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薇很快把卷饼和几样小食送上来。因为民间的卷饼要捧着吃,但在皇宫里捧东西吃始终有碍观瞻,所以御厨特地做成一口吃的大小。宝琢眼尖手快,挑了个与众不同的放到皇帝碗里,又殷殷看他:“陛下吃。”

宗政如何看不出她眼底的狡黠,自知有古怪,却依旧轻描淡写的咬了下去。

红椒浓重的辣味冲上来,一下冲到了喉咙口。

宝琢万分期待的对他行注目礼,希望看到整蛊方案四的成果。谁知她等了半天,只看见眼前的男人面不改色吃完了那个小卷饼,且对她挑了挑眉,同样夹了一个皮里透出红色的小卷饼到她碗里,“味道不错,宝儿也尝尝。”

他知道了!

宝琢颓丧趴桌,可是在众人的围观下,不能拒绝皇帝的好意,只能自食恶果硬着头皮把它吃了,辣得整张嘴巴都红了。

她刚喊了一声“水”,就有杯子递到了她嘴边,伴随着他愉悦地低笑。

“不能吃辣,还敢用它来戏耍朕?”

“…陛下刀枪不入,是我输了!”

这话,宗政品了品,怎么觉得不是很中听。他评价:“你今日倒是格外活泼。”

宝琢早就找好了借口,眼骨碌一转就搬了出来:“我以前调皮喜欢捉弄人,被管束后也不死心,就专门定了一个日子去捉弄别人。近来怀念小时候的日子,恰好今日又是我定下日子的那一天,所以想再体验体验小时候做过的事。”

他不置可否。

她问:“陛下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平日要来也多是下午、晚上的时间,白天的大好时光他通常是没空来找她玩的。

宗政知道她吃完饭后喜欢吃水果,桌上也呈了当季的桃子,渍盐切了片,他却让德碌把它端走了。饭后马上用水果不利于肠胃,她又是管不住嘴的馋猫儿。

宝琢刚要抗议,就听见他道:“听人说,你近来在撰写话本,不如呈上来给朕瞧瞧?”

“唔?”

她咬着裹了鸡蛋火腿肉的卷饼,吃得满口流油,闻言顿时觉得食难下咽。

作者有话要说:冷漠A人格,懂得隐忍(吃下一整个辣椒),洞察人心(及时给她送水),擅长挖坑给人跳(冷不丁提出话本的事)。

结论:不是个好人。原因:不让我吃水果。

——周宝儿《双重人格研究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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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玖要的策策到货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1-23 10:23:58

好久没感谢地雷啦~\(≧▽≦)/~谢谢谢谢谢谢谢!!

虽然裸奔了,但是发现我写这篇文时养成的删稿狂躁症还在发作。昨天八点钟推翻了一个写好的版本,后来写到凌晨的版本还是被我删了,于是今天又写了一个版本哈哈哈><希望后面的稿子顺顺利利!!

第37章 皮影戏

宝琢嘴巴里鼓囊囊塞了一口饼,一边嚼着拖延时间,一边脑子转得飞快。

皇帝突然提起话本是什么意思?说她最近在写话本,她近来唯一一次提到这个话题,就是寻了借口问丁才人的那次。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千防万防,刻意错开宫人不问挑了个远的,又是在她们聊天里带出来,谁知还能被捉到把柄。

先不探究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既知有话本,就必然知道她问的那个问题。倘或他并非是双重人格,这自然不算什么。但他在此时提出,显然不是心血来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验证了她的想法。

这一刻,宝琢好像一脚踩在万丈悬空的钢丝上,命悬一线。

无论双重人格是不是疾病,这都是皇帝想要极力掩藏的秘密,她不应该知道。

宝琢手里冒着冷汗,手里的筷子好像滑得握不住,一口饼咬得再大块也吃尽了。她似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唇角,实则在缓解自己的紧张。

“我是准备写话本来着,但还没动笔,陛下竟先知道了。”

她嘟了嘟嘴,半撒娇作痴,光明正大的询问:“是谁透给陛下知道的?我还想写好了直接排演给陛下看,好有个惊喜呢。”

宗政一派气定神闲,拿眼睛撩了她一下:“朕想知道的,自然能知道。既如此,朕等着看你排演出的好戏了。”

她又想耍赖了,下意识的抠着襦裙上的锦线,对他眨了一下眼,颇像闯了祸后装无辜的猫儿:“哎呀,陛下是知道的,玩艺术的人最没有定性了,我们做事都讲究一个灵感。可能我最终排演出来的,与最早的灵感截然不同。所以倘若陛下不满意,千万勿怪。”

这是在给自己兜搂,免得她演了一个与那问题全然无关的,他怀疑更甚。

谁知皇帝大爷他霸道呀,宗政全然不接招,就那么往凭几上一倚靠,勾了勾唇,像刻意为难她。“不许换,朕就要看你最早的灵感。”

这下麻烦了。

宝琢肯定,他必定已经对她起疑,怀疑她上次的问话,就是在探知皇室的秘密,探知皇帝可能是双重人格的秘密。

如果真的必须拿出一个话本,按照他刚刚的要求,与那个问题无关的不能写,写了也无用。可是如果真的按照他的要求去写了,去写一个双重人格的故事。她怎么才能不保证,他不将里面主人翁的经历影射到自己身上?

百分之两百五会越看越疑神疑鬼好吗!

她把筷子一撂,气哼哼地样子:“陛下就会为难我,想好好吃个早饭都不行!”她心烦意乱,不知不觉地朝他撒娇,好像觉得他能替她化解难题。

她自己不知,他确实能看出来的,只是心里不免在想,这份自然流露的情绪是对谁呢,他,还是阿策?

一顿早膳吃得平静下波涛汹涌。

到了午间,德碌过来传讯,说乌婕妤邀陛下晚间看戏。

宗政讶异地问:“晚上就排好了?”

原先还说本子都没写好,不过一个白天的时间,竟就能看戏了。这奇高的效率让他不敢相信。

德碌也觉得奇怪,只是凑趣儿笑说:“许是早就安排了的,恰好陛下今天提出来,她顺水推舟呢。倒挺有心思,陛下可要应邀?”

“朕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

宝琢这药确实卖得很神秘,等人一到,她把山薇等人都支走了,还眼巴巴的望着宗政,视线往德碌那儿瞥了瞥。

宗政转了转腕间的佛珠,抬手止住了德碌将出口的话。他噎了噎,往内侍瞟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来,终还是垂手告退。

“神神秘秘。”他的手被她一拽,由着她不费力气拖了进去,却不忘摇头低斥。

她挺委屈:“还不是陛下逼迫的,既是要看我最早编纂的故事,我怕灵感跑光了,才赶紧筹措起来。不过要让陛下失望了,找不到一群唱戏的人现学现演,表演者只我一个,著名民间艺术表演家乌石兰宝琢。”

他露出淡淡的笑意:“少贫嘴。”

心中好奇,只有一个人是如何表演,一人分饰多角难度不小,难道她还会唱戏?

等往里走他才恍然大悟。那里有一架拉扯好的白色的幕布,油灯投注在上面,蒙了一层昏黄的光,地上有五六个影人散落着。他方道:“原来是皮影戏。”

“嗯,这样既节省时间,又节省人力物力资源。免得等我写好话本排好戏目,陛下已经失了兴致了。”这件事用不了拖字诀,一拖二拖把时间拖久了,只会将那份疑心发酵得更加厉害。

她要在真实的基础上撒一个弥天大谎,以图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站到宗政的对面,紧张又神秘地眨了下眼:“这个故事不方便给其他人看,所以我想到了皮影戏,只我一人操作就好,陛下不许嫌我笨,也要答应我不能外传,可好?”

“要求还挺多。”

他睨她,“好,朕应了。”

她弯了下眼睛,跑到影窗后。那幕布宛若一大张白纸,她玲珑的身影投注在上面,因正弯着颈子摆弄影人,勾勒出姣好又引人遐思的线条,仿佛是画中人一般。

没有一丝一毫的色彩,却依旧能攫取住宗政此刻全部的心神。

宝琢探出头,那双琥珀眼儿在灯下一晃,似有璀璨的莹光:“那我要开始啦。下面是宝琢著,宝琢演,皮影戏《双子》——敬请期待。”清脆的报了幕。

他听到这出戏名,呼吸已是一滞。

幸而他惯会隐藏情绪,按捺住那几分躁动不安,幽暗深邃的目光盯准了她的身影,只待她将所有的一切摊开给他看。

故事打从一开始就攥住了宗政的心神,讲的是一对孪生姊妹花。说这对姊妹花生在某一小国,是这小国金尊玉贵的公主,自小便没有烦恼,无忧无虑的长大。一直长到□□岁的年龄,这对公主救了个人——一个来自于强大国家的男人。但公主们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她只知他摔断了腿,身边没有跟随照顾,就发善心将他藏在了自己的帐子里。

这期间,三人的相处并不和一般的话本相同,总是流转着脉脉情愫,而是他们因为观念、学识不同,闹了不少笑话。

公主们是第一次照顾人,这个公主给他喂饭,把他的衣服弄脏了。那个公主偷偷帮他洗衣,却又把衣服搓破了。她们联合偷了族长家儿子的衣服给他,可他们两人身量有些差距,他就像大人穿了小孩的衣服,尴尬得可爱。

但两位公主都爱上了他。

因为他有渊博的知识,潇洒的性格,和一双多情的眼睛。

就在公主们为了谁能拥有他而争论不休时,他的下属前来接应他,真相被揭破,原来他是那个强大国家的君主。

他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公主们却为了有朝一日能配得上他而努力学习。直到有一天,小国战败,公主们被和亲送到了他身边。

这个故事,宗政起初以为是杜撰,他的心思都萦绕在她是否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之上,孪生子的相处,孪生子的争夺,这些情节里是否暗藏着他们俩的影子。可越到后来,他才恍然惊觉她似乎是在讲自己的故事。大国与小国,就像大玄与乌戎,受伤的男人就是阿策,可是那对孪生姊妹花又是怎么一回事…

从未听说当时救了阿策的人是两个人,否则按照乌石兰玉珊那野心勃勃的性子,早就借机邀宠了。况且她与宝儿的长相截然不同。

那么,宝儿到底想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宝琢不知宗政内心的怀疑更盛,她还在借用手里的影人,努力将这个故事完整的表现出来。

公主们为了能亲近君主而欢喜不已,可她们是战败小国来的,说是和亲,却与敬献美人无异,因此连见男人一面都很困难。她们沮丧、失落,但都没有放弃。

直到有一天,公主在御花园里遇到了君主,她们欣喜若狂,询问他的腿伤是否治愈,人是否安好。

而君主只问了一句“你是谁”。

公主们虽然有着相同的长相,性格却并不相同,其中一个公主心灵更为脆弱,她大受打击后便跳湖轻声,而另一个公主,她丧失了那段美好的记忆,活了下来。

从此,宫廷中只剩下一个公主。

或者说——

宝琢把代表两位公主的影人渐渐合拢,在光线投注下,她们融为一体。

她低低的声音,有着压抑神秘的色彩:“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宗政被这一句话怔住,耳边随即飘来她的话:“陛下可知这世上有一种人,生而共魂。他们双魂同体,宛若孪生,于世人而言却只是同一个人。”

“这就是我的秘密。”

她的秘密?

宗政蹙眉,那个问题的根源并不是他们,而是她吗?长相相同性格不同,丁才人的回答是孪生子,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对与错。

这才是她心里的答案。

*

“她说她双魂同体?”宗策失手砸了杯子,低斥,“荒谬——”

宗政凝沉着脸,像是在深思,“我也觉得荒谬,但阿策你可还记得,皇室密宗中有记录过这样一则秘闻,说的就是双魂同体。这则秘闻来源于民间,可□□曾亲自见过此人,因而命人将它收录于密宗,留传子孙。”

宗策更喜欢搜罗这些稀奇志怪的秘闻故事,宗政知道,他自然也早就看过。

“我倒没觉得她的性子有何变化。”

“依她说来,那次投湖时其中一个魂魄消散了,只留了她一人。”

宗策轻笑了下,说了声“有趣”,却到底还是不信。

宗政也没有再替她说话,毕竟他心中也留有许多的疑问。

过了片刻,宗策从思虑中回神,挑起眉梢露出笑容:“这有何难,想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问问她身边的人就知道了。那个叫小楼的,曾栽赃陷害她,不被她喜欢。去问她应当不会有假。”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小剧场,一看时间九点了,艾玛快发吧!

第38章 无奇不有

青瓷水缸里一汪水波悠荡,缸底植了水草,飘摇若袅袅的青烟,青烟里忽而沉下一抹暖红的颜色。乍看以为是沾了水后萦迂的朱砂,等走近一看,竟倏尔看见一双瞪大的死了的眼睛,赫然是乌戎独有的朱背鸟!

鲜红的朱砂色,也是那双眼睛主人的背部色泽。它周遭的小金鱼慌乱的逃窜,仍比不过血色的蔓延,整个画面血腥而诡异。

小楼被命令去清理鱼缸,可刚一靠近鱼缸就连连后退,面无血色。

“阿黎…”她回头求助地看向伙伴。

被叫作阿黎的舞姬重重推了她一把,没好气的说:“这还要我来教你?”说完,她似乎亦有几分犹豫,靠近她压低了声音道:“别说我不帮你,我是在大公主跟前说了你的好话的,大公主也知道你一片真心为乌戎,但谁让事情不成呢!你服侍的主子把大公主彻底踩了下去,她自然迁怒。”

可惜了这只朱背,本来是乌戎的神鸟,因为大公主部署出错,刚刚出战就已经折戟,只能沦落成出气的对象。

小楼想到刚刚大公主对待朱背鸟的样子,先拿剪刀剪断了它的翅膀,而后将它按入鱼缸中,任由它在水里挣扎渐渐没了生息,只这样回想,就不由让她产生一种压抑的窒息感。

“小楼。”

乌石兰玉珊微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小楼脊背一寒,应了声喏,赶忙跑到她身边去。

“急什么,”她勾着唇,往门外努了努嘴,“陛下的人来找你。”

门被推开,光线让小楼的眼睛不自觉的眯起,她模糊中看见来的人好像是陛下身边的贤庸公公。她有些忐忑,过去问:“不知公公寻奴婢有何事?”

“不是我寻你,是陛下要见你。”贤庸冷着脸答。

乌石兰玉珊闻言倏尔一愣,站起来疾走了两步问:“陛下找她?找她想问什么?凡她知道的我也都了解,公公能帮我和陛下通传一声吗,由我去可好?”

贤庸斜乜她一眼,不耐烦:“陛下要找她问乌婕妤的事,你怎么会知道。好了好了,快走吧。”

小楼身不由己跟着走了,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公主,对方隐在阴影中,盯着她的眼神带着种恶狠狠的意味,她心里咯噔一下,在贤庸的催促下步伐慌乱地跟了上去。

宗策翻着本神仙志怪的话本在读,余光见到一个女人被带进来,并不看她,只口里问:“你是原先跟着乌婕妤的那个小楼?”

小楼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应声:“是。”

“听说你和乌婕妤感情很好,为何要出卖自己的主子?”

小楼以为陛下是要为宝琢翻后账,抖得更厉害了,一头磕下去,“陛、陛下英明,乌婕妤表面上待奴婢很好,但这都是她进宫后刻意做给外人看的。实则她对下人很是刻薄,经年累月,奴婢实在不想再跟着她了。”

他手里的话本又翻过一页:“哦,这话的意思是,她不仁你不义?”

话一落地,小楼的心颤了颤,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且说说看,她有哪些地方让你觉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