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李亦舒。
“下班没？小宝今天生日，过来吃饭。”
“下了，来接朕吧。”
“你就作死吧，自己坐车来…”
“大姨妈来了，朕肚子疼得一步都走不动了。”
“打电话叫郭子旻，他应该是你的专属马夫、太监、御前带刀侍卫。”
“吵架了…”
十五分钟后，我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上了李亦舒的别克。
“郭乔乔，你现在学会骗人了，你不是来大姨妈吗？穿这么高，你姨妈知道吗？”
“呵呵，大姨妈不知道。”
她家的闺女夏然，真的是活泼可爱至极，粉嫩嫩的胳膊抱着我的腿，唤我姨姨。
我踢了高跟鞋，蹲下来，指尖轻轻戳了戳，她那粉生生的小脸蛋，掏了粒德芙哄她，“然宝贝，叫我姐姐，给你吃好不好？”
李亦舒怕小然蛀牙，很少许她吃糖。她往自己妈妈那里，瞅了瞅，小眉毛拧作一小堆，挣扎到不行，捏着小拳头，斩钉截铁地说：“不能，麻麻说，吃糖糖牙长虫虫的。”
我眨眨眼道：“我的然宝贝，难得吃一次，你麻麻不会说你的。”我自己剥了那纸袋，就要往嘴里放，她啧啧嘴，水润润的小眼珠，一直看着，楚楚可怜的像两粒葡萄，我手一顿，揽了她道:“宝贝，叫姐姐，就给你，好不好？”
她立刻，脆生生的唤了声：“姐姐…”
我盘腿坐在地上，抱着她，亲了又亲，笑了又笑。
“李亦舒，阿姨，人家也要抱抱…”
“郭乔乔，你能正常点吗…奔三的老女人，还卖萌…等你下次带着郭子旻一起来，叫我阿姨听听，到时，你们的孩子，就得叫我奶奶。”
我和郭子旻的孩子吗？我的那份不见的惆怅，又回来了。我到底还是羡慕的，我到底还是在乎的。脑子里盘旋着，都是郭子旻那句“再等等”。
…
晚上八点钟，我乘了车往回走。空气里散着熟悉的茉莉的香气，这样的天，我总想起记忆里的那个夏夜。我在离家两站的路口下来，那里有家酸辣粉店。抬了腿进去，老习惯，一碗酸辣粉，一瓶可乐。
不知不觉，我竟也将花生米，在桌上排了一条线。不是不喜欢花生，只是想念那个人，就下意识的模仿着。就像暗恋的时候，我会学他走路的样子，他说话的口气，甚至是他拿着水杯的样子。
店里的人不多，那老板娘竟和我聊起了天。
“小姑娘，你不喜欢吃花生？”
“恩，还好。”
“早几年，有个小伙子，在我店里吃酸辣粉也是，放了许多的辣椒，他似乎是不喜欢吃花生，将那花生排成一小队，也像你这样整整齐齐的。那小伙子，长真的真是英俊，高高的个头。一面吃一面哭，我以为他是太辣了，递了个冰可乐给他，他却哭的更加厉害…”
我心里一震，她说的那个人是谁？
“你说的…那个人，他多大？”
“二十几岁吧。”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哭吗？”
“我也问他，他说他喜欢的姑娘也喜欢吃酸辣粉，只是她要去了国外，一夜间不要他了。我连忙安慰他说，是那姑娘没眼光，那小伙子却说是他不好，他不该和她吵架…”
我倏地掉了大颗的眼泪下来。不知为何，我觉得，他说的那人就是郭子旻。
我捏着一团子纸，手心里满是汗：“那后来呢？”
“后来他在我们这喝了许多的酒，一瓶一瓶的白酒，直接喝成了胃出血…他那女朋友想来是跟了他一路，带了他去了医院…”
我也抱了瓶啤酒，想我离开的那日，郭子旻，他应该是怎样的心情。脑子里，一阵一阵的疼。我的郭子旻，曾说过，那晚他胃出血，我竟连多问一句也没有。他竟也来过这里吗？我要问他，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不能结婚？
忽的很是想他，抱了电话，打给他：“郭子旻，我想你，好想你，来见见我…好么？”
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很是舒心：“在哪里？”
“一家酸辣粉店里…我家小区附近…”
“等我。”
等他的这段时间里，我又喝了一瓶子啤酒，晕晕乎乎的趴在桌上。他进门，径直走到我身边，唤了我声：“乔乔。”
我起身，环抱着他的脖子，软软的唤他：“郭子旻…”
那老板娘见了他，先是一惊，接着说了句“缘分”。
郭子旻将我塞进他那车子里，一面低了头，仔细地给我系安全带，一面柔声问：“怎么喝酒了？”
我捧着他的脸道：“郭子旻，对不起…”
他顿了顿，伸了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道：“说什么傻话呢？”
我抚上他俊挺的眉道：“那些年，我不在你身边，你是不是…也很寂寞？”
他抬眼，墨黑的眼凝住我，浅笑道：“没有…”
车子停在我家楼下时，我却不想出去。
我借了酒胆，吻了吻他的唇，蓦地往下掉眼泪，摇着他的胳膊，撒娇一般的说：“郭子旻…今晚我…我去你家好不好？好不好…”
他眼里的光，暗了暗。
“乔乔，你喝多了…”
我伸长了手，揽着他的脖子道：“郭子旻，求你…好不好…”
他无法，只得启动了车。
我知道，自己没醉，却非要装作醉了，让他背了我上楼。从前他背我去医院的日子，就好像是昨天一般。空荡荡的楼道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空旷。
他脖子里，还是那股柠檬的气息，我忍不住靠近，忽的埋了头，在他脖子里，吻了吻。他的身子一僵，长长的舒了口气，才道：“乔乔，乖些。”
我偏不，反正我醉着呢，学着那日的他，抱着他的脖子，露着牙齿轻轻咬了口，舌尖徐徐滑过他脖子上的皮肤。我听着他又长长地吸了口气，带着极大的忍耐。
他转开门，又伸手按亮了灯，我忽的抬手，将那灯给灭了。黑暗里，身后的门缓缓合上，发出细小的金属声。我垫了脚尖，环着他的脖子，往下拉，他极为配合低了头，我胡乱地在他脸上亲吻着，吮&吸着，还有那双我渴念了许久的眸子…他也不反抗，任由我吻着他。
我一路向下，吻了吻他的鼻子，又寻着他的唇，细细吻了吻，舌尖撬开的唇，追着他的舌头缠绕着。
我的眼泪，忽的，滑落了一脸，因为他，却并没有在回吻我。
我捉了他的手，放到我腰间，我是急切的，甚至是带着强迫的要把自己给他。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这么做，我想，我的爱于他，真是卑贱，竟要这样迎合他？
可他却不要…
我忽的松开他，沿着墙壁滑落在地上，坐着，大哭了了起来。
“乔乔…你怎么了？今天有些反常…”黑暗里，他蹲在我面前，抵着头，抱了我，贴着我的脸，极为温柔的问。
“郭子旻，其实，我是对你来说，没有吸引力，对不对？”
“怎么会…”
“你就是的…郭子旻，我今年，也二十七岁了…我们之间，错过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能在一起，不能长相厮守？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你若是不要我，就早点说，我…我还要结婚呢…”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沉着声音道：“傻乔乔，我怎么会不要你？”
“你看…你还不…当回事…”我哑着嗓子，哭得更加激动。
“我说过，再等等，好不好？”
“等多久，两年后的话，我都三十岁了…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还是说，我当真配不上你？倘若是那样，我还是回加拿大读博士好了。”
他一震，声音里有些冷：“郭乔乔，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别想再走。”
“你就是自大，仗着我喜欢你，欺负人…”
他有些无奈的说：“乖宝，我怎会欺负你？”
我胡乱抹了抹眼泪，嘟囔着：“我要回家。”
“好…”
四十六、就是要气死你
我窝在沙发里，哭了会，越想越气，一哭就刹不住了，纸盒里的纸一张张被我抽了出来。
我家太后娘娘，看完某个深夜档的相亲节目，出来喝水，她看了看茶几上堆着的和小山一般的纸巾，又看了看电视里放的节目。
抬了眉问：“郭乔乔，你看个洗发水广告，都能哭成这样？”
“老妈，我是不是嫁不掉了…呜呜…”
“小旻呢？嫁给他不就好了。”
“他不肯…娶你闺女…呜呜…
“他竟敢不要你？他不要你，你哭什么？”
“我嫁不掉人了…呜呜…”
她将那白瓷杯子，往那茶几上一磕，“谁说的？他不要你，追着你跑的人可多了，郭乔乔，收起你那没出息的眼泪，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老娘年底就让你结婚去…”
我猛的惊醒，睁大眼睛问她：“什么？”
“郭乔乔，你喜欢什么样的小男生？”她从客厅的抽屉里摸出个小本子，坐到我旁边，那本子记了无数个单身男士的资料，她当真一页一页翻着，问我。
“老妈，你来真的？”
“废话，这还有假？老娘早就想抱小外孙了，你看李亦舒她家小然，每次打麻将都知道帮她外婆看牌…老娘，多想有个小宝贝在旁边，帮我喊‘奶奶糊了’…”
“咦？为什么…是叫你奶奶？”
“我就让他叫奶奶，哼，生你的时候，我就想要个儿子的，结果是个闺女，你看看，现在只能哭…要是个儿子，老娘定要天下姑娘姓郭…郭乔乔，你太丢老娘人了…连个男人都搞不定…”
“老妈…我这在，正伤心呢，你还骂我…”
她起身，扔了条毛巾给我：“臭丫头，快滚去洗把脸，赶紧睡觉，明天开始相亲。小样，他竟敢和你玩欲擒故纵的戏码…”
我突然觉得，我家太后娘娘，好可怕…
…
第二天，我还在做梦，我家太后娘娘就推了门进来，扔了条裙子给我，噼里啪啦地报了一长串的地址，并一脚踹醒了我…
我家太后极少认真，认真起来，就是天下无敌的调调。我看着手里的粉色露肩长裙发呆，竟然是香奈儿的，想来她这次是动真格了。
“看什么看，快穿起来。”
我有些没底气地道：“老妈…能不能…呵呵…不去？我和郭子旻，只是吵架…”
她忽的提了我的耳朵，恶狠狠的道：“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就天天念个郭子旻，女孩子这么主动迟早吃亏…”
她说的对。
再看看她放在桌上的小包，竟然也是香奈儿的。“老妈，你今天，花血本了啊？”
“乔乔，你妈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攒了那么多年，不都是给你的，只希望你找个好人家。我和你爸，到底是不能照顾你一辈子的，我们都老了，你是要有个自己的家，有个人照顾你一生的。郭子旻家的家境太好，我怕你嫁过去，受人气。我还是希望你找个普普通通的人家，一世长安、欢乐的。只是你之前一直喜欢他喜欢得紧，我也不好说什么。”
我忽的搂着她的腰，掉了大颗的眼泪，“老妈，你一大早的就来这么煽情的…真讨厌…”
“快起来吧，今天你那相亲对象，也是在加拿大留学回来的，你李阿姨说长得极为俊朗。”
…
终于到了J市的一家玫瑰主题的餐厅时，我有些恍若隔世的沧桑感。那餐厅，我曾经无数次想和郭子旻来的，如今竟然成了我和别人相亲的地方。
大排的香槟玫瑰一直开到长廊的尽头，那侍者的衣服上也绣了大朵的玫瑰。相亲的那人还没来，我点了杯咖啡，细细欣赏着这家J市最浪漫的餐厅。这家餐厅很火，位置一直要提前预定，我家太后娘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店主的心极为细致，从杯子到灯饰，从地毯到墙纸，都装点了玫瑰的元素。耳边单曲回旋的钢琴曲，竟是阿桑的《叶子》，很是舒缓。我想，幸好是曲子，倘若是带上歌词，就有些伤感了。
“乔乔？”身后忽的有人唤我。
那声音好熟悉，我蓦地转身，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苏言…许久不见他，他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懒懒的站在一株火红的玫瑰前，竟比那玫瑰还要好看。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暖融融的。
“苏…苏言？你回来了？”
他点点头，径直坐在我对面。“乔乔，想不到竟然是你。”
我眯着眼睛笑：“是啊，世界真小，真是，好久不见了…”
“乔乔，你说，这是不是，你上次同我说的缘分？”
我知道他的心，蓦地，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我连忙转移话题道：“咳咳…这家餐厅不错…以前在加拿大的时候，我就说要请你吃饭，呵呵，你看，这不机会来了。”
他也不接我的话，笑着叫了侍者来，极为绅士的递了菜单给我。那菜单上的价格，真是高的可以，我想这哪里是吃饭，这分明是抢劫呢，而且抢的是我心头血。这一顿饭下去，我的半个月工资就没有了。
付钱的时候，那店员竟然同我说，他们老板免了我们这桌的单。我说为什么？我又不认识他，虽然是抢劫，我也是愿意的。那柜台后面，忽然走出个身材颀长的人，穿了一身粉色的衬衫，骚气的要死，他眨着笑着唤我：“乔乔。”
我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久别重逢，故乡遇故知，圆满了。
弯着眼笑道：“宋棋，好久不见。”
“乔乔，回来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哥哥，哥哥多想你呀，”说着那双桃花眼里，蓄积着水泽，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多年不见，果然还是个妖孽。
我恶寒。
他打量着我身旁的人，挑挑眉道：“乔乔，你的单可以免，这个人的单，我可不免哦！”
苏言笑笑，将手里的卡递了过去。我上前一步，拦住了他。“苏言，说好我请客的。”
我递了张建行卡给收银的姑娘，宋琪，只淡淡的笑了下，身后的苏言脸色冷了冷，不再说话。
我们转身往外走，宋琪忽的道：“乔乔，你果然和当年一样。”
“当年的我，是什么样的？”
“看不到某人的好。”
我笑道：“那我，是没变。”我不是看不到他的好，只是那种无望的等待，更可怕。或者说，我要的是他给我的一个理由，他让我等他的理由。
…
出了那里，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我同苏言去地下停车场取车，我小心翼翼的踩着那高跟鞋，一步一步的，生怕踩到那些减速带。一辆墨色的卡宴忽的打了远光灯，我这次压着步子，并没有摔倒，身旁的苏言，还是小心的扶了我一下。
那车忽的关了远光灯，一下滑到我面前。摇下车窗，冷冷的唤了我一句：“郭乔乔。”那墨色的眼睛，在那昏暗的灯光里，依旧亮的惊人，但却结着寒冰，我有些不敢直视。
我的心忽的一抽，长长的呼入一口气，才压下那些翻滚来的杂乱的情绪，并未回答他。
“郭乔乔，他是谁？”
“我男朋友…”
“你…上车！”
“我不…”他忽的拉开车门，一步步走来，伸了手要来捉我，我有些怕。苏言，忽的将我拉着，护到身后。
然后就听到郭子旻，有些冰冷的声音喊道：“你让开。”
“郭子旻，你没听她说，我才是他男朋友吗？”
他怒极反笑：“哦？她说你是，你就真是了？郭乔乔，从小就是我郭子旻的，我竟不知她什么时候有了个男朋友？郭乔乔，你自己过来。”
我咬着唇，往前移动了一小步。苏言忽的握住我的手腕，不让我走。上前，一拳打在了郭子旻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