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德禹本来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虽然没有寻获地图,想不到会有另一重收获。”他说着大笑了两声,好像不把眼前的困境放在眼里,流露出狂傲之态。

这时院子外面跑来好些个听到动静的碧云宗弟子,一见眼前的情况,呆滞了一下,有的大喊:“什么人?”有的惊诧:“云雾怪?”也有人道:“快帮师叔抓人。”

飞云峰弟子很有规矩,也不上前进攻,只几人散开,堵在各个方向,静静地看着场中人。

黑衣男子飞掠上前,就要往地上抓去。卢德禹双目忽然光华流动,腾地一下就飞了起来,往一处角落直射而去。旁人都惊讶极了,他既然还有灵力和精神,怎么不往宽阔的地方逃,反而闯向角落。

韩姣一看就知道他去的是布好阵法的地方,心里唉呼了一声。

卢德禹以不可迅猛的速度冲了过去,一边掐诀,喊了一声“起”,地上显出一个圆圆的光圈,众弟子大惊,知道他要用阵法逃走。可紧接着,马上就发生了让他们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悲惨一幕。

地上仅仅一亮后就没有反应了,卢德禹一头撞了上去,砰的一声巨响,周身的云雾都散尽了,还有卡擦一声,众人看去,原来他撞地上后,腰间还被阵盘狠狠戳了一下。看他又惊又怒,脸色乍红乍黑,不少飞云峰弟子都怀疑刚才那一下撞断了他的腰。

场面呈现出片刻的寂静和空白。

卢德禹怒吼了一声,已经打算围上去的几个弟子都面色苍白地被他震退。

韩姣也觉得心口窒闷,灵力在体内翻滚,几乎要不受控制。

躺倒在地的卢德禹忽然身上长出了长长的毛——没错,就是雪白银亮的长毛。韩姣很想去揉眼睛,心想刺激不会这么大吧,这都开始变异了?

黑衣男子玩味地笑道:“寄魂术,又用冰玄密道术,原来是离恨天的翠眼狼妖王,真是失敬。”他口上虽这么说,态度却一成不变,居高临下,冷硬如冰。

围在周围的弟子们却都吓呆了,来的居然是离恨天五大妖王之一?还没动手胆气已消失了一半,往外退了退,包围的圈子转眼就放大了一轮。

地上倨傲不驯的少年眨眼就变成了一只雪狼,体型很大,是一般狼只的四倍,双眸碧翠,的确与他称号一般。他昂首站立在半壁墙下,身上仿佛带着银光,双目如电,往四周看了一圈,忽然在一块大石上停留了一瞬。

韩姣吓得不敢喘息,可很快就注意到,他变成狼后,衣服并没有消失,而是落到了地上,那支杏花从袖口露出一半来。

必须拿回杏花,韩姣心忖,今天的事已经牵涉太深,杏花给狼带走是一个麻烦,若给碧云宗其他弟子拿到更是麻烦,怎么解释来龙去脉。何况花上法术是二师兄的,她无论如何不能给他带去这天大的灾难。

雪狼笑了笑,众人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觉得狼是笑了。

“原来如此。”他说道。

众人不解。雪狼对着韩姣藏身的大石说了一句:“媚娘师妹,你速速回去,告诉他们地图就藏在这里。”

所有的目光都往大石后看来。那一瞬间,韩姣的心脏差点都停止了跳动,明白他话里陷害的意味,气的浑身发抖。

雪狼趁着那一瞬的空隙,化成一团银光往外飞射逃跑了,速度比他为人形的时候快了一倍不止。黑衣男子立时一击,灵光也只打中了雪狼的尾部,只听他一声闷哼,似乎受了伤,速度却更快,如流星一般远去了。

就在他突围的同时,韩姣明白今日无法善了,灵遁一闪,扑向地上遗留的衣服处,伸手一抓就把杏花牢牢攥在手心里。众弟子大惊,先是看到雪狼对着大石头说话,表示那里还有一人,接着就趁机突围,弟子不知所从,眼前突然一闪,凭空出现一个姑娘,还不等看清,又消失了,院子内忽然有花木摇曳了一下。

黑衣男子对雪狼的逃走并不大在意,他轻轻一踏地上,院子里整个地面震动了一下,所有弟子都觉得站不稳。可那个消失的姑娘并没有出现。

“咦?”他感到了一丝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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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怎么改,这真是个问题,让我好好想想

第三十三章 相认

韩姣苦练了两年多的灵遁术果然起了奇效。再扑出去那一瞬间她用的是土灵遁,拿到杏花后立刻用木灵遁逃走。这短短时间内,使用的是她修行所得的精华。即使如此,从地面上传来的剧烈灵气震动还是波及到了她。

一窜出泰阿殿,她灵气顿窒,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后背一片火辣辣地疼。

她逃出来这个地方是泰阿殿的另一头,干净的汉白玉砌成的小路,几间炼丹房,半个人影都不见。她才想歇一口气,忽然心头猛跳,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那股惊人的灵力波动跟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用了土灵遁。

这一次远没有上一次顺利。地面上传来一波又一波灵力追着她的身影,其中蕴含的强大凌厉的力量,韩姣看过刚才翠眼狼妖王一番斗法,知道自己再乘上百倍也不是对手。炼丹房因为要避火的原因,门前的庭院寸草皆无,一路铺砌的又是汉白玉。玉非金非土,是五行之外,就是五灵遁法也有所不及。

韩姣叫苦不迭,眼看那股灵力就要追了上来,她猛提一口气,飞身跨过墙头,也来不及看路,一路提气术地飞跃逃去。

咬牙跑出好远,身后那股气息渐渐消失。韩姣松了口气,往前一看,居然已经到了泰阿殿的外围结界。她猛地冲了过去,碰的一声,无形的结界却好像变成了坚硬的玻璃,撞地她眼冒金星,倒摔地上。

“好痛。”她揉着自己的额头,不等缓口气,立刻转身往相反方向逃去。

泰阿殿是背山而造,往内是如星罗分布的小殿室,都是飞云峰弟子的居所。

韩姣气喘吁吁,觉得这样无休止无目的的消耗灵气实在是不理智。此时大多数年轻弟子都去参加簪花宴,她挑了一间没有布置的禁制的厢房闯了进去,果然是空的。

韩姣立刻休息打坐。心想现在结界不通是被人给封住了,只要酉时一过,簪花宴散席,弟子们必须回峰,到时候结界必然要打开。她只要小心不要被发现,忍耐到酉时。也没有人见过她,到时候混在弟中就可以出去了。

她自我安慰一番,碰碰乱跳的心终于平复了一些。

房间清旷而寂静,摆设简单倒与飞羽峰无什差别,韩姣恢复灵力后,犹如困兽一般在房内来回踱步。她将事情来由翻来覆去地回想,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无辜。可那个始作俑的狼妖王已经逃走了,无辜的她却在受累。

难怪平日师父说,实力才检验天道的唯一标准——不,这话不是师父说的,是她总结了师父的话而说的。

韩姣吐了口气,透过窗户去看天色,一眼瞥到窗格旁边有个颀长的黑影。

她浑身一紧,脱口道:“谁?”

窗外人轻笑了一声。韩姣立刻骂自己愚蠢,还能是谁。果然随之而来铺天盖地的灵压,瞬时将房内压迫地不能呼吸。同时韩姣已经翻身一跃,从房脊梁那里运用金灵遁逃走。刚才她就已经发现,泰阿殿的主梁横木居然不是木制,而是一种炼化的金属。

这一下果然让她逃离出去。

“金遁?”黑衣男子的声音响起,明明人站在窗外,可那声音就像在她身边,“你用的三种遁术都十分奇特,怎么不用冰玄密道术?”

——还真当我是妖王的师妹,韩姣气的几乎要吐血,一路遁一路喊:“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妖王,我是无辜的。”

“既然无辜,那就留下说个清楚。”他语调平和,却掩不住其中命令的姿态。

韩姣哪里敢听,拼了命地往外窜。

那股凌厉的灵气如蛆附骨,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襄曾经说过,五灵遁在两界之内也足可排进前三,是名副其实的奇艺绝技,遁速无人能及。韩姣大呕——谁说无人能及,后面就有一个。

身后灵力的速度突然激升,韩姣终于跑出一派殿室,眼前居然有一条小河,蜿蜒如蛇行,不知通往何处。她想也不想,砰地跳进水里。河下水流颇急,她立刻水灵遁顺流逃走。

五灵遁中韩姣用的最多的是木、土、金,感到生疏的就是水、火。入水之后就觉得灵力运转非常吃力。好在河流湍急,省了她不少力气。

漂了不知多久,她感到身体渐渐发寒,手脚也开始不灵活,心知灵力消耗过甚,赶紧抓住岸边一块大石,趴在上面急喘。

铅云低垂,暮色沉沉,天际微见留一线的阳光,已是黄昏时分。韩姣觉得自己筋疲力尽,身体几乎已经不能动弹。翻了个身坐在大石上,背脊手臂还有大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淤肿。被水流泡着还不觉得,此刻轻轻一碰都是锥心的疼。

她用仅剩的灵力给自己治愈伤口。

只听旁边有个人冷漠地说道:“这么点灵力,遁法却如此高明,你到底是谁?”

韩姣一点灵力都没有了,双脚还踩在河边浅滩上,却没有勇气再跳进去,只好僵硬地转过头——河边有棵歪脖子的垂柳,青年男子站在树旁,身形笔挺,双腿修长,因背光站着,面容看不清,但气魄冷肃,身上仿佛隐藏着强大而惊人的力量,让人胆寒。

“我……我是碧云宗的弟子,”韩姣的脸先是涨的通红,随即又变得惨白。

男子不语。

“真的。”韩姣怕他不信,赶紧说道,“那个狼……什么的妖王,我是觉得他可疑,才跟踪来的,我对碧云宗一片忠心的。”她举起一只手,“我对天发誓。”

男子从树下缓缓走来,对韩姣所言不置一词,仍旧问:“你用的不是普通的五行遁法,是什么?”

他一步步就像踏在她的心上似的,韩姣缩了缩身子,心里不住打颤。

“告诉我。”他声音低沉,目光如箭,命令道。

韩姣抬起头,脸色发白地看向他,目光顿时呆滞了一下。

他肤色光滑洁白,眉如刀裁,鼻梁挺秀,双目漆黑深沉,俊美地动人心魄。最奇特是他的气度,第一眼让人觉得很年轻,看久了又觉得难以估测。

韩姣失神地看着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久久无法动弹。

他皱起眉,目光冷厉。却听见眼前这个落魄狼狈,浑身湿透的少女颤声喃道:“哥哥?”

第三十四章 惩戒

最后一丝斜阳已经沉落山头,失去阳光抚照的枝叶扎扎蔓蔓,变成了斑驳的暗影。林中一片寂静,唯有河水潺潺而过。

韩姣微微仰着头,眼圈泛红,嗫嚅道:“哥哥,我是韩姣,你不认得我了么?”

韩洙错愕了那么一瞬,目光审视她片刻后,神色不变,那种压迫地人难以喘息的灵力威压却消失不见。

韩姣顿时感到轻松不少,那种因为灵力境界不同造成的力量差别实在压力太大。如果说他是一棵茂盛的参天大树,她可能就是一只蚍蜉,他若是一座巍峨的山,她就是山前一抹土,他若是浩瀚辽阔的天,她最多是只刚会飞翔的鸟雀。在这样强大的力量下,心里连抗衡的念头都不曾生起,唯有节节败退。

“起来。”他沉声开口道。

韩姣从石上站起,脚还踩在水里,裙裾在水波中荡漾,像是一篷艳丽的水草叶子。

韩洙转身即走,走开几步又转过头,口气平和,态度却很强硬地说道:“还不跟上。”

韩姣委屈极了,因为灵力耗尽,慢慢爬上岸,衣裙上淌着水,每一步都滴滴答答的,被风一吹,寒气往四肢百骸里漫,又湿又冷,手脚僵硬。她蹭到韩洙身边,往他靠去:“哥哥我冷。”

韩洙冷淡地转头见她湿漉漉地靠上来,皱了下眉,在她肩上一拍。韩姣顿时周身水汽消失无踪,衣裙鞋袜都干净如初。韩姣松了口气,想起以前一路来碧云宗的日子,大胆地拉住他的手。

他扫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用瞬移离开。

瞬移算是一种很基本的术法,将空间距离缩短,比疾行术更有效,但是对灵力要求也更高,是最低微,也是最实用的术法,灵力低浅者,只能在小距离内瞬行,而大修士运用起来,据说可以瞬息万里。

韩姣自己只能在三丈距离中瞬移,而韩洙的瞬移则十分惊人。韩姣觉得头晕了一下,眼前一亮,竟然回到了泰阿殿的门前。

殿前灯火通明,来往弟子众多。有些运来炼材修复外墙,有些检查结界,还有些聚做一堆议论不断。众多弟子见韩洙到来,纷纷上前行礼,口称师叔,又注意到韩洙牵着一个小姑娘,面上露出好奇之色来。

韩洙对待飞云峰弟子却是彬彬有礼,从容优雅,身上那些狠厉冷酷的气势全都不见了。众弟子目光熠熠,看样子对韩洙也十分的信服。

韩姣就这样在众人注目下跟着去了韩洙的居所。

韩洙是殷乾真君的关门弟子,独住一处殿室,花厅丹药房练功室一应俱全,连院子也是独立的,还有一个青衣弟子守门。

韩姣咋舌不已。

韩洙走入花厅,把韩姣扔在一旁就不理了,门外有一群的飞云峰弟子等候着。

守门的青衣弟子先是简洁地向韩洙禀报了一下门内事务,大多都围绕妖王闯飞云峰的处理,又一一把拜访的弟子介绍了一通,直到韩洙点头,他转头看了看韩姣,出去转了一圈,端了一杯热腾腾的灵茶进来。

韩姣受宠若惊,她感觉到青衣弟子尽管只为韩洙处理杂物,但是灵力很高,至少比她要高出许多。她低头呷了一口灵茶,暖暖的一团热气在胸口升起,灵力也所恢复,她笑着道:“谢谢师兄。”

青衣弟子面孔长得很憨实,好奇地看着韩姣,笑答:“我叫吴浮。”韩姣从善如流:“吴师兄。”吴浮打量了她几眼,等她饮完茶后托着茶盘走了。

这时候门外的弟子依次来到花厅。韩洙坐在上首,姿态从容。韩姣坐在他的左下方,脸色苍白无力,这场景怪异极了。进门来的弟子见状无不惊讶,却个个谨言慎行,照常说话。先前进来的几个弟子,把一天内门中事无巨细都回报了一遍。韩洙唇畔含了淡淡微笑,偶尔提一两句,都是有的放矢,弟子们都一一记下。

其中也有几个衣饰华丽,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弟子,进来后不是为了门中事务,而是来请教修行的问题。韩洙对这些师侄言谈粥粥,谈吐风趣文雅,指点也十分用心,而且他修为高深,知识渊博,有一种举重若轻,信手拈来的从容自若。

灯火下他的面容俊美无俦,双目漆黑如蕴宝光。

有一种人,天生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韩洙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别说众弟子心悦诚服,就是韩姣,也生出一丝钦佩歆慕的心情来。

一批又一批来访者满意归去。最后进来几个弟子,脸上都没有表情,向韩洙禀报道:“是门下蒋墨、方叔函临时退缩,才让妖王轻松逃脱。”韩洙摆手道:“带他们进来。”

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弟子被推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花厅中央,脸色灰白,各自垂头。韩姣对两人也依稀有些印象,本是围圈追堵的弟子,因为听到妖王之名,有几人胆怯退缩。

韩洙面无表情地看向两人:“今日之事可知错了?”

两人蜷缩着身体,俱答:“知错,下次必不再犯。”

韩洙语气平淡道:“既然如此。就小惩大诫。”

两个弟子惊惧不已,身子如筛子般抖索不停。

韩姣对面前发生的情景正疑虑不安,两位弟子的右臂突然着了火,从手上转眼就烧到了肩膀,两人忍受不了剧痛,在地上不住打滚,又似乎在畏惧什么,连喊叫也不敢,哑着喉咙发出“嘶嘶”的声音。

韩姣忍不住惊呼一声,身子猛然就要站起,肩上突然被人按住,动弹不得。她转头一看,是吴浮。他对她安抚地笑道:“师妹别惊。”

怎么会不惊。韩姣环顾四周的弟子,他们竟然没有一点异色,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事习以为常。她在碧云总七年,从没有听说过这样惩罚弟子,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表示惊讶?

肩膀上传递来的力量将她重新按回座。

那两个弟子的手臂已经被烧得焦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熏鼻的碳焦味。韩姣忍不住别过头。

受了罚后,两个弟子满头是汗,面如土色,向韩洙叩首后松绑离去。

花厅内的弟子也逐渐散去。

韩姣惊出一身冷汗,直到身后的吴浮都退了出去,她也不敢转头向主座望。

“姣姣,”韩洙开了口,微微一笑,“刚才让你受惊了。”

韩姣垂着头道:“哥哥,时间太晚了我就回不去了。”碧云宗各峰的铁索通道,到了亥时就无法通行。

“怕什么,要是误了时辰,今夜可以留在飞云峰。”韩洙侧了侧身体,正对韩姣,动作优雅,口气温和,一副兄长的姿态,“我们兄妹七年未见,应该好好聊聊。”

第三十五章

韩姣自然不能表示反对,有些疲惫地靠着椅背,暗自却挺直了脊梁,心生警惕。

“身上的伤都治好了吗?”韩洙拿起桌旁的灵茶,体贴地问道。

韩姣点头道:“刚才已经治好了。”她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其实身上仍留有几处擦伤。

韩洙微微一笑:“你的灵力很少,运用却很出色,在同辈弟子中也算是出类拔萃。”

韩姣前半句还不觉得,后一句却说得她一凛,轻轻嗯了一声——想不到短短时间,他就能看穿她运用灵力的最大特点。

“你的师父是齐泰文,是他教你这么用灵力?”他饮了一口茶,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韩姣。

“功法术法都是师父教的,”韩姣老实地回答道,“灵力运用是我自己想的法子。”

“哦,”韩洙深沉的目光略略一动,“你是怎么想的?”

韩姣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刚才见他处理飞云峰内外事务作风强硬,手段多变,她就猜测他是个喜欢事事尽在掌握的人。弱者面对强者,自然没有说不的权利,韩姣一手把玩着垂系腰间的如意结,慢悠悠地说道:“刚开始修仙的时候,我就发现天资比师兄师姐差了许多,就是比师弟也有不足,灵力汇聚的慢,能留存在丹府的也很少,无论练什么法术都比别人慢许多。我也知道自己灵力差,所以就加倍练习法术,练习多了就发现一些窍门。灵力深厚使用法术固然顺畅,但是效果并不见出众。只要把法术运转灵力的每一步都熟悉了,有时候就不需要特别高深的灵力也能达到。”

听到这里,一直神色平静的韩洙露出一丝惊异:“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恩,是的。”韩姣道。

“勤奋练习法术的人可不少。”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韩姣抚了抚额角,解释道:“勤奋的人是不少,但是碧云宗的弟子,几乎都是天资极好的,灵力修炼只要花了时间就绝不成问题。这就像用钱一样,有钱的人,即使花了冤枉钱也不在乎,可是穷人就不同了,一个铜板都要考虑用到实处,分毫都不能浪费。”

韩洙笑了一下:“宗门与世隔绝,你年纪小小居然能想到这样的世俗道理?”

“没有办法,哥哥难道忘记了,我们家可穷的很呢。”

韩洙脸色微沉,目光冷冽地看了韩姣半晌,才又开口道:“除了这些,你还想出了其他什么?”

“哪有那么多,”韩姣嘀咕了一下,“知易行难,搞明白节省灵力的方法我就用了五年的时间。”

“你刚才使用的遁法非常高明,”韩洙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灵力运转细微,不易让人察觉,比一般的五行遁法精妙地多,论速度更是惊人。如果不是你灵力太过微薄,我想速度会快上几倍。”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可目光中的打量却很难掩饰。韩姣心下惴惴,点头道:“是的。”

“有点像五灵遁。”他下了定论。

韩姣虽极力抑制,可神色微变到底没有逃脱韩洙的注视,他面色沉郁地看着她。

他的双眸漆黑如夜,目光深沉如渊,稍不注意就似乎要吸人魂魄。在这样一双眼睛下说谎是需要多大的勇气——韩姣眨了眨眼,面上一派天真无邪:“是五灵遁,原来哥哥也知道么。”

韩洙盯着她:“碧云宗可学不到五灵遁,姣姣。”他喊她的时候又轻柔又亲昵,其中却隐隐含着让人胆寒的意味。

韩姣闻若未闻,唇畔浮起一抹笑,朝他招招手,示意靠近。韩洙皱了皱眉头,还是弯了身体靠近一些。她轻声地,带着神秘的口吻在他耳边说:“哥哥,这是一个秘密,我是在梦里学会的。”

韩洙腾地从座上站起,面色阴鹜,目射寒光地睨视她:“梦里?太荒谬……”

韩姣被他的怒火一吓,直缩起身子,小脸上又是委屈又是倔强,双眼睁地圆圆地说道:“让我说的是你,说了不信又是你。”

“你就编造出这么个理由来搪塞我?”他阴沉着脸,气魄压人。韩姣感觉腿肚子都有些抽筋,可咬牙力持镇静:“九岁我就随哥哥入宗门了,在飞羽峰七年也没有出过一次。哥哥以为我在哪里学的?”

韩洙闻言不动。窗外的月光轻白如霜,透窗而入,被他高大的身形遮了大半,韩姣就处在他的阴影下慢慢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梦里就出现了几段口诀,后来等我修炼出灵力后才知道是一段修行功法,一时好奇就自己练了。”她抬眼用余光去看他,只见他面色稍稍和缓,于是再接再厉,“这件事我也觉得害怕,后来翻了师父的藏书,才知道遇上了‘梦中授书’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