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一位保镖迅速跑到凌希前面扯着嗓子大吼一声,万分深情:“凌少!”

束城就在旁边,立刻被吓了一跳,接着见他双目赤红,浑身哆嗦,简直惊悚了,暗道这特么又怎么了?主子刚刚抽完疯,又改成保镖了么?!

凌希到没有什么表示,温和地看着手下:“怎么?”

保镖张了张口,余光一扫,猛地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诚恳问:“这个点要演《白狐狸和懒兔兔》了,据说挺有意思的,要看么?”

凌希在正常情况下是很难被骗的,似笑非笑扫他一眼,耐心说了句不看,抬脚向外走。

几位保镖都是训练有素、百里挑一的,早已配合默契、心有灵犀,因此在那位保镖大吼的一瞬间就有了对策。

按照他们的打算,院内保镖要在凌少的注意力转移的空当,将少年塞到旁边藏起来,等凌少出去,他们恰好能用身体挡住凌少的视线,有惊无险地平安度过。

可是他们的想法很好,却忘了少年也能听到屋内的声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不等保镖拉他,转身就跑!

正准备伸手的保镖:“口”

门口负责望风的几人:“口”

凌希缓步迈出门:“去开车,都愣着干什……么……”

他的声音慢慢消失,望着院内一团白哗哗的肉跑远,继而拐个弯不见踪影,一点点扭过头看着他们,表情霎那间多云转阴,直冒寒气,就差在脑门写上“老子要撕人”了。

束城:“口”

保镖:“……”

束城的小心脏完全经受不住第二次冲击,不等凌希再次发狂,直接狂奔出去,决定缓缓再来,或者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追人,毕竟还是生命重要。

几位保镖自然不能走,急忙挡住凌少的视线,免得他如疯狗一样地追出去咬人,虽说这是凌家,但身为继承者,形象还是要保持的。

“为什么那个东西还在我的眼皮底下?嗯?!”凌希暴怒,一张嘴甚至都让人觉得是在往外喷火,“为、什、么?!”

保镖们齐齐低头,弱弱地推测:“迷……迷路了?”

“在我的院子里迷路?!”凌希的声音高了八度,“你们去迷一个给老子看看!你们不仅把自己当花养,还是一朵蠢花!花儿,你们好!”

“……”花儿们再次低头。

几人默默听着凌少的数落,暗暗庆幸此刻距离上一次犯病的间隔不长,凌少经过刚才的发泄,加上少年早已跑掉,杀伤力应该不会那么大了,他们挺挺就能过去。

对于凌少的事情,他们知道得不多,只清楚小时候遭人绑过,再回来便产生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凌少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脱光或太凉快,见不得别人看他的裸体,除去握手和拉胳膊等少数肢体接触,他不能忍受别人碰他,不能忍受别人脱他的衣服,更不能忍受有人想和他上床,只要不犯这几条,凌少就没事,并且脾气会相当不错。

可要是犯了,凌少瞬间便会疯狗上身,被他打进医院的人能从这里一直排到大门口。

几人认真观察地板的纹路,心里简直想咆哮,特么在外面已经够提心吊胆了,为什么在家里还能发生这种事?到底是为什么?!

凌希的症状还没过,空气里似乎都带了些火药味,就在这时,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越过他们直径进了客厅,自顾自地窝在在沙发里,拿出漫画看了起来。

整个过程安安静静。

凌希微微一顿,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便冲进了浴室。

保镖们擦把冷汗,望着小男孩,感动得热泪盈眶,救星啊!

这小孩是凌少同父异母的弟弟,很得凌少的疼爱,凌少为了治好他的自闭症想了不少办法,可惜都没什么效果。

小少爷至今没有和凌少说过一句话。

不过努力不是没收获的,至少他养成了来凌少这里看书的习惯。

凌希很快出来,再次变回温和模式,在小男孩身边坐下,摸摸他的头,陪他一起看卡通画,偶尔还会讲解两句。

小男孩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他,专注地盯着书,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保镖们对此见怪不怪,叫来保姆开始清扫惨不忍睹的卧室,等到全部收拾完,凌少恰好起身,对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查查那少年是怎么进来的。其中一人犹豫一下:“听他说是老爷子的意思。”

“我爷爷?”凌希笑着眯起眼,“我懂了,他现在在干什么?”

保镖闻言打了个电话,快速挂断:“在和沈先生下棋。”

“哪个沈先生?”

“沈玄,沈先生。”

“哦,是他……”凌希想起前两天爷爷提过的年轻人,点点头,略微沉吟一下,暗道爷爷既然会给他塞人,肯定知道他要发怒,便懒得过去打招呼,吩咐他们备车,准备带着弟弟去买两本书。

保镖们应了声,转身走人。

凌家大宅内有一片湖,湖上建着凉亭,凌老爷子正在里面和人下围棋,他是凌家的现任掌权人,虽然已过半百,但身体硬朗,看着特别精神。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长相俊朗,目光深邃,带着一股内敛沉稳的气势,让人不敢小瞧。

二人这盘棋已经下了将近一个小时,至今势均力敌,谁也没能占到多少便宜。凌老爷子捻起一枚棋子转了转,盯着棋盘看了半晌,轻轻落下,终于看了一眼早已站在身后的管家,笑着问:“人走了?”

“是,”管家道,“给了件衣服,报酬也给完了。”

凌老爷子嗯了声:“束家的小子呢?”

管家忍着笑:“吓跑了,和那小子一前一后跑的,两人都没受伤。”

凌老爷子很满意:“估计不敢再来了。”

沈玄落下一子:“追凌希的那个?我听说束家的家世不错。”

“是不错,”凌老爷子笑了笑,“所以得给他提个醒,免得他脑袋一热被小希打进医院。”

沈玄道:“凌希应该心里有数。”

“有数不代表能控制。”

沈玄记起久远的画面,问道:“还是那么严重?治疗不起作用?他平时如果看电视或视频也那样?”

“不会,基本没事,”凌老爷子停顿一下,“但不能太露骨。”

沈玄默然,想了想凌希的毛病,暗道这和打一辈子光棍有什么区别?

凌老爷子对自家孙子也有些无奈,正要开口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什么”,不禁望过去,见管家脸色苍白地放下手机,心头一跳:“怎么?”

“……少爷出事了,”管家颤声道,“还在抢救,情况好像不太乐观。”

凌老爷子神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凌希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周围除了自己外一个人都没有。他慢慢撑起身,首先看到的便是被子上印着的四个大字:神爱医院。

下面是一行小字:神关爱每一个人。

他下意识想笑,紧接着却意识到什么,急忙看着自己变小的手掌,不可置信。

这……这不是他的身体!怎么回事?!

第3章 魂穿

尽管凌希震惊不已,但还是不得不面对事实——他带着弟弟去买书,中途发生车祸,然后他穿越,灵魂上了弟弟的身体。

那他呢?弟弟的灵魂又去了哪?难道……都死了么?

还有爷爷和外公,千万别被刺激得生病。

他压下糟糕的推测,迈出浴室,虽然很不习惯忽然变矮的视线,但没关系,他能忍,毕竟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去确认。

病房的门不期然打开,进来的一男一女恰好与正向外走的他对上,女人微怔,略带惊喜地开了口。

“小北,你醒了?”

凌希清楚他现在的角色是自闭症儿童,沉默地越过他们继续走,完全无视掉这两人。

“别乱动,伤还没好呢。”女人及时握住他的胳膊,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拉回病房,掀开被示意他睡觉。

凌希沉默一秒,扭头再次离开,结果没走出三步又被拖回原地。

女人是家里为小孩请的保姆,非常有耐心,放开手站在旁边看着他,准备随时拖。

凌希:“……”

凌希暗道忍了,爬上床窝着,整个过程都很安静。

发生在身上的事实在太邪乎,他可不想被抓去做实验,除非他能和爷爷单独相处,否则是不会挑明的。

当然,前提是爷爷真能来。

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印象里父母总是很忙,他是被爷爷带大的,后来父亲发生意外去世,母亲除了有事外基本不会来凌家。

再后来两岁的弟弟被一个女人扔在了凌家门口,卡片上写着是他父亲的孩子——不得不说那女人的运气太差,怀孕后没等争取到更多的利益,男人却死了,不甘心地把孩子生下来养了两年,又发现是自闭症,只能扔给他们。

事已至此,爷爷自然不会让弟弟流落在外,确认完血缘关系便留下了,但爷爷不喜欢私生子,取名时直接扔了一个“北”,叫凌北。四年过去,爷爷对弟弟基本不闻不问,现在爷爷的注意力肯定都在他身上,能来看弟弟才怪了。

凌希想了想,暗道没机会就制造机会,总能和爷爷搭上话。

保姆见他坐着不动,似乎没有睡觉的意思,便拎起旁边的布袋,将里面崭新的小内裤全部倒在床上,五颜六色,甚是好看。

凌希:“……”

算了,忍了。

大部分自闭症患者对正常儿童喜欢的玩具都不感兴趣,而是喜欢一些非玩具性的物品,他弟弟在这方面是奇葩,喜欢小内裤。凌希沉默半天,最终伸出手,戳了戳上面的小黄鸡。

脑袋正缠着绷带,有点晕,他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勾着小内裤,一条条地堆在一起,同时将注意力放在旁边的人身上。

保姆叹气地坐在沙发上:“你说少爷不会有事吧?”

男人是给小孩请的保镖,说道:“谁知道,听说凌少的情况好像比较严重。”

何止严重,事情大发了……凌希先是沉默,接着心中一动,他们能这样说,至少证明医院没有宣布他的死亡,那他或许在抢救,或许没出危险期,或许就是昏迷了。

有可能变回去么?他暗暗思考,要是自己能恢复原状,弟弟也会吧?希望会,养了这么久,到底是有感情了,但如果弟弟同样能回来,此刻灵魂在哪?

是沉睡了,还是在他的体内?

他看看眼前的东西,想象一下自己那具身体拎着小内裤玩的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时房门又开了,进来两个美艳的贵妇人。保姆和男人立刻起身倒水。二人摆摆手,示意不用,打量床上的小孩,向保姆简单询问情况。

凌希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堆内裤。

爷爷共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他的父亲排行第二。进来的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大伯母,一个是已经出嫁的小姑,她们能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做个样子。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他现在的病情很糟糕,否则她们不会陪到这么晚,更不会特意来看凌北——弟弟的存在感虽说低,但毕竟很得他的疼爱,爷爷因他的关系哪怕往弟弟身上转移百分之一的注意,她们来看一眼也值。

没出事前,他是凌氏毋庸置疑的继承人,出事后,这两家的机会也就来了。

如果事情再没转机,下一步,这两家估计会回凌家老宅住着,也好多多表现。

凌希低着头,推了推那叠内裤,看着它们颓然倒下去,嘴角冰冷的笑意一闪而逝。他还没死呢,哪怕这辈子都变不回去,他也姓凌。

两位妇人停留的时间不长,很快离开,病房静了下来。凌希只觉晕得不行,干脆向后一躺,闭上了眼。

保姆给他盖好被,将东西收拾一下,准备休息。

病房的灯全部熄灭,凌希在脑中溜了一遍乱七八糟的事,又想了想这次的车祸,总觉得不像是意外,不由得皱眉。

意识渐渐模糊,他本想硬撑到凌晨溜出去看看,但身体太虚弱,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保姆正尽职地守着他,见他乖巧地吃饭,不禁摸摸头:“小北,你哥哥脱离危险期了。”

凌希装作没听见,慢条斯理地喝粥。保姆不需要叫少爷,这是他下的令,原因是想让弟弟对名字有点反应,可惜效果不佳。

保姆忧心忡忡:“但医生说他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不知道能不能醒,那么好的人……唉……”

凌希微微一顿,暗道总比死了强,最起码有回去的希望。

保姆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絮絮叨叨。

凌希静静听着,吃完饭试着向外走,结果又被拖回去,估摸是爷爷的命令,干脆作罢,窝在床上盯着一堆小内裤,耐心等待机会。

一天的时间快速过完,在他中午推拒了几次饭菜后,傍晚时分保姆果然离开了,很可能是去凌家找大厨做饭,来回怎么也得一个小时。

房间只剩他和保镖,就他的观察,这人每隔一阵便会去抽烟,证据是身上有烟味。他等了等,果然发现这人有些坐不住,便拎起一条印花小内裤,放在眼前左看右看。

保镖犹豫两秒,见他特别乖巧,开门走了。

凌希很满意,决定回去就把这人辞了,给弟弟换个不抽烟或烟瘾小的。他坐了片刻,准备下床离开,这时却听房门开了,便迅速回到原位。

进来的是个护士,她将托盘放在一边,坐在面前望着他:“你……你叫小北是么?”

凌希心中奇怪,没等想明白却见她伸手要抱他,当即眼皮一跳,将手上的小内裤啪地拍在了她脸上。

护士:“……”

凌希扭头就走,紧接着胳膊就被拉住了。护士不怎么敢碰他,慌张道:“小北,小北,我是妈妈呀!”

竟是这个女人,凌希知道有她在恐怕很难出去,想了想,慢条斯理地挣开:“我不认识你。”

护士一怔:“你能说话?”

凌希重新坐好,单手支着下巴,嗯了一声。

“可你……”

“脑袋撞了一下,好了吧。”凌希骗人骗得毫无压力,人类的大脑那么精密,这女人哪怕有怀疑,也没证据。

护士脸色一白,看看他头上的绑带又看看他:“你……你有没有一种你其实是别人的错觉?”

凌希:“……”

凌希猛地望向她,甚至有些惊悚,脑海一瞬间闪过无数邪教道术,难道这女人是知情者或罪魁祸首?

你到底搞了什么竟把老子搞成这样?

他镇定道:“听不懂。”

“那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没失忆?”

凌希点头,简单说了两句弟弟的情况。

护士松气:“那就好,这里总有患者一睁眼就说自己是别人,拉到精神科又说是失忆,我们都害怕是沾了不干净的……不,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凌希:“……”

所以问题出在医院上?凌希盯着被子上的“神爱医院”四个大字,慢慢戳着小内裤,暗道忍了。

护士看着儿子,多少有些紧张,还没等开口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急忙抓起托盘,见保镖进门,掩饰地说了句换药,匆匆离开。

凌希目不斜视,继续戳内裤。

无论是出于母爱还是利益,这女人都不会把他供出去,相反,他还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她帮忙,成功和爷爷搭上线。

如果运气好,不出两天,他就能和爷爷独处。

凌希的想法很好,但等到昏睡一晚后睁开眼,却发现竟被换了地方,让人恍然有种穿越的错觉。

他怔了怔,第一反应就是看看自己的身体,见还是弟弟的,便开门出去。

这是个小院,四周建着回廊,中央还种着棵桃树,彼时花开得正盛,如梦境般美好。

他诧异地向外走,发现外面是一个类似花园的大院,此刻热闹非常,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壮汉带着“呵呵呵”的笑声,呼地从眼前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