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抬手往东一指,“淮水龟山脚下,悬于两洞之间。道友去吧,取回来我就撤了渊潭的结界,放那条小鱼上岸与你团聚。”

  长情尴尬地唉了声,“尊神误会了,不是团聚,是还他自由而已。那我现在就去了,尊神等我的好消息。”

  她御风而起,临走低头往下看了眼,庚辰正仰首目送她,视线相撞,还十分和蔼地挥了挥手。

  其实龙神人不错,长情边飞边想,除了爱插嘴,也没什么大架子。等价交易毫不含糊,比那些说着场面话,却让你知难而退的人强多了。

  无论如何,渊海君上岸有望了。庚辰是远古时期的战神,他划下的结界,这世上也许除了天帝少苍,没有人能解得开。水族修炼成人形,总要出水吹吹风,晒晒太阳的。水下没有他喜欢的姑娘,等以后能够四处走动了,也许会遇上真正合适的人。

  这么思量着,长情就很高兴,所以渊海君说五百年前是她救了他,现在一想可能是真的。她确实喜欢闲操心,自觉对别人好,自告奋勇就去办了。

  淮水在哪里,她从来没去过,中途遇见一只白鹭问清了方向,一路闪电带火花地落在了龟山脚下。

  龟山不大,形状确实像只巨龟,其上草木不丰,山石嶙峋排列着,远远看去像龟背上的裂纹。这只巨龟匍匐在河岸,山脚下苍茫的河水滚滚奔涌向远方,在日暮时分的天光下,幻化成一幅令人惊惧的景象。

  庚辰只说铜铃在龟山下,却没有指明究竟在哪个位置。长情站在那里思量,想起他提到过悬于两洞之间,便刻意去寻山洞。绕着龟山飞了两圈,没有任何发现。天逐渐黑下来,北风开始呼号了,山野之地多鬼魅,长情虽然是神,但很多时候她也怕鬼。天顶一弯小月相照,她坐在陌生的山顶抱臂发呆,忽然余光瞥见水下金芒一闪,忙探身看,在山脚临水的地方,有成簇的光点聚集。那些光点慢慢随水波漾动,照得水底通明。她终于看清了,水下有玄机,大概是水深的缘故,一左一右两处阴影,正应了庚辰的两洞之说。

  长情一阵欢喜,反正有避水珠傍身,她连想都没想,直接跳了下去。

  轰地一声,耳膜差点震穿孔,所幸看见那串铜铃了,比她想象的大得多。铜环的半截掩在泥沙下,两掖横跨了水底洞穴,像架在天堑上的拱桥。她伸手直取,刚要触到,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夜叉一样的怪物,手里舞着大锤,不由分说向她砸了过来。

  长情对于打架一向不擅长,但紧要关头也不会坐以待毙。她扬手幻化出曈昽剑,剑气的冷光在水中也略显刺眼。两个夜叉晃神的当口,一股巨力纵贯而下,只见剑锋分花拂柳袭来,当当几声,便斩落了他们手里的大锤。

  一战便败,夜叉的脸变得愈发凶狠狰狞。他们扬起泥沙,把河水搅得浑浊不堪,混乱中断了把手的大锤横飞过来,击中了长情的左肩。她吸了口气,隐约听见骨骼碎裂的声响。人一旦受伤脾气会变得很不好,有些连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性情会被催逼出来。浊浪之中她双目赤红,左手捏诀右手御剑。一声清喝震破河谷,有形的气流龙身一样,以横扫千军之势呼啸而过——那两个夜叉消失了,究竟是死了还是跑了,连长情自己也不知道。

  浊流慢慢变清,她握拳的左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实打实对战,到现在人还有些糊涂,但她知道自己胜利了,打败了那两个夜叉,可以从他们手里拿回龙神的铜铃了。

  只不过这铃铛大了点,要扛到凶犁丘得费很大的劲儿。她走过去,粗喘了两口气,一手一边把住铜环,用力往上一提。那铜环像生根了似的,虽然拽了出来,却也牵扯出一片墨汁样的黑泥。

  长情被迷了眼,偏过头避让,忽然感觉脚下震动起来。淮水再湍急,也是内陆的河流,不可能掀起多大的浪。可是她窜出水面临空俯瞰的时候,发现河面竟然有了江海般的气势。数不尽的漩涡,翻不尽的巨浪。几乎一霎,水纹的流向突然又终止,平静如一潭死水,再也不复东流了。

  铜铃变小了,就躺在她手心里。水下似有怪物出笼,发出一声可怕的咆哮,脊背纵跃浮显,很快消失在河道的尽头。

  她眨巴两下眼,“什么东西?”

  对面蛇山上跳出了一群山精,吱吱喳喳大叫起来:“不得了啦,有个神仙把无支祁放跑啦!”

  长情吓了一跳,仓惶环顾四周,“哪里有神仙?”

  料想大事不妙,先隐瞒身份再说。她只是想不明白,龙神是大神,受他之托,能有什么过错。

  低下头,拿袖子掩住脸,正想趁乱逃跑,对面群妖的首领隔着山头喊话:“上神别躲啦,你一出场就自带仙气,我等只是道行浅点,又没瞎。”

  长情见状也放弃了,作为年轻的上神,她懂得并不多,还是得向这里的土著请教,“那个无支祁究竟是谁?”

  蛇山的山君啊了声,“上神不知道无支祁吗?他是淮水水君,当年大禹神君治水,他兴风作浪扰乱进度,被龙神庚辰锁在了淮水龟山脚下。喏喏喏,您手里的神铃就是穿在他鼻子上,用来镇压他的。现在神铃一除,淮水自此不入东海,上神您捅了大篓子,想想怎么善后吧。”

  长情脑子里嗡嗡的,思来想去觉得不可能,“这铃铛是龙神让我来取的,他说是他遗失于淮水的宝物……”

  山精们集体耸肩,“上神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如果是奉命而来,为什么要打死巡河夜叉?”

  巡河……夜叉?长情猛然回头看,“那两个水族是巡河的?”

  蛇山山君说是啊,“巡河夜叉轮班看守无支祁,这么多年都太平无事,没想到今天会有人劫狱。不过话说回来,上神真是能打,敢问上神是何方高人,现在何处任职呀?”

  长情支支吾吾不肯说,心里慌得很,为今之计就是找庚辰问清原委。

  她匆忙又赶去凶犁之丘,夜半星辰漫天,远山远水隔着云端。她在草原上奔跑,每走一步,受了伤的左肩就沉沉作痛。好不容易到了神宫前,宫门紧闭,只有月光照在雕龙的纹理上,发出峥嵘的寒光。

  “开门!”她用力拍击门环,“请上神赏脸一见。”

  凶犁之丘上静悄悄的,她的声音在大荒边陲回响,却如投水的石子,向下沉淀,一点微微的涟漪很快也消失了。

  长情不甘心,拿铜铃去叩击,“上神所托,在下已经做到了,请上神出来相见。”

  终于里面有了动静,宫门开启了窄窄的一道缝,有个小童露出半张脸来,仰首稚声道:“我家座上受南冥君相邀赴宴,已经三日未回了。上神有事,还请改日再来。”

  神宫的宫门又阖上了,长情站在那里,手上的铜铃成了烫手的山芋。

  已经三日未回了,那么今天遇见的那个撑伞的人又是谁?难道是有人想借她之手,放出无支祁么?

  她打了个寒战,这下真得想想,该去哪里避难了。

第7章

  长情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眷恋龙首原无趣的生活。

  夜太深了,城中只余零星的几盏灯火,每一盏都能给人带来莫大的安慰。巨大的宫殿群沿坡伸展,那是她坚守了千年的家。曾经她也不满于沉闷和庸常,可是如今连这沉闷都显得那么可贵。

  闯了祸,不敢回家,怕被人逮个正着,只好远远站着望洋兴叹。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谁坑了,莫名其妙就当上了无支祁越狱的帮凶。她这一生从来不做出格的事,如果让上面知道了,对她的评价可能是“老实人其实蔫坏,要么不作死,要么就作一票大的。”

  大禹治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十个手指加上十个脚趾都数不过来。区区毛神把上古水怪给放了,上面会怎么整治她?会不会削了神籍,下放顶替巡河夜叉?

  长情不敢想,捧着脑袋痛不欲生。她连上去领罪的勇气都没有,手里捏着铃铛,盘腿坐在神禾原上,含着泪花呵欠连连。

  好困,好想躺下,身上的伤也亟需诊治。可是她无处可去,这些年光顾着睡觉,出了事竟连一个能帮她避难的朋友都没有,实在失败。

  忽然一道惊雷闪过,吓得她心头大跳。寒冬腊月哪里来的雷?可见是上界发现无支祁出逃,开始点将缉拿了。

  她在原地团团转,气哼哼想要是抓住那个骗她的人,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然而气愤归气愤,凶犁丘的际遇恐怕告诉别人,别人也未必相信。那地方是龙神庚辰的道场,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定是这毛神自觉难以脱身,胡编乱造出来混淆视听的托词。

  长情一瞬间想象了所有最悲惨的下场,她向天顶望了眼,实在不行只好去自首了。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两步,蓦地听见有人细声唤她,找了一圈,才在小渠里找到一条盎堂鱼。那鱼晃着黄色的大脑袋,喊声像儿啼似的,直着舌头说:“不如下水吧、不如下水吧……”

  “小小菜鱼,凑什么热闹。”长情郁塞地嘟囔,想了想蹲下问它,“谁让你来的?”

  “当然是我家主君。”盎堂愉快地说,“上神就要变成过街老鼠啦,人间呆不得。我家主君托小妖来传话,我们渊海地方大,可以让上神藏身,上神还在等什么,这就跟小妖下水吧。”

  长情感动于危急关头,还有人肯收留她。但是这回的祸闯得有点大,窝藏人犯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触怒了天帝,渊潭可能会就此变成一个小水洼。

  她满含悲情,大义凛然,“本座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局外人。”

  盎堂摇着尾巴很不服气,“哪里有人?我们明明是妖!上神放心下水吧,这件事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上神不露面,保证天界挖地三尺也找不到您。”

  长情还是摇头,滔天的罪过不是一拍脑袋说没事就能扛过去的。她吸了口气道:“替我多谢渊海君,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坐化。”

  结果天上的雷巨斧一样劈下来,就落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把草地劈得一团焦黑。

  “娘啊!”盎堂潜进水里,只留一张嘴在水面上大喊大叫,“雷神要劈死上神,连辩解的机会也不给!”

  长情吓得蹦开了,还未等她站稳,第二道天雷紧随其后,劈在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看来真的打算赶尽杀绝了,连陈情都不必,直接就定罪了吗?她不服,举起铜铃向上砸去,“我要见天君,我有冤情要呈禀!”

  雷泽来的雷神公务繁忙,没时间代为传话。于是鼓点打得更急了,万道闪电破空而下,劈得神禾原寸草不生。

  盎堂尖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上神再不跑,打成了灰可拼不起来。”

  看来陆上确实没有立足之地了,长情还是惜命的,转身跳入小渠化成了一滴露水。盎堂摇尾游过来,大嘴一张,便将她含进嘴里沉下了渠底。

  地下水源四通八达,其纵横之态,就像人体的脉络。盎堂带着她奋力穿梭,雷声越来越远,雷神找不见她,自然不能随意迁怒旁人,只好草草鸣金收兵了。长情心里只觉得悲哀,她一向以为上面至少应该是讲理的,没想到不问情由就要处决她。以后怎么办呢,躲在水下也不是办法,或者容她稍微休整一下,明天再出去说明原委。

  不过鱼嘴里的味道不怎么好闻,一阵阵腥膻直往鼻子里钻。等到盎堂把她吐出来时,她都快晕过去了,趴在地上直倒气。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探了过来,那手的主人嗓音如清风,徐徐划过她耳畔,“没事了,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长情勉强撑起身,活了这么大年纪,居然会被一个少年的几句话弄得鼻子发酸。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小小的鱼,如何有能力对抗天地?但在她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这话也让她感到莫名安心。

  少年的脸依旧如诗如画,他专注地看着她,碧清的眼眸,澄澈得足以倒映汪洋。长情相形见绌,低头看看自己,真是狼狈不堪,不提也罢。

  她捂住了脸,羞于见人,云月弯下腰,将她搀扶起来,“才分开一昼夜罢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各方水族皆接到消息,说无支祁遁逃,天帝下令四海戒备。如今众神都在搜寻你,说是你放走了水妖……是真的么?你为何要这么做?”

  内情说出来,不过徒增烦恼罢了。长情道:“我是受人蒙骗,并不是有意放走无支祁的。”

  她显然不大想说,他便不再追问了,只是仔细打量她的脸色,“长情,你可是受了伤?”

  先前经受了巡河夜叉一锤,那种震心的痛依旧在胸口盘桓。伤的是肩,但时候一久,半边身子早已经麻了。她不自觉抬手捂压,随口敷衍:“小伤罢了,不要紧……”

  可是云月并不相信,牵起她的手道:“随我回水府,小伤不治也会要人命的。”

  虽然他避开了她的左手,但那种牵扯的痛同样鲜明。长情倒吸了口凉气,云月凝眉看她,“你还瞒着我么?”

  长情无可奈何,只得承认,“是被巡河夜叉用巨锤打伤的。”

  云月听了微叹,指尖点于她的伤处,一圈圈碧色的芒从原点向她周身扩散,长情惊奇地发现疼痛比先前减轻了很多,没想到一条鱼,还能诊治上神。

  “你的内力深不可测啊。”她直勾勾看着他,“当真只有五百年道行?”

  他淡淡一笑,“当真。只不过被困五百年,比别人更勤于修炼罢了。”语毕依然来牵她,“走吧,外面人多眼杂,别让人发现了行踪。”

  长情只得随他走,他穿轻薄的禅衣,柔软的丝缕绵绵流动飘拂,人像立在高山之巅,有从风化云之感。水纹撩起他鬓边的发,露出精秀的耳廓和半边脖颈,这鱼大大超出了一般水族的灵明,竟有一片道骨仙风的澹荡。

  想不明白,长情歪着脑袋还在思量。他手上略用了点力,回身一顾,眉眼间尽是温和洁净的君子之风,“长情在想什么?”

  他似乎很喜欢叫她的名字,那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尤其醇厚可靠似的。长情哦了声,“想怎么脱身。”

  他复一笑,掌心的温暖传送过来,一路暖和进心里。

  引商早就候在水府大门前,看见他们回来,忙把人往内引。府里侍奉的一干水族都被调理得极有分寸,没有得到特许,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早知如此,上神在我们烟波府住上两日就好了……”一想不对,又添了一句,“啊不,昨晚和我家君上成婚就好了。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哪里有空跑到淮水放走无支祁!”

  长情不喜欢他提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拉着脸道:“早知要死,便不投胎了么?再说我为何要与你家君上成亲,你给我个理由?”

  这话让云月很尴尬,引商当然要反驳她,但未等他开口,便被云月喝止了,“你去外面守着,若发现可疑的人,别擅作主张,即刻进来报我。”

  引商无奈道是,领命出去了。云月向长情揖了揖手,“水族纯质,不知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要是触怒了你,我代他向你致歉。”

  长情摆了摆手,“我不与鱼虾一般见识,何况现在我落了难,是你们收留我,我应当感激你们才对。”

  云月笑着摇头,“种善因,得善果。要不是五百年前你救了我,今日也没有我在此等候你。”边说边抬手,引她进了大殿。

  殿里前夜办过喜宴,现在那些大红的彩绸都撤下了,一砖一柱洁净得冰川一样。他带她往后去,重重鲛绡后是他的寝殿。长情进门环顾,琅玕的高床,云母的环云屏,还有那些大到花瓶,小到棋子的摆设,无一不是用碧玉做成的。

  “这么清淡的颜色,乍一看心旷神怡,时间久了不觉得单调吗?”

  “习惯了,反正无人共赏,自己舒心便好。”他让她在长榻上坐下,牵起广袖,将手落在她的领褖上,“失礼了,我要为你查看伤处。”

  长情倒也大方,不像那些小姑娘般扭扭捏捏。她坦然坐着,坦然看着他,云月略犹豫了下,轻轻揭开了她的衣襟。

  整个左肩已经青紫了,可见夜叉下手颇狠。她也是个能忍痛的人,他原本以为像她这样的神,早就丧失了作战的能力,遇见一点伤便会小题大做,现在看来她比他想象的更果敢。

  长情自己也低头看,这片淤青覆盖的面积甚广,从肩到腕,从腋到胸,边缘像发散的丝弦,随着血脉走向向外扩散。云月先前的救治可以减轻剧痛,但伤还在,也不知能不能消除。

  她静静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有行动。纳罕地抬眼看他,发现他全无了平时的从容稳重,伸出的手停在半途,满脸都是羞赧之色。

  长情有时候一根筋,她脱口而出:“脸这么红……这里的水上头啊?”

第8章

  云月愣了下,发现自己失态,愈发的不好意思了。定了定神重新结印,源源向她肩头输出灵力,那半边肩膀因他的治疗,逐渐退去淤青,显露出本来的肤色。长情终于舒了口气,待他收功,她已经可以大开大合地甩动了。

  她站在地心拓臂,欢喜地说:“不疼了,渊海君真有本事,多谢你。”

  云月从脚踏上下来,理了理袖子道:“不足挂齿,往后小心些,切勿再和人对战了。”

  提起这个就伤心,她愁眉苦脸道:“我也不想和人打架的,那两个巡河夜叉长得太丑,我一见他们就觉得他们不是好人。何况他们还阻止我取铜铃,我一怒之下,就把他们打死了。”

  云月叹了口气,“长得难看不一定是坏人,长得好看也不一定是好人,以后万要记住这个教训。”

  那双活络的眼睛转过来,落在他脸上,“那么渊海君呢?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云月抿唇微笑,“你希望我是好人,我就是好人;你希望我是坏人,那我便是坏人。”

  又来了,这样的脾气,就算大奸大恶,大概也很难惹人讨厌吧!

  长情现在有家归不得,心里七上八下很煎熬。她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一会儿仰天一会儿俯地,“我该怎么办才好……灵力只能护龙脉一时,要是超出了时间,引得邪魔外道入侵,那世道就要大乱了。”

  云月斟了杯甘露递给她,“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惦记龙脉么?”

  “那是我的职责,我已经守了一千年了,如果哪天龙脉不再需要我,我就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了。”她端着杯子长吁短叹,“我该上一回天厅,面见一下天帝。”

  云月垂着眼睫道:“天帝恐怕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亿万云颠之上有无数天将把守,即便上去了,你也走不进凌霄殿。”

  是啊,相较那些正统的上神,她这年纪上去端洗脚水都不够格,天帝怎么可能召见她!这事到最后如何收场,她不知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