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儿在身后目送着他离去,直到那抹身影越来越远,再也看不清,她方才收回了视线。

关好铺子的大门,回到屋子里,望着眼前显得空空荡荡的一切,她低低的叹了口气,这个家,顿时让她觉得安静的可怕。

平日里总是会从铺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让她只要听着便觉得心安。可今天一下子突然安静了下来,真是让她觉得十分的不习惯。

她呆坐了片刻,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毫无精神,最终,她伸出自己的小手在脸蛋上拍了拍,让自己精神起来。已经快要过年了,正好可以趁着这几日凌远峰不在,将家里的东西该洗的洗,该收拾的收拾,好过一个干干净净的年。

第一日,温宁儿只忙着浆洗床单和自己与凌远峰的一些衣裳,洗好后,足足将一个院子给挂的是满满当当。

第二日,温宁儿又是忙着将坛子里的年货,诸如腊肉与大鱼类的都给拿了出来,穿上了钩子挂在了墙角,打算被风干后再收起来慢慢吃。

第三日,温宁儿百无聊赖,见家里实在没什么要做的,便将针线篮子取出,又从自己的陪嫁箱子里拿出一块布,用以前攒下的棉花,打算为凌远峰做一件棉袄,好等过年的时候穿。

第四日,她实在是熬不住了,只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回到了娘家。

吃过午饭,温宁儿便与母亲聊起了家常,自然便是谈起了上次前往荆州,有关姨母一家的事情。温母从女儿口知晓自己妹子的遭遇后,当下便是好一番的长吁短叹,还说要亲自去荆州打听,温宁儿只得安慰母亲,道等凌远峰从山里回来,便再去荆州一趟细细打听姨母一家的下落,这才把温母劝住。

临近傍晚,温宁儿才从娘家出来。在路上没走多远,就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位身姿窈窕,楚楚有致的女子。由于相隔甚远,让温宁儿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待走近一瞧,才发觉这女子正是前几日被族长送到荆州城见了官的高寡妇。

但见她容色憔悴,踽踽独行,形单影只的显得很是凄凉。瞧见温宁儿后,高寡妇那双美丽的眸子却是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见其主动上前与自己打起了招呼,她便将眸子里的神色压了下去,向着温宁儿盈盈然施了一礼。

温宁儿连忙将她扶起,口只道;“高嫂子您快起来,您这样可真是折煞宁儿了。”

高寡妇微微一笑,那张脸蛋虽是苍白,可随着这一笑,却依然有种妩媚的韵致在她的身上流转。

“你家相公曾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向着你行礼本就是妾身的本分,又哪里会有折煞一说?”高寡妇神色温柔,声音更是柔和至极,让人听着只觉得如沐春风般舒适。

温宁儿听着,只羞赧一笑,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温宁儿便是知晓了高寡妇本被族长送去见官,可幸得荆州城的宋大人为官还算廉洁,只道此事乃是那光棍胡三有错在先,虽说高寡妇将其打伤,却也只是命高寡妇赔偿了胡三几两银子,已做药费,便将她放了回来。

温宁儿心里总算是舒了口气,这几日她也是不时想起这件事来,可以说着实为高寡妇捏了把汗,生怕那荆州城的宋大人是个糊涂官,会听信族长的一面之词。

路口处风大,高寡妇见温宁儿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遂言道;“天气这样冷,温家妹妹还是赶快回家吧,你这样久不回去,倒要让你家相公担心了。”

温宁儿想起凌远峰,眸子就是一黯,成婚这些日子,她还是第一次与自家男人分开这样久。

当下,她勉强笑了笑,语气里却无不是失落之意;“他不在家的,前几天猎户黄三哥来寻他,邀他一道进山打猎去了。”

说完这一句,温宁儿自己也是不明白,明明当初自己是一腔期待着他去打猎的,可如今倒好像是后悔了,心里只念叨着如果当初不让他去就好了。

高寡妇闻言却是一惊,只道;“你家相公也去了?”

温宁儿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高寡妇便不说话了,她上前拉住温宁儿的手,温声道;“既然你家相公不在家,那你也不用急着回去了,不如去嫂子家坐一坐吧。”

温宁儿想着回家也没什么事,便也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两人携手一路走着,路上不时有男子偷偷将眼眸向着她们二人身上不断的瞟去,在云尧镇,温宁儿与高寡妇那可都是响当当的美人。温宁儿自是不用多说,那可是曾经连在京城求学的方三少爷都是一见倾心的。而高寡妇,则比温宁儿更是多了一层成熟的风韵,倒是显得更有女人味了。

高寡妇领着温宁儿走到一处十分破旧的宅子前,但见连院墙都已是颓废不堪的模样,见她取出钥匙,温宁儿不由得一怔,只奇道;“高嫂子,这是?”

高寡妇一面将门打开,一面轻声道;“自从原来的宅子里起了一场大火后,妾身便都是住在这里了,还望温家妹妹别嫌弃。”

温宁儿随着她一道走进了屋,心里便是一酸,只见这屋子里四处透风,走进来便犹如进了一个冰窖似得,冷风嗖嗖,倒好像比外头还冷。

她方才坐了一小会儿,便已是觉得手脚冻得发麻,当下只不由自主的看向高寡妇,心里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一个人该如何挨过这漫漫寒冬。

高寡妇倒是神情如常,只为温宁儿倒了杯茶水,屋子虽是简陋,却被她打理的一尘不染,一瞧便是女人家住的屋子。

“高嫂子,从前的宅子不能修葺么?”温宁儿本就不耐冷,此时就连那捧着茶杯的双手也是微微发起了抖来。

高寡妇闻言,唇角逸出一丝苦笑,她缓缓摇了摇头,道了句;“本来是想找工匠把房子重新修葺一下的,可是如今家里的银子都赔偿给那胡三了,如今妾身手里空无一,自然是没有法子了。”

温宁儿听着心里不由得很是同情,其实她本来与高寡妇并不算是相熟,若是在往日即使碰巧遇见了,也就是点一点头,最多聊上几句也就是了。

抛开高寡妇在云尧镇的名声向来都不是不好的缘故以外,在未出嫁前,温母也是绝不允许自家的女儿与这样的寡妇走的太近的,是以温宁儿在没出嫁的时候,往往都是在大街上刚一瞧见她,便会被母亲拉着绕道远去了。

而自从那次凌远峰从火场将高寡妇救出来以后,温宁儿不知为何,心里便是对她多留了份心思。渐渐地,温宁儿愈发的觉得高寡妇性情温和,与人无争,而原本在云尧镇的那些传言,也大多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全是一些长舌妇在背地里乱嚼舌根罢了。

温宁儿在心里叹了口气,眼眸无意间落在高寡妇裸露在外的手指上,只见上面满是冻疮,原本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此时却是让人不忍心看下去。

“高嫂子,你的手”温宁儿忍不住出声。

高寡妇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笑了笑,柔声道;“没关系,等明年开春了就好。”

温宁儿瞧着,只半晌没有出声,最终,她又是向着这间家徒四壁的屋子看了一眼,正巧此时一阵北风从屋子的缝隙处吹了进来,顿时便让这间原本便残破不堪的屋子更是显得寒冷起来。

“高嫂子,不如你先去我家住吧。我们家还有一间屋子闲置着,我回去收拾一下就好。”温宁儿蜷缩着身子,被方才的冷风一激,全身都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高寡妇先是一怔,继而便摇头道;“温家妹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样是不成的。你家相公若是知道了,会责怪你的。”

温宁儿却是站起了身子,上前握住高寡妇的手,漂亮的眼瞳里是一片单纯的善意,只听她轻声道;“高嫂子,这间屋子实在是不能住人了,再过不久就要过年,天气会越来越冷的。你去我们家过冬,等开春了你在搬回来也可以啊。我家相公人好心善,等他回来后,我和他商量一下,我想他肯定也会答应的。”

高寡妇望着眼前这张纯稚清丽的容颜,耳旁是则是这番诚挚温和的话语,终究是让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鼻尖酸涩,只得点了点头。

第八十七章 遇上狼群了!(这次是真狼) 小娘子大雪救夫君

当天,温宁儿回到家,只打算去将那间闲置的房间给收拾一下,好让高寡妇借宿。

她推开门,就见这间屋子里十分的空旷,屋子里间摆着一张矮榻,墙角处零落的摆着一些铁器,此外便只是一些杂物了。

她将袖子轻轻撩起,便着手整理了起来。

那些铁器类的东西她自是没有力气搬弄的,只得等凌远峰回来再说了。其余一些杂物她便是细细的收拾着,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温宁儿直起了腰,见这间屋子在自己的整理下终于有了点眉目,心里不免也很是欣慰。

她回到自己与凌远峰的卧房,从柜子里取出一床棉被,打算今晚就把床铺备好,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高寡妇若还在那间四处透风的屋子里居住,铁定是要生病的。

她回到那间空置的屋子里,将棉被搁在了矮榻上,直到将床铺铺好,她方才舒了口气。

细看下去,这间屋子虽说依然很是简陋,但到底也是可以住人了。

温宁儿忙碌了许久,此时也是有些累了,索性便在矮榻上坐了下来,打算歇上一会。

她撩起袖子,将自己额前的薄汗拭去,眸光却是无意落在了矮榻一方的拐角处,却见那里十分整齐的摆着一个布包,瞧起来很是寻常的样子,并无丝毫起眼之处,是以方才温宁儿只顾着铺床,也没有发觉。

她心里微微奇怪,只伸出手,去将那个小布包取了过来。

布包虽小,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温宁儿眉眼间满是疑惑,只将布包打开,就见里面搁着一个颜色暗沉,色泽柔润,比自己的手掌要略微大上一些,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好似一只卧虎摸样的东西。

温宁儿皱着眉头,将布包拿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就着烛光,只见这只暗沉的卧虎上头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虎身上则是密密麻麻刻满了篆字,温宁儿虽然也是识字的,可这卧虎身上的字她却是一个也看不懂。

她将这只卧虎捧在手心里观摩,只见这只卧虎怒目,圆耳,似在咆哮,很是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的甚至连每一根虎毛都是清清楚楚。

温宁儿看了半晌,却实在瞧不出这就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心里却也是知道这定是凌远峰的东西了,只没想到他这样大的人了,居然还收着这种小孩子的玩意。

想到此处,温宁儿忍不住笑了,眸底却是溢满了柔情,她将布包重新打开,打算将这只卧虎包好收起来,她方才收拾屋子,手心里也是有着些许的汗水,一个没拿稳,这只卧虎便是从她的手间落在了地上,只听“当啷”一声,裂成了两半。

温宁儿愣住了,只以为自己打坏了凌远峰的东西,当下心里就是一慌,连忙蹲下身子将裂成两半的卧虎捡了起来。

她皱着眉头,却是懊恼不已,只怔怔的望着手裂成两半的卧虎,蓦然却是灵机一动,小心翼翼的将本已裂成两半的卧虎合二为一,竟是将这只卧虎给恢复原样了。

如此,她终是松了口气,心里却是觉得这卧虎实在是有趣的紧,一时不由得小孩儿兴起,将手的卧虎分分合合,玩了好一会。

深夜,大雪飞舞,天地间一片苍茫。

云尧镇里万籁无声,十分寂静。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却是打破了这片宁静。

“救命啊救命不好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温宁儿在睡梦,听到这声音便是全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她下意识的便是像身旁依偎了过去,自是扑了一个空,她这才想到,自家男人去了林子里,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

她撑起身子,只觉外面十分吵闹,人们的语气里莫不是带着深深的惊慌,让她听在耳里,心里便是涌来一股恐惧。

大人的惊叫声,与小孩子的哭闹声交织在一起,让她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便明白过来,镇子里一定是出大事了。

因为寒冷与恐惧,让温宁儿的手脚都是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她匆忙穿好衣裳,便匆匆跑了出去。

待她将打铁铺的大门打开,就见大街上已是站满了人,家家户户显然都是听到了方才的求救声,循声走了出来。

男人们手拿着火把,女人和孩子便都依偎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惶然不已的神色,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

透过火把,却见一个男子浑身是血,正被人搀扶着立在那里,待温宁儿看清这人的长相后,头皮顿时就是一麻,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前几日领着众汉子前往山里打猎的猎户黄老三!

“快,你们快去”黄老三气喘吁吁,脸上老长的一条伤口,血淋淋的,似是被猛兽所伤,还在不断的往下滴着血。

黄老三说完这么一句,却是体力不支,嘴巴里只哼哧哼哧的,就是发不出声来。

“咱们在山里遇上狼群了!你们倒快去救人啊!”最终,黄老三身旁的杨大春虽然也是狼狈不堪,气却依然十足,只冲着众人吼道。

听到这一句,人群里简直犹如炸开了锅,而犹如温宁儿这般家有男人进了山的女人更是着急不已,只纷纷寻找着自家男人的身影。

住在打铁铺东首的杨婆见自家儿子除了神色惊慌外,身上更是落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就连棉絮都是从衣裳里往外冒,不由得很是担心,只希望把儿子赶紧接回家治伤,便道了句;“还去救谁啊?你们不都好端端的回来了嘛?”

“可凌大哥没有回来!他为了救我们,现在还在山上!”杨大春又是一声喊,待听完他这一句,温宁儿本就苍白的脸蛋上更是毫无血色起来。

“你是说我家相公?”她上前一把便攥住了杨大春的衣裳,失声道。

杨大春看见温宁儿,那双眸不知为何却是一红,他说不出话来,只将眼睛低了下去,点了点头。

温宁儿只觉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是什么在响,只见身旁的人嘴巴都是一张一合,她却怎么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次前往山林里打猎的本就是云尧镇里面的壮年劳力,而留在镇子上的不是年纪大,就是力气小,再有便是那些懒汉与光棍了。而这拨汉子如今却是一个个狼狈不堪的逃了回来,眼下又还有谁能够去山里救人?

温宁儿清醒过来,那张雪白的小脸此时满是深深的恐惧,漂亮的眼瞳里早已是溢满了泪水,她一个个的哀求,恳求着街坊们可以去山里救自家夫君。

但云尧镇自来落后,民风更是保守,此时的人们一听到狼群,腿都是吓软了,有些胆子大的还尚且能够站稳,一些胆子小的便都是筛糠似得颤抖起来,别说让他们去救人,就连好端端的站在那里都成一件难事了。

求了一圈,每个人的脸上都还是惶惶不安,火把下,那一双双的眼睛却是躲躲闪闪,似是不敢与温宁儿的视线接触。

温宁儿心凉了,泪水抑制不住的从眼眶里往外涌,她伸出小手,一把便将泪痕擦去,口唤了声相公,便抬腿向着山里跑去。

“哎哟,你这是做啥子,你这一去还不是要被狼群给吃了呀!”杨婆与几个妇人一道拉住了温宁儿,不让她走。

温宁儿却是拼命挣扎起来;“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相公!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哎哟,你说你”一句话还未说完,杨婆便是嗷的一声,骤然就是松开了自己的手,嘴巴里便是嚷了起来;“婶子也是为你好,你咋咬人哩?”

低眸一看,手背上便是一圈牙印,可见温宁儿方才那一口咬的着实不轻。

温宁儿趁着杨婆松手的机会,便挣开了自己的身子,头也未回便向着山里的方向奔去。

身后众人见来不及阻拦,便也有几个人自告奋勇说要把温宁儿寻回来,岂料此时族长也是被惊动了,知晓此事后,却只道了句;“她要去就由着她去吧。”

见族长如此一说,便再也没人说话了。众人本也就是看在同乡的份上,不忍温宁儿葬身狼腹,方才想着去将她给寻回来。但顾忌着狼群厉害,委实是不情愿的。此时又见族长发了话,便更没人去寻了。

温家二老住得远,自然还不知晓女儿进山去寻女婿,待知晓后,温母顿时便是晕了过去。

温宁儿跌跌撞撞的向着山上奔去,只见天地间一片的白雪茫茫,雪花越来越大,甚至连她的眼睫毛上都是一片的白色。一路上,她也记不清自己摔了多少次,每次摔倒后,温宁儿都是立马便爬起来,手脚早已是冻得失去了知觉,北风吹在脸上,仿似一把把尖锐的刀子,割得她生疼。

她不管不顾,全身唯有那一口气是热的,就连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泪水,不消片刻便已结冰,她的那一张小脸,早已是布满了冰渣子。

第八十八章 我是你的娘子啊,我不怕!(推荐) 为了秘密钥匙的钻石加更

温宁儿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全身早已是精疲力竭,可她依然在跑着,远远望去,那抹纤细的身影简直如同一个雪人。

四下里尽是白茫茫的一片,无穷无尽。而她早已迷失了方向,天地间放佛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艰难前行着,恐惧与寒冷,担忧与痛悔犹如一把无形的手,狠狠的将她的心攥在手里。

“相公,你到底在哪?”温宁儿再也走不动了,只跌在了积雪上,北风呼啸,冬雪皑皑,尽数肆虐着她单薄的身体,而她的身边,却再也没有了一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温宁儿越想越痛,只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样的无助,与惶恐。

蓦然,在远方却隐隐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那声音直破天际,听起来无尽的阴森恐怖。

温宁儿全身一颤,她虽是从未见过野兽,更不曾听过野兽的嚎叫,可她却能听出这声音绝不会是人所发出的,那么,这声音,便一定是野兽所发出的了,说不定,正是狼!

温宁儿抽噎着,试了好几次,才从雪地里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向着方才传来嚎叫声的方向奔去。

满目的鲜血,空气也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呕。

雪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只野狼,有的狼是在眉心或心脏处箭,每一支羽箭都是足足插入狼身半根有余,只余下尾端处的羽毛。足见射箭者劲道之大,箭头之准。

而另外一些狼便显是被利刃所伤,伤口极大,刀刀致命。

在狼群正,却是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笔挺如剑的男子。他一手握着一把刀,另一手却是将一只野狼掐住了喉咙,生生提了起来。

他的手指渐渐收紧,那野狼只不住的挣扎,就听“喀拉”一声脆响,那野狼的身子便是渐渐软了下来,再也不动弹了。

男人的眼底已是一片血红,泛着嗜血的光芒,而他的周身更是萦绕着一股浓烈而凌厉的杀气,让他整个瞧起来,直让人望而生畏。

杀了最后一只狼,他似乎也是累了,只见他深深吸了口气,大手一转,将手的大刀抵在雪地上,用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狼尸满地,血流成河,他却是视若无睹,竟将眼皮和起,闭眸养神了起来。

少顷,男人的那一双锐目却是骤然睁开,眼底复又闪过一抹杀气,而那把大刀更是迅捷无比的复又被男人重新握在了手里。

片刻后,男人眼底的杀气稍稍散开,紧握大刀的手指也是略微一松,可见此时靠近他的这个人并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他站直了身子,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在雪夜里更是熠熠生辉,他眉头微皱,举目向前望去。

在那里,有一抹娇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的向着自己奔来,待那抹身影更走近了些,男人面上的神色却立时变了。

就着积雪的反光,温宁儿见到前头站着一道挺拔而熟悉的身影,她不敢置信的停住了步子,待确定那抹身影正是自己心之念之的男人之后,她的泪水又是汹涌而出,这一次她没有在伸手去擦,而是又哭又笑,冲着男人唤了一声;“相公”便向着男人飞奔而去。

凌远峰依然站在那里,眼眸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小娘子,他看到她全身落满了积雪,就连发丝上,眉毛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而温宁儿的那张小脸则更是惨不忍睹。秀气的鼻尖被冻得通红,眼睛又红又肿,就像两颗小小的桃子,脸蛋上到处全是冰渣,若不是她唤了一声相公,凌远峰甚至要认不出,这样狼狈可怜的女子,竟会是自己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娇妻!

可是她在笑,那样发自心底的笑意,绽放在她的眉梢,展露在她的眼角,在她的唇角处,更是噙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笑的眉眼弯弯,眸子里更是笑意盈盈,即使脸颊上的泪痕被风雪凝注,却丝毫掩盖不下她的喜悦。

她深一脚,浅一脚,吃力的向着自己的男人跑去,快要奔到男人面前时,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可不等男人上前搀扶,她自己便已是站了起来,终是挨近了男人的身子,温宁儿伸出自己的胳膊,环上了男人的壮腰,自己的身子也是埋在男人的怀里。

“相公?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温宁儿语无伦次,直到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这一路的担忧恐惧,痛悔害怕,便尽数发泄了出来,只让她再也忍不住,说完这一句又是噼里啪啦的掉起了眼泪。

凌远峰任由她抱着自己,听到她的哭声,遂伸出大手轻轻拍起她的后背,他的声音艰涩,隐约带着一丝嘶哑,却仍是温和道;“别哭,我没事。”

温宁儿抬眸看着自家相公,凌远峰伸出手,为她将脸颊处的冰渣子除去,手势间满是柔情与怜惜。

“我还以为....你都已经被狼吃了!”温宁儿见到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眼泪却还是怎么也止不住,说完这一句,更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瞧那样子,甚至比方才没有看见男人的时候还要委屈。

就好像在小时候,每当她耍起性子不想好好吃饭时,温母便会吓唬她,只说她要不吃饭,那便把她扔到深山里,让她再也见不到爹娘。

她那样害怕,只忍着眼泪一口口的把饭吃光,待知晓母亲只是吓唬自己后,心里便也如今日这般的委屈,为什么要这样的吓唬她,为什么要让她那样的害怕?

凌远峰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自是心疼不已,他将那把大刀随手扔在了地上,用手掌捧起了温宁儿的小脸,想起她方才的话,眸底却又是哭笑不得;“别说傻话,哪里就那么容易被狼给吃了?”

温宁儿吸了吸鼻子,抽噎道;“我看到...看到黄三哥全身是伤,他们都回来了,只有你没有回来。我求他们和我一起来找你,可他们都不愿意来...”

温宁儿想起方才在云尧镇,任她如何苦苦哀求,却没有一人仗义相助,心里只十分难受。

凌远峰解开自己的外衫,却是将她的身子揽在自己的胸膛,高大的身躯只将温宁儿小小的身子笼罩的密不透风。

闻言,他低声一叹,却是道了句;“既然他们都不愿来,你又怎么跑来了?”

温宁儿一听这话,便抬起了那张小脸,不解的望着男人;“我怎么可以不来呢?我是你的娘子啊!”

凌远峰微微一震,黑亮的眸子深不见底,却是低眸望着怀里的女子,沉声道;“你不怕么?”

温宁儿小嘴一撇,想起这一路的艰辛,便点了点头,“我在路上迷路了,也不知道你在哪,我真怕,真怕还没有来得及救你,你就被狼吃了。”

说完,温宁儿只将揽在男人腰际的大手揽的更紧了,整个人都是紧紧的依偎在男人的怀里。

凌远峰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磊落的容颜一如往昔,只有那眸子里,却是闪烁着一抹从未有过的光芒。

“若我真被狼群吃了,那你怎么办?”

温宁儿听到男人的这句话,便是经不住的全身一颤,她仰着脸蛋,那双漂亮温润的眸子只水光盈然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你要被狼群吃了,我就和狼群拼命!”

凌远峰便是笑了;“傻丫头,你怎么能拼过狼群?”

“拼不过那就让它们也把我吃了吧,我不怕。”温宁儿声音温婉,巴掌大的小脸上却是十分认真的神色,散发着十分动人的光晕,令人目眩神迷。

第八十九章 你以前是杀猪的吗?

凌远峰瞧着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却是良久都未曾出声,温宁儿不安起来,只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男人,口还不放心的言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凌远峰淡淡浅笑,他摇了摇头,将温宁儿的身子复又揽好,此时的风雪却是愈发的大了,他向着怀里的女子望了一眼,见自家娘子满是疲惫与狼狈的一张小脸,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只言道;“咱们先去避避雪,等天亮了在走。”

温宁儿不解的看着他;“可是,咱们要去哪里避雪呢?”

她的眸子终是从男人身上收回,向着四处望去。这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只见雪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野狼的尸体,每一只都是形状可怖,看起来很是骇人。

“这些是...狼?”温宁儿小脸一白,颤声问道。

凌远峰点了点头,知她定是怕的,便伸出手将她的脸蛋转向了自己,不让她在看下去。

“别怕,它们都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