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字路口贴上我的脑门。

我从树荫下坐起身并愤恨地看着远方。前几年我因为朽木夫人只几个字而抓狂,如今我却要因为肢解这两个字彻底崩溃。

涅茧利,哪天我飞黄腾达的时候一定把你雕刻成一坨一坨的。

牢骚刚刚发完,我便听到大树后方传来的“喝!喝!”声,于是狐疑地从树后探出脑袋。之间上午那群刻苦学习斩击的人此刻正在互相切磋白打。

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拷贝不走样。

其实我很同情这些人。辛辛苦苦地模仿丰臣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努力使自己变强,却在学业有成之后被自个儿的师傅给剿灭。

双手撑地我站起身,为了二番队的人口问题着想,我一边吼着一边朝他们走去,“来来来,你们也别白费力气去练习了。反正学得快就代表你死得快。”男人们齐刷刷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我。

“深井,你没和千叶在一起么?”

闻声见人。哦,三轮车。

“没有啊,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那丫头。话说回来,你也是丰臣靛的徒弟么?”

三轮憨笑了一下,他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丰臣前辈昨天才答应收我为徒的,所以现在在努力练习,不能落后太多啊。”

“得了三轮同志,你要真学业有成也会被杀的。”

“为什么?”周遭人也有了反应,“我们会被谁杀?”

“你们的师傅呗。”

众人再次异口同声,“为什么?”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丰臣曾经说过的话,随后蹙眉道,“因为你们不能算是他的徒弟,而是他的缩影。丰臣靛只是教你们如何强大,并非让你们模仿他。”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了笑声。“没想到喜助的义妹还挺了解我的。”

这一秒,我真的很希望老天爷再劈我一次。用他的话来教育别人结果还被他给听到了,世界上还能有比这个更悲剧更狗血的事么?

一边的男人们和清早一样立正打招呼,“师傅下午好。”

丰臣靛缓步走到我身边站定脚步,他抬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跟着抬眉笑道,“那你们是要继续训练下去然后死在我的刀下呢,还是另谋别的途径学习呢?”

四下里安静了片刻。再眨眼的时候身前的男人已经全部消失了。啧啧,壮观。

“那个……我不会模仿你,你能不能继续做我的导师?”

眉梢微扬,丰臣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战战兢兢立于原地的三轮。我说,人家那名字已经很悲剧了,丰臣靛你就别再欺负人家了。

“是否是我的缩影,最后是由我来判断的。这一点你能接受么三轮君?”

嘴角一抽,我抬头翻了他一个白眼。他这句话在我听来就像是在说,你是生是死,这一点由我来决定,你能接受么?

我说,三轮君你千万别接受。不然你会变独轮车的。可惜,在我炙热的目光下。三轮车他还是点头答应了。碧眸看着眼前万分执着的男子愣了几秒。丰臣皱皱眉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就在丰臣靛离开后不久,三轮凑到我身边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鬓角的头发沾有汗水,他笑得很是灿烂。“深井,你放心,等我变强大了,我会带你离开蛆虫之巢。”

好吧,离开蛆虫之巢是个好提议。可是为什么是你带我离开?我自己没脚么?

三轮依旧憨笑,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我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我最近怀春所以想得太多了?我怎么觉得深井冰之前好像和这交通工具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呢?

夜晚,我趴在桌上发呆。千叶手上泡着饭后茶,视线却时不时往我身上瞟两眼。最后,她似乎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问道,“小冰?你怎么这个表情?”

“我说,千叶啊。你会不会觉得三轮车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正常?”

千叶像自家女儿终于嫁出去了一般,欣慰道,“小冰啊,你终于终于发现了么?”

于是我不明情况地连眨三次眼。

千叶用抱怨的口气将三轮车的故事说了出来。

原来,这三轮车最初是蛆虫之巢里的罪犯一名。可是深井冰那个治愈系的女孩每天都会去牢房内探望他,并将他一点一点从病态中带离。整个蛆虫之巢里的看守人员,除了深井冰之外都觉得他仍旧是个危险分子。可是深井冰却用性命做担保,他已经完全健康了。自家妹妹都那么恳求了,于是浦原便答应将他放了出来,并在二番队落了脚。自那以后,三轮车同学的伟大理想就是变强然后带深井冰离开。

千叶说,她很感动我终于开窍发现了他的不正常。

听完这个颇为“曲折”的故事,我除了热泪盈眶还是热泪盈眶。

丰臣靛,你不杀了这个三轮车我跟你急。

【五】

浦原喜助在队长考核后一个星期正式被任命为十二番队队长。他搬离二番队的那天,我兴奋得都哭了。浦原喜助才离开不久,夜一便对我说,以后蛆虫之巢的担子就交给我了。于是,我真哭了。

浦原前脚去了十二番队,我后脚便和涅茧利商量让他快跟着浦原喜助的步伐一起离开。可是涅茧利大人不乐意,他说,我觉得这里的生活很好。

我说,可是你在拖累我,你拖着我一起不能离开这里。

涅茧利说,你要我去十二番队就是因为想要自己脱身么?

我很诚实的点头。谁知涅茧利耸肩道,那我更不可能去了。

涅茧利,你还是去死一死吧。

夏初,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

我蹲在小桥边时不时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扔入水中。百无聊赖间,身后忽然传来了千叶的喊叫声。不过她老人家喊得不是我。

“丰臣君——”“……丰臣君你在不在这里?”

将脚下的小石子踹进荷塘里,我瞬步移至千叶身边。一手搭上她的肩膀。我呲牙笑道,“哟~小千叶你终于下定决心要追求丰臣靛了?”

哪知这丫头却白了我一眼,接着严肃地回答说,“拜托,是夜一大人找他。”

好吧。我扁嘴收回手臂。

千叶不断在大树底下探望着,再次呼唤道,“丰臣君在不在?”

我摇摇头把千叶抓了回来,“你这是在往哪里找?”

她很是鄙夷地回看了我一眼道,“当然是树荫下啊,一般午睡不都是在树荫下的么?”

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不不不,要找这个混蛋应该往这里找。”言毕,我伸手指了指大树上方。千叶顺着我指得方向看去,随后惊呼,“挖!真的诶!”

我跟着抬起头,比较惊悚的是,那丫居然就睡在我们上方。

“丰臣君?”千叶仰头冲树上喊着,可是那个睡在树上的人丝毫没有反应。感情那孩子是睡死了。

千叶伸长手臂跳起身欲拍醒丰臣靛,可惜离碰到他的身体还差那么几厘米的距离。仅仅几厘米,好生气死一个怀春少女。于是我再次叹气拍了拍千叶的肩膀,“叫醒这个混蛋需要这样。”

夺过千叶拿在手上的斩魄刀,我对准丰臣的腰际狠狠一戳。

“嘶——”

男子伸手捂住腰际从睡梦中惊醒,他伸了一个懒腰坐起身。我和千叶愣愣地互望了一眼,在他翻身下树前我抢先将斩魄刀还给了千叶。

背靠树干,丰臣靛整个人被树荫包围。他抱肘,微笑着垂眸看向树下的我们。“呀类?刚才是谁戳醒我的?”

未等千叶开口,我便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了她。

未等千叶开口反驳,丰臣便跳下了大树。他理了理有点凌乱的黑发,碧眸瞅着千叶,笑意很浓。他佯装叹息道,“连叫醒人都要找软肋戳,你这丫头真是有够坏的。”

澄黄色的双眸看着眼前男子眨了又眨,千叶红着脸小声道,“夜……夜一大人找你……”

“我这就去。”

待修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我才伸手戳了戳千叶的肩膀,“喂,人都没影儿了。你别再发春了。”

谁知千叶特别严肃地对我说,“不行,你得让我再春一会儿。”

……好吧。

一轮弯月悄然爬上星空,夜空依旧黑得很寂寞,可是这个夜晚并不如从前那般寂静。作为庆祝浦原晋升的典礼,二番队摆了宴席吃了团圆饭。这情形弄得跟浦原喜助出嫁一样。

到场的人不多不少,几乎都是熟悉的脸。唯一比较不和谐的,是那个自称来蹭饭的平子真子。就平子队长的头发和牙齿来说,他跑到哪里都是最和谐的一位。真正令人虎躯一震的,其实是那个被他硬拖来的日世里。

“我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宴会啊秃子!”日世里那么吼着便转身准备离开。衣服后领被平子勾住,她再次被拖进大厅内。

日世里原地跳起,又一个转身。小脚狠狠踹中平子的鼻梁。

惊天动地的一声,引起了丰臣靛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侧过头向大门看去。“哦呀?是日世里么?”

整个尸魂界能和平子一起那么“轰动”的人,除了日世里还能有谁?拿起桌上的小点心塞进嘴里,我斜了一眼丰臣靛,可他只是微笑着看向门口。

我说,我这是第几次被他无视了?

一高一矮,两个金色头发的人在大门外角逐了一会儿后,平子真子捂着他那仍旧在流血的鼻子把日世里给拖了进来。大厅内沉默了一会儿。

“哟,平子队长,你的鼻子没事吧?”海燕跟在平子后头走进了房间,他伸手拍了拍平子的肩膀,笑得很是轻松。

“请你不要在问候别人有没有事的时候,还摆出这幅笑脸。”这是平子唯一的回应。

“抱歉抱歉。”海燕继续灿烂笑,随后走到夜一身边坐下。“空鹤临时有点事,可能会晚点来。”

夜一喝了一口茶道,“嘛,没关系。”

由于日世里那随时都可能爆炸的丫头在场,整个大厅的气氛变得有那么一点点压抑。兴许某些人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所以挺身点火。

“日世里,喜助会是个很好的队长的。”

澄黄色的双眸不爽地瞥了一眼丰臣靛,“我警告你不要和我说话啊秃子。”

肤如凝脂,丰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浅笑。“你这丫头对于秃子还真是执着。”言毕,他起身绕过半张桌子坐到日世里的身边。

我瞅了一眼身边空空的坐垫,再次不爽地往嘴里塞了一个寿司。

“呀类,小冰不是不爱吃寿司的么?”由于视线的焦点全部放在了丰臣靛和日世里身上,我完全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所以海燕这一句话把我给吓得半死。

“嗷,志波海燕,难道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那么回话,海燕坐在原地愣了几秒。得,你吓我一次我吓你一次,我们扯平。

餐桌对面,日世里冲丰臣靛的鼻子挥舞着拳头。丰臣笑容温和地说了几句话,随后一掌接住她的拳头。日世里继续吼,丰臣靛持续微笑。平子则在适当的时候将食物塞进日世里的嘴里,然后那个角落便能短暂安静一会儿。

我皱眉喝茶,怎么都觉得这茶怎么喝怎么酸。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醉的醉,闹的闹。不过有点喝多的人是我,而闹翻天的人依旧是日世里。只是,无论她如何恶言恶语,如何动手动脚,丰臣都微笑以对。

“浦原,你真的不管管你妹妹么?”海燕说着用力拍了几下我的头顶,“她已经喝了大半瓶酒了。”

瞪了海燕一眼,“这茶太酸我喝酒不行么?海鸟呆一边吃鱼去。”

于是海燕有点闷,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海鸟?”

“志波桑,小冰最近进入叛逆期了,多多担待着点吧。不过酒的话,的确是不该继续给她喝了。”原来叛逆期就是浦原喜助对于我这些天来忽然变态的总结。

不给我喝酒,于是我决定出去喝点西北风。

即使是在夏季,这夜风还是有点凉意的。

我一屁股坐在门廊上单手支着下巴。

惨白的月光照在天涯的两端,那么亮,却又感觉如此冰凉。我想,如果吉尼斯纪录里有最大心里承受能力这个栏目,我一定是冠军。老娘我穿来穿去竟然没有变精分究竟是为了什么?丰臣靛你个混蛋无视我也应该有点底线不是?

前院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黑影。约莫吹了五分钟的夜风,刚才那股由酒精引起的燥热感也渐渐消失了。就在我犹豫是否应该进去继续大吃大喝的时候,一个贵公子进入了前院。

长长的黑发高高地束在脑后,看着周围事物的双眸有些高傲。

于是我觉得我好像有点高血压。

这不是那暴躁版的幼年朽木白哉么?好吧,所有人百年前百年后形象的变化中,就属朽木白哉这个最让我大跌眼镜。“哟,朽木少爷好啊。”

黑眸往我这里瞥了一眼,他不予回话。

啪——

一个十字路口贴上我的脑门。

“我说,朽木家的大少爷,这宴会都快结束了你才来,会不会太不懂礼貌了?”

黑眸再次扫过我的脸庞,朽木道,“我不是来参加宴会的,阿姨。”

阿噗——

“你叫我什么?”

朽木这回是瞧都没瞧我一眼便拿着信封走进了大厅,感情是奉谁的命令送文件来了。我瞅着他走进房间的背影,牙关都在打颤。

朽木白哉,你可以再高傲一点。

我说,你相不相信我过几年去流魂街杀了绯真,让你以后没有妻子啊混蛋!

考虑到第二天还要上班,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在十点之前结束了晚宴。我坐在门廊处仰头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开大厅。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我才站起身。

“丰臣靛。”本想直接冲他吼混蛋的,可是忍了很久最终还是给咽了回去。

他停下脚步,疑惑地歪过脑袋,“怎么了小冰?”

“呃……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和日世里打打闹闹几个小时,碧眸内的疲倦之意显而易见。我一皱眉一咬牙改口道,“明天我给涅茧利送完晚饭之后,我们能聊聊么?”

他依旧很疑惑,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可以啊。”

【六】

夜,二番队。

深蓝色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月亮被远处的建筑遮去小半边。

我站在房门外低头看着宿舍大门。来往进出的人很多,只是迟迟没有看到那个高挑的身影。树上的虫鸣声和楼下人们的笑侃声也没有间断过,只是迟迟没有响起那个好听的声音。

约丰臣靛谈谈是我脑袋卡壳了,我总不见得对他说,兄弟,我也不知道应该说是几年前还是几百年后,反正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点,我们两个认识过?我想那家伙估计会和我大眼瞪小眼随后把我拽到浦原面前说,喜助,[img]l_42.gif[/img]妹妹真的有点精神上的问题。

直到人群渐渐散去,我才在原地蹦了三蹦,确定自己没有石化后转身回了房间。轻轻带上房门,我坐到桌边换了一根新的烛灯。

视线无意间瞥见那个放在床头的玉坠,我忽然觉得我找到了救世主。有些事情用嘴巴说,那是越说越乱,可是只要证物在,最起码丰臣靛不能把我的话当成真空。

将玉坠握在手心中,我打开那张被我撕去一边的信纸瞅了几眼。或许,我想,或许他也能辨认出自己的字体。无论怎样,这两件东西都是不容忽略的。

可是直至深夜我才发现自己这一整天的焦虑都是多余的,

因为,丰臣靛他并没有来。

*

翌日,涅茧利一边吃着自己的早饭,一边向我投来注目礼。要是有一个套着那么个皮相的人盯着[img]l_42.gif[/img]看,我保证[img]l_42.gif[/img]也会和我一样毛骨悚然。砸砸嘴,我瞪了回去。

“深井,昨天是[img]l_42.gif[/img]值夜么?”

“不是。”

他挑眉,“那[img]l_42.gif[/img]怎么拖着一张隔夜脸。”

我说涅茧利大人,[img]l_42.gif[/img]别逼我说[img]l_42.gif[/img]套着一张粑粑脸。“[img]l_42.gif[/img]吃完了没有,我要走了。”

涅茧利将饭篮往前一推,接着两手一摊道,“不送。”

感情这家伙还真把这里当成他的家了。……不过我得声明一下,我肯定不是那保姆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