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怕的梦。
“你醒了？”端木辰悦耳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不一会，他打开床头的灯，看着周影煞白的脸色，微微一皱眉：“又做噩梦了？”
周影点了点头，惊恐不定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令端木辰明白了她害怕的根源，微微一笑，指着自己：“你做的噩梦是关于我的？”
周影犹豫了下，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端木辰猜人心思十分厉害，甚至有时候达到了一种神乎其神的程度。她瞒不了他，也瞒不过他。
索性在他面前说实话才是上策。
端木辰为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我有那么可怕？还是你怕的是我这张脸？“他指着自己脸上的疤。
周影抿了一口谁，定了定神，沙哑地道：“不是你的脸。你的脸并不可怕。”如果说他的脸是上帝的杰作，那条疤，就是破坏上帝杰作的罪恶之手。谁会因为这个而去否认上帝的杰作呢？
他令她害怕的，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阴狠暴戾，一种藏得极深极危险的讯息。
“我的脸不可怕？”端木辰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他嘲讽地开口：“很多人都说我是魔鬼，说我是被下了诅咒的魔鬼。”
周影看着自己身处的奢华房间，知道自己又被端木辰带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不知为什么，这次她并不感到害怕。
也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可以牵挂的人。她黯然垂下眼苦笑。
“你是不是魔鬼我不知道，但是你的脸并不可怕。”周影沉默了一会，淡淡地看着端木辰说道：“也有人人模人样的，但是心却坚硬如铁。所以不能光看表面。”
端木辰看着她，漂亮的眉一挑，玩味地问：“你说的难道是龙玄夜？”
周影一怔，随后脸微微一沉：“我不想谈论他。”
端木辰站起身来，看着巨大的玻璃窗外：“可是他最终还是在你心里不是吗？据我所知，他是为了那病得快要死的凌清清，所以选择抛弃你。怎么样？知道这个消息你是不是觉得他很伟大？”
周影猛地浑身一震，失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的很清楚，龙玄夜为了那活不久的凌清清，所以他选择了她，而不是你。”端木辰回头看着满脸震惊的周影，低低一笑：“你居然不知道？”
“不，我不知道…”周影心中的堤坝像是突然决口，再也拦不住她郁结了好久的心结。
“他…他居然是为了凌清清…凌清清生病了？她生了什么病？”周影连忙问道。
端木辰无所谓地耸耸肩：“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心力衰竭，最近做了一次心脏搭桥手术。龙玄夜于是就日夜陪着她，我想他也许是想要给凌清清一个好的结果，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地抛弃你。他这做法很善良――但是也很蠢，不是吗？”
周影被这突然的消息惊得回不了神。
凌清清有心脏病？龙玄夜是为了让她生病最后一段路走得更加快乐，所以他才选择了凌清清。
她想要哭，但是却硬生生忍住即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知道真相又怎么样，太迟了！她已经决定要好好坚强地生下孩子，她已经决定要忘记他…
周影看着端木辰平静的脸，忽然发现他的可恶之处在哪里。
他明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却偏偏要揭开这一层薄纱，让她想恨恨不得，想要爱，却又无法原谅！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周影紧紧拽着被子，看着端木辰犹如撒旦一样俊美邪恶的脸。心又一次被拧痛，酸痛酸痛的，像是一整颗心都被浸泡在泪水里。
端木辰看着她喷出怒火的眼睛，慢慢靠近：“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山盟海誓又怎样，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可能变卦。你信他，还不如信我。”
“我不信他，也不爱他了，但是我也不可能爱上你的，端木辰！”周影一字一顿地说道。
端木辰看着她的眼，微眯：“你说谎。”
周影恨恨地看着他，毫不退缩。
“睡吧，明天还要继续坐车。如果想让你的孩子保住，就好好休息。”端木辰像是累了，脱下外衣，躺在她的身边。
周影僵硬着身子看着他熟悉无比地躺下。
“睡吧。”端木辰搂过她，找了舒服的姿势躺好。
周影僵硬地躺在他的怀里，熟悉的气息，端木辰散开的领口处露出白皙的脖子，脖子上还挂着白金十字架，越发衬得他的胸膛完美无暇。
她听着他胸膛的心跳，心头纷乱一片。刚才端木辰所说的一切令她一切相信的，不相信的通通动摇。
乱了，一切都乱了…
…
安市，龙氏大厦。
龙玄夜看着对面坐着的慕芝晴，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端木辰带着影儿一下飞机就不知所踪。查不到他去了哪里。你跟了他这么久，有没有他落脚的秘密地方？”龙玄夜再一次开口。
这句话他今天晚上重复了不下十遍。可慕芝晴回答他的，永远只是冷笑。
南宫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腿脚，疲惫地开口：“慕小姐既然不肯说。她留在这里也没有用，我带她回去。夜，你好好休息。”
龙玄夜额上青筋跳了跳，刚想发作。
慕芝晴站起身来，冷冷嘲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你就陪着你那病美人凌家大小姐算了。我妹妹是生是死，不用你管！人走了，你才来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看不起你龙玄夜！”
龙玄夜脸色一变：“你！”但是过了许久，他才挥了挥手：“云，你带她走吧，好好照顾她。”
慕芝晴冷哼一声，扭头走出门。
南宫云慢慢跟上，走到门口，他回头看着把脸埋在手心的龙玄夜，淡淡提醒：“你也该好好休息，这次我们慢了一步，但是以后总会找到周影的。”
龙玄夜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地点点头。
南宫云这才离开。
车上，气氛依然凝重，车厢里沉默异常。
南宫云看着身边沉默的慕芝晴，长叹一声：“你何必这样？找不到周影，你也于心不安。”
慕芝晴冷笑：“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再让龙玄夜狠狠伤她一次？”
“你误会他了。”南宫云一叹：“玄夜心中也不好受，他已经要娶周影了，没想到凌清清居然…凌清清可以说是玄夜的青梅竹马的恋人，十几年了，就算是没有感情，也有亲情，更何况玄夜以前是那么爱着她。”
“可是这难道就是他可以肆意伤害我妹妹的借口吗？为了一个快要死的女人，他竟然不惜要她打掉孩子？！”慕芝晴激动起来，她冲着南宫云大声指责。
“那难道又能怎么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选择周影吗？就因为她怀着他的孩子，而眼看着凌清清去死？！”南宫云反驳，一向很少激动的他，口气不由尖锐起来：“玄夜不能，他会忍不住去看望凌清清，他会不安。因为凌清清突然发病也是因为他！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让周影为他牺牲什么，所以他宁可她不要等他，谁能保证凌清清到底是能活一年还是十年？难道就让周影一辈子就只是他的女人而不是妻子？难道就让玄夜的孩子背着私生子的骂名？”
慕芝晴听着他说的话，许久才黯然摇头：“你不明白女人。作为一个女人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因为这就是她的生命！龙玄夜错了，你也错了！”
她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街灯霓虹，悄悄摸着自己的小腹，喃喃自语：“孩子就是一个女人的生命，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让她失去了爱情后又要让她失去所依赖的生命？”
南宫云看着慕芝晴，一时无语。
…
周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天亮，她伸展了蜷缩太久的手脚，手刚伸出就碰到了一具温热的身躯。
是端木辰！
她刚想缩回手，端木辰已经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下巴在她头上满足地蹭了蹭。周影僵硬着身子，不敢再妄动。
她已经习惯了端木辰晚上睡觉必定要搂着自己的情形。
又是新的一天，她睁开朦胧的睡眼，打量四周，她到底在哪里，依然一无所知。
不过这也已经习惯了不是吗？周影苦笑。
如果这一辈子就这样的过下去…她的脑中忽然掠过这样一个念头，但是还未升起，就被她在心里打下。
不！她怎么可以和端木辰过一辈子？！且不说自己根本不爱他，而且自己的姐姐还怀着他的孩子！
周影忽然打了个寒颤，该死的！她到底在做什么？在乱|伦吗？
她连忙起身，一把推开端木辰，怒道：“端木辰，你以后不能再碰我！”
“为什么？”端木辰依着床头淡笑：“抱着你很舒服，我可以舒服地睡一个晚上。”
“你！”周影不由又羞又恼：“你别想拿这个理由来糊弄我。我不可能和你那个…那个睡在一起，这是乱｜伦！你懂不懂！”
“我不懂。”端木辰慵懒一笑，看着羞怒的周影，笑得十分惬意：“古代都有姐妹共侍一夫的先例，更何况我和你姐姐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未娶，她未嫁。”
周影听了，一颗心顿时冷了几分：“端木辰，你到底把我的姐姐当成了什么？”
“替代品。”端木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无耻！”周影忍不住扬起手，对准他的俊脸挥下。但是手到了半空，她就被他轻易捉住。
端木辰猛地一压，把她压在床上。
一个翻身，他已经把她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身下。早起慵懒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你有意见？替代品就是替代品。你才是我想要的。如果你想惹怒我，我可告诉你，我早起的火气是很大的，你的孩子…”
他的手探入她的衣内，慢慢游走：“你不想让你的孩子掉了的话，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看海，决定（6千）
“你！端木辰，你放开我！”周影憋红了脸，看着他压在自己身上，他的手已经探入，激起她身上点点战栗。
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两人近得可以看见对方瞳孔中的倒影。
端木辰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这才慢慢放开她
周影喘息地看着他，镇定下自己：“端木辰，你明明知道我是不可能…”
可她还没说完，端木辰就捂住她的嘴，眼眸微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别忘了我们之前的条件，你心甘情愿跟我走，我就放了你的姐姐。”
他的手很冰凉，带着一种干净的香味。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端木辰盯着她的眼睛。
是周影不得不点了点头。他话中威胁的意思太过明显。要么她跟着他，要么，他就会派人去抓回慕芝晴。
端木辰放开她，径直下了床穿衣，他看看时钟：“下午三点的车，一起吃个饭，等等就走。”
“我们去哪里？”周影忍不住问，问完又觉得自己白痴，他怎么可能告诉自己他到底要带着她去哪里？
端木辰转过头，温柔一笑，正正经经地回答：“回家。”
周影一怔，回家？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端木辰，心中有一块地方渐渐松动。
她起床穿好衣服，在浴室明亮的镜子中，她看见自己尚好的脸色，没事的！一定会好好的！看样子端木辰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给自己加油。又为自己梳好头，打扮整齐这才出来吃饭。
精致的饭菜，周影胃口很好地吃了许多，端木辰坐在一旁，一边吃，一边看着当地的报纸。
周影瞥了一眼，却暗自心惊。因为就她这个角度看去的几个名字，分明已经是离安市千里之外的城市。难为端木辰竟然处处能找到这样舒服的地方。
不能否认，端木辰在吃穿行上面太过讲究。不过这样也好，自己的身体也经不起颠簸。周影思绪散漫地想。
“想什么呢？饭都吃到了下巴。”端木辰看了她一眼，为她擦去下巴的稀饭粒。
“有吗？”周影赶紧尴尬擦上，两只手不知不觉相触，她又像是触了电似地放开手：“谢谢。”
周影勉强道谢。端木辰看着她不自然的表情，微微一笑，眼中透出柔和：“快点吃，吃完我们去散步。”
他指了外面的花园小径：“往外走，就可以到了海滩，这里的海比安市的美，来到这里不看看就可惜了。”
周影循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远远一片蔚蓝。
“好啊。”她高兴起来。刚才两人的紧张气氛被眼前的美景淡化。她吃完饭，换了一双轻便的鞋子，跟着端木辰往外走。
走了几步，端木辰自然而然地握了她的手。周影一怔，刚想要挣开，却想起了什么，任由他安静地握着。
端木辰走在前面领路，空气中弥漫着冬日午后恬静的气息，还有草木微微的清新气息。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周影试探着问道。
“也不算熟，只不过在到每个地方，我都会事先看看周围的地形。”端木辰淡淡一笑。周影顿时默然。
这是他的本能。随时随地都要想着安全感，随时随地都要注意自己是不是被暴露了，会不会被杀。
这是多么可怕的生活。但是听他说起来，仿佛这一切很正常。
“这里环境很好。”周影甩开心中的异样，跟他交谈起来。如果要了解端木辰，就要先卸下他的心防，但是以他的警觉，也许这是无用功。但是起码要试一试。
“是很不错。你喜欢吗？”端木辰随口问。
“恩，喜欢。”周影跟着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很久以前我就想，以后要买个既有山又靠着海的房子，白天可以看着鸟儿在林中飞来飞去，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海浪声。这感觉很好。”
“真的？”端木辰轻笑：“这个愿望并不难实现。”
周影眼中一黯，勉强笑道：“是，并不难实现。”她还少说了一句，跟着心爱的人，住在里面，有孩子，再养一条狗，安安静静，幸福美满。
两人都沉默下来。他在前面走着，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避开两旁生长出来的藤蔓，提醒她脚下的石头。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周影觉得身上的汗都冒了出来：“还有多远？”她问，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太久没有锻炼。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你看着海好像很近，其实很远。”端木辰回头，看着她俏脸通红，汗水打湿了额头，不由一笑：“你累了？”
周影踮着脚尖远眺远处的蔚蓝，垮下脸：“不去了，走到哪里，我非累死不可。”
“我背你，上来吧。”端木辰忽然在她面前半蹲着：“我背着你过去。”
周影尴尬地看着他，结结巴巴：“这个不好吧？”
“上来，你也不能走太远，是我失策了。”端木辰说道，示意他爬上来。
周影咬了咬牙，这才慢腾腾地上去。他的肩膀很宽阔结实。看不出他瘦削的脸下，肌肉竟然这么结实坚硬。
他背着她向前走去，看似一点也不费力。
周影看着他细密的鬓角，还有他的侧脸，忽然觉得其实他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恶。其实他只是个内心充满孤独的男人。
高高在上，却无人可以相伴的孤独。
“端木辰，你…”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话题。
“恩？”端木辰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我姐姐说，不是你杀了我的爸爸妈妈…”她苦涩地开口。在那破旧的旅馆慕芝晴还是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但是她一再强调，当年的血案是罗刹门干的，她并没有找错报仇的对象。
“恩，不是我。”端木辰淡淡地说道，脚步依然不停。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否认？”周影继续追问。
“当时？当时我否认了有用吗？而且我也没必要否认，当年这件事，的确是罗刹门干的。”端木辰说道，声音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如平常一件小事。
“可是…可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承认？你不怕我姐姐找你报仇？”周影不由拔高声音，激动起来。
端木辰不吭声，两人顿时沉默下来，静得只听见他脚步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当我当上门主的时候，有些事就必须承担下来。不管是不是我做的。你明白么？”许久，他才慢慢开口。
周影顿时泄气，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姐姐与自己跟端木辰为敌，不单单是他手底下的实力，更是他这个人，与他相处久了，就觉得，端木辰天生有一种悲凉的宿命，一种暗沉的生命底色。
她…觉得他…可怜。
可怜？周影暗自苦笑。自己居然觉得他可怜？莫不是自己的脑筋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