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韩玉书与华娆两情相悦,请老夫人成全。”

孟老夫人此时已经气得浑身颤抖,当初她便不想让韩玉书来教琴,没想到竟真的弄出了事端来。

她绕过两人,坐在了主位之上,抬眼看着三夫人:“这就是你的好女儿,而你竟然和他们一起来欺骗我!”

孟老夫人并没有等三夫人辩解,接着对外喊道:“来人!把这无耻狂徒给我赶出去,把孟华娆关起来,谁都不许给她吃的!”

“老夫人不可以这样啊!”

“把三夫人也给我看起来,不许她看孟华娆!”

刘妈早已经准备好,并不理会几人的挣扎,屋里很快便只剩下侯家父子和孟老夫人。

侯天扬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老夫人,婚事我想还是重新商讨一下吧,之前我们可不知道孟华娆还有这样的事。”

“重新商讨什么?”

“聘礼,还有嫁妆。”

侯修林见孟老夫人似乎并不愿意如此,却也并不担心:“老夫人,若是我现在退亲,只怕就再也没有人会娶孟华娆,孟家会沦为同安甚至南方五郡的笑柄。”

三夫人终于走投无路,她去了丹霞苑,却在门口遇上了棠于意。

“三夫人?有事?”

三夫人此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精明:“华笙在吗?”

“华笙刚出去,若是有事于意可以代为转告。”

三夫人这才冷静了些,她看着棠于意,心中有千种万种的想法从脑中闪过。

“帮我,然后我也会竭力让你如愿。”

棠于意笑,温和无害的样子:“三夫人这一次想通了?”

三夫人死死咬着牙齿:“你以为我是真的忠于老夫人?我只不过是想让我的女儿将来有一个好的出路,可是如今她竟然这般无情,是她把我逼到了这条路上。”

“三夫人,华娆的事你且放心罢,孟华笙不会放任不管的,于意自然也会从中协助。”

“华笙…”她沉吟了片刻,才道:“她虽然是老夫人生的,却没有一处像老夫人,也当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华笙,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他终于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她小时候不太说话,所以不太讨老夫人喜欢,时常挨罚,好在老爷喜欢华笙,带在身边教导,好了一些,可是老爷去世之后,华笙这孩子便又沉默了。”

“只是她对华娆和华阳都是非常好的,她从不说什么,但总是护着两人,仿佛她才是最大的姐姐,只可惜华娆倔得很,总觉得华笙是看不起她的,所以总和她针锋相对。”

成亲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这些日子孟府一直在忙着准备,而孟华娆一直也没有放出来,直到日子的前一天才放出来试喜服。

她跟着丫鬟走,谁知竟然走到了丹霞苑,此时她已经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而她一进门便看见了站在屋子中间的韩玉书和三夫人。

“娘,玉书!”这几日已经让她生不如死,如今一下子见到两人,只以为是在梦中。

“奴婢去门外守着。”伏碧说完便出了门。

三夫人也急忙擦干了眼泪,道:“华娆快去换上喜服,玉书也换上,今天你们就在这里拜堂成亲。”

孟华娆一愣,转头去看孟华笙,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缇萦推着她进了里屋,而棠于意则带着韩玉书去了另一间屋子换喜服。

韩玉书换上喜服刚出门,却见孟华笙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他。

“孟小姐。”他拱手道。

孟华笙也福了福身,只是脸色有些太过严肃:“韩先生,华娆无论何时都是孟家的大小姐,只要孟家在一天,孟家便永远有孟华娆的一席容身之地,她丢弃了优渥的生活与先生浪迹天涯,所以华笙希望先生不要负她。”

“玉书自然会好生怜爱华娆,绝不会辜负她一片心意。”韩玉书一直听说孟华笙不近人情的名声,今日却有些改观了,虽然她人有些冷,但是这样为自己的姐姐着想的人,想来也绝不会是外面传说的那样。

孟华笙也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那华笙就先行谢过先生了,只是他日若是先生食言,华笙毕定倾尽所有让先生痛不欲生。”

韩玉书擦了擦汗,急忙称是,同时收回了自己刚才心中想的话。

仪式很简单,但是每个人都是开心的。拜完堂孟华笙便送他们从丹霞苑的小门离开,可是两人却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的几人。

孟华娆和韩玉书忽然跪在了三夫人面前,孟华娆满脸泪水道:“娘,华娆不孝,为了自己弃娘于不顾,今日一别,不知何日何时才能再见,华娆给娘磕三个头,祝娘身体康健,福寿绵延。”

她说完,两人便一起磕了三个头,让这样的夜晚有些伤感了。

两人磕完头站起来,孟华娆看着孟华笙,死死咬着自己的牙:“我不领你的情,我不领。”

她说着便又哭出来了。孟华笙看着她,目光温和:“我知道,我,知道。”

孟华娆再也没有说话,拉着韩玉书朝马车跑去。

三夫人此时才放声让自己哭出来,哭了许久才稍稍平静。

“三夫人不要担心他们,于意已经让人在后面跟着保护,你快回紫藤苑吧,别让老夫人怀疑。”

三夫人点点头,临走前却又回头看了棠于意一眼。

雷公根

38.

第二天侯修林一身大红的喜服来孟家迎亲,可是左等右等也没见自己的新娘出来。

孟老夫人催刘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得到的回报却是孟华娆不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就不见了?

孟老夫人去看三夫人,却见三夫人也是满脸的惊慌和担忧。

“刘妈,让府里的下人都给我去找!今天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孟华娆给找出来!”

刘妈领命出去了,孟府上下一片大乱,可是却是哪里都没有找到孟华娆。

孟老夫人只觉气得心都要跳出来,急忙让刘妈带着家丁们去了韩玉书家抓人,可是哪里还有人影

现在孟老夫人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急忙让章居华派捕快去抓两人,闹得整个同安都鸡飞狗跳。

同安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孟华娆逃婚的事情很快便让同安上下都知晓了,侯修林从孟家出来的时候,门口已经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他何时这样丢过脸,本以为可以趁这次机会人财两得,可是没想到鸡飞蛋打,还顺带丢了面子,以后只怕他就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他越想越气,决定不能这样就算了,于是又回到孟家。

“孟老夫人,今天请无论如何都要把孟华娆找出来,否则侯某今日绝不会罢休!”

这时孟靳进了门,对侯修林拱手道:“侯公子,这是你前些日子送来的聘礼,小姐让退回给你,多出的部分就当是赔礼,还请侯公子收下。”

侯修林用眼睛打量了一下,大概比他当初的聘礼多出了三成左右,可是这并不是他所期望的。他看了看坐在凳子上的孟华笙,讥讽道:“我侯修林岂是为了钱财,今日孟华娆逃婚让我们侯家颜面扫地,只如此便想打发我么?”

孟华笙转头看他,嘴角挂着一抹笑:“侯公子难道是想让华笙以后在生意上多‘照顾’侯家?”

闻讯赶来的侯天扬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心中自然是有些打鼓的,可是此时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侯家若是服了软,以后都以为侯家是软柿子,谁都要来捏一捏。

“孟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孟家做错了事情还有道理了不成!”

“孟家自然是没理,只是若一直找不到孟华娆,侯家便准备一直这样耗着么?”她说完便不再答话,只低着头想事情。

侯天扬转而对孟老夫人道:“老夫人,我们侯家一向相信老夫人,所以才有了这门婚事,可是老夫人如何能容许这等事情发生?莫不是成心与侯家开玩笑!”

“侯老爷说笑了,老身怎么会拿这等事开玩笑,实在是事发突然,这不是已经让县令大人带人去找了么,且等等。”

“最好如此,若是今天不能给我们侯家一个交代,我们绝不会算完!”

大堂里心思各异的几人等着章居华的消息,可是章居华哪里能找到两人,走了一夜的路想来早已出了同安。

天色已经黑了,侯天扬完全失去了耐心。

“孟老夫人!你到底能不能给我们一个答复!”

“你们想要什么答复!”孟老夫人经过这一整天的意外事件本已经怒不可遏,而侯天扬还如此咄咄逼人,她终于忍不住:“给你们侯家脸面,你们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么!不要给脸不要脸!”

孟老夫人的忽然发难让侯家父子没有料到,两人一下子都没了脾气。

最终侯天扬一甩袖子,离开了大堂,还不忘提醒侯修林把聘礼带回去。

这两人刚走,孟老夫人便对三夫人发难了:“三夫人,孟华娆到底哪里去了?别以为你装疯卖傻我就不知道是你搞的小动作。”

三夫人哪里会认,满脸惊慌道:“我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华娆了,哪里有机会放走她?不信老夫人可以去问问紫藤苑的下人,我绝对没有私放了华娆啊!”

孟老夫人又转头去看孟华笙和棠于意,两人俱是目不斜视的样子。

“总之一定要把孟华娆给我找出来!”

孟老夫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孟华娆,可是派出去的人都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样一直持续了三个月,直到除夕到来也没有一点孟华娆的消息。

这一年的除夕,孟府格外冷清,不过一年,五夫人不在了,孟华娆也离开了。

几个人聚在荣寿苑吃过年夜饭,便如同往年一样站在庭前看烟火。孟老夫人有些累,便先睡下了。三夫人也没有什么心思,早早回了紫藤苑。

棠于意和孟华笙两人看着光芒闪耀的天空,才从恍惚中明白一年已经过去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回到丹霞苑的时候,孟华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棠于意。棠于意打开一看,是一个香包,和上次那个香包很像。

棠于意把香包系在腰上,又把旧的香包收入怀中放好。

“还好这次我也有东西送给你。”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有些旧的盒子打开,里面安放着一只玉镯,是翠绿的颜色,但是可以看出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是我爹留下的,我把它送给你。”他说完便牵起了孟华笙的手,将玉镯套在她的手腕上。

这一年过得这样快,又这样漫长,而他们两人将一起面对接下来或漫长或短暂的一年。

刚过正月,孟老夫人便把棠于意和孟华笙叫到了荣寿苑。

“笙儿,孟华娆一定要找到,否则不止是孟家的名声被败坏了,我死也不会瞑目的。”孟老夫人前段日子又害了风寒,缠绵病榻也有半个月,此时是刚好,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孟华笙点头应了,却又听孟老夫人问道:“延青和永兴的生意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孟家的生意延青和永兴并不是最大的买卖。”

“当初老爷只差一步便可以把这两地的生意拿下来,笙儿你一定要完成你爹的遗愿。”

孟华笙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孟老夫人咳了咳,似乎有些难受:“我听外面的人说,延青和永兴的药材商人最近活动得很频繁,笙儿你若是不能抓紧时机拿下这两个地方,只怕以后想要夺回就遥遥无期了。”

孟华笙沉默了片刻才道:“孟家现在并没有人能去夺回这两个地方,即便那里的药材商人没有如此,只怕也是做不到的。”

孟老夫人略微沉吟,然后转头去看棠于意:“我觉得棠于意就是去那里最合适的人选。”

孟华笙脸色一变,立刻道:“他不能去。”

孟老夫人也十分坚持:“他为什么不能去,这可是老爷的遗愿,笙儿你怎么可以如此不孝?”

孟华笙没有回答,似乎已经决定坚决不让棠于意去延青和永兴。

孟老夫人见此,便从棠于意处下手:“于意,延青和永兴是老爷一直放不下心的地方,你虽然没有见过老爷,但若是你拿下了这两处的生意,想来老爷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孟老夫人见棠于意的表情稍稍有些动容,便更加卖力道:“若是你成功了,不是也可以堵住外面说你吃软饭的人的嘴?以后这孟府之中,还有哪个人敢说闲话?”

孟老夫人这一番话更像是激将法,但是棠于意竟然好像真的有些动心了。只是他的手忽然被孟华笙抓住了,他转头去看她,然后微微笑着看孟老夫人:“我去。”

孟华笙的手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而他却握紧了她的手。

出了荣寿苑,孟华笙便再也没有说话,棠于意说话她也不理睬。

晚上时候,孟华笙依旧有些出神。

“华笙,你还在生我的气?”棠于意坐在她的对面,温和地笑着。

孟华笙一点一点抬起头,看了他许久,才道:“你不知在延青和永兴等着你的是什么,如何就答应了要去那里呢。”

“那你告诉我那里有什么,说不定你吓到了我,我便不去了。”

孟华笙自然知道他在说笑,却还是道:“孟家之所以拿不下延青和永兴,不止因为延青和永兴本身的问题,还因为通往延青和永兴的路途多是山区环抱,有几波山贼在那里安营扎寨,杀人越货,所以运往两地的药材时常被劫…”

棠于意忽然抱住了孟华笙,这打断了她的话。

“我会没事的。”

“你要去延青和永兴?”庄玉贤这一次倒是有些正经起来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

“孟老夫人的势力虽然已经不必从前,但是总还是有余威在的,我若是想要和她抗衡,就必须让孟府里的人都知道我可以和她抗衡。”

庄玉贤哼了一声,道:“你千万别失败还丢了性命才好。”

棠于意横了他一眼,颇有微词:“庄玉贤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你小心,我会让手下跟在你后面的。”庄玉贤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些古怪好笑的神色来:“你的新同伙儿来了。”

棠于意转头去看,便见三夫人正往这边走。

“于意,我正要去丹霞苑找华笙,一起走吧?”

棠于意微微一笑,点头应允。

三夫人支开了身旁的丫鬟,然后压低声音道:“这次你去延青和永兴要小心,路途险恶,恶人当道。”

“于意明白,不知三夫人有什么要提点的。”

三夫人忽然笑了,道:“只有一点,不要听带路之人的指点。”

“于意谢三夫人提点。”

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