计划是沈青与贺起亲自带人连夜监守,温海入夜赶来查看,白小碧早有心见识,便也缠着跟了来。

山风呼呼作响,这里却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鼓风炉中是通红的炭,工匠们站在旁边热得流汗,夜寒全被驱散。

先溶了铁,再以铁汁浇灌,寻常手段是拿这坟没办法了,白小碧看得兴奋,脸通红,转脸却见郑公站在旁边望着那坟,面色黯然,她不由奇怪,过去安慰:“事情都快好了,伯伯还在担心什么?”

郑公回神,摇头:“只是想起了这位亲戚,有些感伤罢了。”

贺起也留意到了:“郑公莫非是有难言之隐?”

火光里,郑公面色微白,勉强笑道:“过去许多年,不提也罢。”

贺起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边沈青叫:“可以动工……”

话未说完,忽然山下嘈杂声起,远远地亮起火光,众人正在惊疑,很快就有个庄户飞快跑来,气喘吁吁道:“郑公快些回去吧,府上失火了!”

郑公慌得:“可伤了人?”

那庄户答:“人倒是都平安,大伙儿正在救呢。”

郑公松了口气,急忙辞了众人就走。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挑这个时候,这场火显然来得不那么简单,沈青犹在迟疑,温海道:“我去看看。”

白小碧忍不住:“师父当心。”

温海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快步朝山下走了。

墓中尸骨

那幕后之人选择此刻动手,分明是知道众人的计划,故意前来阻止破坏,事不宜迟,沈青与贺起简单商量了下,吩咐工匠们尽快动工,白小碧见他们神色凝重,自觉地闭了嘴不去打扰,只远远站在一旁观看。

忽听身后一名衙役道:“怎的就动工了,爷呢?”

另一衙役打断他:“等着吧。”

二人说话声压得很低,白小碧却听见了,看着两人一阵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对,过了好半晌才发现问题所在:这两名衙役口音和温海十分相近,说的都是正宗官话,可他们不是郑公特地从城里府衙借调来的么,照理说,平日聊天应该多用本地话才对,又不是出外公干,怎的带着京城口音?

越想越纳闷,她索性走过去拉贺起:“贺公子,这些官差大哥好象认识你?”

贺起正忙着指点工匠们,闻言看她一眼:“他们都是我拿了郑公书信,去府衙调来的。”

怪不得他们会称呼“爷”,白小碧暗骂自己多管闲事,陪笑两句,转身打算去看工匠们作活,哪知刚走到炉边就闻得一股火药味,还未反应过来,耳畔忽然响起鞭炮般的爆裂声,紧接着眼前蒙蒙一片,烟雾弥散开,对面不见人。

工匠们哪里见过这场面,叫嚷着乱起来。

知道出事,白小碧连忙拿衣袖捂着鼻子,冲出烟雾朝沈青身边挪。

沈青轻撩衣摆,上前厉声喝道:“都给我站着别动!”

语气透着几许阴狠,年轻秀美的脸上此刻竟是一片冰寒之色,眉梢那粒红痣鲜艳如血,衬得两道目光更加阴沉,白小碧看得心惊,不由自主又朝贺起那边挪。

工匠们果然不敢动了。

贺起上前:“追!”

沈青拉住他:“仔细调虎离山之计,不如贺兄与差大哥们留在这儿,我带他们去看看。”说完纵身掠走,那些黑衣保镖紧跟着跃起,尾随而去,但见数条人影起落,眨眼间就消失在山林间。

工匠们回神,都望着贺起等他拿主意。

一名衙役上前:“爷,是不是动手?”

贺起没有回答,缓步踱至那座坟前。

山风从外面吹过,周围寂静得很,火光映照下,由于刚刚经过土石加固,那坟显得很新,坟头撑起上面的大片石崖,看着本不是很高,却能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气势。

怎么还不趁机动工?白小碧忍不住低声提醒:“贺公子,是不是……”

贺起忽然打断她:“给我挖!”

一声令下,工匠们都十分莫名,那些衙役却似早有准备,取了工具围上前开始挖坟。

不是要浇铁汁加固么,怎的反倒挖起坟来!白小碧察觉事情不对劲,大惊:“贺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贺起不理会,紧盯着那坟,美丽的脸上依稀透出杀气。

眼见众人七手八脚,加固的大石块很块被撬开,白小碧上前想要阻止,那些衙役们哪里肯听她的话,她这才明白过来,心里阵阵发冷,这些哪里是什么衙役,分明就是他的人假扮的,方才那些人故意引开沈青,很可能就是他设计的,今日之事根本就是他的计划!

贺起嫌慢,转身怒视工匠们:“还不动手?”

与先前得知的计划相去太远,工匠们虽然知道不对,但他们到底都是些百姓,本来就胆小怕事,如今见他这么凶恶,哪里敢违抗,纷纷硬着头皮上前帮忙。

他究竟想做什么!白小碧心知此刻的他已经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再不敢上前拦阻,暗暗着急,此样才能通知温海他们?正巧众人都只顾挖坟,也无人理会她,于是她试着悄悄退了几步,见贺起似无反应,便继续后退。

贺起道:“想去报信么。”

白小碧吓得站住。

贺起不看她,淡淡道:“想去,那就快些去吧。”

白小碧只当他是故意试探,哪里敢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贺起随手取过支火把丢给她:“最好将郑家人全都叫来。”

见他不像故意说假话,白小碧迟疑片刻,果然拾起火把,转身朝山下跑。

待温海与郑公赶到山上时,场面正紧张万分,沈青已回来,正带着黑衣保镖们与贺起对峙,二人俱是面色莫辨,旁边那坟已挖开了,露出棺材。

见郑公来,二人同时转脸。

郑公呆了呆,看贺起:“这位亲戚于我郑家有恩,贺公子与他无怨无仇,为何擅自破坟坏他清静?”

“清静?”贺起挥手令衙役们退开,“依我看,被人所害,埋骨他乡,不得归故里,何来清静?”

郑公变色:“你……究竟是谁?”

贺起不答反问:“贺某说的对也不对?”

郑公沉默。

难道里面的亲戚是被害死的?白小碧正在诧异,旁边温海忽然道:“当朝神武将军吕复,数十年来跟着镇国公南征北战,平息叛乱,乃是镇国公的左膀右臂,更是当朝功臣,圣上曾亲口戏称‘玉面将军’的。”说到这里,他看着贺起微微一笑:“早闻令尊大名,如今正值壮年,定然威风更盛,吕兄气度不凡武艺超群,深具将门之风,我等早该认出来的。”

“好眼力,”贺起点头,“敢问郑公,我吕乾可开得这棺材?”

郑公白着脸半日,终于缓缓点头:“都退下吧。”

沈青道:“此事干系重大,郑公……”

郑公打断他:“二十八年了,迟早会有今日,吕公子来得正好。”又转向众工匠:“今晚暂不能开工,有劳诸位乡亲辛苦一场,先回去,工钱明日来领就是。”

工匠们先前听到神武将军的名头,已经吓得面色发白,谁肯卷进这些大人物的麻烦里,闻言都如获大赦,匆匆收工下山了。

事已至此,挽救不及,再坚持也没什么必要,沈青挥手让众保镖退开。

埋在地下二十几年,奇怪的是,棺木居然没有朽烂,里面装着一副男人的骨架,略比寻常人大些,可见他活着的时候生得很高大魁梧,而且那身袍带靴完好无损,腰间还坠着枚晶莹的玉佩,白小碧本来是害怕的,可又忍不住好奇,偷偷拿眼睛看,只见那佩正面朝上,刻有一“吕”字。

吕乾取出玉佩放在棺材盖上:“从不曾听过郑家还有门姓吕的远亲,倒是此佩,我竟眼熟得很。”他一边说,一边探手入怀,取出另一块玉佩:“我们吕家也有两块祖传的玉佩,天下仅此一对,先祖父与祖母各执其一,二十八年前,祖父外出访友不知所踪,留下祖母与年仅十四的家父艰难度日,所幸当时一位姓郑的右将军是祖父的挚友,慷慨相助,只因他与祖父情同手足,祖母深信不疑,令家父追随其左右,建功立业,如今他已功成名就,位居镇国公。”

众人皆无言。

吕乾将玉佩放到先前那佩旁边:“当日祖父失踪,随身之佩跟着失落,这一块乃是先祖母之物,她老人家保存多年,临终时吩咐家父务必寻到祖父尸骨,与之合葬。”

两块佩形状色泽皆无差别。

“还留了书,”吕乾自棺材中挑出卷帛书,展开念道,“自负武艺,一心尽忠报国,孰料上不仁,空怀抱负,今害兄性命,实不得已,惟他日九泉之下,再与兄请罪。”

白小碧骇然。

手刃挚友,本是无耻之徒才做得出来的事,而今凶手竟是名满天下的镇国公,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帛书上那句“上不仁”,足以给郑家带来大祸。

吕乾以帛书示众人,冷笑:“有凭有据,还有什么说的?”

沈青看着那帛书,叹气:“此事既已多年无人知晓,吕大哥又从何得知?”

吕乾沉默片刻,道:“几个月前,家父接到封神秘的信,信上说了此事,家父素来敬重镇国公,本是不信的,无奈念及祖母临终所托,这才派我来查探。”

沈青苦笑:“吕大哥明知是被人利用。”

吕乾道:“不论如何,身为吕家子孙,岂能任祖父尸骨流落他乡。”

沈青道:“镇国公一时糊涂做下错事,但始终于国有功,他老人家现是朝中重臣,这一出事……”

吕乾打断他:“我十岁时曾得镇国公亲授武艺,也不愿当真,但如今事实俱在,莫非身为重臣,为了功名抱负便能手刃挚友?”

众人默然。

纵然贵为镇国公,也不能为他做下的错事开脱,父仇不共戴天,谁能轻易忍得下?定要劝神武将军置父仇不顾,未免无理,更重要的是,眼前事情已经发生,补救不及,这场变故的幕后策划者已经达到了目的。

“天意,”郑公摇头,“家兄征战多年,终不得志,三十七岁上更受奸人诬陷,险遭大难,告假回乡来,恰逢一位地理先生路过,指点说只需一外姓相助便能奏功,否则此劫难逃,但若平白无故找周围人家,岂不令人生疑,何况丧事也不是日日都有,一时间竟找不到外姓办丧事的,直到两个月后,家兄偶然出门,忽遇旧友吕光,便邀他至家中。”

之后的事就算不说,众人也已经猜到,他兄弟两个必定将吕光害了,掩埋于此,谎称是远亲。

“此事是我出的主意,”郑公看着那棺材,缓缓道,“被我劝得几次,家兄也不阻拦了,今日之事,是我罪有应得,如今郑家满门性命都在吕公子手上,吕公子尽管将此书带回去,吕将军如何处置,郑家但凭发落。”

“说的好,”吕乾转身,吩咐那些假衙役,“准备起程。”

棺材连带泥土很快被运走,想是车已等在山下了。

白小碧忽然上前两步:“吕公子,那个给你家写信的神秘人物……你可认得?”

吕乾摇头:“并没见过他。”

白小碧不再问了,退回至温海身旁。

温海道:“鼎足与鼎本为一体,如今足废鼎残,神武将军更当谨慎行事,此番回去,倘若有朝中重臣找来,无论是何主意,吕兄定要劝将军顺势答应,自保方为上策,将来再相时而动也不迟。”

吕乾道:“温兄之言,小弟必定铭记于心。”说完抱拳作礼,取了那佩与帛书,转身便走。

沈青忍不住道:“吕大哥且慢!”

手微微攥紧,吕乾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将手一扬,那帛书便飞入火炉中,随着“忽”的一声,火焰跃起,帛书瞬间化为灰烬,随后他也不说话,大步朝山下走了。

沈青默然半晌,转向郑公:“沈青无能,此地已破,镇国公再留朝中恐怕要出事。”

短短一个时辰工夫,郑公仿佛衰老了十岁,他摇头:“不论如何,多谢两位好意,家兄那边我会尽快修书去,别的……听天由命吧。”

沈青点点头。

郑公再不言语,带着家丁下山去了。

白小碧站着发呆。

镇国公愧对部下,若果真因此离开朝廷,朝中局势势必又要生出新的变化,区区小计便使得圣上再去一臂,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是吴王的人,还是李家的人?又或者,是其他势力?会不会……是他?

正在出神,手被握住。

温海似挑了下眉,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回去了。”

足废鼎残

回到郑府已近寅时,夜深沉,郑公没有多吩咐什么,下人们都各自散去,今晚发生的事在他们看来只是一场意外而已,方才他们都退得很远,并没听清楚。

对于镇国公,白小碧始终怀着敬重之心,明知道他害了吕光是不义,却仍旧忍不住问:“师父,不能挽救么?”

温海道:“足废鼎残,局势不稳,镇国公再不抽身,恐会招至大祸。”

白小碧想起另一个问题:“那贺……吕公子家……”

温海明白她的意思:“鼎足与鼎本为一体,没了镇国公,吕家在朝中便不足为惧。”停了停又赞道:“不费吹灰之力就扳倒镇国公与神武将军两个人物,此人手段果然高明。”

白小碧默然。

范八抬是该死,镇国公也的确有罪,可过去二十几年的事怎会突然被人翻出来?那人的目的恐怕不只是打抱不平这么简单。会不会与他有关?就算他说的真话,不是吴王的人,可这不表示他与李家也无关,四王爷虽无能,背后的李家却不可能真没半点野心,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参与朝中争斗?

孤独的寒冷的夜里,他第一个为她送来温暖;受人欺负的时候,他挺身相救;哭泣的时候,他告诉她要学会想法子;身处危险之中,他总能适时出现,搂着她轻声安慰;生气任性的时候,也只有他会一味地迁就她,说“我都依你”。

可对于原本非亲非故的两个人来说,这些好是不是太过了些?只因为她像他的妹妹?

他对她好,有没有别的意图在里面?和身边某些人一样?

这次玉鼎城相遇,会不会太巧?沈青与温海勉强算是有共同目的,想借镇国公提拔,所以走到一处,那他呢?

方才在山上,那个瞬间产生的念头,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单纯的人也许并不单纯,似乎每一个都带有目的,到底谁才是可以相信的?

白小碧缓缓抬起眼帘,望着面前略显冷酷的俊脸:“师父为什么对我好?”

温海笑看她,不答:“怎样的好,终身为父么。”

白小碧没有笑,也没有追问,只低低地“哦”了声,然后重新垂首,脚底后退了两步。

温海道:“不早了,去歇息吧,天亮我们便动身。”

万万没料到会这么匆忙离开,白小碧惊:“这就走?”

温海道:“这里的事已完了,再留已没必要,怎么,你还有事?”

白小碧愣了半晌,摇头:“没有,师父也早些睡吧。”

待她回房后,温海微微皱眉,推开身后的门走进去,再反手关上,里面的灯适时燃起,当然,点灯的并不是他,见他进来,那名黑衣人立即作礼,

温海往椅子上坐下。

黑衣人道:“吕家与镇国公若真闹开,上头只怕头疼得很。”

温海道:“我看是顺了他的意才对。”

黑衣人明白过来,点头:“镇国公功高盖主,在朝中直言无忌,受猜疑已久,但到底军中威望在,上头未必会拿他问罪,依属下看,顶多是借此机会除了他的兵权。”

“他活不了,纵然吕家肯罢休,他也活不了,”温海微微一笑,接着又轻轻一叹,“可惜了,忠臣良将难求,却投错了主。”一个名满朝野的忠直老臣,要他活着背负亲手害死同甘共苦的兄弟的名声,他又怎能忍受?

黑衣人道:“这老头生性顽固,活着今后更麻烦,主人何必叹息,属下已查到,前日那丫头遇刺,果然是傅小姐派的人,不过那人没能活着回去。”

温海没有表态,只皱了下眉。

傅小姐素来任性,黑衣人知道他不满,忙道:“属下会派人暗中保护她。”

“罢了,”温海抬手打断他,“盯着她的人多,抓去问生辰么,只因他们也不能肯定,我们若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黑衣人道:“但依傅小姐的脾气,怕……”

“天意注定,若她真有那般福德,怎会轻易死,真死了,便是我们找错人,”温海微微皱眉,“只是傻些,也并无特别之处,莫非真的不是她……”沉吟片刻,他忽然移开话题:“吴王纠集江湖术士,朝廷派了人在暗中调查,你看会是谁?”

黑衣人道:“属下只知道,方才山上那些人并不是什么保镖。”

漆黑的夜,冷风卷过,城外露气湿重,阴森的树影如鬼魅般张牙舞爪,道上十分冷清,路口处停着辆马车,车旁,叶夜心披着件华美厚实的紫绒披风,遥望远处玉鼎山,直待山腰那片火光逐渐熄灭,才轻轻笑了声。

黑衣女手执火把站在他身后,显然也看到了整个过程,面露喜色:“少主妙计,果真成了。”

叶夜心转回身,并没有多少喜悦之色:“成了,但成得也太容易。”

黑衣女嗤道:“不论如何,我们的目的已达到了,他们三个也不过如此,镇国公又如何,只怪他不识时务,软硬不吃,所以自取其祸,属下这就叫人写信与主公报喜。”

叶夜心道:“没那么简单,叫他先别轻举妄动。”

黑衣女皱眉:“少主担心什么?”

叶夜心道:“盯着的眼睛太多,有先动手的,难免就有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

黑衣女道:“不论如何,还有谁会比主公得利更大。”

“暗箭难防,就怕是我们没料到的,”叶夜心摇头,接着似又无所谓了,转身上车,“罢了,他既心急,我们照吩咐做就是。”

黑衣女道:“主公心急,还不是为了少主。”

叶夜里已经进了车内,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一声低笑:“走吧。”

清晨走得很匆忙,天刚亮,温海便带着白小碧去与郑公辞行,沈青早已等在那里,费了这么大功夫,到头来还是上当,俊秀的脸不免带了几分丧气之色,见到二人立刻又笑得无邪了,原来他昨夜先将雇来的保镖们散去,所以回来得迟了些。

解释过后,他看着二人的包袱:“温大哥也要走了么?”

温海道:“正是来向郑公辞行。”

沈青看看门内,摇头,再次露出惭愧之色:“原是想借此机会立功的,想不到……倒害了他们,唉!”

白小碧留心观察他片刻,对昨晚那个一闪而逝的念头又产生了怀疑,安慰他:“是那幕后之人太狡诈,沈公子别灰心。”

“多谢,”沈青莞尔,“不知温大哥打算去哪里?”

温海道:“江湖中人,漂泊无定。”

沈青忙道:“这样才好,比那闲云野鹤还要自在,小弟向往已久,温大哥胸怀大志,所以有如此心境,不似我等,总为些区区得失计较忧烦。”

温海略觉意外,看着他片刻,一笑:“依我之见,沈兄弟当看开些,这些事本是天注定,成败自有气数,一半尽力,一半还是顺应天意的好。”

沈青顺着他点头:“温大哥教训得是,小弟谨记。”

正说着,郑公已穿戴好出来了,朝二人拱手:“招待不周,本当留几位多住些时候,又怕耽误你们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