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见到马车,立刻将水沂濪扶了上去,吩咐道:“你们这些女流赶紧离开,我上去帮忙灭了这些匪儿。”

沈修珏有多狠多厉害,容不霏再清楚不过,她担心他真的会将叶鹫给杀了。虽然她与叶鹫未有交情,可她做不到就这么任由自己认识的人由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死尸。

她不悦抗议:“都说好互不相犯,你们这么做不讲道义。”

沈昀若有所思的看着山上的沈修珏:“我也想讲道义,可那小子不知怎的,似乎跟抽风了似的。”他没想太多,“行了行了,你们赶紧走。对方怎么说也人手众多,而且那山后还有他们的窝,那窝里有多少人是不可估量的。你们别再这里形成拖累。”

容不霏还欲说什么,水沂濪打断她:“我们快走吧!赶紧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休息,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沈昀立刻绷紧了脸。

水沂濪笑了笑:“稍微有点,不碍事,休息休息就好。”

为了水沂濪的肚子,容不霏不敢再耽搁,这一整天里,水沂濪究竟受了多少罪,她再清楚不过。没有法子,她只能嘱咐沈昀:“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一定要留叶鹫一条命。”

“行行行…快走!”

一干女性陆陆续续的上了马车,由五儿驾着马车快速离去。

容不霏沿着窗口焦急的看着山上打斗的人群,她从不担心沈修珏的安危,是真的担心被他盯上的叶鹫。

因为怕后头有危险,马车跑的非常快,容不霏她们赶紧把所有能垫的都垫在了水沂濪的屁股底下。

突然,外头的五儿惊叫了起来,吓的她们立刻抬头望去。

透着飘起的帘子,她们清楚的看到眼前是断崖,纵使五儿下意识紧紧的扯住马缰,也阻止不了因惯性继续前移的马车。

“啊啊啊啊…”面临避无可避的残局,都争相惨叫起来。

这时,一道浅色身影如闪电般飞了过来,他一脚踢在马头上,惯性前移的马车就那么生生的向后退了一大段距离。紧接着他跳过来一掌拍碎车壁,将容不霏扯入自己怀中紧紧的搂住,急促的喘息声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急与慌张。

容不霏的目光依旧紧紧锁着前头的断崖,她抓着沈修珏的衣服瑟瑟发抖。

闻到熟悉的味道,她突然趴在他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就像一个受到委屈然后找到…父亲的孩子。

☆、24、宿栈

沈昀后脚落地将同样吓傻了的水沂濪搂在怀里,他一边抚摸着水沂濪的背部,脸色发白的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

水沂濪毕竟从小就受过不少磨难,比容不霏要坚强的多,很快她就回神趴在沈昀怀里抽噎:“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

沈昀感激的看了眼将容不霏搂在怀里,眼眶通红的沈修珏,道:“有侄子在,阎王不敢收我们任何人。”

水沂濪没注意他说的侄子是谁,只是乖巧的“嗯”了声。

还趴在车板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杨曲怜不知何时已回神,目光死死的盯着搂在一起的沈修珏与容不霏。

她想起之前容不霏说让她不要宵想这位公子。

原来如此!

大概是被沈修珏搂的实在是太紧,不一会儿容不霏就不能再继续哭下去了,转而脸色略涨红的咳了起来:“咳咳…”

沈修珏闻声立刻收了些力道,在她背上轻拍着,全然不顾自己那身干净的衣服已被容不霏一把鼻涕一把泪染脏的不堪入目。

容不霏顺着状况回神,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立刻睁大眼睛推开沈修珏,从他怀里跳了出去。

沈修珏被推的措不及防,高大的身姿竟是生生的坐在了地上,好不狼狈。

他立刻眯起眼抬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比自己的脑袋高了一截的容不霏,显然是极不悦了。

这一幕立刻让其他所有人都跟着回神,看到本该如天神般高高在上的沈修珏以极不协的姿势坐在地上,都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

反正是都惊呆了。

“我我我…”容不霏感受到沈修珏身上陡然起来怒气,一时只想转头就跑,却又知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是不可能跑掉的。

沈昀扶着水沂濪走了过来,来回看了看沈修珏与容不霏,笑了起来:“原来你还真的喜欢她啊?都这样了,你竟然不杀她。”

沈修珏只是看着明显怕他怕的要死,还满脸泪痕可怜兮兮的容不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柔和了下来,他向容不霏伸出手,道:“扶我起来!”

容不霏感受到他浑身又变得柔和的气场,犹犹豫豫的伸出自己的小手。

沈修珏握住她柔软无骨般的小手,起身后不由捏了捏这触感极好的软绵,迟迟不放手。

容不霏想抽手抽不出,不由的有些急了:“公子,我的手。”

这时水沂濪突然捂住肚子,眉头微皱:“昀哥哥,我肚子有点疼。”

沈昀闻言完全没有了看好戏的心思,赶紧将手放在水沂濪的肚子上:“哪里疼?多疼?”

要知道,以水沂濪如今的孕期,可是随时会有可能因动胎气而使孩子早些出生。

水沂濪更是心急:“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感觉前所未有的不舒服,孩子乱动,动的我肚子都跟着疼了。”

杨曲怜收回死盯着沈修珏与容不霏的目光,虚弱的咳了咳后,娇柔道:“这里离三河镇很近,沿着后头那矮山山脚朝东北方向直走,很快就能到。”

沈昀没做犹豫,抱起水沂濪就飞奔至他们骑来的马前,搂着水沂濪骑着其中一匹马尽量平稳快速的朝三河镇而去。

沈修珏牵着容不霏也走了过去,因为担心水沂濪,容不霏也没了挣扎的心思,只能有些不自在的被他搂在怀里同乘一匹马追上去。

既然三河镇不远,其他没马骑的人只能步行跟上。

断天没看其他人,直接施用轻功追去。

小儿与五儿扶起娇弱的仿若风一吹就会倒的杨曲怜缓缓前行。

杨曲怜低头掩饰着眼里的嫉恨,问小儿与五儿:“那位穿浅色衣服的公子,你们可认识是谁?”

小儿应道:“是王爷的好友,好像是清都那边来的。”

杨曲怜:“那他与霏霏很熟?”她记得刚才容不霏是喊他为公子的,该是不熟才对。

小儿摇头:“不熟,不过他好像挺注意大姑娘的。就像刚才,他明显很在意大姑娘,在意的要死似的。大概…他是看上大姑娘了吧!”

杨曲怜眸中划到一道异光:“他们认识多久了?”

小儿:“也没多久,是之前容家老太太大寿那天认识的。”

杨曲怜的脸色好看了些,如此看来,他们并没认识多少天。就算他会对她刮目相看,怕也只是短暂的兴趣。

毕竟容不霏那张脸…

三河镇。

沈昀第一时间给水沂濪找大夫看过,好在只是动了胎气,吃点药休息休息别再乱动便会好。

沈昀一路抱着水沂濪进入一家客栈,直接让伙计领他们去了最上等的客房。

沈修珏依旧牵着容不霏,中间她试着抽手抽了许多次都未成功,又见他明显固执的不打算放手。索性以前他们的关系本就较亲密,她对他并无厌恶情绪,也就只能随他了。一来怕惹怒他,二来她连命都被他救了多次。

他们从柜前站定,沈修珏对掌柜道:“加上刚才那对夫妇那间,再来两间,每间都送桶洗澡水与一些清淡的吃食上去。”

“是是是…”掌柜见到沈修珏这贵气逼人的模样,下意识的将姿态放的前所未有的低。

沈修珏牵着容不霏上了楼,在客房前终于放开了容不霏的手,他微笑着抬手抚摸她的脑袋,顺手捋了捋她落在脸侧细软的发丝。

容不霏不由缩了缩脑袋,扔下一句:“我进去了。”言罢立刻转身钻进了房间。

随着她的转身,沈修珏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无踪,目光变得深邃幽暗,眸底深处似乎压抑着浓郁的疯狂。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久久未动。

突然,容不霏打开了房门,他立刻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看着她:“怎么?还有事?”

容不霏晃了晃神,刚才明明感觉他周身散发着非常恐怖的气息,就像…就像以前他差点要了她的时候。

“我…”她吞了吞口水才道:“曲怜与小儿五儿都还在后头,曲怜与我睡一间房,小儿五儿一间,还有你那个手下也要一间。所以,我们是不是该再要两间房?”

沈修珏看似目光清明的看着她:“行!”

“那我去和掌柜说?”

“我去说就好。”

“那谢谢。”容不霏赶紧又关了房门。

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脑中浮现的是刚才他救她时的那副紧张不已的模样。

她看不懂他,真的看不懂。

她烦躁抓了一把头发,干脆趴到床上什么都不想。

沈修珏站在护栏边看着客栈大厅来来去去的人流,久久未动,久到杨曲怜他们都在沿路打听下摸索着来到了这家客栈。

杨曲怜看到沈修珏,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缓缓上了楼,本欲靠近他,却被早到了断天拦住。

“咳咳…”杨曲怜只能失望的停下身,娇弱的咳了咳,对沈修珏道:“公子,霏霏她在哪里?”

沈修珏这才有了些反应,终于出声:“霏霏?”仿若对这个称呼有点陌生的样子。

杨曲怜眼里划过喜色,大概是觉得他连容不霏的名字都不知道,想来是并不是真的多关注人家。

沈修珏转头看向杨曲怜,微微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勾起一抹嘲讽:“他的朋友?”

第一次被他这般正面打量,杨曲怜不由脸蛋羞红,躁动的心脏几乎让她压抑不住。她点点头:“嗯!”

沈修珏记得容不霏吩咐过的事情,便立刻让断天再要了两间房,并对杨曲怜道:“她在我身后的这间屋里,你进去吧!”

杨曲怜还想说什么,沈修珏却转身进入了隔壁那间房。

杨曲怜不由抚了抚自己那张倾城绝色又极易惹人生怜的小脸,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许久后,她才进入容不霏所在的房间。

此时的容不霏早已洗完澡填饱肚子睡着了,毕竟从早上辛苦到了晚上,纵使是个壮汉也得倒头就睡了。

杨曲怜站在床边,神色冷漠的看着容不霏,目光锁定在容不霏那越看越丑陋的疤上。她思索了许久才得到一个结论。

他绝对不会真心看上容不霏。

夜色渐浓,静谧的只可以听到昆虫的叫声。清辉的皎月略有浑浊之色的独挂于上空,昭示着即将要变天。

床上的容不霏打了个哈欠,不得不顶着浓烈的睡意起夜去上茅房。

她看了看身侧睡着的杨曲怜,想来是在她睡着的时候过来的。她起身给杨曲怜盖好被子就穿衣服出去了。

隔壁房间只是斜倚着床头闭眼的沈修珏听到声音突然睁开狭长的凤眸,摇曳的烛光倒映在他的眸中,泛的他的神色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容不霏循着守夜伙计的指示去到后院茅房里解决了小便。

她走出茅房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后,整个人看起来舒服极了。现在回去再睡到天亮,定是能补的神清气爽。

就在她迈步正欲回去时,却见楼上某间客房窗户处站着一个人,她看不清背着烛光的他是什么表情,但能轻易从那颀长的身影,尊贵的气势中轻易断定她就是沈修珏。

她立刻低下头,紧绷着身子赶紧往前走。

上个茅房也看。

毛病!

☆、25、客困

容不霏慌慌张张快速进了客栈大厅直奔楼上,路过沈修珏房间时,她不由打了个激灵。心里想着,不过只是三年未见,他怎就变的更加变·态了呢?

进了房间,她赶紧关上门。回头就见到杨曲怜正倚着床头看着她,将她吓了一跳,不由惊慌的微微跳了下脚。

她抚着胸口一边走过去,一边嘀咕着:“你怎的醒了?大晚上的突然这么看着人家,怪渗人的。”

杨曲怜面无异样的应道:“你刚出去时,我就被开门的声音吵醒了。”言罢她掩着嘴唇咳了咳。

容不霏过去查看着杨曲怜的脸色,关心道:“遭了一天的罪,最后还受了惊吓,你现在定是感觉非常不舒服吧?”

杨曲怜点了点头。

容不霏爬上床,催促着:“赶紧睡吧!多休息休息,明天给你找大夫开个方子吃吃。”

杨曲怜躺下侧身看着容不霏,问道:“刚才霏霏在外头可是受了惊吓?”

容不霏想起沈修珏就觉得非常不舒服,没多想提,闭着眼随意道:“被一只猫吓了一跳,无大碍。”

杨曲怜的眸色微动,她抿了抿嘴,又问:“今日那与悦王爷在一起的公子,你们很熟吗?”

一听到杨曲怜提沈修珏,容不霏才想起这丫头看上他的事情,立刻睁开眼紧盯着杨曲怜提到沈修珏时明显含了春的模样。

她直接了当的欲浇灭杨曲怜心里这起不该有的情意,劝道:“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他,我跟你说过的,他不是你可以宵想的。”

杨曲怜很不喜欢听这话,心里不由起了怒意,却还是做出一副情深又可怜的模样:“我知道他身份定是不一般的,可我就是喜欢他,从来没有过的喜欢。霏霏,若你与他有些交情,就帮我从他心里获取一席地位可好?”

“不好不好。”容不霏直接拒绝,苦口婆心道:“相信我,喜欢他会让你受很多苦的,关键是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有作用的。”

杨曲怜眼里浮出执意:“霏霏又怎知我不会让他喜欢上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值得人喜欢么?”

容不霏便对杨曲怜开始了各种劝说,可惜该说的都说了,包括说沈修珏多可怕,喜欢他会搭上性命什么,却仍是没有半点作用,反而惹得杨曲怜明显非常不痛快。

最后容不霏没辙,干脆先睡觉再说。

在她睡前,杨曲怜意味不明的道了句:“我喜欢谁是我的事,我会对我自己负责,只要霏霏你千万不要跟我抢就好。”

容不霏也不知听没听清,只是疲惫的“嗯”了声,困的没有再说话,睡着了。

次日容不霏是被大雨声吵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就看到杨曲怜端着点心清粥开门走了进来。

杨曲怜柔柔的笑道:“你可醒了,王爷与王妃还有隔壁的公子都早吃过了东西,就你一人跟个小懒猪似的迟迟不醒。”

容不霏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心里觉得不大妙:“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

“下的有些时候了,天没亮就开始了。”杨曲怜拿过容不霏的衣服,“快下来,洗漱梳妆好就喝点粥吧!免得凉了。”

容不霏乖巧的应下,在杨曲怜的伺候下打理好自己就去到桌子旁吃东西。

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杨曲怜,脑中还没忘记昨晚她们因为沈修珏的事情差点闹矛盾。

杨曲怜一副仿若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一双温柔似水眸子满含期待的看着容不霏:“霏霏,你就告诉我隔壁那公子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容不霏在心里叹了口气,撒谎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杨曲怜眼里划过不悦。

这时,外头有人大喊:“塌方了,山路塌方了,镇外唯一的大路被堵的严严实实。”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挺兴奋,明显是客栈伙计的声音,大概是在高兴这个时候他们店里的生意定是会更好。毕竟三河镇很少有外人过来,好不容易来了一帮贵人,自是觉得能锁住最好。

容不霏立刻放下粥碗,走出了房门。

她出门就见到沈修珏正懒懒的倚着护栏看着大厅门外来来去去的人。

她一出来,他就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容不霏不由停下脚步。

沈修珏看似温润优雅的微笑:“醒了?可用过早点?”看起来还真像是对一位刚认识不久的人礼貌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