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这蛇,也许一切反而变得简单,长情没了让她心心念念的人,便会愿意跟他回天庭。

  浓得化不开的戾气,在风起云涌间婆娑不散。钧天剑随他心意而动,不需他近身搏杀,脱手从掌中飞了出去。剑气化作流光,其速之快,须臾便可穿透皮囊。他乜起眼,等待最后的血溅五步。

  铮地一声,忽然一片刃气大刀阔斧横劈过来,迎面撞上钧天。两路强劲的力量在半途交汇,银白与赤红破空一击,瞬间迸散。他眼见不好,腾身将钧天收回袖底。再回头时见长情怀抱四相琴,凌云虚步立在半空中。狂风吹起她的发,鸦黑的丝缕横度秀面,那凛凛模样,如何再去否认她是玄师兰因!

  天顶鼓声如浪,狂卷着倾斜而下。四相琴是魔琴,现世就应当销毁,神霄五雷院闻声而动,神部愤怒相在云层中显现,只需天帝一声令下,便可四方包抄合力扑杀。

  可他却没有给出任何指示,直到她救走伏城,消失于旷野,他也依旧静静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禁匆匆按下云头赶来,见君上定眼望着玄师离开的方向,脸上虽无任何表情,但他明白君上此刻的感受。

  “不如回仙宫吧,剩下的事让臣与天猷君解决。”

  其实只要狠得下心,灭了始麒麟与麒麟残部,玄师自然无路可走。原先大禁并不赞成强取豪夺这套来处理感情,可现在看来,实在是太棘手了,不如快刀斩乱麻。女人终究是女人,再大的脾气至多维持个百八十年,只要君上有耐心温水煮青蛙,总有如愿以偿的一天。

  然而君上显然已经开始动摇了,这大约就是爱与占有的区别。占有很简单,他是六界之主,只要愿意,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东西是他想要而无法得到的;爱却熬人,要顾忌她的感受,要以她的喜恶为先提条件。连面对情敌,都要计较一下下手太重,是不是会伤了她的心。

  当初琅嬛君的爱情,大禁是见证过的,紫府那帮身在红尘的仙,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他都不觉得惊讶。可天帝不同,自他入天宫起就没见君上对谁青眼过。一个几乎放空自己,断绝了情与欲的人,开始不以天道为先,这是很让他惊惶的。他甚至忍不住担心,君上有一天会不会走上琅嬛君的老路,搞出那套为爱逆天的变故来。

  所以他眼巴巴看着他,等着君上的一句话。

  天帝扫了他一眼,“大禁,本君又失败了。”

  这两个字听得大禁心惊肉跳,在天帝陛下的一生中,应该从来没有过如此惨痛的经历吧。他绞尽脑汁开解:“轻易就可收入囊中的人,势必是缺乏个性和本我的人。君上眼光独到,如何会看上那种平庸的女人。”

  天帝心头百转千回,自己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最近受的委屈多了,他也渐渐懂得自我安慰了,盘算了一下得失,觉得自己还是赚了,“本君终于一亲芳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本君是乾坤之主,本君的女人谁敢肖想,就可名正言顺灭他的族。”

  大禁耷拉着眉眼说是,“不过螣蛇一族早就被九黎灭了,伏城如今投靠麒麟族,这也算么?”

  天帝冷哼一声,“本君说算就算,伏城是为天同办事,那一切罪过自然要天同承担。”他说完,忽然向天上望了眼,“先前的一切,雷部的人可看见了?”

  大禁脑袋差点摇掉了,“不不不,君上人在下界,臣等只敢静候天命,谁也不敢向下看一眼。臣等是听见玄师弹奏了四相琴,才在云端现身预备助阵的。所以君上一亲芳泽臣等没有看见,包括臣,要不是听君上说起,臣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敢相信天帝会对别人下得去嘴么?他确实是个挑剔到近乎苛刻的人。九天上女神女仙众多,个个云霭般温软洁净,饶是如此,他都嫌她们眼神腻人。如今他看上一个成分复杂的姑娘,即便这姑娘对他没个好脸色,他也还是死心塌地地愿意被她骂,愿意挨她的打……想来真是有些心酸。

  不过总算来得及时,彻底阻断了她和伏城之间的发展。若再晚半步,那两个人大概就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定情了。

  大禁急君上之所急,拱手道:“臣即刻下令雷部,全力捉拿伏城。”

  天帝摆手说不必,“她现在恨我恨得厉害,先容她缓一缓。她身边不能没人,伏城在,至少能保她平安。本君就这么看着他们,看他们还有什么心思,在本君的监视下眉来眼去。”

第41章

  确实,这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让人感到窒息。

  长情从天帝剑下救出了伏城,可先前发生的一切实在不敢回顾。想说些什么,又忌惮无处不在的第三双眼睛,两个人对望一眼,各自都感到尴尬。

  逃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到哪里去!奔忙半晌,伏城说:“座上,还是歇一歇吧。”

  东方熹微,天地的交界处泛起蓝白来,长夜即将过去。她驻足向东眺望,从那渐渐升起的希望里,隐约找到了一点安慰。

  她以往是个心境开阔的人啊,即便经历过生死苦难,也没有让她真正绝望。可是不幸的她,倒了八辈子霉,遇上少苍那个权势滔天的疯子,就注定了此生的暗无天日。回归本源,她只想心无旁骛地找回始麒麟,重建月火城,把那些漂泊在外无所归依的族人重新凝聚起来。然而计划在有序进行,她个人却遇上了大麻烦。这个麻烦让她痛不欲生,她越想摆脱,问题却越复杂,最后也许除了死,再也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了。

  回身望了眼,伏城瘫坐在地上,刚才与天帝的对战损耗了他不少元气,她没见过他这样吃力的样子,吃力得已然支撑不住身体,捂着胸口一径喘息。她忙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虽然滴血未见,但内里大约伤得不轻。

  他说不要紧,勉强笑了笑,“城主执意要寻混沌珠,我原本还不太赞成,现在看来,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少苍的修为,早就不是我们能抗衡的了,我本以为拼尽全力还能一战,结果……”

  “你受了伤,暂且别说话。”她结印为他疗伤,源源的神力输入他体内,隔了好一会儿才见他长出一口气,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

  关于少苍的修为,似乎从来不是秘密。万年前他就能一人对战祭司殿六大护法,万年之后又精进成了什么样,从他分花拂柳般不甚上心的动作里便能窥出一二。他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大概像个笑话,麒麟族要想复辟,难度比万年前更大。可明知前途未卜,谁也不愿轻言放弃,因为咬紧牙关可能还有活路,一旦落进天帝手里,他们这些人连下黄泉的机会都不会有。

  彼此都有同样的觉悟,对视一眼,黯然无话。

  长情站起身道:“你渴么?我去找点水来。”

  伏城说不,“天帝不会轻易放过你,座上还是哪儿都别去……”他低头说,“让弟子看得见你,弟子才能放心。”

  她茫然立在那里,大荒边缘的朔气在清晨时分越加凛冽,太阳未能顺利跳出地平线,这世间是混沌沌的,苍灰的一片。

  她想哭,无尽的委屈和憋闷揉成一团,堵在嗓子眼里。迎着寒流看宿雾纷纷,在脚下流转徘徊,半晌才问了一句:“你可是认定我和他有染了?”

  伏城没有立时回答她。昨晚上她和天帝的那些往来,他虽没从头至尾看到,但料想大致也就是那样了吧。后来的挥剑相向,似乎能看出她确实并非同他有那层关系,可之前的浓情蜜意又该怎么解释呢?他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一知半解,到底他们之间有何内情,他参不透。

  犹豫了很久,他抬起视线望向她,“弟子万年前就入大玄师殿,与其说我效忠的是月火城,不如说我更忠心于祭司大人……弟子有句话,想亲口问一问座上。”

  长情有些紧张,暗暗抓紧了袖下双手,面上神色如常,颔首道:“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伏城的视线却游移开了,最后的质疑也变得没了底气,讷讷道:“座上是否事先和天帝有过什么约定?本不想让人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却被我无意间撞破,因此你为圆谎,与天帝打了一场。至于重回月火城,可是……为了最终将麒麟族一网打尽?”

  长情被他问住了,竟不知应当怎么回答他。纵然先前受了再多委屈,也不能和此刻相比。她虽没有说出口,心里是极看重他的。天下所有人误会她,她都能拿出耐心来一一解释,唯独他,他的质疑让她不知所措,她甚至找不到恰当的态度来为自己洗冤。

  这就是天帝的阴谋,这个坏得肠穿肚烂的人,用这种方式轻而易举离间了他们。他就是吃准了她不敢说实话,所以有恃无恐。还有那昭然若揭的杀心,要不是她反应及时,以四相琴击退钧天剑,这刻伏城恐怕已经毙命在他剑下了。

  为什么天帝如此恨他,她隐约知道原因,所以更不能向伏城坦白。事到如今,或许保持沉默,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朔气渗透进宽大的衣袍,透体而过,她在那团寒冷里,把心脏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本座是麒麟族祭司,绝不会去做任何有损于本族利益的事。万年前本座能拼死捍卫月火城,万年之后也依旧能。我与天帝的纠葛,三言两语说不清,若我说是他一味苦苦纠缠,你也未必会信。与其如此,索性什么都别说了,你我此行只需心无旁骛找到混沌珠便好,其他诸如儿女私情,暂且抛在一旁吧。”

  她的态度冷硬,拿出了上峰的气势,快刀斩乱麻式的将这个话题终止了。伏城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长情见他颓然别过了脸,知道自己终将与最重要的东西失之交臂。内心盈满了巨大的失落与酸楚,却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转身道:“你身上有伤,坐着别动。我去找些吃的来,就算再辟谷,也得进点东西。”一面说,一面往水源方向去了。

  裙角拖曳过无尽的枯草,古战场上硝烟虽已消散了万年,但长风过境,天地间仍依稀回荡着痛苦的呜咽。前面的水气越来越深重,她在雾霭缭绕中穿行,越过一片烟墙般的屏障,眼前赫然出现泪滴状的湖泊。这湖如遗世般存在,湖水碧蓝,与晦暗的天地形成极大的对比。

  她站在湖畔,望着碧波万顷,无声恸哭起来。

  在她还是兰因的时候,阖族的生死存亡压在她一身,对所有人来说她是祭司,是丰碑,她不需要血肉,她的情感和她的人是可以完整分离的。她长久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不容许有任何杂乱的思绪让自己分心。如今万年已过,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切看似没变,实际是怎样的物换星移,她心里都明白。临终前的残念里,除了对命运的不甘,是否还带着对感情无从追忆的迷惘?回来了,故人还在,她本以为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结果蹦出了天帝。

  她无能为力了,打不过,骂不过的死敌,以一种撩人的姿态杀了个回马枪,她心惊胆战,根本闹不清他想干什么。他说要她当他的天后,然后用尽办法加剧她的痛苦,让她在专心复仇的时候,还要提防随时可能背负的叛徒罪名。

  伏城……也许终有一天会留不住,她尝试推演,可是这项能力逐渐开始丧失,看不见未来了。

  她无所适从,越想越觉得悲愤,仰起头冲着广袤的天宇嘶吼:“少苍,你这个无耻小人,他日我一定要斩下你狗头,把你的大脸踩进泥沼里!”

  堆积在心里的恨,仿佛只有通过这种途径才能痛快地发泄。她知道自己可能时刻被监视着,没关系,就是要他听见,听见她有多厌恶他,多想手刃了他。

  结果那个人说到就到,背后很快传来幽幽的嗓音,“你就那么想置本君于死地?”

  长情吓了一跳,脚下趔趄着,险些摔进水里。

  他一把将她拽住了,也不拉她回平地,就那么让她半悬着,眉眼间有狠戾之色,“本君死了,你也别想独活。本君会拉你一同入黄泉,死都不让你离开我。”

  身后就是刺骨湖水,人斜立着,找不到着力的点,全靠他拉拽保持平衡。长情恼羞成怒,“你放开我!”

  他说不放,“放了本君的天后就掉下去了。”

  她提高了嗓音,“少苍,等我上去,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这么一说,让他想起她刚才那些无礼的咒骂来,“要是没有听错,你还想割下本君狗头,把本君的大脸踩进泥沼里,可是啊?”

  长情愣了下,顿时红了脸。背后骂是一桩,当面骂又是另一桩,被人追上门来质问,她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她调开了视线,拒绝正面作答:“天帝陛下专听壁角,这种行径未免小人。”

  天帝不喜不嗔,那五官便显得凌厉,他阴鸷地盯着她,“本君是五方帝君中唯一能称作苍天的人,你都对天叫骂了,还用得着本君偷听?”负气说完,忽然又换了个语调,有些忸怩地问,“你跑到这里来叫喊,可是因为想我了?”

  长情的眼睛瞠得大大的,一时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辱骂他。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声呸,“你是我见过最阴魂不散,最自作多情的混蛋!”

  他拧着眉,显然对她的话感到不满,“为何你一见我就要骂我?我当真那么讨厌么?”

  长情拧着身子,腰都快断了,这种情况下想不骂他都难。她向后看了眼,咬着牙说:“有本事你便放开我,大丈夫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

  天帝哼笑了声,“本君执掌万物,不是什么大丈夫。不过你若是把那个大字去了,重新唤我一声,我倒可以如你所愿放了你。”

  这种要求自然不可能实现,还换来了长情凌空而起的一脚。

  神是万能的,但有时也会失误。他没想到这女人狠起来如此不计后果,轰然一声,他们双双摔了下去,水淹过头顶,直到这时他也没有松开她。

  水是真的冷,透肌透骨,直达灵魂。他睁开眼,隔着清透的碧波看见她的脸,水中的眉眼纵然寒凉,但就在他面前。昨夜那一吻像有毒,尝试过后便念念不忘。他鬼使神差扣住她的后颈,在她惊惧的眼神里,强行续上了未做完的梦。

  原来水下的唇也是温暖的,他脑中空空,只剩这点无厘头的念想。她在挣扎,他全然不顾,反正这次她看清了,吻她的人从来都是他,和那条螣蛇半分也不相干。

  多神奇,他一向厌恶和任何人接触,唯独她,非但不觉得反感,还从这种古怪的接触里,捕捉到了目眩神迷的奇异感觉。

  可惜没等他更仔细地品咂,她的拳脚又一次无情杀到。他一个疏忽,被她挣脱了,等他追上岸去,发现她摆好了格斗架势正在等着他。

  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包裹出玲珑的曲线,苍白的脸颊和赤红的眼睛,看上去像个催命的罗刹。

  天帝看着她,脚下有点迟疑,“把身上弄干吧,否则会着凉的。”

  “脱了。”她恶狠狠道,疏朗的刘海后透出阴冷的眼神,每一道眼波都是柳叶飞刀,等着把他千刀万剐。

  他晃了下神,没弄明白她的意思,“脱了?”

  她说对,“脱光!”

  天帝忽然慌了,“脱光干什么?要弄干有的是办法。”

  她一步步向他走来,“少苍,你亲了我一遍又一遍,这笔账怎么也得算一算。万年前你我是国仇家恨,大不了战场上见真章;万年后你坏我名节,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忍。我知道自己杀不了你,你曾说过,只要做了那种事,就能破了你的护体灵气。”

  天帝不由向后退,好像隐约猜到了她接下去想做的事。幸福来得太突然,再幸福也会变成惊吓,他困难地喘了口气,“长情,你打算在这里?”

  她哼了一声,“难道你怕?天帝陛下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野合,怕被你那些随时待命的部下看见吧?”

  没有等他回答,她出手如风,狠狠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一脚踹倒,他仰在地上想起身,她眼疾手快,牵裙骑上了他的腰。

  纤腰楚楚啊,她夹了下腿,脸上浮起嘲弄的笑,“真怕天帝陛下扭断了腰。”

  伸手去撕他交领,华贵的领缘下还有一层素纱里衣,两层尽开后,肩颈便暴露了出来。天帝不愧是天帝,一万多岁的高龄,皮肤细腻温软,保养得极好。他骨相上佳,清瘦但绝不羸弱,恰到好处的均匀,急喘间锁骨伶仃,看上去颇有稚嫩的少年感。

  “怎么?想临阵退缩?”她笑得有些残忍,“刚才不是气势汹汹么,真刀真枪反而不行了?”

  他眼神如鹿,蒙着一层水光,狼狈地望着她,“本君是天帝……”

  “天帝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本座骑在身下!”她的手指随着他胸前的曲线下滑,在那莲首上狠狠捏了一把,“少苍,幕天席地会让你丢尽老脸吧?我看你以后怎么好意思坐在凌霄宝殿上,怎么好意思统御众神,主宰造化。”

第42章

  恨一个人能恨到这种程度,就算赔进自己也在所不惜。

  长情在龙首原的那些年,看惯了昭质遍览花丛,从个人情感上来说不赞同,但真的抛开了顾虑,其实那种事也不过如此。与其畏畏缩缩被人占便宜,还不如破罐子破摔,闹个两败俱伤。

  名誉这东西,对于死而复生的人来说,是毫无作用的累赘。如果用它能将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拉进十八层地狱,她非但不觉得吃亏,反而还赚大了。天庭那种虚伪高尚的地方,能容许他们的首神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来么?天帝虽然统领众神众仙,但也未必能够肆无忌惮做一切想做之事。他的言行有四御约束,他必须保持所有人心中那个圣洁的形象屹立不倒。一旦不名誉的事玷污了他,他还如何立威?如何再在那个象征着最高权威的庙堂生存下去?

  “这可是陛下的第一次?”她恶毒地笑,俯下身子,嘴唇停在离他唇角一指宽的地方,“天帝的房事大白于天下,明天你就会成为三途六道的笑柄吧?”

  如果她的诱惑令他血脉喷张,那么她的话则在激情上悬了一把刀。天帝冷冷向她一笑,“玄师的报复真是不择手段,你曾说我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这是耍勇斗狠的时候,反正已经如此了,还有什么可忌惮的。

  她捏住了他的下巴,“陛下不必说风凉话,你明明受用得很,否则以你的修为,早就将我掀开了。”

  他说是,泠泠的一双眼睛望住她,“本君就是想看一看,你究竟有多少手段。事情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别想停下。宋长情,不要让本君失望。”

  彼此之间的对垒进入白热化,谁都不肯退让半步。有些折磨因爱而起,发展到极致后便呈现出残忍的一面,无路可退,无药可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胸怀大开的天帝笑得悲悯,他两手抓住她的腿,蛮狠地将她向下推动了半尺,“看来你真是没有经验,坐在腰上能成什么事?”

  湖水里浸泡过的脸,终于从苍白一瞬变得酡红。那两片晕如胭脂飞上面颊,将身上的女人勾勒出了妖娆的况味。

  天帝很满意,这种场景他曾悄悄肖想过,如此悱恻的暗涌下满含杀机,像蘸了蜜的砒霜,极具致命的吸引力。他不是没有顾忌,是因为到了这种时候,纠缠变成较量,两个同样强势的人,谁都不会轻易服输。

  她说:“你不怕身败名裂?”

  他冷笑,“身败名裂也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玄师如此在乎本君,莫不是爱上本君了吧?”

  她说你做梦,垂首贴上他的耳畔,在他耳廓上重重一啮,激得他打了个寒战。她示威式地哂笑,“陛下可要憋住了,别三两下破了功,那可是会笑掉人大牙的。”

  果然天帝不说话了,这个雏儿,在她那双浸泡过无数不堪入目画面的眼睛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好得很,架势摆上了,她知道接下来应当怎么做。一手往下探,交领掩不住春光,她的指尖在他胸前画出了一道蜿蜒的轨迹,“天帝陛下打算隔靴搔痒?穿着裤子怎么办事?”一面说,一面恶意抬臀往下坐了坐,惊出了天帝一声低呼。

  这次和上次大不一样,渊底那次不过是浅浅的试探,这次却随时可能真刀真枪。两个都没有实战经验的人,都要装得比对方老辣,交锋起来倒也很像那么回事。只是天帝的羞涩仅凭咬紧牙关,反而有了欲盖弥彰的味道。他没有试过青天白日下衣冠不整吧?那不时从唇角掠过的羞愤,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彷徨。

  长情看他的眼神充满不屑,仿佛自己夺人贞操如探囊取物。支起身子,往下移了移,正要伸手去解他的腰带,余光忽然瞥见个人影。她吃了一惊,转过头看,只见雾气缭绕中站着引商,他哭丧着脸,拱着手,正不住向她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