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孟之豫咳嗽两声,放下药瓶拿袖子去擦眼角的眼泪,鼻腔里还是难受得紧,他又吸了吸鼻子。

华雪颜听见动静转过脸来,入目的便是他这副“掩面而泣”的模样。

这些日子她心中不痛快,所以今天也没拿好脸色给孟之豫看,只是见到他这般委屈落泪的样子,华雪颜忽然哭笑不得。

她别了根簪子固定住发髻,走过去在孟之豫面前坐下,倒了些许药酒在自己掌心,给他涂在了红肿的手腕上,又徐徐揉捏起来。

柔软素手凉凉的,而药酒渗入肌肤却又热辣猛烈,好像要把手都灼烧灰烬。孟之豫放下袖子抬起朦胧花眼,见到雪颜就坐在自己身旁,专注帮他搓揉着手腕。

“都说男人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也以为男子是不会哭的。”华雪颜唇角微扬,缓缓道:“今天孟公子倒让我大开眼界了。”

“谁哭了!”孟之豫大窘,把手放下来气急败坏解释道:“我是眼睛被熏得受不了,这药酒用什么泡的,味道这么冲…是人都受不了。”

“虎骨、蜈蚣、蝎子、五步蛇。”华雪颜就像说家常话那般轻松道来:“越毒的东西入药最好。”

孟之豫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好比河豚,毒性虽大味道却鲜。”

华雪颜闻言浅浅一笑,又埋首下去继续搓揉,手里力道自觉减了几分。

霸道的药酒味道之中搀了一丝芳洁幽香,孟之豫视线落在华雪颜的唇上,沿着光洁玉颈向下,还什么都没看到,身体的一部分突然就不听话翘了起来。他背脊登时挺得笔直,喉咙吞咽两下,耳根子也唰一下就红了。

察觉到孟之豫的手掌倏然收紧,华雪颜略微狐疑:“你怎么了?”

孟之豫不敢看她,匆匆忙忙侧过脸去,吞吞吐吐:“没、没什么…有点疼罢了。”

该死的!他怎么在这时候起了反应!

“忍忍吧。”华雪颜浑然不觉,甚至还朝着他手腕上轻轻吹了两口气,“疼便是药酒起了作用。”

美人呵气如兰,孟之豫更加难受了,小腹犹如火烧油煎一般。他动也不敢动,僵着身子坐得端端正正,暗地里不断祈盼着小兄弟快些偃旗息鼓,就差要默背心经了。

笃笃笃——

铃铛在外敲门:“小姐您在不在房里呀?玫瑰糕做好了。”

华雪颜正要出声搭腔,不料周妈妈竟然也跟来了,喊道:“小姐,那个牡丹绣样你瞧见了没?是不是在针线篓子里?”

孟之豫一听来了两个人,想起这一家女人的厉害,吓得差点跳起来夺窗而逃。华雪颜急忙拉住人,竖指在唇上叫他噤声,使了个眼色叫他躲一躲。

孟之豫心领神会,一侧身就溜到了屏风之后,华雪颜则前去开门。

“周妈妈稍等,我这就来。”

孟之豫站定,拍拍胸口定定心神,正打算深吸几口气压□内燥热。谁知一见眼前景象,仅存的自制力即刻荡然无存。

粉帐香枕,银笼苏合。女儿家的绣床布置得柔美旖旎,床头放置着熏香的炉子竹笼,似绣球大小,未燃尽的苏合香味道从里面飘出点点,乱人心神。

而且,还有件未做完的贴身小衣放在醒目之处,巴掌大小六角红绫,绣有一对鸳鸯,好不香艳。

孟之豫几乎是脚下一软,整个人就倒到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孟发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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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十里蝶筝 ...

华雪颜从针线篓子里拣出牡丹花的绣样,拿着去开了门。

“周妈妈找的可是这个?”

房门只开了半扇,她刚好站在当口,巧妙地隔绝了外面两人的视线。

周妈妈接过瞧了瞧,胖脸露出欣喜的笑容,道:“就是这个!”

“玫瑰糕好了,小姐我去给您搁在屋里。”

铃铛端着一盘子香糕,绯色淡淡,甜糯的气味扑鼻而来。华雪颜伸手接过,道:“我自己拿。方才晒得有些头晕,我想睡一会儿。铃铛你和周妈妈也下去歇息吧,不用管我这里了。”

想法子支走了二人,华雪颜关好房门,顺手把玫瑰糕放在桌上,淡淡喊了一声:“她们走了,出来罢。”

无人应声。微风从窗棱灌进屋内,只勾起一缕玫瑰甜香。

“孟公子,请出来。”

华雪颜蹙眉又喊了两声,孟之豫还是没反应。于是她只好绕到了屏风之后,亲自去看看怎么回事。

绣床上方的幔帐已经被放了下来,华雪颜估摸着孟之豫是爬上了床,心头浮起一股恼怒。她猛一下掀开帐子,正要呵斥这好色之徒两句,不料见状却僵在了那里,嘴唇翕翕没说出话来。

孟之豫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床被子,把头抵在被角上垂头丧气的,眼角哀垂,愣愣盯着手里的大红鸳鸯肚兜。

好像荒野中迷了路的无助小马驹。

“你…”华雪颜回过神来赶紧一把抓过肚兜,怒道:“谁许你随便碰我东西!”

孟之豫有些心不在焉,被骂了也没急着解释讨好,而是抬眼询问,表情有些哀戚:“你是不是要嫁人了?”

华雪颜一怔:“嫁人?”

“不嫁人你绣这个作甚?喏,这里还有块红盖头。”孟之豫从枕头旁边取出一块绣着并蒂莲的红巾,神情愈发落寞,“鸳鸯双鱼什么的,都是成婚用的…你是不是要成亲了?你要嫁给谁?那人是不是也在京城,所以你们家才搬来这里…”

孟之豫越想越郁结,他早该想到的,以华雪颜的品貌怎会无人提亲?而且多数官家儿女都是自幼订了亲的,雪颜今年也有十八岁了,按理说早该嫁为人妇。就算此时未出阁,那也肯定在筹备婚事当中。只怪他以前没想到这一层,成天浑浑噩噩只想着追美人,却未料这美人是别家的美人。

难怪她对自己总是冷冰冰的样子…

孟之豫胸中一口闷气难出,垂着脑袋抱紧被子,一副小孩儿闹脾气的样子,嘟嘴道:“我不要你和别人成亲。”

“我不嫁人。”

华雪颜拿过盖头叠好,转身去放进墙边的红木箱子之中,压在一堆衣物之下,最后封箱落锁。

“真的?!”

孟之豫跌落谷底的一颗心顿时腾飞上天,丢开被子就跳下床来,兴冲冲拉住华雪颜的手,连连发问:“那你是在提前准备嫁妆?你定亲了么?有没有人上门向你提亲?”

华雪颜拂开他的手掌,不冷不热地说道:“这是帮别人绣的。有没有人提亲都无所谓,我不嫁人。”说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辈子也不嫁。”

孟之豫在兴头上又被泼了一盆冷水,愣愣问道:“为什么?”

华雪颜瞥他一眼:“不想嫁。”

“为什么不想?”

“什么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

“…”

被纠缠了半晌华雪颜心生不耐,无意再与孟之豫多言。她侧着身子扬手一指门口,赶道:“你该走了。”

“我不走。”孟之豫缠人劲儿一上来就扯着她袖角不松手了,“除非你答应跟我出去,不然我今晚就住这儿了。”他摸着鼻子,唇角的得意笑容明亮极了,又道:“我第一次见你被你打中了头,第二次见你被你推下了水,第三次见你被你拧伤了手。这几回的帐加起来…呵呵,雪颜你说要怎么赔我才好?”

华雪颜遇强则强,对于纪玄微这种硬朗的人尚且能够以硬碰硬,可碰上孟之豫这种打了左脸还送上右脸的厚颜之辈,反倒手足无措了。

她皱皱眉心,不悦道:“赔多少?你说。”

“不是赔多少的问题,而是赔什么的问题。”孟之豫弯腰凑到她眼皮底下,笑脸盈盈,“今儿个三月三,陪我过节,我们去踏青。”

华宅外墙底下站着两个人,一个牛高马大跟头熊似的,一个摇着把扇子故作风雅,月牙般的眼睛精光闪闪,浑身上下透着股狡猾劲儿。

王成尔急得抓头:“之豫怎么还没出来?该不会是被人家当贼抓了吧?”

左虓摇头晃脑道:“本来就是贼,淫贼!被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挨顿板子扔出来。”

王成尔一听伸长脖子想往里望:“千万别出事儿。孟家就他一个独苗,他要有个好歹你我都别想好过!”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没准儿之豫就乐意被人家收拾。”左虓表面上不以为然地努努嘴,可心里说不担心也是假的,于是把扇子一收,道:“得,我们去正门儿看看。”

两人刚绕出巷子走到华宅大门,听闻那门“咯吱”一下开了,抬头就看见孟之豫一脸傻笑地先走了出来。

王成尔大喜:“你可出来了!你的美人儿呢?”

“瞧你这大嗓门,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左虓拿扇子敲他肩头一下,眼睛越过孟之豫朝后方看去,“喏,不就在那儿。”

只见孟之豫身后跟着个戴了幂篱的碧衫女子,遮面的白纱尚未放下,一张素颜白净若雪,眼眸含波菱唇点朱,当真十分出众。

王成尔赞叹:“还真是挺漂亮啊!”

“去去去,”孟之豫不高兴了,狠狠剜这大老粗一眼,“别拿你的牛眼瞪着人家,小心吓坏了雪颜。”

王成尔气得吹胡子瞪眼,举起拳头就想揍人:“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账家伙,刚才翻墙是谁帮你的!”

左虓抱着胸不插话,用审视的目光把华雪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但见对方并不惧于自己的注视,落落大方一派淡然处之,心中暗暗惊讶。

寻常女子哪儿来这样的气度?华家小门小户的,竟然养得出这般女儿?

他还没说什么,华雪颜率先开口了,微微屈膝福身:“见过左世子。”

嗯?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意思。

左虓这般想着,走上前到她面前拱手一礼:“华小姐幸会。原来之豫已经向小姐说过我们了。”

孟之豫听言回头道:“没有啊,我没说过。”他诧异地看着雪颜,问:“你怎么知道他是世子?以前见过?”

“没见过。”华雪颜微微一笑,视线落在左虓腰间悬挂的玉佩之上,娓娓道来:“听闻定远侯膝下的公子刚满周岁便得陛下恩赏,封为世子并赐玉佩。世子名讳虓,是故佩环上刻虎头纹。这位公子的玉佩上同样刻有虎头,不多不少刚好九只。九虎之意乃为虓。定是左世子无疑了。”

左虓低头拈起玉佩,翻转过来,只见背面确实刻有“虓”字。他敛起刚才的些许轻视,朝华雪颜躬身作揖:“小姐聪慧,在下佩服。”

王成尔也来了兴致,走到她跟前,问:“那你猜猜我是谁?”

“小女子得罪了。”华雪颜微笑点头,抬脚围着王成尔绕了一圈,还请他伸出双手来看了看,这才开口:“公子自幼习武,两手虎口及指根都有茧,但右手的茧更厚,应是惯常使枪的。算一算上京年岁与公子相当,而且又以长枪作兵器的青年才俊…阁下应当是渝州王家的后人,可对?”

“嘿神了!”王成尔咂舌,“我家祖籍就是渝州!我叫王成尔,自幼练的正是家传红缨枪。你也练枪么?不然如何单凭一双手就晓得我拿什么兵器?”

“呵…”华雪颜见他的表情忍不住掩嘴笑了,“我一介弱质女流哪儿会舞刀弄枪的,只不过是长在边关,经常看那些将士们习武,耳濡目染罢了。”

王成尔憨憨的:“对对,之豫说你家是从边关来的,我差点忘了。”

“行了行了,老问东问西还有完没完了?”孟之豫见那二人缠着华雪颜说话有些不高兴,把脸一沉挥手撵人:“人已经见了,你俩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儿,我还有事。”

“你这小子想翻脸不认人?”左虓可没这么好打发,他搭上孟之豫的肩膀,笑得奸诈:“要去哪儿就一起去,否则我一时兴起,难保不去做点什么煞风景的事呐…”

京郊,河边。

绿柳依依,香草萋萋。春日正浓,清水之畔画满锦翠,其间鹅黄点缀,蝶蜂莺燕交织,一袭姹紫嫣红。

孟之豫原打算和雪颜二人辟地独处,不料被不知趣的左虓和王成尔搅了局,于是只好先去了朝天湖。此等节气游人颇多,岸堤之上熙熙攘攘,湖中画楫轻舫,旁舞如织。几人皆是不喜太过繁闹的地方,于是左虓提议再策马往前走一段,在靠近梁河的一块草地停了下来。

这里人烟稀少,华雪颜下了车辇径自走到河边,低头盯着水里面的倒影,久久出神。

孟之豫下马之后又去车厢里往下搬东西,同时还吆喝着叫左虓他们来帮忙。

左虓接过他递来的酒水食盒,道:“之豫你深藏不露啊,怎么让别人姑娘家跟你走的?”

孟之豫抿笑道:“也没什么,我说出来踏青,她就答应了。”

左虓撇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也敢单枪匹马出来赴约,这华小姐不一般。”

孟之豫得瑟昂起下巴:“我喜欢的女子当然不一般了!”

“哈!”左虓没好气白他一眼,“我总觉得她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怕你有本事动心没本事收场。罢了,这里交给我,你快去陪你的冷美人儿,好不容易把人约了出来,别怠慢了人家。”

孟之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顺手拿起一盏风筝就一阵风似得跑了。

“雪颜,我陪你放风筝好不好?”

华雪颜闻声回头,见到孟之豫满头大汗地跑来,漂亮的桃花眼饱含兴味,眉眼飞扬。她扫了那盏蝴蝶风筝一眼,把脸转开:“我不会。”

孟之豫殷切切劝道:“不会没关系,我教你放,你看要这样…”

他说着说着先自个儿放了起来,小跑一截让轻飘飘的纸片儿飞上了天,然后努力让风筝飞得高一些。

“雪颜你看!”孟之豫站在大老远指着天上,笑道:“飞得好高呀,这个很简单的,过来我教你。”

华雪颜微微仰头,看见湛蓝天上飘着这只彩蝶,翩然轻盈随风而动,自在得令人心神向往。这样毫无羁绊的生命是她一生渴求的,却又是遥不可及的。眼眶被骄阳刺得发痛,华雪颜垂下眸子看向孟之豫,见到他脸上始终挂着胜过春光的明媚笑容。

在无情时光的碾压下,她早已面目全非,可他好像丝毫未变。

“豫哥哥…”

低微嘶哑的声音从她齿间流出,很快被周围呜呜的草鸣声淹没,消逝在一去不回头的风中。

“哎呀断了!”

孟之豫扯得太紧,恰逢大风刮过,风筝线一下断了,那只纸片彩蝶歪歪斜斜掉了下来,落进华雪颜身后的小树林。

“我去捡。”

华雪颜主动说道,提着裙摆就往林子里走去。可等她走到风筝落地之处,却发觉有人已经抢先一步。

黑衣皂靴的纪玄微站在那里,脚下踩着这枚风筝,竹骨已经断裂,碎纸沾在他的鞋尖,彷如微尘。他眉头紧皱,幽暗的眸子迸射出莫名的愤怒痛楚,尽数投在了华雪颜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纪又出现鸟~

感谢Guotoguo 十八狼 老郭家的饼饼 投的地雷!破费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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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陈卷起封 ...

华雪颜见到人略微诧异,却没有仓皇而逃,而是走过去看着纪玄微脚下的风筝,冷冷开口:“拿来。”

纪玄微纹丝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她,灼热目光犹如火烙。

“松脚。”

华雪颜不耐又再说了一次,可偏偏纪玄微置若罔闻,还是那般一动不动,分明有意与她较劲。

华雪颜见状,利落转身:“不要也罢。”

果然,在她撂下背影的那一瞬,纪玄微动了,又是上前伸手按住她的肩头。

华雪颜故技重施,反手又想扇他一掌,却不料被他半空截住,紧紧捏住了手腕。

男子铁掌好比钢枷,绞得她动弹不得。

“放开!”

华雪颜怒喝,又抬脚去踢他。纪玄微仿佛早知她有此一招,空出的手往下一挡,随即搂住不盈一握的花枝纤腰,眨眼间便把人拥进怀中,面对面相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空隙。

纪玄微缓缓低头,俯首与华雪颜额头相抵,沉哑嗓音低得像是从地底发出的一般,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喜欢风筝?”

他的唇就离自己半寸之遥,她只要一说话,两人的嘴就会碰在一起,唇唇相依。华雪颜不愿开口,垂眼屏气,用力想挣脱被钳住的手腕,可半晌也没能撼动眼前的刚毅男子分毫。

“看着我!”

纪玄微把雪颜双手反拧在后,铁臂箍住娇躯,一掌捏着她的下颔强迫她抬起头来,似是讥讽又不乏悲凉地说:“连话也不愿和我说了?哈,踏青春游…你当真以为你是什么娇小姐!”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华雪颜倏然抬眸,眼底布满寒霜,恨恨道:“我自然不是什么闺中娇丽,可我也不屑沦为别人的玩物。即便在你眼中我不配如此,但在我眼里,你何尝不是卑鄙至极!”

纪玄微冷笑:“说我卑鄙?那你呢?以前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现在又千方百计想要攀高枝…别忘了你今天的一切是怎么来的,我能给你什么,自然也能收回什么!”

兴许是下颔的疼痛钻入肺腑,华雪颜眼中浮现出微微氤氲水汽,她咬咬唇,艰难出声:“我有今日全拜你所赐,可我也并非没有付出代价。”睫羽颤抖几下,华雪颜嗓音几近哽咽:“你给的自然能收回,可你从我这里拿走的,还不还得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