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的海

作者:影照

文案

当一个姑娘生命中最大的烦恼,是光着脑门还是留刘海,是留平刘海还是斜刘海,斜刘海究竟该三七开还是四六开时,你会知道,其实她还很年轻。

我就在那样一个梳着三七开斜刘海的青春年华里,遇到了改变我一生的男人。

不,他甚至不能算是男人。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惊悚悬疑天之骄子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鹿,阿波罗┃配角:乐似榕,苏伊子┃其它:特异功能,治愈系,轻暖

☆、引子

我打开网页,上传了一张自己靠在火车车厢上仰望天空,朦胧意识流的照片,图配文是“多希望它带我去看乞力马扎罗的雪。”

大约等了两分钟,陆续有评论出来。

好友A留言:“美女!”

好友B留言:“美景配美人!”

好友C留言:“鹿酱怎么这么有范?气质一词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句末还加了一个流口水的猥琐表情。

连续点开十几条留言都是夸我赏心悦目的,直到翻到第二十一条留言,一个陌生ID留下一句话:“小姐,乞力马扎罗山位于坦桑尼亚境内,可由国内乘坐飞机先到内罗毕再到摩西,那里不通火车。”

我怒了。

这谁啊,真扫兴!

毫不犹豫点击叉叉,删除了这个评论。

又翻了一会儿留言,数了数,五十六条里夸奖我相貌的占百分之三十,夸我气质的百分之二十,夸奖照片意境的百分之四十,其余百分之十为垃圾广告信息,可完全忽略。

我禁不住有些郁闷。

那些关注我的人不会知道,这张照片是我在上百张自拍里选出来的,绝对是最好的角度最好的光线。我还使用了美图秀秀&光影魔术手&Photoshop多种软件综合处理,磨皮都快磨成内伤了,才终于完成这样一张宛若天成不留人工痕迹的照片。

我自认为,和辛苦的耕耘相比,夸奖我长得美的人实在少了点。

气质?意境?才气?这些名词有个鬼用,我宁愿别人说我好看,漂亮,最好是赤/裸裸的夸我美。

没错,我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络红人,以清雅的文笔和姣好的相貌出名。我的网络ID是“微波鹿”,有很多人夸奖这个ID,他们觉得清新中不失俏皮,搞怪中不失可爱。

我吐。

其实这个ID是当初我打字的时候因为输入法错误导致的,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内涵。

但是我永远不会告诉别人,就让它成为一个美丽的误会吧,我喜欢故作神秘。

由于没能获得意料中分量的赞美词汇,为缓解郁闷,我又点击了同为网络红人的好友苏伊子的相册,看看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更新。

结果看到她在大晒特晒有“小马尔代夫”之称的马达京岛比基尼写真。

苏伊子是另外一种网络红人,毁誉参半型。她喜欢以劲爆的身材夺人眼球,那36D/24/34的傲人三围足够让所有人喷掉一公升的鼻血。喜欢的人赞她真性情,不喜欢的人骂她不要脸,但无论如何,她在一片争议声中红了,大红特红,比我红得多,甚至已经有娱乐节目发函请她去做嘉宾。反正现在这个社会只要你敢豁出去,就一定能成名。

我带着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用鼠标在她那鼓鼓囊囊的胸部上点着戳着,一页页往下翻去。

直到看见那样一张照片。

没有美女,没有爆乳,只有一望无际透着三种蓝色的碧海,海天共一色。

“等你二十二岁那年,我会来接你,我带你去BalticSea,波罗的海。”

脑海里忽然响起陌生而低沉的声音。

一双比三色蓝的大海还要迷人的眼睛,隔着挥之不去的烟尘,像望着珍宝般深邃注视我。

我转头朝桌面上的台历看去。

——很好,过了明天我就满二十六岁了。

我在最美好的年华里,不幸被人辜负了满腔执着的热情。

我老了,终于过了相信童话的年岁。

我不再奢望爱。

作者有话要说:呃,想写一个第一人称的浪漫故事换换口味,治愈系路线。

☆、衔接子

1

十八岁夏天的某个午后,我曾对未来伴侣有过一次比较具体的幻想——他应当干净,成熟,充满儒雅的书卷气,不沾烟酒,处事沉稳,是天生便懂得韬光养晦之人。

“哦,我懂了。”苏伊子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你要找一个有钱的老男人。”

“呸!”我怒了,对她的粗鄙予以谴责,“你真庸俗!”

“事实就是这样啊,没点儿家底又没经历过风浪的小年轻,除了言情故事的男主角,还有谁能符合你的条件?”

苏伊子朝我侧过半个身子,雪白圆润的肩膀从T恤领口露了出来。

“程鹿,你别拿乔了,你就是嫌贫爱富,你就是喜欢有社会地位的老男人,你敢说不是?”

她朝我飞来一个媚眼。

我咬牙不说话,以坚定的沉默表达立场。

“哎呀我跟你说,老男人不好的。”苏伊子狡黠眨了眨眼,“他们容易腰酸。”

我就在那天认识了乐似榕。

林荫斑驳的屋檐下,他穿着白大褂从阳光里走来,手里夹着一本牛皮纸装订的旧书,修长的手指,浅色的瞳孔,高贵,从容,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我那颗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上。

我屏住呼吸,近乎贪婪的望着他,几乎能听见血液从心脏流过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小鹿,还不赶紧叫乐教授?”姑妈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赶紧深呼吸一口气:“乐、乐教授。”

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大耳光——这还是“金葵花杯”全国少年儿童讲故事比赛季军得主的口齿吗?我的口若悬河呢?我的临危不乱呢?我那XX高中最美女播音员的大盖帽呢?

“呵呵,这丫头有点紧张。”姑父笑眯眯站出来给我解围,“小鹿还是很优秀的,她是省三好学生,还是学校广播电台的主力,是不是啊?”他无比慈祥看了我一眼。

我不敢去看乐似榕的脸色,只是低着头含糊嗯了一声。

——校广播台主力?那是当然,因为整个广播台连同预备役也只有三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乐教授,小鹿从这个秋天开始进入S大念书…”

姑父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一长串漂浮而虚幻的肥皂泡。

乐似榕英俊的面庞在肥皂泡后闪着矜持而耐心的光。

直到一个小时前,我还在为姑父要将我提前介绍给学校老师的行为而不齿。

——我这么优秀,凭实打实的成绩考进了万里挑一的S大,根本不需要走后门,走后门这种行为严重有损我人格。

如今见到了乐教授,我才发觉自己从未像今天这般感激亲人。

痛哭流涕,肝胆涂地,感恩,八辈子的恩。

乐似榕时年刚好三十一岁,从事生物工程研究,是S大最年轻有为的教授。他是海归博士后,学科带头人,获奖论文无数,头顶光环无数。在所有这些令人炫目的钻石光环里,我敏锐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他未婚,且单身!

作为一个敢爱敢恨的新时代少女,我心中掀起巨浪滔天。

在姑父的怂恿下,在姑妈的推销下,我打算顺水推舟成为乐教授实验室里第一个见习本科生。

“小鹿,你学的并不是我这个专业,确定要来我这里见习吗?”

乐似榕看着我,声音就像透着阳光的琉璃清澈动人。

“当然愿意,我非常的热爱生物工程!”我回答得斩钉截铁,“端茶送水打扫卫生,我什么都可以干,请教授务必给我一个机会!”

虽然我连生物工程是研究什么的都不知道,但这一点儿也不能阻碍我熊熊燃烧的研究之情——我要研究我的梦中情人。

乐似榕笑了。

“有热情的孩子。”他朝姑父点了点头,“罗厅长,让小鹿准备一下,开学后来我的实验室吧。”

我当即恨不得朝地上跺一脚——这事儿,成了!

于是在那个同届学子纷纷狂欢庆祝的暑假,我压根就没休息过,回家搜刮了一大堆关于生物工程的资料打印出来贴满墙壁;还去市立图书馆把相关书籍囫囵吞枣翻了个遍。

——我发誓,一定要赶在开学前记住相关术语名词解析,它们可以在关键时刻救我于危难。

我放弃了跟苏伊子去西藏自助游的机会,就连姥爷说带我去巴厘岛玩也委婉拒绝。

我妈很震惊,她以为我魔怔了,因为就连高考前我也是吃好喝好睡好,从没这么废寝忘食过。

高尔基有句名言,爱情可以使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改造得和自己一样。

毫无疑问,我就是这句话里的“另一个人。”

2

暑假很快过去,我满心欢喜的迎来了大学生涯。

去实验室报道的这天,我特意挑了一条粉清纯的白色连衣裙,披着乌黑长发,抱着钢琴课本缓缓朝生物中心走去。

一路上收获惊艳的目光和未遂搭讪者若干。

我很得意,程鹿同学的女鬼路线向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来到乐似榕办公室门口,发现大门虚掩,我礼貌的敲了敲门。

房间里半天无人应答。

我又敲了敲。

还是没人应答。

于是我忍不住了,轻轻推开了房门。

乐似榕正依在窗边看书,他手里捧着砖头那么厚的一本词典,耳朵里塞着白色的线,线的另一头连接着桌面上一个漂亮的白色小盒。

我见过那盒子,苏伊子的舅舅从美国给她买过一个回来,那玩意儿叫iPod,用来听音乐的,在这个大家都还普遍使用随声听和CD机的祖国大陆,比较稀罕。

“教授?”我不得已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声音也大了一些。

乐似榕这才取下了耳塞,抬起脸朝我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神情,好像在说:“咦,你是谁?”

我差一点张嘴要自报家门,却听他恍然大悟道:“罗厅长的侄女?”

我顿时大受打击,想我这等青春美好才貌双全的可人儿,在他眼里不过是某某干部的亲戚,这简直比忘记我的长相还令人难受。

“你叫程鹿是吧?”他一旦想起我的身份,脸上便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太好了,总算等到你了,你姑父今天还专门打了电话过来。”

我只好努力陪了个虚弱的笑脸。

——梦中情人对我没印象,梦中情人对我压根不感冒,梦中情人是因为姑父的身份才愿意收我的。

这事实着实让我难堪。

“我的实验室不在S大校园里,要开车过去,你跟着我走。”

乐似榕站起身,取下衣帽架上的白大褂,从里面取出一把车钥匙。

他今天穿着一件水蓝色竖条衬衫,衬得人越发玉树临风,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不停默念:慢一点,走慢一点。

宽肩窄臀,四肢修长,白大褂下是这样好的一幅景色。

单从外形上看,乐似榕整个人活像刚从我的理想型模子里跳出来似的,完美到无可挑剔。

会不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

我这样想着,眼光便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肩膀往下滑,一直溜到他的腰间。

——乐教授,你会不会腰酸?

我差一点直接问出口来,唉。

一直走到停车场,乐似榕打开副驾的车门示意我坐进去,我那颗奔腾的心才稍稍收了转来。

为打破车里尴尬的沉默,我拿起座位上的书佯装专注的翻了翻。

“教授真厉害,都看这么厚的英文原著。”我使劲拍马屁。

乐似榕正在点火的手僵了一下。

“那是法文。”

他吐字清晰的纠正我。

我顿时感觉有一种火辣辣的液体从脖子升腾到了头发尖。

我想哭,可是又不敢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章改了啊,是二十六岁生日。

科普一下章节名称:衔接子(Adaptor)是一小段带有一个平端(与双链cDNA连接)和一个粘性端末(可与载体的相应末端连接)的双链核苷酸。它与双链cDNA连接后无需进行限制酶消化。就可以与载体相连接。

以后的章节名都是生物工程术语来者~

☆、抗体

3

乐似榕的研究室位于离S大十五分钟车程的一个后山里,鸟语花香,树木成荫,如果不是他带路,连我这个本地姑娘都不会知道,在寸土寸金的S市里还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

于是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三分,还被贴上一个空谷幽兰的标签。

乐似榕把我带进实验室,将我交给一个穿白大褂脸如月球表面的师兄,然后转身走了。

月球师兄看我一眼,眯起本来就像门缝的眼睛,眼珠子跟黄豆似的:“新来的,啊?”

我忐忑不安点点头。

“穿上这些,去第二个窗户那边盯仪器去,注意看,要是指针超过红线就喊我们。”

他递给我一件白大褂,一双蓝色的塑料鞋套。

我连乐似榕的面都没能再见一眼,就被独自搁在一个角落里,看了三天仪器。

三天,整整三天。

那件白大褂可能是按照姚明的身材定做的,挂在身上活像个麻袋,我精心挑选的连衣裙顿时没了用武之地,妈妈从日本带的凉鞋也被束之高阁,因为在这里进出必须穿平底鞋,月球师兄很快就给我拿了一双“十字”帆布鞋过来。

嗯,在我小六的时候,那双鞋卖五元,估计现在能涨价到十元。

——我的美貌,我的聪慧,我的机智,我的一切优点都被白大褂和帆布鞋隐藏起来,每天我都呆呆望着那个仪器,心中惆怅万分。

有时我甚至很希望那指针能够超过红线,至少能够让我大喊一声,凸显自己清亮的声线,可没有,一次也没有,那指针固执的停在离红线大约三公分左右的地方,死活不肯下来。

没有乐似榕的实验室是不完整的,我感到深深的悲哀。

到第四天的时候,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呼唤,我终于如愿看到了那个颀长身影。