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的那几只土狗一直趴在门口,听到门内碗筷放下的声音,急着扒门。晓琪妈妈呼喝。恩窈帮她拿了狗食去喂,只一会儿的工夫,就和狗狗们熟了。西溪在帮忙洗碗,瞧着恩窈蹲在屋檐下看狗吃东西,小声说:“阿姨,窈窈见到狗,就跟狗一样了。”

晓琪妈妈抬头,看了一会儿,说:“窈窈最善良了。你们这帮孩子里,数她心软。你还记得那时候你们来我家,窈窈进门就叫人说快下去帮忙救命啊,你们跑下去,哪儿知道她看到的是一直小老鼠卡在下水道铁丝网上了,不上不下的,吱吱乱叫……”

西溪当然记得。

蒋叔叔说,这是耗子。不打死就算了,不能救。

恩窈就急了,说耗子怎么了,小耗子那可怜样儿!恩窈央及蒋叔叔帮忙。最后拗不过她,想办法把那个下水道的水篦子一开,拿了一个小铁棍儿把小耗子卡住了的身子和爪子给移开一点。大家看着小耗子顺着下水道溜走了,都哭笑不得,只有唐恩窈这丫头觉得高兴极了。

唐恩窈的粑粑戏啊……说起来一串一串的。都不惜的说她罢了。

西溪拿了干布擦着碗,说:“阿姨您也还记得呢。”

“想忘都忘不掉。”晓琪妈妈低头,从西溪手里接过碗,一个一个的放进灶台后面的柜子里去。

灶台还是老式的灶台。

蒋家住的是老屋子,并没有经过特别的改装。好像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如今安之若素。西溪打量着屋内,简洁质朴的陈设,让人心安。

“这几年,我们就靠这些回忆活着。”晓琪妈妈声音低沉而略带嘶哑,并不看西溪,却往远处望了望仍旧蹲在屋檐下的恩窈那瘦小的身影,叹了口气,说:“窈窈今天能来,我和晓琪爸爸觉得特别安慰。晓琪那样走了,我们……”

“阿姨,您千万别多想。窈窈是最放不下晓琪的那个。我们都过来了,就剩下她过不来。”西溪跟晓琪妈妈坐在了灶台前的木凳上。圆木头的凳子,表面光滑而木质沉实。晓琪妈妈拨着手指,粗糙的一双手。以前做工、现在做农的一双手。西溪难过,不忍细看。

“过来吧,西溪,多劝劝窈窈。我们都过来了。”晓琪妈妈出神的说。眼睛里是噙了泪花。“晓琪那孩子,走了那条路,我们面上无光;躲到这乡下来,躲不过去的是心里的这点儿阴影,到底是我们教的不好。”

“阿姨,不能怪你们。”西溪这话说的艰难。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

晓琪妈妈擦着眼睛,说:“西溪,有很多事情,一步踏错,不能再回头。”

西溪点头,“阿姨,您还有我们。有我,有窈窈,还有亚翠和晓年。都是您的孩子。有什么事,您尽管和我们说。”

晓琪妈妈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说:“西溪,你们费心了。以后,方便了就还来看看我们。看到你们,我心里虽然难过,可还是欢喜的。就当是看到晓琪一样了。只是你们都比晓琪好……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晓琪……我女儿不是个坏孩子。我和她爸爸也对不起她,没能教好她,也没能给她一个好环境,最后还拖累了她。”

“阿姨。”西溪听的心里发急。有心阻止晓琪妈妈说下去,可也忍不住想知道那一点隐秘。门外吹进来的都是热风,唐恩窈占住门口的位置仍然一动不动。西溪却知道她必定是听着这边的对话呢能听到几分?西溪只觉得木凳子越发的硬,硌的她都要坐不住了。

“我们确实不知道晓琪是那样来的钱。你能相信吗,她每次回家来,也还是十块钱的T恤衫几十块钱的帆布鞋,从来没有开过他们传说的什么跑车也没有戴过钻石表,我女儿,在家里始终是那副简单纯洁的模样……有一个有前途的男朋友,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晓琪妈妈搓着胸口的纽扣,“她父亲重病,她说不必担心医药费,妈妈你不用担心,医药费我想办法;不行我们把房子抵押或者卖掉吧,我都说好。晓琪一向比我有主意。我那时候也慌了神,全副心思都在她爸爸的病上,那些事,她和我商量,我就要她拿主意了……那么昂贵的医药费啊,她一次又一次的付掉,却让医生骗我,每次都和我报百分之三十的数目,就是那样我都觉得贵的要死。我该有多傻?她一个小女孩儿能有什么好办法?我去查询医药费的时候,那个数字吓到我哭。可是一分都没有拖欠,医院说,得了这种并再医治的病人里,少见我们付钱这么利落的。真少见。”

西溪听着。

“我问晓琪,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皇甫呢,很久没见皇甫了。她不说话。逼急了,她才承认,跟皇甫早就分手了。我当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坏了,果然坏了。我逼着她跟那个人分手。我说咱们就是卖了房子也把人家的钱还了。晓琪你爸爸要是知道了,一定不同意。晓琪说,妈,你以为咱家那破房子能值几个钱?靠那点儿钱,爸爸在医院都住不了十天!我听了目瞪口呆。西溪,你不知道晓琪说话的那个口气,她从来没有用那样的口气和我说话。我不认识她了,她简直不是我的女儿。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她就是我女儿……我打她骂她,她都忍了。她说妈妈我现在为了爸爸也不能跟他分手。我说晓琪,你爸爸要是知道了,他宁可死。”

西溪忽然听到里间有茶杯碰撞的声音。

她按了一下晓琪妈妈的手腕,摇了摇头。

晓琪妈妈停了一会儿,好像决意要把话说完:“后来,她爸爸好些了,也起了疑心。再三的问我,我都没承认。只是给晓琪压力。后来爸爸出院了,在家休养,晓琪总是早出晚归,还经常不回家。有一天晚上,深夜了,她接到电话要出去,她爸爸不让。她坚持要走。她爸爸就打车跟着去了。”她哽咽难言,好半天才继续说,“西溪,这是家丑。可你,你们,我不用瞒着你们。她爸爸没办法进那样的小区,盘查的太严了。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在小区门口守了一夜。第二天,看着一辆一辆的豪华轿车开出小区,其中有一辆,是晓琪开着的。她爸爸就那么晕倒在小区门口,又被送进了医院。”

恩窈走到了晓琪妈妈旁边,默默的坐了下来,问道:“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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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潘晓辉 (七)

晓琪妈妈摇着头。

那一宿是怎么地一个慌乱,之后又是怎么一个乱象?那是一个伤疤。

她看着恩窈那清澈的眼神,又摇头,继续说下去。

“后来,晓琪急急忙忙的赶到医院去,来不及换衣服来不及伪装,我们看到她那个模样,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爸爸拿起挂在床前的玻璃瓶对着晓琪扔了过去,晓琪没动,正砸在她身上……她爸爸说你给我滚,我没你这样的女儿。晓琪就跪在玻璃碎片上,说无论如何,爸爸你治好了病再不要我。”肋

晓琪妈说到这里,眼泪终于滚滚落下来。

那个血淋淋的场面,记忆犹新。不止是晓琪那一跪和无声的泪水,其实还有他们流血的心。怎么看,也都还是他们可爱的女儿,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是她伤他们的心伤的最凶狠。

西溪把手帕塞到晓琪妈妈手里,曼声说:“阿姨……好了。”

晓琪妈摇头,手帕攥着,眼泪不断的流,擦了,很快又流下来,像汩汩冒着的泉。只是那泉水不是甜的,是苦的。

“……她爸爸坚持不许她进家门。”晓琪妈妈说,泪水从鼻腔里吸进去,“我心软。总想着晓琪回头,她好好儿的一个女孩子,独立生活、有什么不能够的?她爸爸不让,说就当没有生过这样的孩子。我真是心软。晓琪是我的女儿……西溪,窈窈,她犯了错,还是我的女儿,是不是?我总担心她。她过那种不正常的生活,得受多少罪呢。”镬

恩窈转开脸。

“……晓琪当着我的面,从来不诉苦。你们知道她的性格,有什么事也不爱说出口。她得了抑郁症好久,我不知道;她被打被骂,我不知道;就连她怀了孩子,我也是很晚才知道……晓琪也傻。能有什么好结果,跟着那样的一个男人?能有什么好结果,还要把孩子生下来?”晓琪妈妈的手不停的抖。

恩窈终于忍不住,劝她不要再说了,“阿姨,阿姨别说了。”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捅了几个透明窟窿,感觉不到疼,只是冷风飕飕的穿过身体。

晓琪妈妈摇头,拿手帕把脸上的泪擦干,继续说:“这几年,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晓琪生病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我陪着她、鼓励她。抑郁症是非常可怕的病,非常可怕。可能上一分钟她好好儿的了,下一分钟她又钻了牛角尖。抑郁症折磨她也折磨我。她曾经哭着跟我说,妈妈、妈妈,我这是受到惩罚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控制不了……”

西溪拭着泪。好像看到了母女俩曾经抱头痛哭的模样。她看恩窈。恩窈脸色白的什么似的,只是一言不发,眸子黑,而且亮的怕人。

晓琪妈妈碎碎的述说着。

那是晓琪最后的一段时间。

西溪觉得有些恍惚。恩窈更是。她坐在木凳上动也不动。脑海里的情形,都是每次她打电话回来,晓琪在电话里跟她说说笑笑。她知道那些是有些假象,她知道晓琪一直在跟抑郁症搏斗,可是那么欢快的声音她相信晓琪的治疗是有效果的更何况她有飞飞……恩窈被这个念头刺到。

“我总是说晓琪、晓琪,不要担心,妈妈总不会抛弃你的。我不会放弃晓琪,我陪着她看医生陪着她苦熬。看着她一天一天的好起来……”晓琪妈妈说到这里,忽然间停顿下来。

西溪心里一抖。她只见恩窈锐利的目光投过去。

晓琪妈妈忍着想要嚎哭的冲动,说:“我以为她好多了,放心的跟晓琪爸一起回乡下来,哪儿知道我才走没几天,晓琪就出事了!”

恩窈挺直了背。

“……能怨谁呢……到了这一步,能怨谁呢……”晓琪妈妈声音越来越低,目光竟然是有些呆滞了。

里间的门“哗”的一下打开。

蒋长治惨白苍老的面孔出现,他看着妻子,只叫了一声,“梅芳”。晓琪妈妈顿时哭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

西溪忙着把她搂在怀里。

天气这么热了,她看到阿姨颈子上的汗、能闻到那一点点汗湿的味道,有点儿酸腐气。这气息让她伤心和难过。

蒋长治过来,从西溪手里接过妻子,慢慢的扶到里面去。

恩窈有些呆滞的看着老两口的模样,哭的气断声噎的晓琪妈妈、身型佝偻而瘦削的晓琪爸爸,看不到他的表情……恩窈有种想要跟着哭喊的冲动。

她听着晓琪妈妈有点儿神经质的哭泣,和哭泣中的低低细语,翻来覆去的,是对不起、晓琪、飞飞、皇甫……她退了出去。背靠在砖墙上,手有点儿抖抖索索的拿出手机来,西溪关了房门,站到恩窈身边,看着她,问:“你还行?”

恩窈没点头也没摇头。

西溪咽了口唾沫,说:“不知道为什么阿姨这回会说这么多。”

“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恩窈低声说,看西溪,“林方晓本来要来的,是不是?”

“是。”西溪坦白。

“我早上告诉他,不用来了。”恩窈低头看着调到静音状态的手机,有电话进来,她没打算立即接通。

西溪皱眉。

“你看到,如果是林方晓来,叔叔阿姨会怎样?”恩窈说。

西溪张了张嘴巴。

身后的门开了,蒋长治出来。

恩窈和西溪略闪开些空间,看着蒋长治也红了的眼睛,恩窈说:“叔叔,对不起,是我不对,惹阿姨伤心了。”

蒋长治沉默的摇摇头。

恩窈沉吟,还是问:“叔叔,我能不能问您几个问题?”

蒋长治看了恩窈一会儿,没吭声。

恩窈在他有些浑浊的目光里,也沉默下来。

西溪拉了拉恩窈的袖子,说:“窈,别问了。”

三个人都坐下来。

几只土狗被外面的阳光晒的太热了,钻进屋子里来,寻了凉快地方趴着。

恩窈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站起来走出去。

西溪听到恩窈说:“行,我下午回市区,咱们见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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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潘晓辉 (八)

恩窈没有跟西溪解释什么。后来她就一直不说话了。跟蒋家父母告别地时候,她也只是用力的拥抱他们,一言不发。

西溪开着车子。

此时落日红彤彤的,挂在天边。

麦田金黄,镀上了一层红。蒋家父母站在村口眺望她们离开的方向,在后视镜里,那对瘦瘦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西溪的眼泪涌出来,说:“唐恩窈你这个王八蛋。”肋

“蒋晓琪才是王八蛋。”恩窈按了键,车窗降下去。她恶狠狠的。“蒋晓琪,才是王八蛋!”好像蒋晓琪的脸就在车窗外,在那麦田上。

热风裹着从麦芒上携来的干燥的土味将车厢里充满,只一会儿,她们俩都觉得灰头土脸。

从未有过的灰头土脸。

“骆驼,这个根,我刨定了。”

林方晓坐在“陈记”,已经吃了一碟子冷切牛肉。陈奶奶特制的蘸料,口味棒极了,把牛肉味道衬的更香。

听到一阵高跟鞋噔噔噔的响声,一个白色的影子飘过来,问都没有问,就在林方晓对面落了座。

林方晓抽了下鼻子。

白春雪伸手便从口袋里抽出一包湿纸巾,擦了擦手,抓了筷子夹一块牛肉填在嘴巴里,看着林方晓的模样,说:“先别说我,什么都别说,我两顿没吃了,饿的前胸贴后背……又要说我一身福尔马林味儿吧?这儿满鼻子肉香,你别提这,不影响我胃口,影响你的。”镬

“吃!”方晓说着把牛肉盘子往春雪面前推了推,站起来往前台那边去,陈伯正在打盹儿,方晓小声的叫他,又要了一碟子牛肉加了小菜和烙饼。

“要酒么?”陈伯把老花镜推下来,头都没抬的问。

“不要了。”方晓说。他等下还有事情,不能喝酒。陈伯就让他回座位上。方晓回来坐下,见白春雪风卷残云一般已经把桌上的东西吃的差不多了,不禁有点儿眼直。

“我说,小白啊。”

白春雪假笑一下,说:“我还能吃。”

“等等,马上就来。”方晓本来想说的话都咽下去。白春雪一对熊猫眼。他就知道这个姑娘最近又严重睡眠不足了。他很羡慕这种没白没黑的工作的状态。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皱。

白春雪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好像半碟子牛肉下肚,让她缓过来了似的,才顾上看看林方晓,小声问:“你怎么样?前几天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林方晓笑笑,说:“好着呢。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钓鱼。剩下就是跟法制处那帮人打交道。他们总比嫌犯好对付多了。”

白春雪点头。沉默片刻,说:“看样子也是走个过场。”

“咬死了不放的话,这过场我就走到黑了。”方晓撇了下嘴。

“不至于。”白春雪说。看看方晓,她笑一下,伸手过来擂了他一拳,说:“喂,别这么垂头丧气的好不好,多大点儿事儿啊,不就是停职调查嘛,很快就有结论了你知道不知道?顾金刚他们联名上书?”

“知道。”方晓心里一暖。停职之后,他切断了跟顾金刚他们的联系。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热血沸腾。

白春雪歪了头,故意的说:“小子,为人不错嘛。从下到上,都有人替你说话。”

方晓笑一笑,只说:“你以为呢。”

“你这个只是内部调查,我看过黑玉虎的鉴定报告,不够证据立案,根本不会走检控程序。”白春雪低声,“过了这一阵子,也就好了。你坚持一下。”

“我明白。”方晓看着春雪,“谢谢。”

“恶心。”白春雪笑着。陈伯给他们端来了食物,春雪抬头看了陈伯一眼,有点儿惊讶,但是没出声,等陈伯离开,她才小声问:“不是吧?”

“是。”方晓笑。

白春雪一筷子肉夹起来,还没送到嘴里去,忽然盯住方晓,问:“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吧?”

方晓拿了一块饼,撕成两半,抖一抖,千层饼碎碎的,香气四溢,他给春雪一块,说:“吃吧。”

白春雪吸了一口凉气,看着闲闲散散的林方晓,接过饼来,嘴巴里嚼着牛肉,半晌,吞下去,才说:“要我帮你什么不?”

“什么都不帮,就帮了大忙了。”林方晓笑着,“小白,我老是麻烦你了。”

傍晚的时候她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他起初不肯告诉她,但是她坚持,还骂他说好不容易姑奶奶有空儿了你少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见你一面这么难啊?他也就说了。

“又来了。起鸡皮疙瘩。你真麻烦我的时候也没见你客气过。”白春雪笑着说,“还是这么面对面讲话痛快。甭担心,我就是一个高级技术工人,咱俩通话就算被监听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

林方晓看着白春雪,如此爽朗而又利落的女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有点儿出神。过了一会儿,才说:“到不了监听这一步。这几天监视我的也都撤了。”

白春雪笑笑,说:“林方晓,我知道你心眼儿够使。我不担心你别的,就是担心你这点儿耿直。早晚会吃亏。不过。你放心。”

“都这样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方晓笑出来。

白春雪挠了下眉心,说:“都说你们刑事警察,走的就是灰色地带。”

方晓继续笑,说:“好像你不算似的。我不是为了破案不择手段的人。”

“可有人为了不让你破案不择手段。”白春雪说着,停了停,终于说,“所以我说你,放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方晓故意的在凳子上扭了两下,眨着眼睛对白春雪说:“你有内幕消息?”

白春雪皱眉,“你正经一点儿。”

方晓笑呵呵的,说:“小白,我心领了。”

“喂!”白春雪眉头皱的更紧。

“我就知道,如果不是有人帮忙,那材料没那么容易递上去。”方晓笑着说,“以前他们传说白副部长是你伯父,我还不信。”

白春雪愣一下,说:“不是伯父,是三叔。”

林方晓笑,搔搔头顶,说:“吓人了啊,还真的?”

“这有什么啊。一年见不了一次,县官不如现管,我还稀罕这么个三叔啊?”白春雪抽了下鼻子,“不过,你说什么材料?我不知道。那不是我干的。”

林方晓的手掌按在了头顶,只看着白春雪。

白春雪若有所思的说:“我实话告诉你,我打电话给三叔,他根本不接我电话。但是我想,我说没用,我父亲说总是有用的。何况我们并不是为了私事。那个人这一任未满,已经天怒人怨,人人一双眼瞅着呢。”

“小白。”方晓摆手,“小白,你说白副部长根本不接你电话?”

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潘晓辉 (九)

“嗯。”白春雪有点儿郁闷,“本来不想跟你说。话赶话儿赶到这儿了,我就承认了吧。反正是有什么劲儿使什么劲儿。”

方晓想了想,点头。

“不接电话,才好啊。”方晓说。

白春雪沉默片刻,也点了点头,“也是。”她舒了口气,撕着千层饼,慢慢地嚼着,香甜可口的。肋

方晓的脑子飞快的转着。

白春雪的电话忽然响了,她接起来,“嗯,嗯……嗯,我马上到。”她看了方晓一眼。

方晓会意,说:“出现场?”

春雪点头,说:“是。”

“快去吧。”方晓说着,站起来跟陈伯要了两只可降解的餐盒,把牛肉和千层饼都给打包,装进袋子里让春雪拿着,“带着吧,你们出现场,保不齐什么时候回来。饿了填巴点儿。”

白春雪拎了,捶了方晓一下,说:“那我走了。”

方晓送她出去。

只一会儿,一辆白色的警用车呼啸而至,白春雪转身,看了方晓。

方晓说:“去吧。”

春雪一时站着没动,竟伸出手臂,过来揽了方晓的肩膀,给他一个拥抱。

方晓站着那儿,也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跟春雪,一向是嬉笑怒骂惯了的,她这么个模样,他还从来没见过,白春雪松开他,说:“保重。”然后小跑着离开,拉了车门上车,片刻,车子拉着警笛离开了。镬

方晓站在原地。那警笛刺激着他的神经。而鼻端有喷香的肉味,也似乎有着福尔马林的味道。他使劲儿抽了一下鼻子,转身回了“陈记”。

顾斯年把车子停在香港中路的路边,开了车顶灯看文件,不时的抬手看看表。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唐恩窈还没有出现。他顺手拿起杯子来想要喝口水,一晃,杯子里空空如也。

口干舌燥的时候没有润喉的水,糟糕。

他有点儿烦躁的扯了扯领口,领带早就除下了。却还觉得喉咙这儿紧巴巴的。忍不住拉下遮阳板,对着镜子看自己两眼原本修剪精细的头发长长了些,因为睡的不好,好像脸色也差了他没的觉得自己是有些面目可憎。

有人敲车窗,顾斯年降下车窗,是个戴着头盔的交通警察,严肃的和他说:“这儿不能停车。”

顾斯年今天没有赔笑的心情,点了点头,“马上开走。”他看了看四周,唐恩窈还是无影无踪,他忽然问:“警察同志,你那儿有水没有?”

那交警皱了下眉,估计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司机,忽然咂了咂嘴,说:“水没有,罚单就有。”

这句话说出来,两个人都笑了。

交警回头去车上,拿了一瓶矿泉水给顾斯年,顾斯年拧开,一口气喝掉半瓶,说:“蓝矿比不上红矿。”

“挑三拣四的。多开二百。”那交警没好气的挥手,“快走。”

顾斯年刚要说声谢谢,就看到前面路口一辆黄色的甲壳虫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身型小巧的女子,回头望一眼,便对着他招手。顾斯年就听那交警问:“你朋友啊?”

顾斯年答应一声。

“啧啧。”交警见唐恩窈过来,开口:“哎,老姑娘!”

顾斯年一口水“噗”的一下子喷了出去。

“黄晓明!黄警官!”唐恩窈站定,一眼认出来眼前这位。她挥挥手,说:“你还记得我!”

“你也没忘了我大号儿啊!”黄晓明上下打量她几眼,笑着说:“这才能几天呢,要忘也不好忘。最近还好?”

“好!”恩窈笑着,“也没给你找麻烦。”

黄晓明呵呵的笑,说:“得了,这块儿不准停车的,你们快走呗。得闲儿了聊我跟小林子他们也很久没见了。”

恩窈“唷”了一声,说:“小林子!”

“还有郑子桓。得,回头聊。”黄晓明照旧拽啊拽的骑上他那摩托车,走了。

唐恩窈倒发了会儿愣。没听那俩小子提这码事儿啊!回头得记得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