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话却让棠于意五味杂陈,许是他等了这样许久,等的便是这样一句不怨,如今得偿所愿。

两人相依相偎在一起,看着风雨初霁的山水云霞,一如棠于意一直期待的那样,他想,也许这会是一个开始。

不多时,船家来接两人,等两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棠于意问孟华笙第二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孟华笙说听他的安排,然后便回房了。

只是棠于意回了房间之后,却觉得自己的房间太过空荡,他在床上挺到半夜,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终于是忍不住,披着衣裳起身直奔孟华笙的卧房。

谁知孟华笙的卧房竟然还亮着灯,他敲了敲门,便听屋里传来走动的声音,门被拉开,孟华笙只着里衣站在门里。

她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棠于意虽然也略有尴尬,但是已经站在她的门外,总不想再回自己的屋子里。

他咳了一声,道:“这么晚还没睡。”

孟华笙怀疑地看了他两眼:“你有事么?”

棠于意发现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了,硬着头皮道:“我睡不着,你偏巧还没睡,我来…来谈天!”

孟华笙自然不会相信这种借口,却还是错身让他进了屋里。棠于意一进屋便看见了书案上的一叠宣纸,砚台上的墨水也还没有干,棠于意挑眉:“你在练字?”

孟华笙刚关上门,转身便看见棠于意拿着她刚写好的一幅字在看。

“我的字写得不好么?”

即便孟华笙的字不好,棠于意也绝对不敢说什么,而她的字写得好,他自然要称赞,他又低头看了那幅字,然后抬头道:“比我写得好很多,比我见过的所有人的字都好。”

“是真的,还是在恭维我?”孟华笙倒是没有这样容易相信棠于意,她把笔放回笔架上,又把抄写的诗集放回书架上,道:“既然你要谈天,那你想要谈什么?”

棠于意看她这架势,若是想不出谈什么,恐怕接下来他便会被赶出门了,他叹了口气,看着孟华笙道:“华笙,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来谈天的,只是耐不住这寂寂长夜,才忍不住来找你,你却偏要如此为难我。”

孟华笙听了他的话却有些无动于衷:“你耐不住这寂寂长夜,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睡了,你走吧。”

她说完便上了床,当真闭了眼准备休息了。棠于意左右打量了一番,便吹熄了桌上的灯盏,只是却不出门,反而往床边走去。

“你怎么不走?”孟华笙虽然是这样问,却并没有惊讶的样子。

棠于意想,反正已经厚着脸皮来了,那就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好了。他打定了主意,便也脱了衣裳爬上了床,正待要把孟华笙抱个满怀,却扑了个空,原来孟华笙已经躲了开来。

“华笙。”他颇有些怨愤,又有些气恼,只是却莫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靠近了孟华笙。

许久,他问:“华笙,以后你要去哪里。”

许是因为孟华笙睡着了,所以她并没有回答他。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一周没有更新,非常抱歉,上一碗肉汤赔罪。话说亲们觉得这章的名字如何,我觉得十分之淫】荡

66、蛇床子 ...

66.蛇床子

第二日清早,孟华笙醒来时却并未见到棠于意,他睡的地方也是凉的,想来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孟华笙闭上眼,昨日发生的种种便浮上眼前,她正在发呆,门却忽然开了,她抬头去看,却是棠于意端着盘子进了屋。

他见孟华笙已经睁开眼,愣了一下,道:“我还以为你要再睡一会儿呢,如今醒了更好,我一早起来去厨房里熬的粥,你快来吃。”

孟华笙听了竟然真的起身乖乖来吃粥,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品了一品,然后便咽了下去,然后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却并不发表什么意见,让一旁的棠于意很是忐忑。

“我第一次做粥,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孟华笙有些不解地看着棠于意,道:“白粥就是白粥的味道,还能怎么样,这天下的白粥不都是这个味道的么?”

这话把棠于意噎得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反驳,可是总希望自己亲手做的粥可以被孟华笙赞美一番,却听孟华笙道:“下次可以多熬半个时辰,那样更烂一些。”

孟华笙并没有给他想要的赞美,而是提了些意见,怎么说这也是和别处的粥不一样的地方,棠于意只能自欺欺人地如此安慰自己。

孟华笙喝完了粥,然后便被棠于意拉着出了门,问他这是要去哪里,他也不说。

马车很快便离开了泾州城,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停了。棠于意先下了车,然后又扶了孟华笙下车,她一看,这里竟然是一处庙,也不知错这庙宇在这里屹立了多久,有很多修葺过的痕迹都已经老旧了。

这周围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庙里,虽然已经接近中午,但是山顶却还萦绕着层层雾气,远远看去,这庙宇就像是建在云雾上的。

孟华笙有些不解,斜眼睥着棠于意:“你带我来这里,莫不是要我看着你出家?”

棠于意也与孟华笙玩笑,道:“我即便要出家,也得让你和我一起出家,只是这里没有尼姑庵,也不收野和尚。”

棠于意依旧不说要来这里做什么,只拉着孟华笙往山上走。这条路虽然长,好在却不陡峭,两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庙门口。

孟华笙抬头去看,却见门口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字:月老庙。

孟华笙转头去看棠于意,半是好笑半是无奈:“这里的确不收野和尚。”

两人进了殿里,因为今天不是上香的日子,所以并没有什么香客来,却有一个解签文的老者坐在门口。

棠于意拉着孟华笙上前,把签筒递给她,道:“摇一签试一试。”

孟华笙想着,反正也来了,便接过签筒摇了一签出来。棠于意捡起竹签,看了一眼,然后递给解签的老者:“劳烦您。”

那老者接过签文一看,然后惊讶地抬头看着孟华笙道:“这签可是少有人抽到的,老夫在这庙里解了一辈子的签文,也只不过遇上过两位抽到这个凤凰签的,姑娘你是第三个啊!”

孟华笙倒是很平静,棠于意却急道:“那抽到这个签又会怎么样?”

那老者摸了摸胡子,神秘莫名地笑了笑,道:“第一个抽到这凤凰签的女子如今是当今太后,第二个抽到这凤凰签的女子如今是太子妃,只是却不知道这位姑娘将来会如何了。”

棠于意一听,半惊半恼:“你这明明是胡诌的,怎么有可能这两个富贵的女子都在你这里抽过签!”

那老者听棠于意如此说,却是并不在意:“老夫说没说谎,全凭日后的事情来判定,不过今日我不收这姑娘的银子,只当这一签是送给姑娘的。”

棠于意哪里料到随便抽一根签文,会弄出这什么凤凰的事情来,只后悔没有先买通这解签的老人,只是此时后悔也晚了。

“只是签文而已,我不信便什么也不是。”这话是孟华笙说的,她看了棠于意一眼,颇有些安抚他的意思。

谁知棠于意刚刚放心一些,那老者却又道:“姑娘虽然不信,老夫却很确定,老夫只等着将来某一日传来消息,说是姑娘已登凤仪。”

这老者的笃定让棠于意有些心烦意乱,他虽然不信命,只是世上许多事却偏偏都是命运左右的。

“走吧。”孟华笙不想与那老者做口舌之争,说完便拉着棠于意转身走了。

待走到了殿后孟华笙才停下,她似乎故意逗弄棠于意一般,道:“你偏让我抽什么签,结果听了那么一番疯言疯语,倒弄得自己失魂落魄了。”

棠于意这才缓过神来,道:“我哪里知道你会抽到凤凰签,我肯定不是什么失落在民间的皇子了,哪里能不失魂落魄。”

“说不定你以后会起兵谋反?”孟华笙挑眉看他,略有些怀疑的样子。

棠于意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另一种味道来:"你若是跟定我,说不定我真的去谋反."

孟华笙却不肯定也不否定,只笑笑拉着他继续走.殿后有一棵树,上面系满了红色的绸带,绸带的两端都写着一个名字,是一对对情侣用来许愿永远不分离用的.

棠于意也去弄了一条绸带,写上了孟华笙的名字,然后却把笔递给了孟华笙,孟华笙有些赧然,却还是写上了棠于意的名字。

棠于意找了一个高一些的树枝,然后把两人的绸带系在了上面,这是一个愿望,一个系在茂密树枝上的愿望。

下山时棠于意说有东西落在山上了,于是让孟华笙去山下等,他又折返到山顶,他有些着急,怕那解签的老人已经离开了,谁知一进殿门却见老者正对他微笑,倒像是正在等他的样子。

棠于意深深一揖,道:“适才是晚辈无礼,还请老先生指点一二。”

那老者摸着胡子,道:“老夫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正在等你,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棠于意的面色有些隐晦,略一迟疑才道:“晚辈想知道这个签要怎么破解。”

那老者嗤笑了一声,道:“抽到这个签的人都高兴得很,哪里有人想要破解的?”

“到底有没有方法可以破解?”

那老者便也不卖关子,道:“凤自然要与龙相配,只是这龙却不一定非要是皇帝太子,也可以是人中之龙。”

“人中之龙…”棠于意嘴里呢喃着这四个字,然后猛然间醒悟过来,急忙向老者又是一揖,道了声多谢便急忙下山去了。

棠于意到了山下,远远便见孟华笙坐在马车上等他,他加快了脚步。

“忘了什么东西这么着急回去找?”孟华笙颦着眉,因为她看见棠于意空着手。

棠于意矫捷地上了马车,让马夫往回走,这才道:“很重要的东西,不过已经知道该怎么找回来了。”

孟华笙还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见棠于意的表情这样神神秘秘的便更加好奇,可是她却知道棠于意不想告诉她的事情,她怎么问都是徒劳,索性便也不再问了。

马车回到府门前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棠于意一下车便看见门口站了一人,他脸色一沉,显然并不想见到这个人。可是那人却已经走上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这人不是徐景裕又是谁?

只是这一次徐景裕却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他少了些往日的飞扬跋扈,倒像是一下子老成了许多,只是身上依旧有徐景裕往日的影子。

“我听闻孙掌柜说,过几日你们便要离开泾州城了,家兄之前多有得罪,所以我特意来道歉赔礼。”

“徐景裕,有什么事你说便是了,帮不帮忙却是我们做决定,大可不必如此假装谦谦有礼。”棠于意一向对徐景裕没有什么好印象,而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现在忽然来赔礼,必然不会是有什么好事。

徐景裕被他如此一说,一下子就丢掉了装得辛苦非常的谦谦君子样,道:“你们到我们家打闹了一场,闹得我哥和我爹之间出了嫌隙,现在你们拍拍屁股想走人了,我们徐家要怎么办?”

孟华笙扶着棠于意的胳膊下了马车,听了这话眉毛挑了一下,然后道:“我可没有求他把我扔进江里。”

被孟华笙的话一噎,徐景裕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他一向大丈夫能屈能伸,此时他便是如此安慰自己的:“那事情是我哥不对,可是你们总不能就这样走了,我哥现在被我爹关在祠堂里,我哥也不去认错,你们去向我爹说说情,说不定他听了你们说情就放我哥出来了呢!”

“你别忘了,也是我们让你哥成了现在的样子,只怕徐老爷也不会想要见到我们。”

徐景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若是以后徐老爷和徐景轩之间都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这事根本上也不是因为我们,徐老爷和徐景轩之间的矛盾还是要留给他们自己解决,相信不会再用很久。”棠于意倒是不吝于给徐景裕一些开导,只愿他别再来烦扰两人。

晚上睡觉时,孟华笙点了安神香,谁知刚躺下便听有人敲门。

“华笙,是我。”

“门没有锁。”

棠于意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推门进来,他走到床边,语气轻缓:“这是给我留门么。”

孟华笙却是直接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拉着他上了床。

“这么热情…”他话音未落,孟华笙的唇已经贴住了他的嘴。于是他便也不再说话,只当明日是最后一日,去享受这销|魂的一夜…

云雨过后,孟华笙并未像往常那般别扭疏远,而是主动靠着棠于意,十分柔顺的样子。

棠于意笑道:“你如此对我,莫不是明天就要跑路了?”

孟华笙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棠于意。

67、桂圆 ...

67.桂圆

安神香燃了一整夜,窗外渐渐透进一些微光来,孟华笙忽然睁了眼,她转头看了棠于意一眼,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扒开棠于意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然后下床穿好了衣裳。

她打开柜子,里面放着一个已经打包好的包裹,只是她拿起了包裹,走到门边,却又折返了回来。

她蹲在床边,伸手摸了摸棠于意的脸,声音平静温和:“我不怨你,只是我还想去看看我没有见过的世界。”

她说完又低头轻轻吻了棠于意的唇,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道门。

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屋里依旧是灰暗而静谧的,而棠于意却忽然睁开了眼。

他睁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然后坐了起来,他赤脚走到桌旁,从桌子上拿了隔夜的冷茶浇灭了香炉里燃着的安神香。

“华笙,我是一个大夫,怎么会闻不出你点的是什么香。”他顿了许久,有些出神地呢喃道:“只是你想要离开,我便只能放你离开,不过我们终有重逢之日。”

是年,当今圣上感动于在瘟疫中同安孟家所做出的牺牲,钦此牌匾:仁义世家。

只是这一块牌匾并不能逆转任何事情,孟家败了,南方五郡的药材生意再也没有能独霸一方的商贾,各地小药商纷纷崛起,想趁这个机会代替孟家原来的位置。

当这些小药商经过同安的时候,多半会去孟家大院看一看,看一看往日辉煌无比的孟家,这是所有做药材生意的人,都永远不会忘记的曾经统领南方五郡叱咤风云的孟家。

刚刚入冬,京城便下了一场大雪,京城一下子就变得冷了起来,没抗住这股子冷劲儿的人便害了风寒,此时都挤在扶风堂的前厅里等着瞧病。

前厅中央摆着一扇屏风,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在探脉,虽然是在屋里,可是他却披着白裘,似乎有些畏冷的样子。桌上燃着香,在袅袅轻烟之中,他的脸色有些白,眸子却是清澈温和的样子。

“哎,小棠,大娘看你岁数也不小了,怎么也不见你找人成亲呢?”胡大娘时常来找棠于意瞧病,时间久了便有些疑惑。

棠于意笑笑,并不言语,胡大娘又道:“是不是身边大姑娘都看不上眼?大娘倒是认识几个条件好的姑娘,都是好人家的千金,要是你有意思,大娘就去帮你问问。”

棠于意探完了脉,这才开口道:“不是我身边没有好姑娘,我只是在等一个人。”

胡大娘从来没听过他提起在等人,所以十分好奇:“是那个姑娘让你这么痴情地等啊,也不知那姑娘是怎么了,放着小棠你这么好的人不理。”

“嗯,我也觉得她是不识好歹,可是偏偏没有法子治她,等胡大娘你见到她可一定得好好教导教导她。”棠于意说完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提笔写药方,而这时庄玉梨正好提着食盒进了门来。

“棠哥哥该吃饭了!”每天这个时候庄玉梨都会来给棠于意送饭,她如同往日一样把饭菜摆到桌子上,道:“今天我在路上听人说三年没回来的陶然今早回陶家了。”

棠于意的手忍不住顿住了,笔尖在纸上晕出一大片墨迹,他愣愣看着庄玉梨许久,然后才回过神来,而药方已经晕得不像样了,他只得又拿了一张纸,重新写了一张药方给胡大娘。

“棠哥哥先吃饭吧。”庄玉梨已经摆好了饭菜,便又催棠于意。

“还有几个病人,我看完了便吃,你先回府去吧。”

庄玉梨拗不过,只得先回府了,余下的人都瞧过之后,已经是傍晚了,他让药房里的伙计都走了,自己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若是让庄玉梨看见了,免不得又是一阵唠叨。屋里渐渐暗下来,正是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关门了,没有急病就明天再来吧。”

“开门。”

棠于意一下愣住了,他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拉开门,眼前便站着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华笙。”

孟华笙看他一眼,然后推开了门,进了里屋,对外道:“把东西抬进来。”

棠于意转头往门外看,这时才注意到门外站着一排人。那些人听见孟华笙的命令,便一个接一个地搬着东西进了屋,接着便鱼贯而出,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棠于意被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华笙,还没过年用不着送这么大的礼…”

孟华笙比三年前丰润了一些,眼睛也越发地亮,几乎让人不敢逼视:“你打开看看可还满意。”

棠于意觉得莫名其妙,他打开了一个箱子,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聘礼?”

孟华笙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坐在了棠于意原来坐着的位置上,翻看着桌子上写好的药方,并不看棠于意一眼:“满意么?”

棠于意听了她如此说,强迫自己显得平静如常,他把屋里的箱子一个一个打开,然后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观赏一番,道:“这次的东西好像比上一次要好,所以你已经这么急着让我入赘了么?”

孟华笙这才缓缓抬头看棠于意,道:“今年猪肉都涨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