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琢走过去拿柳条点点他,“还不起来?”

“疼…”

“小孩子打得能多疼,你好好的和他们抢鸟蛋做什么?”

那人就是躺着不起来。

难道真的打重了?

宝琢看他蜷着身的样子,不由得把人翻了过来,他这才抬起头与她对视。

有那么一瞬间,她怔住了。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圆而阔,尾端收着钩子,是一双猫儿眼的形态,可瞳仁黑白分明,浓长的睫毛轻轻地眨着,透着无辜如林间小鹿一样的神采。

宝琢捂了捂眼感叹,“恃萌行凶啊…”

她给他检查了一下,目光忽而凝住,“是谁做的?”

他衣服虽还齐整,但翻开袖口就能看见大大小小的淤青,有的伤口凝了血,有的仍有血液流出来,最严重的是手臂上那一道。看力道,绝不可能是刚才那群孩子能做出来的。但他说疼,可能是孩子踢打时触到了旧伤。

“小鹿”沉默不说话。

宝琢也没逼问他,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她先用柳枝在臂上紧紧扎了个结好止血,再拿出手帕撕成一条一条,系成较长的绷带,给他流血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他的目光就一直注视着她翻飞的手指。

“回去记得上药。”她见他还凝着视线不动,有些呆呆的,笑揉揉他脑袋,“记得了?”

这个岁数,让她想起上初中的小表弟。

他看了看她,再看看自己,从手上看见一个鸟蛋,便忽而站起来把它塞了过去。

“给你。”跟着就像惊鹿一样飞快地跑走了。

动作又快又轻灵,宝琢都来不及告诉他注意事项,比如剧烈的跑动容易加速流血速度…

小少年跑走了以后,宝琢摸了摸那颗被强塞来的鸟蛋,还温温的,想是一直在他怀里揣着。给她,是给她吃吗?

宝琢笑摇摇头,又寻望了一会儿,发现附近有棵树上搭了个鸟窝。

因为还不是很想回去,她忽而有了个主意。

她摸了摸手里的蛋,又看那棵不算很高的树,悄悄看了一圈儿四周安安静静地。狡黠笑了,决定要把它送上去。

爬树对她来说不是难题,难的是穿着裙子爬树。

幸好出来散步穿了一身儿简便的,她系紧一点,试了试身手,感觉倒还不坏。一路有惊无险把鸟蛋送到窝里。那根枝干非常粗壮,她倚靠在上面一点儿没有惊险感,只轻轻的摇晃着。

春天的阳光像温水一样,枝叶滤过,更是柔和恬淡。

她就趴伏在那儿和鸟蛋说话,“你就好了,还能回家。我什么时候回去,还能不能回去,都不知道。可能一辈子就在这里待着了,也可能,有天有个人,像我把你送回来一样,也把我送回去。”

“这个人应该是佛祖,也有可能是上帝,还有可能…”她脑子里描绘了一下,弯着眼儿笑,“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送我回家——”

说着说着,她自己就偷乐起来,“那紫霞仙子可怎么办呢。算了,我也不贪心,只要这位英雄手里的月光宝盒就好了。”

宝琢一个人说得无趣,伸手点了点鸟蛋。

哪儿知耳边听得一声尖锐的鸟啼,旋即有团黑影俯冲下来,她慌忙要躲,那团影子像道闪电一般直冲她门面!

“啊——”

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她从树干上摔了下去!

浑身上下都紧绷成了一根弦,她闭紧了眼睛,不敢去想即将要承受的疼痛。

谁知预想中的痛感没有到来,她好似整个人摔进了某个温热的怀抱里,随即听到一声闷哼。

她稍稍睁开了眼。

戴着遮蔽了半张脸的精致面具,只能看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颚轮廓,和轻勾邪笑的薄唇。

“怎么这么冒失,在哪里说故事不好,偏要在树上。”那人用熟稔亲昵地口吻笑她,一边替她拂开乱了的乌发。“幸好我听见你的声音过来看看——”

她觉得疑惑,刚想开口感谢他,突然发现颊边的手渐渐变慢,最终停住不动了。

在她整张脸都露出来时,他忽而呼吸一滞,半抱住她的臂膀下意识地收紧,笑就这样凝在了唇边。

隐约听到一声低哑的轻唤从他口中传出。

“你是——小书使?”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2号:(抱臂)栗子说今天没有小剧场。

宝琢:对对对,因为她昨天忘了设存稿箱。

陛下:那我们可以提前收工了。

宝琢:???可是今天本来就没有你的戏份!!??

陛下2号:(尽情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呃(被从天而降的胖琢砸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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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贝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1-07 14:22:47

十四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1-07 18:21:09

wuli醒醒亲亲亲~!!!

依依妹子第一次见>////<谢谢投雷~~

戴面具的人

宝琢也不知为何,明明不认识对方,可他瞬间如浓墨一样沉下来的眼神却让她心悸。她晃了一下神,旋即清醒过来,稳住身形后退出了他的怀抱。

“多谢你,你方才…”

他定定看着她,像是把每一寸五官都辨认得清晰分明,才终于问道:“你是阿政…陛下身边的那位书使?”

“是我,你见过我吗?”她好奇地看着他。

“何止是见过…”他按住了眉心。

他一直以为,自己偷听故事的小宫妃和阿政家的那位小书使,是两个不同的人。前者他从没见过长相,只知声音清甜。后者容貌虽美,嗓音却嘶哑。

直到刚刚他辨声而来,看见的却是与小书使相同的一张脸。

乌戎的两位公主总不可能也是一对孪生子。他轻嘲地勾了勾嘴角,所以他和阿政有意的,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的话让宝琢觉得疑惑,但依旧弯了眉眼儿笑道:“无论如何多谢你了,你应是宫里的侍卫吧,是在哪里当差?我回去叫人给你备一份厚厚的谢礼。”

“谢礼就不必了。”他恢复自如的笑容,“我属神策令,归陛下亲自掌管,旁人不得接近。”

这是戴上面具后,他们在外的身份。

“那怎么好,既是陛下管着,那我就托陛下给你送过去?”她话才出口,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懊恼,“险些忘了——近几天刚惹怒了他,恐怕不肯帮我…”

“惹怒了陛下?”他口中重复一番。

她撅嘴,“是啊,问了几个不该问的问题,他可不就恼了。”

虽是抱怨,可神情那样亲昵,可见对方是很宠她的。否则又岂能说得出,“托陛下给你送过去”这样的话?

宗策想起他曾问过德碌,阿政缘何心情不好,德碌的回答是:那位仿佛追着陛下在问个什么事,陛下就恼了。

那位,那位是哪位?

他把目光放到了眼前的人身上,她才刚从树上摔下来慌手慌脚的,衣服都乱了,可竟是没发现,还用半块撕没了的手帕擦灰。因他救了人,就毫无防备的把底都透给了他,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他有些可惜的叹气:“让他早了一步。”

宝琢歪了下脑袋不解其意,见他看着自己不动,才终于发现衣衫不整的事实,窘迫地扯扯衣领。“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问了我的名字,是要陛下嘉奖于我?”他轻笑间,忽而往下一压,身影儿罩住了她。

宝琢小退了一步,仰头盯住他。

“阿敕。”

他懒洋洋地抬手,将她滑进上襦领口中的那簇头发勾了出来,“我单名一个敕字。”

*

宝琢回去的时候,才走到庭院,山薇就已在回廊处等着了。她依旧安静的模样,微躬着腰背,露出发髻的红珠顶心。

“才刚尚食局有小徒来寻娘子,拿着娘子的耳坠。奴婢听了她一番诉苦,不是什么大事,便做主派人与那边知会一声。娘子如今圣眷优渥,那头自会应下。”她轻声细语地道。

宝琢点头,见她如此模样另问了一句,“你有主意了?”

“是。”

她应声时,恰巧走到门内,她先行跪坐在席上,展袖俯首一大拜,道是:“等到时机成熟,烦请娘子助我一臂之力。”

宝琢扶她一把。“我知道了。”

看来山薇在她身边果然是有所求,但这样更好。原先你来我往的打眉眼官司实在太累,现在态度一摆明,只当一场交易,双方相处起来更和谐。

宝琢在更衣时,想起刚才自己衣裳不整的模样,不由得出声问:“阿薇,你可知道神策令?”

“神策令,娘子为何提及它?”山薇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它由陛下亲自掌管,素来神秘,常人不得见。”

“他们是都戴着面具么?”

山薇手里的活停下了,“娘子怎知,难道是见过神策令的人?”

“今日意外遇见了一个,帮了我大忙,人心肠是好,就是做事奇奇怪怪的。”宝琢一边回忆一边笑着从屏风后转出来,“我想着你要是有认识的人,就备份谢礼托人给他。”

山薇拧起了眉头,不曾回应。

“怎么了?”宝琢奇怪。

“神策令中并非人人都戴面具,但若是戴了面具——”山薇与她目光错开一分,叹了口气,“娘子还是少与他接触才是。”

她只说了这一句,再多的,竟是分毫不肯透露了。

这时,外头小楼清亮地喊声传进来,“娘子——娘子——”

宝琢只好暂时放弃了追问,走到外间应她,“你又怎么了,”

“倒也奇了。”小楼急忙忙地拍去身上的尘灰,转身走进来,“本来咱们乌戎不受重视,自从你得宠后,就越发好起来了,可见是运势好转了。”

见宝琢一副不解的模样,她轻快地笑起来,“才刚陛下宣了旨意,要大公主今夜侍寝呢。”

*

皇帝一连宣了乌石兰玉珊七天,除了丽淑妃以外,还无人有此殊荣,实属罕见。宫里也为此传出闲话,说这妹妹本就是为姐姐探路的石子。意图离间她们俩之间的关系。

可谁知道她们本就不是真正的姐妹,所以宝琢听到这个,只当是茶余饭后的笑料。

倒是崔美人,这七日里原该有几日是她的,一时竟都被夺走了,仗着从前得宠还去乌石兰玉珊那儿闹了一场。可乌石兰玉珊身为名副其实的大公主,哪里能像宝琢一样,身边只有一个小楼。乌戎大公主的架势一摆起来,崔皎就被对方给灰头土脸的蹶回来了,还让众人好生笑话了一阵子。

宝琢这边除了原主请托的事暂停了进度,一时间唯恐再惹怒皇帝,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倒是突然安闲下来。

她趁着闲功夫,去了宫里的藏书楼。

这还是在某次与皇帝的聊天中得知的。他见她一意巴着书不想放,就叩着书案道:“既然喜欢,何必只在朕这里看。”

像是笑话她别有用心似的。

“陛下要是愿意借我,我就拿回去了。”她立刻抱住了书。

他嘴角一抹淡淡地笑意,“你既喜欢书,怎不知宫里有座藏书楼。”

“诶?”

他用毛笔点了点书案的空闲处,让她乖乖把书放回来。

“回去的时候,叫德碌把玉牌给你。”

于是她凭白得了一枚藏书楼的玉牌。早就决定没有搜集到足够资料前不动笔续老师的书,有这机会,怎么能不去看看?

太极宫里的藏书楼倒是朴实无华,不像前面几朝的天禄阁、石渠阁。正中漆黑描金的匾额上就写着方正的“藏书楼”三字,楼后湖石堆砌成山,松柏苍劲,引水入池,与顶上的青黑琉璃瓦一同以水压火。楼有三层高,一楼单设了书案凭几,为了防虫防湿,并没有书。

看守的人看过她手里的玉牌,叮嘱道:“二楼的书籍可供娘子阅览,但切忌不可带走。”

规矩好严。

她答应下来,抬步准备上楼。木质楼梯有些陡,踩着发出一点吱嘎声响,大约有些年月了。

一上二楼,入眼就是整齐的书架,珍椠善本不胜其数,字画、碑帖应有尽有,放眼望去望不到头,宛如书海。

她信手抽了一本看,说得是大玄的风土人情。恰好是她想要的,也懒得拿下楼,当即拿出学生时代在书店看书的土匪范儿,席地而坐看了起来。

大玄对于她所在的年代来说,是一个断档的朝代,因为经历了黑暗的百年,期间许多史料都遭到了破坏。而大玄,则是受损毁最严重的。她对这个朝代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这篇说得是节庆,主讲宫廷的节日,包括一年一开的牡丹宴,和即将到来的春蒐。大玄的春蒐遍邀海内外,北边的乌戎、羌兰,西边的奇罗,海外的纳乌,皆有使臣在列。项目内容丰富多彩,有观看军演、军旗对阵、斗兽拼杀、猎场狩猎等,这一轮下来,将近牡丹宴的时节,使臣普遍都是待到牡丹宴结束才打道回府。

宝琢津津有味地翻着书页,都说古人的生活节奏慢,这么看果然是很慢…

“您今日怎么这样冷淡…”那边忽而飘来一缕声音,有几分含羞带涩的直白,“不过是来一趟书楼竟能相遇,真是我与您的缘分呢。”

宝琢把书压到了鼻下,止住了即将出口的笑声。

这是约/炮约到图书馆来了吗?

“陛下——”

咳,居然是皇帝?

宝琢吃了一惊,觉得事儿大了。她抱着书,轻手轻脚地起来,踮着脚尖儿往那边的书架后靠,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靠窗的位置站着两个人,一个果然是皇帝无疑,另一个,竟是她名义上的姐姐乌石兰玉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