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只以为她动心了,继续小声道:“老夫人让老奴告诉五夫人,只要你说出棠于意的名字,马上就可以放过你,然你和杨春一起去天涯海角。”

她有一个机会,去问那个男人为什么丢下自己独自离开,为什么放弃她和孩子,她可以跟他去天涯海角,过她想过的日子,抚养他们的孩子。只是孟老夫人可以相信么?

她相信过,然后再也不会相信。

五夫人忽然笑了出来,这种笑越来越张狂,笑到最后竟然像哭了一般。

“和那样的男人天涯海角?老夫人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五夫人的忽然发狂让刘妈没有料到,可是绝不可以让她继续说下去,几个婆子都是一直跟着刘妈的,所以得到了刘妈的允许之后便左右开弓连扇了五夫人几个耳光。直扇得她脸都肿了,头也昏了,才算是住了手。

“五夫人,快些说出那男人是谁,你也好少受些苦,这样折腾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五夫人双眼血红,死死盯着孟老夫人,可是却并没有开口。

孟老夫人并没有料到这事情会如此难办,也失了耐心:“六叔公,五夫人偷奸私通,败坏门风,还请叔公以家法责罚。”

六叔公已经许多年没有离开祠堂,也只见过五夫人两面,听见孟老夫人如此说,并未立即动手:“老夫人,只怕这样有些不妥,五夫人怀有身孕,只怕受不了家法,怕是会闹出人命来。”

孟老夫人嘴角扯了一下,道:“闹出人命?今天即便是打死她也没有关系。”

六叔公自然还是担忧:“闹出人命只怕官府也会追究吧?”

“六叔公多虑了!”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同安县令章居华刚迈进了门,他的身后还紧跟着四个衙役。

“老夫人恕罪,下官因为县衙的事情耽搁了,还请老夫人恕罪。”章居华深深一揖当做赔礼。

“县令大人客气了,今天本是家事,却请县令大人来做证人,劳烦大人了,大人请坐。”

“老夫人客气,想当年同安匪患猖獗,恰逢国库空虚,多亏老夫人捐赠白银数十万两,这才有了军饷,灭了匪患。圣上也因此封您为二品诰命夫人,下官自然要竭力辅助。”章居华说完才落了座,并没有被祠堂中的情境影响到。

“六叔公,现在县令已经来了,动用家法吧。”孟老夫人话虽然是对着六叔公说的,但是看着的却是棠于意。

六叔公的确没有其他理由,便请出了透骨鞭。五夫人早就听说过这东西的厉害,哪里敢受着,拼命地挣扎,可是寡不敌众,只能眼睁睁看着透骨鞭在空中转了两圈,向自己的背上落下。

“啊!”五夫人哪里能承受得了,疼得喊了出来。

六叔公只打了五鞭,五夫人的后背便血肉模糊了,鲜血染红了衣裳。

“五夫人,吃这样的苦不值得吧?莫不如早些招了也少吃些苦。”

五夫人额头都是汗,耳朵已经听不清声音。她只觉小腹一阵疼痛,腿上一热…

“五夫人小产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接着大家你言我语地说了起来。五夫人听到了这一句,她的孩子没了。

她放弃了挣扎,整个人摊在地上。

“五夫人,你还不说那男人是谁么?”

五夫人又开始笑,她抬头看着孟老夫人,却所答非所问:“当年你趁老爷病重,骗我喝了堕胎药,让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大夫说我再也不能生,可是这么多年之后我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却又是死在了你的手上。你会遭报应的,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贱人!本官在这里,你竟然敢污蔑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来人,给我打!”

跟着章居华来的四个衙役没有丝毫停顿,立刻用早已准备好的板子招呼在五夫人身上。

“县令大人,既然已经说了是家事,还请让孟家自己处理。”棠于意终于看不下去,站在章居华面前,不卑不亢的样子。

“没想到孟家的姑爷倒是菩萨心肠,只是要注意别让自己也牵扯进去了才好。”章居华笑得有些勉强,却还是让几个衙役停了手。

“你这王家的贱人,你的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你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生吧,他们晚上回去找你的吧?”

孟老夫人起身走到五夫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微微笑道:“你们这些人都碰不了我,即便你们都死了,变成了尘土,我依旧是孟家的主人。”

五夫人嗤笑了一声,说话有些困难:“老爷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很后悔娶了你进门。”

“你这贱人在疯言疯语什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孟老夫人猛地踹了五夫人一脚:“你是活腻了不成,在这里撒泼?来人,给我继续打!”

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有些难受,一下又一下,也不知打了多少下,五夫人晕死过去了。

“泼醒她!继续打,今天若是不说出那男人是谁,就打死她!”

刘妈得了命令,拎了一桶凉水倒在了五夫人身上。五夫人悠悠转醒,气息都是极为轻微的。

“你到底说不说那男人是谁?”

“我说了你就会放我离开么?”五夫人忽然清醒了过来,直愣愣看着孟老夫人。

孟华笙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眼睛却还是看着地面的。棠于意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如果可以除掉棠于意,五夫人并不是孟老夫人的威胁:“我答应不追究你,只要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好,我告诉你。”五夫人看了刘妈一眼,笑道:“刘妈扶我起来,不然我可没法说。”

刘妈哪里愿意扶她,却只能这样做,冷着脸扶她起身,便听她道:

“那个男人是棠于意。”

一点红

35.

“你说那个男人是棠于意。”孟老夫人极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却忍不住去看棠于意。

棠于意只是垂眼看着地面,这倒是让孟老夫人有些惊讶了。

章居华和孟老夫人对视一眼,显然都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章居华正要开口,却听五夫人又道:

“哦,等等,那个男人不是棠于意,是县太爷。”五夫人忽然摇了摇手,似乎觉得这样非常有意思,可是县令大人并没有如此想。

“下官和五夫人绝对没有□,绝对没有!老夫人可要还下官一个清白啊!”

孟老夫人哪里料到五夫人会如此,气得说不出话来,章居华又在那里添乱。

棠于意有些惊讶地看着五夫人,五夫人也看着他,然而也只不过是一瞬的时间。

“贱人!竟然敢耍老身!你到底说不说!若是再如此,可别怪老身不讲往日的情分!”

“情分?哈哈哈!你王氏什么时候和人讲过情分!”

孟老夫人失去了耐心,挥手让刘妈动手:“你说还是不说?”

五夫人也盯着她,声音有些认真:“这男人是谁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不能让别人听到。”

孟老夫人决定只再相信她这一次,她自然会小心五夫人的垂死挣扎,她抓着刘妈想要挡在身前,可是还未准备好,五夫人却疯了一般冲向她。

“今天我要你这老太婆陪着我死!”

“快把她拉开,快把这疯妇拉开!”孟老夫人疯了一般地喊,哪里顾忌什么风度。

众人都吓傻了,孟老夫人一喊才都上前把两人拉开,五夫人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分明是一块肉…

孟老夫人浑身都是血,脖子已经疼得火辣辣的,她摸了一手的血,吓得早已经魂不附体:“血!血!救命!”

“你这老不死的,你以前的所作所为老天爷看着呢!到最后你不会有好下场,你的报应就要来啦!马上就来了!我死了也会夜夜来找你索命!你等着我!”五夫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睁开左右的人,猛地向柱子上撞去,立时脑浆迸裂,十分吓人。

“啊!”孟老夫人吓得叫了出来,五夫人就死在孟老夫人的脚下,七窍流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孟小姐,你主持一下局面吧,本县令府里还有事,先行离开了。”章居华一看五夫人死了,恐怕也审不出什么来,又不想惹麻烦上身,急忙带着手下走了。

“先把老夫人送回荣寿苑,再去请大夫。”孟华笙又吩咐了几件事,才往丹霞苑走。

因为伏碧还留在那里帮忙,所以这一路只有两人。

这条路很安静,走着走着,孟华笙忽然开口道:“棠于意,和兽斗久了,自己会不会也变成兽?”

会变成兽么?要战胜兽就一定要变成兽对么?

“我时常担心自己变成了兽。”

棠于意忽然伸手抱住了孟华笙,在这样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他的声音坏了莫名的情愫:“你很好,我见到你时,你很好,现在亦是好的。”

“小姐,五夫人的尸身要如何处置?”一早孟靳便来请示孟华笙。

五夫人这样的死法是肯定不能埋在孟家的坟地的,可是也不能随便埋在一个地方,她沉吟良久才道:“我记得五夫人娘家还有几个亲戚,叫他们来,再给些银子安抚,尸首就给他们安葬吧。”

“是,一会儿就去办。”

“下人的嘴也要闭严些。”

“昨晚就已经吩咐了,小姐放心。”

“老夫人怎么样了。”

“听说昨晚折腾到后半夜,大夫拿了一些外伤药,又开了凝神静气的方子给老夫人喝。”

“知道了。”

荣寿苑

“三夫人,你还这么关心老身,一早便来请安。”孟老夫人的脖子上都包裹着,她说话时伤口牵扯得很疼。

“伤口怎么样?我说五夫人也真的是活够了,临死还要弄那么一出。”

“三夫人。”

“嗯?”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五夫人满身血地来找我,她死死掐着我的脖子,想要掐死我。”

“老夫人您多想了,您天生富贵命,那些脏东西是不敢来找您的。”

“真的么。”孟老夫人看了三夫人一眼:“可是我想着五夫人昨晚说的那句话,觉得她真的知道什么。”

“哪句话?”

“我的报应来了。”

“老夫人您想多了,那只不过是胡说的罢了。”

孟老夫人眯着眼睛看着五夫人,道:“我不相信她是胡说的,一定有什么是我忽略了的。”

“你是说…当年那个孩子?”

“我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怀疑也没有法子证实了啊。”

“我记得那时带那孩子出府的人是谁,是邵源,我已经让刘妈去找了,即使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出来!。”

“我听说前天五夫人死了,这次有些悬啊。”庄玉贤虽是如此说,脸上却是笑着的。

“这有什么好笑的么。”棠于意进了屋,回手把门关上。

“所以我们的计划又要加快了吗?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孟华笙,而是因为不肯放过你的老夫人。”庄玉贤勾起嘴角:“她应该是怀疑了,昨天派人找邵源去了。”

棠于意也已经料到,所以并不吃惊:“给她留下些线索,但是不要让她找到,只一直吊着就好。”

“自然,只是你以后在孟府要多留意,别把自己搭进去。”

“嗯。”

“孟华笙还好么?”庄玉贤看棠于意的脸色并不好,惹不住开口道。

“大抵应该是好的吧。”

“怎么了?”

棠于意垂眼看着楼下的街道:“五夫人死的那个晚上,她问我和兽争斗,会不会让她也变成兽。”

“她不是。”

“是的,她不是,而我感激她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棠于意回府吃完饭的时候,孟华笙忽然开口问道:

“你的生日是哪天?”

棠于意苦笑一下:“娘去世得早,爹又为了生计奔波,时间久了,我便也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过生日了。”

孟华笙没有做声,可是第二天一早,却有一碗长寿面等着他。

他硬装镇定问孟华笙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孟华笙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知道什么,会是巧合么…

吃过早饭,孟华笙关上满,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裹。

“今天我们不在府里,我们偷跑出去。”

她说着把包裹丢给棠于意,然后首先出了门,往上次出府时走的那个狗洞走去。

这次两人刚出府,便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两人。两人上了车,马车便飞快地往城外奔驰而去。

“怎么会忽然想要出来?”

“你先前说这个季节的鱼很肥么,我忽然想吃鱼了。”

两人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便到了城外的湖边。棠于意在雇了一条船,两人便往湖中心走了。

船上有鱼竿和鱼饵,棠于意便递给了孟华笙一支鱼竿。

“我不会钓鱼。”

“你只要拿好鱼竿,然后一直注视着水面就可以了。”棠于意按着孟华笙坐下,然后便准备大展身手。

只可惜今天鱼儿似乎更喜欢孟华笙,纷纷咬了她的饵,而棠于意的鱼竿却死死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很快孟华笙便钓到了一小桶鱼,而棠于意什么都没有钓到。

“公子的娘子运气比较好啊,我看天快要下雨了,咱们也上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