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的男人像是与她有默契一般,定定看了她一眼,用磁性的嗓音答:“是我。”

她捂胸后退,游移地挪开了目光,“咳,陛下是不是回避一下…”

少女肌肤宛如上好的羊脂玉,因热水的浸泡,浮出淡淡的晕红。她的脸上还挂着水珠,顺着小巧圆润的下巴下滑,凝作一点晶莹,在下一个瞬间化作水中的涟漪。

她别过脸时,细白的颈子绷成一道诱人的弧度。可他能明明白白的看见她那一点流露出的尴尬。

他向前走了一步,两步,从容不迫的追问:“为什么我要回避?”

宝琢更窘迫了。

这让她怎么说?因为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看过我,所以我们俩最好不要有这方面暧昧的接触,不然她好像同时在和两个人3P,会不会尺度太大了一点…

她像蜗牛伸出一点小触角般,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有这样的病症,那南园与北曲的区分,后宫七日一轮换潜在规矩,就是为了让你们不会宠幸同一个人吧?”

啊啊啊,为什么一说这个话题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因为一不小心就脑补太多了吗!

此刻,宗政与她相隔不过半臂的距离,他心不在焉的听她说话,实则望着她下巴尖那一点水珠不动。像被蛊惑了似的,终于忍不住伸手抹去了那一点水渍。

宝琢汗毛一立,自己这是被调戏了一把!?好好说着话,动手动脚捏下巴是什么癖好!

他也陡然回过神,握拳在唇边咳了一下,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你说什么?”

宝琢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个问题太私密,按理是不该答的,甚至应该斥责她不该问。但宗政见她那小心翼翼像蜗牛的样子,仿佛他的音量大一点,就能被吓得缩回壳里去。到底不是重要的事,既然被猜到了,他亦没有反驳,对她点了头:“不错。”

他肯定的回答增加了宝琢的信心,她咳了声:“既然陛下…们没有共享御妻的意思,那我在长安殿曾经与另一位陛下…我应该、算是他的人?”

宗政的手指触电般的痉挛了一下,猛地攥紧。“他的人?”他无声的笑了一下,俯身将她推到桃花池壁上,猝不及防的吻住她。

一上来便是重重的吮吻,他近乎是粗暴的叩开她的齿关,与她的唇舌交缠在一起。激烈的攻势夺走了她的呼吸,宝琢脑部缺氧无法运转,只能被动的沉受着他近乎发泄式的怒气和嫉妒。

吻到最后,他退开一点,唇贴着唇,发出嘲弄般地笑:“这是你教我的技巧,我学得如何?”

她大口喘息,脑子里像是乱成了一团浆糊。

长安殿与人抵死缠绵的前一夜,记忆悉数回笼,她给他擦头发,捉弄他,与他亲吻,因为他生涩的动作而愉悦。

纷至沓来的画面让她错乱,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乱喃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他的怒气一刹那尽散,他低低笑出了声,为受到这样的夸赞感到愉悦。他再次吻下去,这一次,他的动作温柔了许多,只是动作中仍透露出霸道的意味,缠住她不肯放。

宝琢在这样的柔情下挣扎,她呼吸急促地问:“他、他会看见吗…”

“嗯?”

她因他滑到腰间揉捏的手,发出情不自禁地□□,只能强自命令自己把话问完:“唔,你们有没有…共享记忆…”

他的攻势一顿,“看见又怎么样?”

看见又怎么样?你本来就是我的。

*

宝琢最后是逃难一样离开了长安殿。太可怕了,只差一点点,她就要在男人的攻占下沦陷了。但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在紧要关头不断的提醒她。

这样不对!

世人对双重人格的理解或许有所不同,可对她而言,他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同时与两个人纠缠,这样太不对了。

她必须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

幸而皇帝不是会用强的那种人,她推拒的情绪变得厉害,他竟也真的就没有继续,不过是要求替她揉开胸前的斑斑血迹。这期间并没有再过界的举动,只是用狼一样的目光盯紧了她,那里有他毫不掩饰**,使她头皮发麻。

等她洗完一站到瓷砖上,就胡乱穿好衣服就飞快地逃了。在殿门口遇见受了她吩咐的宫人,对方端来了红糖水,她讪讪一笑推开来,直言现在热血上头不需要,就溜走了。

山薇看见她衣衫不整回来的样子,险些连手里的铜熨斗都摔了,连忙迎上去:“娘子…无碍吧?”

□□事件后,宝琢曾经与山薇含糊的提过一回,虽然不想和人说差点白日宣淫的事,但她需要对方帮助自己分析潜在威胁。山薇动用关系探明后,道了一声好险,虽不能确认是否是丽淑妃布的局,但有侍卫当时在那附近徘徊的消息却能打探到,倘若宝琢不中途改道,显然会掉进陷阱里去。

所以再次见宝琢如此形象,真说是吓得魂飞魄散都不为过。

“别乱想。”宝琢除了脸红,解释得还算镇定,“从长安殿过来的,和陛下闹了点小矛盾,所以走得快了点。”

山薇放下心,轻笑着摇头:“娘子真是,奴婢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有人像娘子这样,能讨陛下喜欢,却又时时刻刻顶撞他的。娘子就没想过,哪一天真正惹怒了陛下,你该如何?你所在的乌戎如何?”

宝琢能听出她语气里感慨的意味更强,不像是最初那样,因为怀抱着目的,总是劝诫她该如何如何讨皇帝的欢心。

她有点高兴起来,认真的想了想后说:“我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只是阿薇…我的性格是我十多年的经历造就的,我恐怕很难改。但我答应你,我在犯事之前,一定会先帮你达成所愿,可好?”话尾有一点小俏皮。

山薇眼神微软,没有拒绝,而是轻柔地道:“那奴婢先谢过娘子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抱有强烈的心愿,希望这个从乌戎来的公主能帮助自己达成心愿,那么在她身边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心情也受了对方的影响。她家娘子人总是懒懒的,遇到喜欢的、想做的事,眼中却能发出热切的光芒,就好像天生喜欢笑,很少有不开心的事,无论遇到什么难题都不能打倒她。

到了今天,她突然觉得以前执着的东西,未必是她以后生活的全部,她可以找到更好的。

*

自那次桃花池逃走之后,宝琢就开始整理自己的心情,她把自己和皇帝两个人格的经历都写在纸上,左边一张,右边一张,比对着,摸着下巴思考到底对哪一个更有意。

不是她自负可以想选哪个选哪个,而是,皇帝应该不容许她夹在两个人左右逢源吧?

但一想到冷漠人格明明知道自己和另一个人格有过什么,仍旧不避嫌,难道他们其实也能接受共享…

打住打住,贪花好色可耻!

不论他们是怎么想的,她都要把持住自己才行!

丁胖子从窗口探头看见她划拉纸张,不免有一问,她随口搪塞:“我在列举自己喜欢陛下的十大理由,”

丁胖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喜欢这东西还有道理可讲?娘子这么郑重其事,我倒觉得您没那么喜欢陛下了。”

宝琢恼羞成怒,把两张大纸揉成一团浸到水盆里,恶狠狠地说:“你说得对,看来这种东西是不能留下活口了。胖丁,你最近在我窗户底下打盹,挺痛快呀,打量娘子我脾气太好?”

丁胖子抹了把冷汗,诞皮赖脸地笑:“娘子恕罪,恕罪!都是小鹿那死孩子半夜踹被子,一夜十次,一次三回,奴婢光给他盖被子就累得够呛,只好趁白日里多睡会儿了。谁让娘子您这采光最好,这太阳暖洋洋的,怪不得隔壁石榴阁的猫儿老是跑来咱们这窝觉呢。”

宝琢扑哧一下笑了。

“不要脸,人家小猫可比你可爱多了!”

丁胖子唯唯称是,过了须臾,悄悄觑眼看她:“娘子呀,我看您近来烦恼挺多,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是好不了的,应当多出去走走。”

这话,就像老师常劝她的话似的,让人心里一暖。

她睨他一眼,“总算还有句中听的,也好,今日天气不错,就今天去吧。回来不许让我看见你站了小猫儿的位置!”

“…奴婢遵命。”他愁成一张苦瓜脸。

欺负丁胖子让宝琢心情上扬了八度,当即就叫来山薇陪自己出去走走。

谁知今天运道不好,又或者说在宫里待久了,迟早能撞见这一幕。她走过一片蔷薇丛夹道的石子路,看见不远处的亭子里站着几个莺莺燕燕,而中间坐了两人,正是皇帝和丽淑妃。

她停下脚步犹豫,去,还是不去?

见到皇帝不打招呼是不尊重的表现,但如果去,一想到自己自己站在莺燕堆里,看那两人秀恩爱,她更生气。

她还没忘当初皇帝维护对方的样子,况且还有□□的旧账,与丽淑妃脱不了干系!

感性战胜了理性,就在她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德碌那老王八蛋竟笑颠颠儿跑过来,冲她一行礼:“老奴问娘子好,可真是凑巧遇上了,这不,陛下请娘子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困困哒,有奖竞猜,结尾出现的陛下是谁呢~\(≧▽≦)/~

第41章 欺负

既然顶头BOSS有要求,宝琢自然不得不去一趟。

德碌走过来邀请人的时候,四方亭里的莺莺燕燕们就已经把视线顺着望过来,此刻又跟随着宝琢上前的动作绕回来。被行注目礼的宝琢压力山大,到了台阶下,她犹豫了一下,不行礼当然不行,但如果行礼,岂不是给这帮人一道儿鞠了个躬?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皇帝抬抬手说:“免礼。”

宝琢顺心之余冲他一笑:“多谢陛下。”

“到底还是乌婕妤得陛下的疼爱,咱们就没有这样的好福气…”旁边的御妻半开玩笑半嫉妒的说道。

“乌婕妤从乌戎远道而来,不止是陛下,咱们姊妹们也要待她好些。这万一使人家不高兴了,可是两国的事呢。”

另外一个女人笑接了话,比前面那个只会拈酸吃醋的显然高杆许多。既说皇帝宠她只是因为她是客人,又指出不能惹恼她,否则两国恐有战事,试图挑起皇帝厌恶的情绪。

丽淑妃就在跟前坐着听戏,笑吟吟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宝琢也不跟她们吵嘴,她凉凉看了那群女人一眼,使用一贯的手段,对着那一碟碟点心惊喜的说:“哎呀,这些糕点瞧着很好吃的样子呢,陛下,我能拿吗?”

心里压着火想,你要是敢说个‘不’字,以后,看我有机会怎么折腾你!

又是起头第一个女人惊呼:“这可是我们亲手做给陛下尝的!”

“何必这么小气。”宝琢不管她们惊疑的眼神,没等皇帝答应就拾阶而上,大胆地挑了块蝴蝶卷,咬下一半儿翅膀来嚼了嚼,“手艺还成。”

那个妃嫔又惊又恼,把头转向皇帝,一副委屈死了的模样:“陛下——”在求皇帝做主。

皇帝冷着张脸唤她:“宝儿。”

宝琢也转脸过去,没好气:“在呢。”脸上的表情活生生在说“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大爷忙着呢”,简直颜艺了得。

“过来。”他不动声色。

她也不违逆他,让过去就走过去了。谁知他竟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送,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那点心。

那可是宝琢吃剩下的东西,明晃晃的牙印还在上面留着呢!

一亭子人显然都愣了,连丽淑妃都不自觉地敛了笑。

皇帝蹙了下眉,德碌立刻端着小骨碟过来,贴心贴肺递到他嘴边,简直过分殷勤。皇帝把不合意的东西吐出来,顺道把她手中残留的也拿来扔了,语气颇淡地问宝琢:“好吃?”

宝琢马上决定说实话:“一般吧,太甜了。”

他扯出一个淡笑,在德碌递帕子来的时候,自己擦完了,还不忘替她擦,一边擦,一边说:“以后这些东西别乱吃,即便是没毒,吃到难吃的也不舒服。”话说得轻描淡写,可一点面子都没给人留。

那个做点心的御妻气得脸都青了,又因是陛下发话,强忍着眼泪。她旁边站着的女人尽皆噤声,只悄悄地瞥向丽淑妃。

丽淑妃也攥了下手帕,笑着打了圆场,私底下却眼神微凝,悄悄给她们递了个眼色。既然陛下这会儿要给乌婕妤撑腰,她就不能做得太过分。她无根无萍,比不得别的女人有背景靠山撑腰,因而只能专注于陛下的一喜一怒。这宫里要论起会看陛下脸色的女人,她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丽淑妃只当皇帝这一下是要敲打她,可宝琢却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

她记得皇帝是喜欢甜食的,或者说,一直以来与她相处更多的那位冷漠人格君喜甜,那这个御妻做的糕点偏甜不算是错。可她刚刚被他的举动惊住,眼神便钉在了他脸上,自然没有错过他那一闪而逝的皱眉,因为情绪消失的速度格外快,所以她不觉得是假的。

长期喜欢吃甜食的人怎么会突然讨厌了,这蝴蝶卷的口感其实没有难吃到不能下咽的地步,所以…

“淑妃身上的香味,今日格外浓一些。”皇帝有些低沉的嗓音,倏尔打断了她的思绪。

宝琢一个晃神回来,听见这句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都嗅到人家的香味了,是要多灵的鼻子?还是刚刚和人家贴得太近?

他似有所觉地回头,却又恍如不知,重新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竟还问她:“宝儿说可是?”

她还没答,一眼看过去,果然丽淑妃喜上眉梢,又略矜持地低了低眉:“陛下过奖,许是今日佩戴了这香囊的关系。”

丽淑妃从大袖中取出香囊,藏青腰圆形,不像是给女子佩戴的,倒像是为男子准备的。果不其然,她温温文文地说:“这是我特意为陛下准备的香囊,有益睡眠,陛下日夜辛劳,能否睡好是最主要的…并非是我邀宠,早前陛下曾说喜欢我身上的香味,闻到了才能睡得好。如今您不常来朝华殿,我便比着自己的香,命人配了香料。”

宝琢听完了冷冷一笑,手挣脱不出来,就下死劲掐了他的手一下,没破皮也能掐出痕迹来。可惜自己没养长指甲,不然还怕破不了他的防?

底下那几个小喽啰跟着起哄:“都说淑妃娘子生来带香,竟是真的。”

“必是娘子上辈子积德,今生才有的大福报呢。”

一个嚷嚷娘子好福气,另一个嚷嚷陛下好福气,活像是看到了天仙配。把同样站在亭子里的宝琢,衬得像是个第三者,别提有多尴尬。

宝琢也觉得自己今天格外不冷静。要说她有多喜欢皇帝,当然没有。她常常提醒自己,皇帝再优秀,待她再好,他的身份都代表了难以捉摸,而喜欢他的下场,可谓是万劫不复。

但即使在这种时时警醒的情况下,但凡他自降身份撒撒糖,放一两个甜蜜的技能,还是会给她某种错觉,好像他和她不是宠幸与被宠幸的关系,而是谈恋爱的关系。

所以前不久他才和她在桃花池里亲亲密密,这会儿就换成和别人你侬我侬,她的心情不失衡才怪。

就在她想撤离战场,直接走人,好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手忽而被他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她视线转到他身上,却见他眉梢微扬,和她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

宝琢一愣。

这个表情很微妙,怎么看怎么不像皇帝能做得出来的。不,应该说,怎么看都不像是A人格会做的…

皇帝跟她眨完眼,转头就问丽淑妃:“淑妃有心了,但朕闻到你的香味才能入睡之说,从何而来?”

丽淑妃的笑容一瞬间变得尴尬,她张了张口,说不出来。

往常她在话里夹带一些东西,因是无关紧要,虽然于女人来说会挑起战火,可陛下都会忽略过去,所以她才放心大胆的说出这番话来。熟料陛下今日并不给她脸面,当着众人的问反问她,岂不是在说她刚刚的话是在说谎?

一个被指撒谎的妃嫔,威信自然会下降。

那些妃嫔们果然喁喁私语起来,偶尔把视线瞥到她身上。

她竭力去圆:“我是说‘睡得好’,并非是‘入睡’…这亦是我根据陛下的神情揣测而来,因此…”

谁知她话说一半,皇帝陡然冷下脸:“谁准你妄测圣意,好大的胆子!”

丽淑妃打入宫起就没受过这样的惊吓,到底背景轻,骨头软,一个挺不住跪了下来:“陛下,我万万不敢…”

“真是好笑。”宝琢笑吟吟踩上一脚,“淑妃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

丽淑妃倏尔抬头,她即使要受罚,也不允许宝琢欺负到她头上来。她目光如电直视宝琢:“乌婕妤何须落井下石?我出生大玄,对陛下的心一片赤城,婕妤娘子生在乌戎,可就未必了。”

宝琢服气,人家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心思拉她下水呢。

“是是是,我是乌戎人,偏你们长一个鼻子一双眼,我长了两个鼻子两双眼,行了吧?”她哼声,“只我一个异类,你们都是同族,你们相亲相爱去!”

皇帝绷不住脸“嗤”地一笑,他视线往下,投注在丽淑妃身上时便变成了淡淡的威压,使得丽淑妃不由得垂下了眼皮。

只听他道:“宝儿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丽淑妃狠狠一怔,众人也都是惊讶。

这个场景仿佛似曾相识。在长安殿时,乌石兰宝琢咄咄逼人,不等她反唇相讥,陛下便现身替她压制住了对方。而眼下,她跪着,而他握着这个女人的手说,她的质问就是他想问的。

说是时移世易,也不过一月之间,这让她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