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

我懒洋洋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散漫地笑着,看碧莹莹的荷叶底下,几对鸳鸯正懒洋洋地泊着,在沉静的翠绿华盖下梳洗着自己的羽毛。

正出神时,听到远处有钟磬木鱼之声传来,伴着大群僧道诵经时的梵声隐隐,好像摄政王府中正在做着什么法事,并且排场不小,我不由站起身来,往那边走了几步。

快到前方竹桥时,无双已过来拉住我,笑嘻嘻地说道:“姑娘,你看这太阳还没下山,外面那日头还毒得很呢,先别过去吧!真想出去散散心,等再晚些,侯爷过来了,让侯爷伴着看看王府内的风光,也免得王府那些巡逻亲兵误会,可以吗?”

我回头瞧了瞧她,她被我看得不自在,转过头看向别处,笑得有点儿发僵。

竹桥尽头,有四名侍卫正在水边树荫下憩息,若无其事地喝水聊天。不敢想象以军威闻名的摄政王府,会有这等闲散的侍卫,还是在康侯每日必经之处。

如果无双不拦我,到了竹桥尽头,该是那些侍卫拦住我了吧?

我退了两步,淡淡地笑道:“哦,我的脚原本还没有恢复呢,也懒得走动。只是听到哪里来的诵经的声音,有些奇怪。”

无双顿时松了口气,笑着答道:“那边颂贤堂,正做着水陆道场呢,和尚道士挤了一屋子,没什么好看的。”

我不由问道:“谁过世了?”

水陆道场全名“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是佛家用以设斋供奉,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的法会。从这里听着,便知排场不小,但唐天重每日过来,并看不出有甚悲戚之意,哪里像有亲人过世的模样?

无双招呼小丫头端来泡好的碧螺春,端到我跟前,笑道:“哪里有谁过世?左不过是侯爷在掩人耳目而已。这会儿德寿宫北面的大佛堂里,一样请了高僧在做道场呢!姑娘聪明人,可猜得出在为谁做法事?”

我心思一动,只觉阳光在倏忽间冷了下来,拿了茶盅在手上,顿了片刻才慢慢揭了盅盖去撇着茶叶,说道:“王爷府上的,莫不是在位康侯夫人办丧事?而皇宫中,自然......自然是宁昭仪出事了。”

无双抿唇一笑,“我就说,瞒不过姑娘。”

这样的三伏天,我背心冒着汗,掌心却凉了下来。

早知唐天重绝不会将我交给唐天霄,而唐天霄也不可能将我弃之不理,我也在猜测着唐天重会以什么手段瞒天过海。

原来却是个死字。果然一了百了,清白得很。

以唐天重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寻两具与我们身形相似的女尸掩人耳目并不是难事。旁人怕吵架灭族的欺君大罪,唐天重做来得心应手,毫无顾忌。即便是唐天霄识破,如无十分证据,也只能由着他指鹿为马。

朝堂之上,唯权势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朝堂之下,也唯权势可只手遮天,肆意妄为。

我支着额倚着栏杆坐着,小口地啜着茶水,只看着熟悉的满地清荷出神。

无双走开片刻,再回来时,已递过一支紫玉笛,笑道:“姑娘,若是坐着无聊,不妨吹支曲子,散散心也好。”

我掂了掂那玉笛,道:“这玉质倒好,只是这么笨重,留着摆设便罢,吹起来却也嫌沉了。”

无双轻笑道:“姑娘忘了吧?当日皇上请侯爷在怡清宫品尝姑娘的手艺时,姑娘从用一支紫玉笛吹过一曲《玉楼春》。这便是姑娘用过的那一支。”

我托起那笛子细看,果然很是眼熟,苦笑道:“侯爷到底神通广大,只怕就是乾元宫御用之物,侯爷想拿,也是轻易如探囊取物。”

无双并不否认,只道:“论起这摄政王府,虽不如皇宫富丽雄伟,这天下的奇珍异宝,倒也不比皇宫差多少。不过皇宫之中,却有侯爷思慕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的心上人,始终求之不得,只能拿了美人的所用之物把玩,聊慰相思而已。以侯爷如今的地位,多少绝色佳人梦寐以求想......”

我懒得听她继续夸耀主人的英明神武痴情无双,将紫玉笛丢给她,一边回屋一边道:“我不过是个微贱之人,配不起这贵重的玉笛子。如果有合适的竹子,我宁可自己做支竹笛来吹一吹。”

其实我从未亲手做过竹笛,也只是随口一说,但我第二日起床梳洗时,居然见到桌上放了十余支白竹,旁边的竹筐里还盛着小刀、小锯、钻子、尺子等制笛之物。

去了那白竹细瞧时,都是锯下两年以上的老竹,并已经过加工,烘烧得直而不焦,正宜制笛。

无双见我感兴趣,忙道:“昨晚我和侯爷说了,他当即叫人准备了这些来。姑娘瞧着可还妥当?”

我将白竹丢在一边,梳着头发道:“他若真的想让我开心,何不放了我和庄碧岚离去?便是为他供一辈子的长生牌位,我也心甘情愿。”

无双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久才道:“这个......姑娘得亲口和侯爷说去。”

其实我也知道唐天重再不可能放我离去,连庄碧岚都被我连累,说不准此时已经成了他和交州庄氏谈判的重要棋子。事已至此,我只盼着庄家父子能平安地守住他们一方领土,别让我再次成了害惨他们的红颜祸水。

长日漫漫,被禁锢于这样的莲池小榭,的确孤寂无聊,我到底拿过了那些白竹,挑了几支合适的,做起了笛子。

无双在一旁打下手时,我不经意般提道:“宫里那个九儿,一双手灵巧得很,嘴也甜,整天叽叽喳喳跟个黄莺似的,如果能来陪着说说话,倒也不错。”

无双笑道:“若论起双手灵巧,只怕找遍了瑞都城,都找不出比姑娘更心灵手巧的了。看看这笛孔,挖得多齐整!”

我笑道:“光挖着齐整不中用,要吹着音不偏才好。”

挖好吹孔,堵上笛塞后,便要量好吹孔至后音孔德距离,挖两个后出音孔,之后便不时吹一吹,听一听,随时调整着孔的大小,再挖下面的孔。

如此一来,房中便热闹了些,连外面侍候的小丫头都跑进来,品评着哪个音清了,哪个音哑了。

唐天重依旧每天来一两次,只是待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即便我装作看不到,他也不离去,静静地坐在一边喝茶,看着我做笛吹笛忙得不亦乐乎。

丫头们原来甚是怕他,一见他来便敛声静气躲得远远的,却不知是不是得了吩咐,过去行了礼,便依旧跑到我跟前陪我做着笛子说笑。

不知道她们有多少的真心,但手边有事可做,终日为庄碧岚他们担忧的心思倒是略略放了放,几日后发现做出来的竹笛中,有两支音色相当好时,我甚至打开窗户,对着满池怒放的莲花,吹了一支《点绛唇》。

花信来时,恨无人似花依旧。又成春瘦,折断门前柳。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沾了双罗袖。

一曲毕,正黯然神伤时,忽然听到门前一声清脆的欢喜呼唤:“昭仪!”

猛地抬头,竟是九儿着了一身绯红色的罗纱细群,兴奋地跑了过来。

我一时不敢应她,抬头望了眼慢慢踱进来的唐天重。

他并没有注意到九儿的称呼,正微眯着眼瞧我,唇角有很淡的一抹笑意,见我瞧他,那笑意便更深了些。

他素来沉默冷峻,忽然看到他这么一笑,我有点儿蒙,丢开手边的竹笛,去扶前来行礼的九儿,却轻轻的捏了下她的手臂。

九儿醒悟,偷偷瞥了一眼唐天重,立刻改口道:“拜见宁大小姐。”

我正想着她的称呼是否妥当,唐天重在一边闲闲说道:“九儿,怡清宫的宁昭仪和本侯的新婚夫人,都已在南华庵为贼人所害,如今法事已毕,早已入土为安。”

九儿无措地绞着袖子,窥伺着他的脸色,小声地应了,看我的眼神越发彷徨起来。

生或死,原是他说了算。我置若罔闻,坐到一边把玩另一只竹笛。

九儿悄声问我:“那我怎么叫你啊?”

我淡淡道:“随便吧,侯爷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了。”

唐天重的眼眸似蕴涵了笑而格外明亮。他坐在桌旁品着茶,慢慢道:“她是......请姑娘,未来的康侯夫人。”

我一时窒息,连九儿也似被吓住了,大睁着眼珠子好一会儿才能转动,点头道:“哦......原来,是清姑娘......”

唐天重似乎心情不错,闲坐了片刻,居然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取过我刚吹过的那支竹笛,说道:“吹得很好听。我就想着,你做出来的笛子,吹出来应该很不一样。”

他将笛子递到我跟前,问道:“这便算成了吗?好像和我寻常看到的不太一样。”

我只得答道:“再缠上丝线圈,涂上生漆,扣上流苏,就是侯爷寻常所见的笛子模样了。”

唐天重点头,温煦地望着我,“再吹一曲来听听可好?许久不曾听到你吹曲了。”

我忙推托,“侯爷,我嗓子干得很,倦了。”

唐天重浓而黑的眉蹙了蹙,旋即舒展开来,慢慢道:“你那位好姐姐,似身体恢复得并不怎么好。你这里差不多断了药了,她那里还时不时的低烧。我正想着,要不要送些药去。不过瞧来你对他也不上心,我也不用费那事了。”

他威胁我!

一阵热血直涌到脸上,我恨得攥紧笛子,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在他安闲自在的面容上扎无数个洞。

他无视我尖锐的目光,舒适地靠着圈椅,迎着我的目光似笑非笑,重复着他的要求,“再吹一支曲子来听听。”

我气往上冲,转过头望着窗外的莲池。

一对鸳鸯在叶底交颈而泊,安静宁和得连这样的三伏天也似褪去了炙人的炎热。

虽是人类豢养,不得自由,可它们到底还能平安地在小小的荷荫庇护下,躲开风雷烈日,安闲地过着它们的日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生生地压下愤懑,我拿起竹笛,依然吹着方才那曲《点绛唇》,却已无情无绪,只盼敷衍完了事。

曲毕,唐天重侧着脸,若有所思。

晓得他不同音律,我正想着他是不是觉察出我心不在焉时,他竟微微地笑了,“嗯,这遍听起来比原来那遍顺耳些。”

我正有些鄙视他的鉴赏能力,又听他说道:“要我听你那满腹相思,我宁可看你漫不经心了。可惜,可惜......”

我心里一紧,忙转过头不去看他。他虽未说出可惜什么,但我已心知肚明。

他竟是能听懂曲子的。前者用心,可惜满腹相思并不为他而诉;后者漫不经心,到底为他而奏。两相比较,他宁愿选择后者了。

他扫了一眼被做坏弃于一边的白竹、小刀等物,又望向我,“你身体可大号了?”

我不解其意,含糊答道:“嗯,有侯爷的名医良药,自然恢复得不错。”

唐天重点头,徐徐道:“大夫说,你外伤已痊愈,只是伤口尚嫩,且肺部受伤,需好生调理。倒是脚上不碍事,便是一两个月行动不便,早晚也会复原。”

“侯爷有心了!清妩微贱之躯,能得侯爷眷爱,着实受宠若惊!”我知趣地再不去和他顶撞,言不由衷地道谢。

唐天重一笑,舒展了下手脚,缓缓吩咐,“更衣。”

我一怔。

无双已带了小丫头过去为他解了嵌宝束发紫金冠,取下宝剑、玉佩、锦绶,脱了墨绿妆花四爪蟒纱袍,换了件家常的浅杏色软罗袍,总算将那一身的威煞之气散开不少。

我正忐忑不安时,无双微笑问道:“侯爷的晚膳,是不是也传到这边来?”

唐天重瞥了我一眼,点头道:“传。书房里到底闷热,今日起,还是搬回这里住吧!”

无双担忧地望了我一眼,答道:“是,奴婢即刻前去预备。”

说着,她向随侍房中的丫头们使了个眼色,径自带她们退了开去,连才回到我身畔的九儿都被她拖走了。

眼见侍女们尽数离去,屋中一时静谧到沉闷。有水面的清风吹来,竟不曾将屋中僵滞的气氛吹散分毫。倒是其中夹杂的莲香阵阵,忽然便让我想起了唐天重重重围困中的庄碧岚,心里便一阵接着一阵地绞痛。

唐天重已经走了过来,伸出右手,缓缓摸上我的面颊。

我不去瞧他,侧了侧脸,却没能避开,只觉那带了茧意的指腹抚在面颊,很粗糙,带了令我惊惧的热意,让我再也忍不住,迅速从椅上站起,便要从他的身侧逃开。

耳边若有若无地传过一声轻笑,唐天重怎样动作,本已跑出一步的身体已被轻易扯回,腰肢被他轻易环住,倒是他的右手,依然抚着我的面颊,似乎从未离开过半分。

我努力避开和他的亲密,最终只能将头稍稍偏了偏,身体却被拥得更紧,单薄的纱罗衣裳根本阻隔不住他身体传来的炙热温度。

他端详着我的目光,比他的身体更为炙热。他宛若叹息般在我耳边低吟:“莫非我当真只能用强才能得到你?”

我勉强笑道:“想侯爷何等人物,也不屑对一名弱女子用强吧?”

唐天重唇角一扬,“我本不屑对任何女子用强,尤其不想对你用强。你何等聪明之人,我便不信,你当真不知我对你的心意。可你到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妹被唐天霄将错就错嫁给我,宁可自己嫁了唐天霄,也不肯提醒我一声半声。我便知......我便知我会错了意,你心里当真半分都不曾有我。我从不知,我竟是这么招人厌烦,让你宁死也不愿从我。”

他仿佛还在笑着,可近在咫尺的黝黑眼睛里,我清晰地读到了隐忍已久的怨毒,“不过,你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摄政王府,并没有再寻死觅活,心里大约也有了盘算吧?你宁死也不愿从我,却已打算为了庄碧岚从我,是也不是?”

“我......”

我的背心直沁出汗来,一时答不上来。

贪生畏死,本是人之本能。当日眼见庄碧岚难以幸免于难,唐天重又万万不可能放过我,我再不愿白白受辱,才决绝地走上那条路。

可庄碧岚、南雅意并没有死,并且受制于唐天重,如果我轻生,惹怒唐天重,庄碧岚必遭毒手。

想过唐天重可能威逼,倒也未必打算从他,只是自此的确不敢有轻生之念了。

唐天重见我不答,眉又皱起,忽然俯下身,便亲上我的唇。

潮湿温暖的唇,陌生冷冽的气质,让我汗毛瞬间竖起,连忙闪避,哪里避得过来?只能紧紧闭着牙关,不让他侵入更多。

好在他似也没打算现在便逼着我怎样,扣了我的手缠绵片刻,便将我轻轻放开。

我已挣得浑身是汗,急急退到窗口,几乎站都站不住,脚一软坐在靠窗的塌上,拿了丝帕擦着唇,冷冷地望向满池荷叶摇碧,泪水忍也忍不住,直直地跌落下来。

唐天重依旧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我,挺拔的身形像一具散着寒意的雕塑。

许久,才听他懒懒道:“来人,传晚膳。”

第十五章花落良宵,团圆春梦少

我提心吊胆,再不知晚上该如何应付。仓皇地坐在他身畔,说是用膳,却连一口汤也不曾好生吃得。无双为我盛了一碗软糯的红枣糯米粥,我拿匙子吃时,不小心连碗带粥带到了裙上,连手臂都被烫红了。

唐天重冷眼看着,并不说一句话。

只是晚膳后,他竟一言不发地离去了,再没说要留宿下来的话。

看着侍女们关上隔扇门,我大大地松了口气,无双那丫头却开始在我耳前嘀嘀咕咕,说康侯怕热,书房却是面南的,终日里跟火炉似的,晚上必定睡不好云云。

我由着她的废话从这耳朵吹进,那耳朵放出,再不去理会。倒是九儿听了不忿,笑道:“无双姐姐,摄政王府这么大地方,难道就这一处地方清凉?再则,江南的大户人家,都储着冰块的,康侯当真怕热了,拿些冰到房中去,降降温却是不难的。”

无双这才闭嘴,安生地服侍我上床歇息。

自此,唐天重依旧每日前来看我,待得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吃了晚膳,拿些公文坐在案边,一直拖到亥时以后,连丫头们都在悄悄打呵欠,才施施然收了东西离去。

倘若有一天两天因公干外出或在别处应酬不能过来,必有二门外小厮传进话来,“侯爷说了,让清姑娘不用等候,早些安歇。”

说得好似他不过来,我真会牵挂他一样。

郁闷中,我悄悄叫来无双问道:“以往你家侯爷不是常住在宫中吗?现在怎么都回王府住?也不怕耽误了朝政大事?”

无双笑道:“如今老王爷正病着,每日在家廷医吃药,侯爷是孝顺之人,当然也要每日回家侍奉。外面的朝臣都晓得这回事儿,差不多的事,便不去勤政殿了,直接到摄政王府回一声,也便罢了。”

在勤政殿处事,好歹也见得皇权威仪,如今把原属内廷的议事处改到了摄政王府,不知把太后、天子置于何地?

想来如今唐天霄自顾不暇,便是明知我和南雅意的“死”另有蹊跷,只怕也无心追查了。

听九儿说,皇上对“死去的宁昭仪”甚是思念,不但追封其为淑妃,之后也常整夜独寝于怡清宫中,怀悼“红颜薄命”的淑妃娘娘。

也许开心不起来,依旧会找来一壶酒解愁吧?可惜再也无人劝慰,更无人在他沉醉之时为他盖一袭薄毯,泡一盏清茶了。

南雅意怨他不够痴情,不够专情,可如果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周皇帝,他绝对会是足够多情的一个。

八月初,荷花日渐零落的时节,我的身体已然大好。

这日正坐在抱厦里,倚着朱栏望着池水被微风吹开片片涟漪,满怀俱是萧索时,无双却从竹桥之上一路急奔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对着我半天说不上话来。

我不觉坐直身体,疑惑问道:“怎么了?”

无双喘息着答道:“姑娘......姑娘不是要我留心庄公子那里的事吗?他......他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看着无双一开一合的唇,所有的神经,都似在刹那间紧绷了。

被阳光倒映的一圈圈金色光影起起伏伏地漾在她身上,连她的面容也有些模糊不定了。

据无双所说,庄碧岚到底不甘受制于人,在自己房中放了把火,引开暗卫的注意,自己悄悄带了南雅意从小径逃离。

若凭庄碧岚的身手,要孤身离去,原不是难事,可惜他身畔有个不会武功的南雅意,行动立刻吃好了许多,到底被暗卫擒住,这一回,却不知道被关押在哪里去了。

我不敢显得过于焦急,只让无双再去打听,可惜不得要领,她连二人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押解回京都说不清楚。问得急了,她便焦躁地跺脚道:“姑娘,其实这些话,姑娘尽可直接问侯爷。素常姑娘对他总是不冷不热,若是放下身段,去为他沏一壶茶,吹一支曲,再没有办不了的事。”

她一脸为我着想的模样,可分明最后一句话才是她通知我这些事的真实目的。

本就被唐天重软禁于此,我委实不愿再去迁就,但九儿听到此事,也劝我道:“姑娘,庄家一门忠烈,如今只剩下了庄公子一人,如果庄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交州的庄大将军,可真不用活了!”

我问九儿:“你也觉得康侯可能会杀害庄公子吗?”

九儿苦恼地抓抓头,道:“这个......九儿可不懂。不过......皇上当时好像无意取庄公子性命,那么,摄政王他们,会不会反过来干啊?”

唐天霄既然曾流露这样的意思,唐天重当然很可能反其道而行之。何况因为我的缘故,他对庄碧岚早起杀意了。

九儿又叹道:“最可怜的是雅意姑娘,她......她当真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

我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

若非我和唐天重这段莫名其妙的孽缘,她早已成了唐天霄最宠爱的贤妃,心满意足地和心上人度过下半辈子。——纵然有沈皇后之流虎视眈眈,以她的聪明灵巧,以及唐天霄的尽力维护,怎么也吃不了亏。

终究是我,欠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我说我要亲自下厨,为唐天重做几样家常小菜,无双再也不说不让我离开莲池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